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熵减文学 > 武侠 > 风起无名草 > 第七章 谁为其颜惑

风起无名草 第七章 谁为其颜惑

作者:龙星名 分类:武侠 更新时间:2025-02-11 00:34:51 来源:平板电子书

霍兴安带着那兰悦走过繁花的山野,向北而行。一路上,走走停停,为了避开可能正四处寻找的袍客山庄的庄人,霍兴安尽量选择小路行进,只在傍晚才打听店家或在山乡村舍里落脚。

自从离开花谷之后,霍兴安觉得和那兰悦亲近了许多,虽然再没有碰她的手,但觉得心仿佛已挨在一起。

他们经常讲起各自小时候的情形。有一天,当说到金国的时候,霍兴安问那兰悦:“是不是宋人都恨金人?”

那兰悦说:“我从来没有出过谷,只听说金人占了我们宋人的地,还掳去了国君,父亲生前总是愤恨不平。”

霍兴安心下有些黯然,问她:“那你呢?……我也是金人。”

那兰悦说:“我并不知道金人有多么的坏,不过觉得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其实我娘是汉人,”霍兴安说,“以前,因为我娘不是金国人,经常受人欺负,后来我爹娶了我娘,我娘搬到了府里才没人敢欺负她。”他叹了口气,“我娘在世的时候,经常告诉我,宋人的地方才是最好的。她当时是被抓到金国去的。”

那兰悦也不由的感叹。“那你做个宋人吧,我想,你娘也定是希望你做个宋人……虽然我不知道金人都长的什么样子,公子和宋人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见那兰悦不嫌自己是金国人,霍兴安高兴起来:“悦儿,其实我也从没当自己是金人,只是到了南宋的地界,才想起自己是金人来。”

“那以后,你可以住在宋地呀,”那兰悦眉头轻皱,“如果,查清了一切后,不是我父亲之因,你还会回来吗?”

霍兴安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那你——还是会去找害死你父亲的仇人,是吗?”

霍兴安又点了点头。那兰悦的神情里现出一丝忧郁。

霍兴安带着那兰悦,日行夜宿,几天之后到了建康郊外。他们下马步行,路上的行人开始变得多起来,挑担的,推车的,有时络绎不绝。见那兰悦的衣裙沾了尘灰,显得暗旧,还不时的躲着甩着尾巴的牛马,霍兴安心想,她是千金小姐,从没出过远门,现在陪我餐风宿露,连车轿都也没有雇,实在是委屈了,等到了城里,应该给她买件衣裙才是。

正想着,只听身旁几声咳嗽,霍兴安看了一眼,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拿着一个八卦幡站在路边。见霍兴安望来,老太婆冲他一笑。

霍兴安没有理睬她,继续和那兰悦往城里走。走了半里远,那兰悦轻声对霍兴安说:“那个老婆婆一直跟在身后呢。”

霍兴安回头一看,那个执幡的老太婆果然不紧不慢的跟着,心道,这个老婆婆腿脚倒是挺好,看他老态龙钟的样子,却能跟着我们走这么快。他忽然心有所动,拉着那兰悦停下来,将后福拴到树边吃草。奇怪的是,老太婆也停下了脚步。见霍兴安和那兰悦不走了,她干脆倚在一棵树上,掏出烟斗,点着烟叶抽起来。霍兴安见她惬然自若的吐着烟雾,以为她就此歇息起来,对那兰悦说,我们走吧。

他们继续往前走,老太婆看着他们,没有再跟着。

“我还以为她会一直跟着我们。”霍兴安道。

他们进了城里,穿过熙攘的街道,准备找个店家。那兰悦很好奇,看见货摊上的各种玩意儿都会停下来摸一摸。霍兴安给她买了一个糖花,那兰悦捧着不舍得吃。

当走过一个镖局的时候,那兰悦忽然吃惊的说:“公子,你看!”

顺着那兰悦指的方向,霍兴安看见不远处有个人慢腾腾的走着,手里举着一竿旗幡,却不是那个老太婆是谁。“也许是巧了。”霍兴安干脆带着那兰悦拐进一个巷子里,然后从巷子那头出来,他仿佛起了童心,又带着那兰悦拐进另一个巷子,出来后,再拐到另一处,这样拐了几次,连他自己都不知到了哪里,只见府第相挨,门旌相指。

“公子,你要和她捉迷藏?”那兰悦轻笑道。

“我就不信她能飞檐走壁,如果她真是有意跟着我们的话。”他看了看一边紧跟,一边不住掉着屎蛋的后福,不由失笑,“这马可是一路留着记号呢。”

正好看见一个小酒馆,霍兴安饥肠辘辘,想必那兰悦也饿了,便要进去。刚到门口,不经意的一瞥,远处屋角一个人影闪出来。霍兴安大步走过去,看着赫然出现的那个鬼魅一样的老太婆。老太婆讨好的对她笑,满脸皱纹堆出山来。

霍兴安嫌恶的盯着她:“你为什么总跟着我们?”

老太婆摇摇八卦幡,说:“小官人貌比潘安,福相美俊,只是天庭之间,似有不测之忧,非吉兆也。”

见她咒自己,霍兴安很生气,心想,你才是我的不测之兆。“你要算命,找别人吧,我可没钱给你。别再跟着我了。人自有运,各安天命。”

“这位小官人说的倒是不错。不过既然天命无常,先知先觉岂不是好。迷津若无人指,早晚歧路亡羊。我这儿有灵水可解,可化,听老身一言,保你无忧。”

霍兴安心道,越说越混了,只是想知道她怎么化险为夷。“你说的灵水是什么?”

