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风月 第二十六章 悠悠长烟沐落日（三）

“宸哥哥，你看呐。”坐在亭子中，她的目光又落向了远山浅的长烟与落日，不禁感叹，“你看那山间的风景，长烟与落日交融着，虽然慕州城现如今是安定的，可是看着这样的景象，还是给人一种征战时的凄凉之感。”

“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长烟，落日，闭的是孤城呀。我们能感受到吗，我们怕是永远都不知道，在那个时候在边关征战的将士们是有多么的辛苦。”

“他没有家不能回，因为他们有使命，家国尚在水深火热中，他们又怎能归家呢。他们只能望着这长烟落日与孤城，一遍又一遍的感叹着。”

“我都能感受得到他们的孤寂，我也能想象到他们的无奈与苦楚，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是呀，家国尚未安定，心又怎么能安呢？”

莫剑宸望着远山的景色，同样感慨，“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或许我应该是懂一点的吧，那会儿奚州大乱，我随爹娘和奶奶离开慕州远去奚州驻守，刚到奚州的那会儿，看着陌生的地境与城墙，又何尝不会思念自己的家乡与亲人呢？”

“可是在家国面前，大爱才是心中的永恒，又哪里能够容得了儿女情长呢，这是我们必须要做的选择。我们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常年征战在外的将士们。”

“他们是英勇，伟大的，是值得所有的后代人去称颂的，这大概就是范文正公写在笔下，要以此来传送后世的爱国情怀吧。”

杜氏清眨了眨下眼，又意味深长地对莫剑宸说：“做这首词的范文正公闻名大懿，他一生恪尽职守，忠军爱国，他的情操与胸怀，才是最值得大懿的百姓所称颂的！”

莫剑宸凝思了一下，又朝杜知卿问道：“知卿妹妹，你可知道有关范文正公生前忠君爱国的事迹吗？”

“当然知道呀。”杜知卿又斟了满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脸上的绛红色更深了一层，心中也更加的振奋了起来。

她满怀激情地讲述着：“做这首词的范文正公，一生恪尽职守，忧国忧民，他这一生从没有对不起自己身上的使命。”

“范文正公幼年凄苦，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即便是这样，他也一直坚守着自己心中的情操，从未有过一刻放弃。”

“是昏君无道也好，是报国无门也罢，他这一生始终坚持着自己的操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是他最伟大的情怀。”

“宸哥哥。”她抬起头，看向了莫剑宸，双眼中带了几份暗暗的朦胧，朝他问道：“你可知道我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呀。”莫剑宸点点头说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是范文正公在《岳阳楼记》中书下的千古名句。这种忧国忧民的伟大情怀，也是被万民传颂，流芳百世的英雄气概。”

“宸哥哥。”杜知卿一眼不眨的看着莫剑宸，又向他凑近了些，转了转眼珠朝他问道：“你可以拥有像范文正公那样的英雄气概吗？”

听了她这个问题，莫剑宸不由得怔了一下，但望着她那副天真无邪的面孔，便又点了点头，坚毅而道：“拥有不敢说，但我会努力朝范文正公的境界靠近的。”

“以天下为己任，守护四方安宁，守护家国太平，还有……守护你安乐。”

当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目光深深地烙在了杜知卿的脸上，眼中的目光更流露出几分深刻，声音也更加重了几分。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竟会冒出这样一句话来，也许是看着她这副豪爽而又纯真的模样，便是做不到的情难自已，也许，自己也是有些微醺了吧。

“好呀好呀。”杜知卿那的修长的眼睫轻轻抖动着，嘻嘻笑道：“那你就要好好的守护着我，你要让我永远快快乐乐的，那才好呢！”

“好呀，都听你的。”莫剑宸情不之禁的抚摸着杜知卿那如漆木乌黑的发丝，不由自主地溢出来宠溺的微笑，望着她温声道：“我会好好的守护你，让你永远的快乐的。”

“嗯嗯嗯嗯。”杜知卿不住的点头，嘴角又溢出了一抹欢快而又澄澈的笑意，欢欣道：“宸哥哥，有你在真好呀！”

“来来来，我们再喝几杯。”她说着又抬起了头，又斟了一杯酒，开怀的对莫剑宸说：“今天真开心呐，我们继续喝，继续喝！”

她说着，便又将一杯烈酒下肚，可哪知，这一次喝得急了些，竟不由得呛了口酒，忍不住咳了起来。

“咳咳咳……”

