堕仙刀 第三十一章 倒影疤

温和的阳光洒满石堂，几张残破的蛛网耸拉着丝线来回摆动。一切宛如一场噩梦，随着清风的吹来，种种压抑全都烟消云散。

其外是一片山林，几只鸟雀还未归去，站在枯黄的枝头上“叽叽喳喳”的。

石堂内骤然明亮，苏香灵赶紧跑了过来。望着眼前的山林，忽然感觉繁枝落叶也是蛮好的。

两人并肩站立着，长长的身影拉在石壁上。秋风瑟瑟，百多情，两影何处许牵行。

“苏姑娘，走罢”

“嗯。”

望了几眼身后，这里埋藏了许多刻骨的回忆，苏香灵赶紧跟上。

原来这石道直通狼咽谷深处，再往前就是断恒山密林了。绕了老大一圈，两人再次折返到蛮鹰堂门前。

司马天鹤几人已是退了出来，众人合力都未将那石门破开，只好另寻它法或是回宗门再请援手。

望着堂内几人，赵东升飞跑着夺门而入。

“天鹤师兄！”

一声呼叫，司马天鹤转过去头，心中又惊又喜。“东升师弟……”

被稀里糊涂的拉入石道，只怕他凶多吉少，不曾想却从外面赶了回来。至于发生了什么，众人都是摸不着头脑。

上下打量着，司马天鹤脸色一紧，皱眉道：“师弟，你的脸……”一道斜过鼻梁的伤疤，让人心中生寒。

“脸怎么了？”赵东升莫名其妙，随手摸了上去，只觉着脸上一阵剧痛。

石堂内他根本没在意，如今却是慌了神，急忙跑向院内存积的一汪清水处。

几片落叶被微风轻轻刮上水面，荡起点点波纹。倒影中，触目惊心的伤疤斜挂在脸间。

“嘭……”

水花四溅，一块石子打碎了倒映。苏香灵收了手，徐徐走来，神色复杂的叹息一声。

凄凉，无奈。望着激荡的水面，赵东升眼神呆滞，俯下的身子久久未动。

论仙圣神佛，何人不顾及脸面？赌斗算计，争伐杀戮，无非是为一口恶气，无非是脸面存亡相搏。虚相为实，实相存虚。如今，他已被真真正正的破了相。俊男俏女，何人敢言我不在乎？

心头如翻倒了五味瓶，更如千斤大石所坠，酸杂中带着沉痛。

赵东升缓缓起身走进堂内，望着众人的目光，不由得将脸侧向一旁。自己虽相貌平平，可如今又……

“师弟，别放在心上，所幸你还完完整整的站在这里。”

都在这个年纪，司马天鹤感同身受。随即拍着他的肩膀，望了望身旁，又道：“慈心谷医术高明，肯定会有办法的……”

苏香灵沉默片刻，细语道：“嗯，会有办法的……”

事已至此，再多想也是无用。使劲挤出一个笑脸，“天鹤师兄，师姐呢？为何不见月娥师姐？”

苏香灵身子一顿，两眼望着他。

少了贪玩多动的施月娥，堂内显得十分安静。赵东升唯恐她出了什么事，忍不住的担心起来。

“哦，退出来不久后，那小丫头不愿再多留，便先行回去了。”

先回去了……赵东升脸色沉了下来，随即一阵释然，或许是回去搬救兵了罢。

一旁的圆证走上前来，施了一礼，道：“赵师弟，我等在这蛮鹰堂内并未发现什么，你可有所获？”几人在内找寻了一阵，却未进得左边那条石道。见他安然无恙的出来，只好再多询问一番。

“里面除了一个鸩心岭妖人，也未见得什么秘密。不过那妖人阴途，已被苏姑娘给杀了。”赵东升一五一十的说道。

“阴途？”

众人好奇的望着苏香灵，阴途乃鸩心岭一员大将，手中绞神更难破解。赵东升道行浅薄，不过就是个初门弟子，倒也帮不上大忙。她仅凭一己之力就将其杀了，实力难以估测，在几人心中，慈心谷顿时又拔高了一截。

“既然如此，我们先行撤去，日后再从长计议。西南处就是妙高山了，赵师弟有伤在身不宜长途跋涉，不妨几位到我须弥寺调养几日。”圆证合起双手，瓮声瓮气的说着。

纵世毫不理睬，踏出堂门，转声道：“今日一探，要回仙道林禀报师父他老人家。我无大碍，不需调养，你等前去罢。”

一向狂傲的他却十分忌惮仙道林的师父，心中不敢有任何闪失，提上长戟赶紧离去。

苏香灵踌躇片刻，望了眼赵东升。随即一声不响的转身出了堂门，开始向着慈心谷的方向赶去。

见二人已走，圆证微微摇了摇头。“司马师弟。你二人意下如何？”

“嗯，如此也好。素闻觉空大师佛法无边，正借此机会去贵寺拜访一番”

赵东升现在心境未平，身体又是虚弱，的确要好好调养恢复几日，司马天鹤便一口答应了。

西南行了四五百里，一座巍峨高山屹立前方。其山云遮雾绕，岩壑拔峭。虽是深秋，却见竹树翠绿，障屏皆娇。山上坐一寺刹，其佛光普照万方。

落在寺前，山道中开一径，两石旁峙，晃然若门。再往前行，层层石阶，计一千零八百余梯。循梯升入山门，横书“须弥寺”三字，势如宏大如斗。其内念佛诵经，声声传来。入耳只觉心神安定，杂念削平。

“两位，里面请。”圆证单手一引，稍稍退身。

进了寺门，右侧两丈池塘。赵东升心中好奇，探了过去。

池塘内青莲碧藕，火红锦鲤欢心畅游，几只金背乌龟探出头来，望了一望，又“噗通”没入水中。平静的水面倒映着蓝天，倒映着夕阳，也倒映着自己，更倒映着脸上的那道伤疤。

赵东升回过身来，一阵释然。“圆证师兄，这池塘？”

“此乃放生池。积善积德，寻万千佛法。”

圆证伸手指着池塘，看向他道：“你瞧这池中之物，水中生灵，何不是一方世界？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法。看得破，放得下。无忧无虑，无苦无难，无色无相，无生死泯灭。赵师弟可有看得破放得下？”

赵东升再次探了下去，池水清波，其内生机盎然。水中生灵自由自在的欢快折返，金背乌龟又调皮的探出脑袋，嬉戏的拨弄着水纹。倒影中，刚毅的脸庞笑了笑，似已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