老太婆取出一个小纸包,说:“三更时,焚三炷香,然后将这驱邪之物散入酒中,念三声‘钟馗在此’后喝下,则小官人万鬼远避,邪气不沾。”

霍兴安心中暗笑。

“不求小官人施赏银两,只求日行一善,也不求小官人感恩相谢,只因难得有缘。”老太婆用颤巍巍的手恭敬的将小纸包递给霍兴安。

霍兴安心道,这算什么恩呀,我又为什么要谢。虽然不悦,还是收下了。

老太婆作了个合十状,向霍兴安深鞠一躬:“小官人为老身积德了。”

霍兴安勉强称谢,走回酒馆。老太婆含笑点头,转身离去。

霍兴安跟那兰悦说了老太婆讲的那些奇怪的话,那兰悦却听的很认真。

“公子连日来劳累疲顿,想是老婆婆发现公子气虚,为你驱驱浊气。”

自小时离府之后,霍兴安大部分时间与笑天祖住在山上,那笑天祖性情粗豪放旷,不羁于世,自称有上天慧赠灵眸,看穿一切魑魅魍魉,市井间的把戏更被他时常轻蔑。耳濡目染,因此霍兴安对民间巫道也不迷信。

见那兰悦信以为真的模样,霍兴安说:“我们那儿的神婆扶乩之后烧的符灰或香灰大概就是这个。”那兰悦打开纸包,纸包里的确是一小撮灰,她闻了闻,没有什么香味。

“香灰也好,神符也好,也许是灵验的。”她包好纸包,替霍兴安收了起来。

霍兴安叫了酒菜,和那兰悦用起来。

之后他们在一个客栈里安顿下来,这一路走的辛苦,霍兴安希望那兰悦好好歇息一下。之前在某个村子,那兰悦写了书信托村民送与袍客山庄,霍兴安担心那户村民收了银两而不办事,现在到了建康,有官府邮差,想必不能误事,于是便去街上买了纸笔来,让那兰悦再书一封家信。那兰悦让他也顺便买些宣纸来。

那兰悦很快就写好了书信,霍兴安拿了信去找店助。店助殷勤的接过,便去送与邮差。霍兴安念着给那兰悦买衣服,在街上徘徊了一会儿,却又拿不定主意,于是返回客栈。

回到房中,看见那兰悦仍然执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凑近一看,纸上已画了一大半的人像,眉眼之间很像自己。见霍兴安近前来看,那兰悦不禁羞涩:“公子。”

“悦儿,原来画的如此好。”

“公子见笑了。”那兰悦蘸了蘸墨道,“待我画完了,再给公子赏,好不好?”

霍兴安大概猜到画中之人,不再打扰她,便去一旁坐着,静静的看着她画。那兰悦画的仔细,又描了半晌,侧头看着凝神的霍兴安,展颜微笑道:“公子,画好了。”

霍兴安上前一看,画中人一手握着剑鞘,一手负于腰后,眉宇凝然,正是自己。

“公子可喜欢么?”那兰悦含笑低头。

“嗯。”霍兴安爱不释手的拿着画,“悦儿画的,可是我吗?”

那兰悦以一笑作答。她抬眼,看着霍兴安,看着霍兴安欣喜的脸庞。“公子既然喜欢,那就送给公子吧。”

触及到她清澈柔动的目光,霍兴安心中突突的跳起来,他从没想到,悦儿会对自己这般好,从来没有人给自己画过像,他也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端详过自己。

“待墨迹干了,要裱起来,才好。”那兰悦道。

“我现在去买。”

“公子不必着急。”见霍兴安珍视而又急切的样子,那兰悦心里十分高兴。

霍兴安想起衣服的事,便对那兰悦说了。

“难得公子为悦儿着想,悦儿很感激。只是公子今天很累了,我们还是明天再去买吧。”

霍兴安点头,心想初来此地,也该歇整一下,建康繁华热闹,那兰悦又才出远门,在这逗留几日也好。当日,他们在房里休息,那兰悦写诗吟词唱曲,霍兴安枕着右掌倾听。虽不懂诗词曲赋,但能从那兰悦的字句里感受到至真的美意深情。他发现,只要悦儿在身边,总是能使他的心平静下来,平静的像一池碧潭,即使之前是从峭壁的瀑布上迸溅着浪花飞落而来,此时静谧的也全然忘记了之前跌宕的景象。

有霍兴安陪着,那兰悦也觉得踏实。自星婆掳了她,被霍兴安一路带来,她只是有些紧张,却从未慌乱。

当晚,他们早早就寝。霍兴安一向和那兰悦分开两处,在村舍里也是各处一屋。因为客栈里生人杂乱,霍兴安便要了一间大屋,隔着屏风,他在外面的偏榻,那兰悦在里面的卧床。那兰悦知他好意,也没有推让。

到了掌灯时分,那兰悦提醒霍兴安那个老太婆所说的灵水的事,并向店助要了香炉。霍兴安见她当真,只觉好笑。谁知到了半夜,霍兴安迷糊之中,听见那兰悦在轻轻叫他。霍兴安披衣起来,见屏风后烛光亮动,侧头一看,那兰悦正在斟酒,斟了两盅,放在细烟袅袅的香炉旁。

“公子。”

“悦儿,那个……”霍兴安想说老妖婆,但还是改口为老婆婆,“那个老婆婆的话怎么能当的真。”他想起在汴京时,樵老儿说的“在江湖上不要轻信别人”。他见悦儿将纸包里的粉倒在了酒里,有些犹豫:“如果一旦是毒……?”

“我们和那老婆婆无怨无仇,她怎么会害我们呢?”

霍兴安心想也是。他忽然想起那个向他洒鬼头辣椒的老叫花子,心道,你不害人,人倒是有可能害你。但毕竟,自己是追赶那老叫花子在先。

那兰悦将酒盅捧给他:“我也陪公子喝一杯。”

霍兴安虽然将老太婆的话当作胡说八道,但还是不想拂了那兰悦的好意。他看了看盅里的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公子,你要说三声钟馗在此的。”那兰悦急道。

“好吧。”霍兴安小声说了三遍钟馗在此。

见霍兴安不甚虔诚的样子,那兰悦不由一笑,也慢慢喝了手中的酒。放下酒盅,那兰悦合掌说:“愿公子邪魔不近身,浊气皆除,安好如初。”霍兴安想,她的口吻倒是和那老太婆一模一样。

“多谢悦儿。”霍兴安心里感叹:她如此在意!