“哎呀，你慢着点呀。”莫剑宸连忙拍她的背，为她顺气，并用袖角轻轻地拭去了她嘴边残留的酒渍。

“我没事，宸哥哥。”杜知卿抬起了头，嘻嘻的笑着，又举起了酒杯，豪声道：“我们继续干杯！”

她说着，便又一连饮下了好几杯酒，这一回便是真的醉得迷蒙了。

只见她伏在桌子上，侧着眼睛望什么莫剑宸，口中亦是迷迷糊糊，“宸哥哥，和你在一起还是这样的开心，我好想永远永远的和你在一起呀。”

莫剑宸尚有微醺之意，但却并未像她一般大醉，看的她这冒失又可爱的模样，不由得心中又生了一股怜爱之意 。

他望着她那醉了酒的模样，轻轻的拢去了她耳边稍稍蓬乱的发丝，含笑而道：“你呀，真的是可爱的很，也豪爽的很，我从未见过有一个姑娘，像你这般，让我忍不住的想要去探寻。”

他说着，那明眸中突然划过一抹深情，款款的目光落在杜知卿的脸上，嘴角扬起了一抹真挚的笑容，柔声且款款，“有时候，我也想就这样一直守在你的身边，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只要每天能够看到你的笑脸，就已经足够了。”

“宸哥哥……”杜知卿口中呓语着，额头微微转动了方向，那带着惺忪的醉眼，又望向了山间的那抹长烟与斜阳上。

她口中喃喃着：“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你说在这荒凉的一片山上，荒无人烟，寸草不生，这长烟与落日就这样默默的落在山间，他们该是多么的寂寞寒凉呀。”

“不会的。”莫剑宸摇摇头，声音依旧柔和：“长烟有落日相伴，落日有长烟作陪，他们是永远不会寂寞寒凉的。”

他说着，目光又落在了杜知卿的脸上，声音又加重了几分，深深而道：“就好比，我和你一样。”

“宸哥哥，宸哥哥。”杜知卿又抬起了头，望着莫剑宸的脸，絮絮着，“如果我和你碰上了山河破碎与兵荒马乱，在那风雪萧萧的人世间，什么都没有了，倘若我就是那落日，你愿意做长烟，陪着我吗？”

“当然愿意啊！”莫剑宸着她那个迷迷糊糊的样子，含笑道：“无论是乱世也好，是太平也罢，我都愿意陪着你的。好如风雪萧萧处，长烟沐落日，长烟沐浴落日，落日长栖长烟，哪怕是再大的风雪，也不会感到寒凉。”

“真好呀，真好，哈哈哈。”杜知卿晃着几分的脑袋，眯着狭长的凤眼，欢快的笑道：“风雪萧萧处，长烟沐落日，说的真好呀。落日有陪伴，怎么着，都不会寂寞的。”

“宸哥哥！”她说着，便猛的起了身，扑到了莫剑宸的身上，一把将他抱了住，用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在的耳畔轻声呢喃：“能有你陪在我身边，真好，风雪萧萧处，长烟沐落日，真好啊，真好……”

莫剑宸毫无防备，就被杜知卿这样猝不及防地扑到了身上，他不禁被吓了一跳，有些怔忪的愣住了神，双手悬在半空中，不知该放在何处。

他怔了几秒过后，那双手才在了杜知卿的肩膀上，他不由得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情不自禁地捋顺着她的发丝，含笑着道：“你真的是个傻丫头，真的是傻得不能再傻了……”

杜知卿抬起了头，望着莫剑宸的双眸，撅着嘴： “我就愿意这样傻，怎么着，你又嫌弃我了不成，嫌弃我了，你就别来找我呀。”

“我怎么会嫌弃你呢？”莫剑宸掐了掐杜知卿那粉嫩的小脸，宠溺着：“你这个小东西，疼爱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嫌弃你。”

“嘻嘻嘻。”她又将额头抵在了莫剑宸的怀里，嘻嘻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敢嫌弃我，我告诉你，你以后休想违逆我。”

“是呀，我不敢。”莫剑宸紧紧拥住了她，温声道：“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成不成？”

杜知卿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少年与少女就这样在那安宁的凉亭中相互依偎在彼此的身旁，凝结了这人世间所有的岁月静好，此一刻，便如人间永恒。

夕阳已经退去了山岗，悠悠的浮云散尽，暮色四合在了天间，整座秀峰山已背浅浅的暮色笼罩。

“知卿妹妹，天不早了，咱们该下山了。”莫剑宸见天色已晚，便扶起了杜知卿对其说道。

“我不走，嘻嘻嘻，我不走，我才不走呢。”杜知卿已经醉得迷离，推开着莫剑宸的手臂，望着月光傻傻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