霍兴安回到床榻上,心中暖意流动。他睁着眼,听着那兰悦的动静,心道,这丫头心肠这么好,她的父亲应该也不是坏人。看来,那件事可能真的另有因由,他回想着所经历的一切。想着,想着,这杯淡酒受用的蔓入四肢百脉,渐渐的,似乎有了醉意。

这边床上,那兰悦也睁着眼,听着霍兴安的动静,想着心事,直到听见他的轻微的鼾声。

外边起了风,她听见风刮着窗纸的声音。不一会儿,窗纸的声音大起来,窗户似乎被风刮了开来。她起身探看,忽然一个黑影在窗前闪过。

“公子——公子!”她不敢上前关窗,急叫着霍兴安,可霍兴安睡的死沉,也不答应。“公子!”她起身,轻轻的下床。

屏风处一个人影突然闪出来,一掌劈颈,那兰悦顿时晕倒在地。

那兰悦醒来,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去偏榻找霍兴安,可偏榻上是空空的。除了在风里摆动的窗扇,不知霍兴安去了哪里。她想,是不是去追赶那个半夜的贼人了呢?她守在窗前,看欲晓的天色,一直等到天亮,也没见霍兴安回来。

那兰悦心里焦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决心在客栈里等他。霍兴安不回来,她也无心饮食,这样不安的等着守着,捱过了一天。

待到次日,她更是坐卧不宁。他从霍兴安的衣服里取了银两,付了几天房钱。她收拾了短剑等物,一起放在布裹里,出了客栈往街上走去。

她一路走,一路问,但没人见过霍兴安,打听不到他的任何消息。

她站在街边,感觉孤单无助,几乎要落下泪来。

那兰悦泫然欲泣的样子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那人正带着几个随从沿街信步,看见那兰悦无措的站在空处,他摆手示意随从停下,自己慢步上前。

“这位姑娘,可有什么难处?”他彬彬有礼的对那兰悦说。

那兰悦看着眼前的人,一脸关切状的男子,他华服鲜亮,高颧浓眉,鼻翼挺阔,帽带垂肩,帽上还插着羽翎,两眼炯炯含光,像是一个异族人士。她垂下眼说:“多谢这位公子的好意,我在找人。”

“哦?不知姑娘在找什么人?也许我能帮些小忙?”

那兰悦不好意思拿出霍兴安的画像示人,只简单的描述了霍兴安的样子。

那人眉头微皱:“听姑娘所说,那人看来是一个高个子的人,不过他的样貌姑娘形容的模糊了些,这个地方人这么多,看来不太好找。”

那兰悦轻轻摇头:“多谢公子关心!”她见那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虽然神态亲和,眼里却有一种隐约的骄傲之气。她又轻轻摇了摇头,再次谢过那人,转身离开。

随从跟上前来,凑到那人身边道:“看起来像是某个王府的家眷。”

那人望着那兰悦的背影,神情有些迷痴:“天底下竟有这样的美人……”

随从说:“能被小王爷封为美人的女子,肯定是仙女一般了。”

那个被称呼为小王爷的人说:“真是美人啊,只是我不会比喻,”他转头向另一个跟上前来的年岁较大的白胡子老者道,“师爷,你看怎样比喻的好?”

老者吟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什么意思?”小王爷问。

老者捋须道:“天姿国色的意思啊。”

小王爷微笑道:“正是!正是如此!”

那兰悦不再向路人打听,她只在心中默默祈愿。她也不知该去哪里找好,只是沿着街道一路的走。

忽然,她发现有一座小庙。庙门是敞着的,庙门前没有和尚,只有一个懒汉在墙边半眯着眼睛躺着,右腿搭在左腿,光着的脚趾上掉荡着一个泥黑的布鞋。

那兰悦想,这座庙里不知拱着哪个菩萨,我进去拜一拜也好。

那个懒汉睁开眼,乜斜着看那兰悦走了进去,伸手将布鞋套上了脚跟。

庙里只有一个小殿,拱着一个喜气洋洋的财神。原来是座财神庙,那兰悦心想,如果是土地公就好了,不过,既是神仙,也有神缘,我先磕个头,求一求他吧。

她将布包放在一旁,在蒲团上跪下,放平双掌,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抬起头,她双手合十,心里念叨了半天。

她起身,又向财神行了个礼,然后去拿一边的布包。大吃一惊的是,这一会儿无声无息的,布包却不翼而飞了。人不见影,鬼不见踪。她心里很害怕,捂着胸一步步往后退,看看周围空无一人,更加吃惊,她转身急急的跑了出去,差点和庙门口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退后一步,微笑道:“巧了,我们又见面了!”见那兰悦脸色苍白,那人问:“姑娘这么惊慌,出了什么事?”他向里看了一眼。

那兰悦说了布包不见的事。

“我见刚才有人翻墙出去了,可能是个贼。姑娘莫急。”他叫来随从,吩咐几句,其中三个领命而去。

他对那兰悦说:“我叫手下去追了,姑娘安心。”

“多谢了!”知道不是鬼怪,那兰悦松了口气。见他随从众多,又衣着富贵,那兰悦以为他是官府里的大官。

“这位姑娘,我们不如到附近稍坐,我那些手下,很有些身手,一定会抓住那贼。”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兰悦惊魂甫定,一时无计可施,看他似无恶意,也就点头答应。走不多远,几个随从呼喝着从背后赶来,押着一个踉跄的男人,并把他掼在那人的身前。那兰悦一看,却是刚才那个在庙门前打瞌睡的懒汉,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抓住了他。那懒汉嘴角血迹未干,直喊王爷饶命。一个随从将布包呈给那兰悦。

那人说:“姑娘查看一下吧,看看有没有丢失什么。”

那兰悦见布包所系的结和之前一样,便摇摇头:“并没有动过。”

“这个贼,姑娘想怎么处置他?”

那个贼汉乞求的看着她:“小娘娘饶命!”并连连磕头。那兰悦脸一红,转过眼去:“算了……放了他吧。”

“那怎么行!姑娘受了大惊,怎么能便宜这贼。”他对随从说,“送与这儿的官府吧。”几个随从将贼汉拖拽走了。

“姑娘受惊了。”那人指着几步远的茶楼说,“我看还是进去小饮一杯,算是给姑娘压压惊。”

“多谢……”那兰悦本想婉言拒绝,却又不知该如何说,那人刚刚帮了大忙,一番好意也不知该如何感谢,正犹豫中,那茶楼的老板却已迎了出来,连连鞠躬,那兰悦只好点头。

那人大喜,由随从引着他们,进到了茶楼里。

随从叫了上好的茶水,老板恭敬应声,说小王爷驾到蓬荜生辉之类的,殷勤上茶,并送上各种点心。那人却挥退所有的下人和侍者,落座之后,亲自为那兰悦斟茶。

“你是……一个王爷?”那兰悦轻声问他。

那人点头:“本人名叫剌尔丹,来自蒙古,最近盘桓此地,与姑娘可谓有缘。”

“多谢小王爷帮忙,不知该怎么感谢。”

“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剌尔丹问了那兰悦的名字,又问了她寻人的原因。那兰悦见剌尔丹客气有礼,对他隐隐好感。但又不便说被掳了来,便省略了前因,只说答应随霍兴安查凶和客栈晚间进贼的事。

剌尔丹眉头轻皱:“这里刁民贼人可不少,你孤身一个人,要非常小心。姑娘若有需要,我剌尔丹随时听命。”

“多谢小王爷关心,我会当心的。”萍水相逢,见他如此照顾,那兰悦不免有些疑虑,但见剌尔丹正襟危坐,仪表堂堂,又不似市井登徒子之流。

“只是你那位朋友忽然离开,如果说去追盗贼的话,也不应该这么多天呀。怕是有什么不测也难说。”

那兰悦身子一晃,脸现忧状,神情黯淡下来。

剌尔丹看在眼里,眉毛拧紧许多。“我也替那兰姑娘着急,希望不出坏事,那兰姑娘别愁。”他顿了顿,道,“如果你那位朋友一直不回来……你怎么办?”

那兰悦摇摇头,低眉不语。

剌尔丹长叹一声。“那兰姑娘放心,我现在就派人去帮你找,我有不少人手,都派出去找,将建康都找个遍,不管怎样,都要查个眉目出来。”

那兰悦惊喜的看着他:“怎么好麻烦小王爷?”

剌尔丹一笑:“你对朋友够意思,我也对朋友够意思。”

“这……”那兰悦心想,我们怎么能算朋友呢,你是一个小王爷,我只是一个民间女子。

剌尔丹说:“我说了,我和姑娘有缘,姑娘当我是一个过路客,我却当姑娘是一个新朋友。我剌尔丹别无所能,只是好结交天下朋友,姑娘有难,就是朋友有难,我肯定要一帮到底!”

见剌尔丹说的这么义气铿锵,那兰悦不便抵其好意,只觉得这朋友两字得之轻率,不当其重。

剌尔丹反复安慰那兰悦,还说待找到霍兴安之后,请两人到花台看戏,到画舫听曲。那兰悦觉得此人太过好意,只有相谢,她心里想着霍兴安,喝了几杯茶后,已无心再坐。

她告别了剌尔丹,要回去客栈。剌尔丹余兴未尽,相邀再饮,那兰悦推辞了。他一路送那兰悦到了客栈,说怕再路遇不淑。

看着那兰悦进了客栈,剌尔丹一脸的不舍。一个兵丁样的随从问他:“小王爷,真要派人到处去找那人吗?”

剌尔丹“哼”了一声,说:“村野小子,到哪里找,听天由命去吧!”

“是,是,”那随从笑道,“找不到,岂不是正合小王爷的心意?”

剌尔丹哈哈一笑。

那兰悦回到客栈原先的房间住下。之后的数日里,剌尔丹不断派人来送各种美食茶点,又有各式美丽的衣服。那兰悦知其对自己有意,心里隐隐担心,每每让来人将东西取回,但来人不敢,说是小王爷的命令不敢忤逆,不几日,屋里已经堆的满满,那兰悦不知该如何是好,这边担心着不知去向的霍兴安,那边发愁着满桌精美的食盒。客栈的店主更是对那兰悦点头哈腰,房钱也不肯收,只告诉她说那位小王爷已经付清了一个月的房钱。

那兰悦更加惴惴不安了。

霍兴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双臂双腿被铁具扣在床板上。头顶是凸凹不平的石头,旁边晃动着昏暗的烛影,其它的地方一团漆黑,好像在一个山洞里。

他使劲的挣了一下,铁具扣的很紧。他大吼一声,只有回音。

他记得之前醒来时,自己是被绳子绑着的,躺在一个屋子里。然后有一个老太婆用手摸他的脸,他吃惊的发现,正是给他算命的那个老太婆。老太婆吃吃的笑,声音完全不似老妇,反倒像一个柔媚的少妇。老太婆用手撕下脸上疙疙瘩瘩的皮,又拿掉一层白发,变成了一个妖魅的女子。她杏眼俏挑,对霍兴安笑说,小官人喜欢我这个样子吗?当时霍兴安双臂使劲,绷断了绳索。那个女子一惊,没想到他力气那么大,急忙按住霍兴安,霍兴安一掌拍去,正中胸口。霍兴安无意伤人,所以并没有出力。那女子揉着胸口,媚声道,哎呀,小官人喜欢我这里的肉儿,就说嘛,要不要我脱了给你看呢?说罢就要解衣。霍兴安红了脸,挣脱绳子,向外就走。女子从背后抱住霍兴安,被他推开,哪知那女子会点功夫,和他过了几招。知道不是霍兴安的对手,女子又作亲昵状,霍兴安只好用掌力将她震倒。他踢开门准备出去,谁知一个铁笼子忽然兜头罩下。之后发生了什么,就想不起来了。

霍兴安喊了半天,听见了脚步声。一个人走到床前,端了水给他:“请喝水。”

霍兴安看着眼前的人,一个瘦小的妇人,头上挽着髻,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疤痕,像是被刀胡乱划过一样,在昏暗的烛光里有些骇人。

他摇摇头。

那女人在旁边放下水碗,后退离去。不一会,她又端来了一屉饭食,放在床板上他能够到的地方。“请用饭。”

“喂,这是什么地方。”霍兴安问道,她摆摆手,转身离开。

霍兴安的上臂被铁具扣着,前臂还能弯曲,他闻着很香,便在屉中摸了一个馒头来,举到面前。

“小官人看来是饿了,”那个妖魅女子忽然扭着腰从暗处走出来,笑道,“我还准备了好酒好菜,一会儿都端上来,让小官人你吃个痛快,”她眯起媚眼道,“吃了饭菜,有了力气,才好行鱼水之欢呀。”

见她来,霍兴安又使劲的挣了一下,铁扣依然纹丝不动。他心中气恼,扔掉手中的馒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绑在这里?”

“别人都叫我人面妖花,嘻嘻,你呢,愿意叫我人面妖花也行,或者叫我小娇娘,小淫.肉,都行。”

霍兴安说:“我应该叫你小妖妇!”

“好啊。”人面妖花笑道,“那小妖妇今夜就和你洞房花烛……”女子拈起兰花指,向霍兴安的腿上摸去。霍兴安挥手,她急忙缩指。“哎呀,我忘了你功夫很厉害了。不过呢,在床上,我的功夫可比你的厉害得多了,”她扭动腰肢,手指在胸腹间挑逗般的游走,“要不要,尝尝我颠.鸾.倒.凤的功夫呢?嘻嘻。”

霍兴安侧过脸,不去看她,但觉身下一丝燥热升起。

“小官人何必拘谨,难倒没有在外面沾过红粉?”她笑道,“在你昏倒的时候,我可是已经把你的上上下下都摸了个遍……”她咽了口唾沫,“小妖妇想死小官人了!”说着又慢慢向霍兴安身上靠去。

“姑娘请自重。”霍兴安暗暗张指,准备趁她不备一把抓住她。

“既然是小妖妇,就只有自轻,没有自重,小妖妇压着小官人,或者小官人压着小妖妇,看看谁轻,谁重,好不好呢?”她吃吃的笑。

看见霍兴安的胳膊轻动,人面妖花说:“小官人要抓我,可别把我抓痛了,抓痛了我就会呻吟哦,嘤啊嘤啊的呻吟,不知小官人爱不爱听?”她靠向霍兴安的脚边,靠在霍兴安手够不到的地方,抚摸他的小腿。

霍兴安拿她没有办法,只好由她轻浮。

“小官人,一会儿我可要把你的手也捆上了哟,哎,你可不能随意的摸我了,不过你想摸哪儿我就将那儿让你摸,嘻嘻。”她走向旁边的暗处,去取什么物件,再出来时,霍兴安瞥见她手里多了一个铁套子。

不等她来套自己的手,霍兴安摸到那个装水的碗,哗的一泼,泼了人面妖花一脸。

“啊。”她叫了一声,抹掉脸上的水,假装生气道:“小官人弄湿了我,我只得把衣裳脱了。小官人真坏呀,要看人家的玉体,就直说嘛。”她伸手扯住腰间的衣带,慢慢向外拉。

见她要扯掉衣带,霍兴安当的一声砸碎了碗,手拿一小块碎片对她说:“姑娘再胡来,我可就不客气了。”

“原来你对我是客气的呀。”人面妖花媚眼如丝,面色潮红,“小官人真忍心伤我吗,看我这么娇嫩的……”她手一动,衣带松了开来。霍兴安用力一弹,人面妖花吃痛的弯腰,“哼”了一声,上前便点向他的手腕,霍兴安再弹出另一块,人面妖花急躲,但还是被擦到了肩膀。

霍兴安心想,这小妖女身法很快。人面妖花再上前,霍兴安伸臂去抓,可她再次敏捷的躲开。几招交手,人面妖花无计可施,索性停下来。霍兴安摸到一块长长的尖利的瓷片,对她说:“我不想伤你,你最好放了我。”

人面妖花忌惮他手里的“刀”,叹了口气:“小官人这是成心要我小妖妇痒死了呀。”

霍兴安举起那个刀。

人面妖花只好慢慢退回了黑暗中。

霍兴安口渴心燥,又无水可喝,心里气恼。

过了一会儿,两个妇人抬了一个小桌来,之后不断的端来酒菜,放在桌上,一时菜香弥漫,酒香勾鼻。霍兴安发现那两个仆妇都是满脸疤痕,其中一个是之前端水来的那个女人。心想,这些仆妇为什么都如此面相可怖?

“请慢用。”她们退下了。

霍兴安很想风卷残云的吃掉这一桌酒菜,但他忍住饥饿,心想,这酒菜里面怕是再有什么迷魂药之类的,可不能再中招。他不知那人面妖花要怎么对付他,摆布他。他闭上眼,想到悦儿,想到这两天来恐怕六神无主的悦儿,他不知这样下去还会不会活着见到她。

“小官人,我又想你了呢。”

黑暗处,那人面妖花又扭摆着腰胯走了出来。她扶着岩壁,好像生怕他随时会出手一样,只露一半身子在外。“小官人,快吃吧,你真的饿坏了身子怎么好啊,吃了这些,我再弄些壮阳之物与你补补,让你英姿勃发。”

“你为什么关我在这里?”霍兴安气冲冲的说,“我们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你快放了我,我绝不伤你。”他不想和她纠缠下去,但也不想告饶。

“放你也可以,不过呀,要先与我鱼水千回,我们美美的做一段夫妻,尽享快乐。啊哈哈。”她放肆的娇笑,笑声在洞里回荡。

见她说的无耻,霍兴安格格握拳。笑声未毕,满桌的饭菜飞向了人面妖花。

霍兴安这一掀桌,出手迅疾,杯盘落的人面妖花满身。她气急败坏的尖叫,又不敢上前去。“哼,小子!”她口中也不称小官人了,“我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到时候,我要你求我,我才饶过你!”不及擦去颈上的汤水,她拂袖愤愤而去。

几个仆妇来收拾了满地狼藉,忙了半天。其中那个挽髻的妇人望了他好几眼。

洞里的烛火燃尽了,也没人来上烛。黑暗中,霍兴安一片混沌。他一直警惕着,半醒半睡之间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做了一个恶梦,又似乎喊着悦儿的名字。他好像听见黑暗中的窸窣声,轻咳声,又好像看见觊觎的绿莹莹的兽瞳准备伺机择人而噬。他惊醒,看见一只老鼠正在他的身上爬来爬去,他猛地揪住那只老鼠的尾巴,将它在空中抡了抡了几圈,甩向洞壁,老鼠痛吱几声跳窜而去。

他再次闭上眼,等另一个恶梦来造访他。

直到耳边一个声音轻轻对他说:“这位小公子……”

他清醒过来,看着眼前忽然亮起的烛火。却是那个给他端水的仆妇。

“这位小公子,还是喝口水吧。这样不吃不喝的,熬不下去的。”

霍兴安将头扭到一边。

“人面妖花出去了。”那人悄悄说,“这水是干净的。”

霍兴安转过脸,疑惑的看着她。

“我是这儿的仆佣,我们这些人都是被她抓来的。”她说,“要不是小公子把持的住,就会被那人面妖花给祸害了。”她将水递到霍兴安干裂的嘴边。

霍兴安还是似信非信的看着她,那张疤痕交错的脸实在使人没法生出亲近感来。他捧住碗,犹豫的喝了两口。“多谢你了。”

“我看小公子一身功夫,或许你能逃出这里。”

“是谁把我弄到这里来的?”

“是人面妖花。她专门勾引美俊少年,不知害了多少人。”仆妇摇摇头。

“这是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只知是处很大的地洞,还有几个小洞连着。”

“你能帮我解开这铁扣吗?”

“这是个锁,只有她能打开。你要解开,就只能砸开。”她忽然侧头听了听,大概是人面妖花回来了,“我先回避了,小公子保重。”

不多时,霍兴安看见洞旁边的另一处廊道里陡然间烛火通明。人面妖花带着四个仆妇迤迤然走来。她轻纱裹胸,露着肚脐,下身两片莲叶裙只遮了半腿。

人面妖花走向他,一阵香气飘过来。“小官人,我们还是和好吧,小妖妇知错了,愿受小官人的惩罚折磨,”她交抱双肩,笑道,“这厢给你赔礼了。”

她看见霍兴安下身湿了一片。“哎,小官人委屈了。”她叫来仆妇,让其摇起木床旁边的一个轱辘。

随着轱辘的转动,床板直立起来,霍兴安也被竖了起来。人面妖花吩咐仆妇给他换尿湿的衣裤,霍兴安举起手中一直紧紧攥着的瓷片刀:“不用了!”他叱退了身旁的妇人。

“小官人清高的很呢,颇有气节。”人面妖花一笑,招了招手。一名仆妇端了一碗汤过来。“这是我专门为你做的灵芝参汤。这几日小官人滴水不进,粒米不沾,可别伤了阳气。待会儿我让你领略一下人间春色,又怕你一泻如注,嘻嘻,所以先补补气血……”

仆妇将汤碗端给他,霍兴安看见站在后面的那个和他说话的仆妇轻轻摆了摆手,便知道这碗参汤绝无好意。“这汤你留着自己喝吧。”

“小妖妇赔礼,小官人偏不领情,哎,那好吧。”她退后几步,拍了拍手。

她身后的四个妇人将脸罩上了面纱,扭动着走到霍兴安的面前。

“我担心小官人嫌弃她们的丑脸,让她们挡了起来,小官人只看身子便好了。”人面妖花吃吃的笑。

那四个妇人解开衣带,衣袍纷纷落下,顿时间,满眼一片白花花的胴.体,霍兴安大惊,慌忙闭上眼睛。四个妇人妖柔婀娜的舞动起来,一时乳.波.臀.浪,春光涌动,霍兴安大羞,眼皮一点不敢睁开。人面妖花浪笑不已。

这样舞蹈了一会儿,见霍兴安不为所动,人面妖花哼了一声,说:“都退下吧。”

四个妇人应了“是”,裹上衣袍退去了。其实霍兴安额头已沁出微汗,而心跳更是如急鼓快捶。人面妖花媚声道:“风月如画,小官人却不欣赏,莫非只等我这个小妖妇来伺候你?嘻嘻,如果你觉得小妖妇赔礼赔的不诚,那我愿做你的胯下玉骑,让你狂驰暴骋个够,好不好呢?”

霍兴安还是闭着眼睛,怕他卖弄起风骚来更上层楼。人面妖花虽然不靠前,但她言语淫.荡,极尽挑逗,百般浪.态。

“这碗参汤你如果乖乖的喝了,我便答应你一件事。”

“什么事?”

人面妖花说:“我就放了你!”

霍兴安根本不信她的话,也决计不喝。人面妖花狂狼妖媚了半天,显然是累了。“我现在光着身子站在你眼前,你不睁眼的话,我就一直站着。”她抚摸着自己,自语道,“我这身香香的淫.肉儿,哪个男人见了会不动心呢?小官人,你倒是看一眼嘛。”

霍兴安有些意恍心迷,他本来是警惕着周围的声音和动向,但被人面妖花这一番扰乱,耳际只有嗡嗡般的嘻笑浪声。哪知人面妖花已在一点点的走近,她光着身子光着脚,霍兴安没听到任何声音。

直到自己手中的瓷片被打落,他才惊觉。他仍不敢睁眼,只是听声挥掌,却只抓到人面妖花扔来的衣裙,香气扑鼻。

“嘻嘻,还有我的亵衣。”果然霍兴安又抓到了一个挥来之物,触手绵滑,他急忙扔掉。

“哎呀,你把小妖妇的衣裳全抢了去,小妖妇可冷的很,快给我暖暖身子吧。”霍兴安挥动双臂,用掌风护身,使她不能近前。

这样抵挡了一会儿,霍兴安听她没了声音,才放下拳。正要睁眼,忽然又听见她的喘息声。“刚才你摸了人家的胸是吧,人家的娇乳都被小官人你弄痛了。”

霍兴安赶紧死死的闭住眼。

这样僵持了很长时间,霍兴安实在是不堪人面妖花的百般调戏,最终还是被她觑机用铁具扣上了手腕。霍兴安筋疲力尽的倚在床板上,心想,这下,真的成了砧板上的鱼了。

人面妖花一声娇笑,挨到霍兴安胸前。“小妖妇想用嘴喂给你喝,又怕你咬掉小妖妇的舌头,”她笑道,“你可不要喷我一脸,”她端起一旁的参汤,捏住他的鼻子,“你睁一下眼看我一眼不好吗,这番艳福,多少男人朝思暮想都不能得呢。”

霍兴安吐掉了她强灌的第一口,但人面妖花很有耐心,一点点倒进他的嘴里,饶是他扭头挣扎,也被灌进了小半碗之多。

见他喝了些汤,人面妖花大喜。她用手在他身上到处揉.摸着,说:“小官人喝了小妖妇的汤,可要怎么感谢小妖妇呢?小妖妇现在火烧火燎的呢。”她用身子摩擦着霍兴安。

霍兴安的右手忽然摸到了旁边石壁上凸出的岩块,他手指使劲,抠下了一块。他微微睁眼,看到人面妖花近在咫尺的模糊的头影,右手两指使足劲力,将石块射向她的太阳穴。人面妖花“啊”的一声软倒在地上。

两个仆妇远远的瞅了一眼,没有上前。倒是那个挽髻的仆妇大胆的走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的人面妖花。她俯身到一旁,在人面妖花丢落的衣裳里找到一个特制的带勾的小铁棍。她用那东西勾开紧扣住霍兴安的铁具,霍兴安睁开眼,又惊又喜。他双腿落地,把住那个妇人,欲道感谢。

妇人指指地上,摆摆手。

霍兴安会意,知道她是想让自己快走。他瞥了一眼侧在地上的一丝不挂的人面妖花,脸上大热,急急避开目光。他想将她同样绑在床板上,却又不能动手,他眼望那妇人,希望她能帮他。这时人面妖花动了一下身子,似乎还微嗯了一声。那妇人急忙推了霍兴安一下:“快走,等她醒来,你就再也走不了了。”

霍兴安不再犹豫,立即向洞的另一边快步而去,几个仆妇远远的躲开,那个开锁的妇人拿过壁上的蜡烛,也向他赶去。

“小公子。”那个妇人在后面喊他。

霍兴安停下,看她跟上来,心生歉意,心想,把她丢在那儿,人面妖花肯定饶不了她。

“往这边来。”她指了指左边,隐约有一个小洞。

他们一起钻进了小洞。小洞很矮,佝偻着背勉强能前进。前进了十多丈远,洞变得更窄了,他们只能爬着向前。霍兴安跟在她的后面,感觉身上全无力气似的,爬了一会,居然跟不上她。

他喘着气,心道,看来这几日没吃东西,确实饿的没力气了。

见霍兴安停下来,前面的妇人说:“小公子喝了那汤,慢慢的,肯定会有一段时间使不出气力。”她停下来等他,说,“那不是参汤,是一种酥肉软骨的药,喝了你便无法随意使力,纵有功夫在身,也打不过她。”

“多谢相救。”

“小公子不必客气。”

歇了会儿,霍兴安觉得恢复了点儿,便又和她往前爬。

后面的洞里传来了人面妖花的呼喊:“小官人,你在哪儿呀?”

妇人急忙吹灭了蜡烛,顿时一片漆黑。她小声说:“人面妖花马上就知道我们在这里了,我们要快点爬过去。”

“爬过去是什么地方?”霍兴安问。

“我不知道,也没去过。总之比在那洞里好。”

“你怎么知道能爬过去?”

“我也不知道,是猜的。我有时会听见这小洞的里面有回音,所以想,那头可能还有个洞。”

“哦。”霍兴安心下佩服。

他们又爬了一会,洞顶又矮了许多,再进几丈,他们只能匍匐在地,用肘和手蹭着洞壁一点点向前。这样坚持了不远,霍兴安听见了滴水的声音。

他们钻出猪肠一般的洞道,滚落下来。霍兴安四处摸了摸,身下是泥土,四壁都是石头。那个妇人站起身,也四处摸了一遍,说:“看来这里是个小洞。”

霍兴安倚着石壁坐下,听见洞道那头隐隐的响动。“她可能也会爬过来。”她问那妇人,“之前你发现了这个小洞,怎么没想到藏到这里来。”

“就是藏到这里,人面妖花也会发现。现在有小公子你在这儿,我就不怕了。”

“我现在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只要小公子恢复了气力,她便会忌惮你,她就不敢进来。”

“我听见有滴水的声音。”霍兴安道。

“我摸到了,是一个小水洼子,水从上面滴下来,这小水洼子的水慢慢的渗进地里去。”妇人说。

霍兴安心道,没想到这里是个死路,如果那人面妖花把洞那头给堵上的话,我们岂不是要困死在这里?他听见有声音顺着洞道正往这里来。

妇人探头一看,一点亮光在洞道中晃动而来。她摸到一块石子,向亮光处扔过去,只见亮光乱晃了几下。一个仆妇的声音响起:“花娘,花娘让我告诉你,再不出来,她,她要放蛇进来了,成百成千的放进来。”

“她果然不敢自己过来。”妇人道,“你喝了那汤,她还是忌惮你,现在没有东西绑着你,她更不敢轻易的过来了。”

霍兴安说:“我们只捱得了一时,但是她要是真的放蛇进来怎么办?这里什么都看不见。”

“我没见她有蛇,就是要放蛇,她也要现去外面抓,她定是在吓唬我们。”

霍兴安松了口气。

那个来人传了话之后,回去了,亮光在洞道中消失。“还不知大娘贵姓?”霍兴安问道。

“本人免贵周氏。”

“周大娘,”霍兴安说,“我们只有趁她不备的时候,冲出去才行。要是困在这里,我们迟早还会被她抓到。”

“我也是这么想,”那周大娘说,“那也要等小公子好起来才行。”

霍兴安点头。按照周大娘所指的地方,他沿着洞壁摸过去,摸到了那个小水洼。他捧起水大口的喝起来,也不管水是不是脏污,这下喝的痛快,喝的肚子都鼓起来。

喝完水,霍兴安感觉好多了,仿佛大旱逢甘霖一样。他叹了口气,问周大娘:“你为什么救我?”

“我见小公子一身正气,绝不似市井里那些浪荡轻浮小子可比。那些美俊小子被人面妖花抓了来,见了她淫.声.浪.态的样子,无不心甘情愿的和她云雨交.欢,只有小公子你没让她得逞。若是你着了她的道儿,就可太可惜了。人面妖花最喜欢说的一句,就是‘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周大娘继续道,“亏了你把持的住,否则你会像其他被抓的男人一样,变得身虚体弱。到最后,会被扔井窟窿里。”

霍兴安心里大惊:“井窟窿里?”

“是的,那人面妖花会不停的喂药给你,不分日夜的折磨你,到最后,你连站起来都不能行的时候,她觉得玩够了,便把你拖到井窟窿那。你睡觉的地方的后面还有个洞,洞里面拐两个弯有个很深的窟窿,里面埋着不知多少男人的尸骨。我们谁也不敢靠近那里,都怕那里忽然冒出一堆鬼魂来。”

霍兴安听的毛骨悚然。心想自己差点入了虎口,幸亏被周大娘救出,不仅对她万分感激。

“从没有人逃出去过吗?”

“从来没有!人面妖花有功夫,而那些男人只会讨好她,只有小公子你不怕她。”周大娘长叹道,“我也是被抓来的,在这里作仆役都五年有余了。”

霍兴安忽然想到一点,问她:“我见这里的人,脸上都……莫非是人面妖花弄的?”

周大娘点头道:“人面妖花只要见到美貌的少妇,便抓了来,毁掉她们的容颜。”

霍兴安大惊,担心她是否也把那兰悦抓了来。

“她见不得别人比她美,只有弄丑她们,她才高兴。我们被抓来,受了这番毒刑,比死还难受,整天的哭,她还逼我们做奴仆,有那不从的,便被她割了舌头耳朵,甚至弄死的。”周大娘抹着不断淌下的眼泪。

“这个恶毒的妖妇,非杀了她不可!”霍兴安气愤不已。

“我们必须先想法逃出去。”

霍兴安咬牙点头。

在这黑暗的洞里呆了大半天,霍兴安方觉恢复了许多,握拳也有力了。洞道那边却什么动静也没有。他和周大娘商议了一下,决定自己先爬过去探个究竟。

霍兴安顺着原路爬回,一直到了入口,却发现先前那个困住他的大铁笼子正罩在洞口,他若是出去,必得被机关封在笼子里不可。霍兴安心想,这妖妇还真是有办法。洞外有一个仆妇正守在那儿,看见霍兴安出来,便立即去告诉了人面妖花。

霍兴安缩回了身子,往里面退去,听见人面妖花在外面娇笑:“本来呢,我想把洞给封死,可又不想你憋死在里面……小官人这么讨人爱,我怎么忍心让你死呢?我还没有和你作乐寻欢呢,这一生一世我可都不甘心呀……快出来把,你我和好如初,妾身听凭你发落就是……”

霍兴安没有理她,慢慢的回到了暗洞里。他将那头的情况说给周大娘听,她也没了主意。

霍兴安茫然的呆在洞里,喃喃道:我们像瓮中之鳖,早晚得被她捉了去。黑暗中一片死寂,只有滴水的声音,显得格外震耳。

周大娘在洞里来回走动着,敲敲这儿,打打那儿。

“咦?”她好像发现了什么。

“怎么?”霍兴安问她。

“那滴水的上面听起来像是空的。”

霍兴安摸到她身边,她摸到霍兴安的手,将烛台给了他,说:“这上面,我够不到。”霍兴安个子高,他拿着烛台,是沉甸甸的铜底座,他伸出胳膊去敲最上面的地方,那后面似乎隐约有回声。他又试了周围,只有在他的肘处往上有回声。

霍兴安说:“如果那后面是空的,我们把石头挖开,兴许能出去。只是……”

周大娘明白他的意思,道:“小公子踩着我,就能使上劲力了。”

“这……”

“只有这样了。”

这样的情形下,霍兴安也实在顾不上礼数了。周大娘跪俯下身子,霍兴安踩在她的背上。他抚摸那片洞壁,有石头,有泥土,以石头为多,水是从一个石缝里慢慢的渗出,落下。他使劲敲壁,后面回音清晰了些。他跳下背,对她说:“我们挖出去!”

没有锋利的器具,只有一个铜烛台,挖起来着实困难。霍兴安又不能总踩着周大娘的背,挖一会儿,他们便得歇息一会儿。这样挖了半天,只挖出三块石头来。

黑暗中不知时日长短,直到一个仆妇爬进洞道,推了一屉饭菜过来。她说人面妖花怕霍兴安饿死了,特来送吃的。霍兴安当然不敢吃,也不去取,不久之后听见啃咬的声音,想是老鼠去以身试药了。

他们以水充饥,继续凿挖,不知过了几日,挖开了有三掌宽的大小,足见石壁之厚。又坚持了很长时间,霍兴安几户筋疲力尽,才触到一些小块的石头,同时也开始有细流从中冒出。他们停下来休息,听着仿佛小瀑布一样的水声,心里大喜。

仆妇开始经常来送饭食,见他们不吃,也照样推进来。洞里的老鼠开始多起来,有时满地乱窜,甚至在霍兴安睡觉时钻到他的衣服里。霍兴安想起被月婆用迷香迷倒的情形,心里暗自庆幸:幸亏那人面妖花没有迷香那玩意儿,否则自己难逃一劫。

终于一日,霍兴安捅开了最后一块石头,看见了光亮,一股水流也涌进来,哗哗的淌个不停。他没有力气攀上去,便骑在周大娘的肩上,由周大娘将他举上去。霍兴安扩大了洞口,挤了出去,发现在一处深井的底下。这看来是一处枯井,井壁长满了草和青苔,底部一些残水看来是下雨所积,正向他凿开的洞里流去。他用烛台在井壁凿出落脚处,吃力的爬了上去……外面天光刺眼,他翻出井沿,躺倒在地,喘息好久。

环顾周围,是个幽静的院落,却杂草丛生,仿佛荒芜已久似的。他向井下喊话,让周大娘等他回来。

他推开一个虚掩的门,进到一个满是尘灰蛛网的屋子,找了半天,找到一些碎布。他将布结成一条长绳,再次下到井底,将周大娘从洞里拽上来。

他们相望而喜,周大娘替他擦去脸上、颈上的泥水。霍兴安惦记那兰悦,说,周大娘,我们快离开这个地方吧。周大娘点头,他们互相搀扶着,向院子外走去。

他们穿过一个月门,转过去,看见有一片树林。正打量间,听见凶狂的狗叫声,两条狗不知从何处窜出来,堵住了他们的去路。霍兴安将周大娘护在身后,准备将两条恶犬赶走。两条狗磨着爪,左右摇头,伺机而扑。僵持了一会儿,忽然一声唿哨响起,两条狗似乎得了命令,向后退去。霍兴安抬头,见前面一间屋子的房脊上飘曳着裙裾,一个女子花枝招展,正是人面妖花。

“小官人怎么出来了呀,就这么舍我而去了吗?小妖妇可就心碎了。”

霍兴安一见她,想起她的恶毒,怒气立即上涌。

人面妖花手一扬,一张渔网飞盖下来。霍兴安反应很快,就地一滚,躲开渔网,而周大娘被盖在了网中。人面妖花跳下来,一扯网,将她卷到了一边,又向霍兴安抛过来。霍兴安一闪,扯住网,抡了几转,人面妖花跟着也转了几圈。他扯紧渔网,一掌向她拍去。

本来以霍兴安的功夫,人面妖花全然不是对手,但困了这么多日,身子极虚,这掌穿心鬼手印便毫无力道,人面妖花从容避过,吃吃而笑:“小官人想是手下留情,不忍伤了女儿身,好待日后与我亲热相好……”

霍兴安不和她啰嗦,使出绕粱燕的身法,与她斡旋。人面妖花不知师出何门何派,腿法倒是迅厉,拳法也不落窠臼,凌空和他对了数招,霍兴安没占到便宜。霍兴安心里焦躁,大喝一声,长臂欺近,连攻人面妖花面门,她慌忙闪躲,霍兴安趁机将她手中的渔网抢了来。他咬牙提气,几下快拳,扫落人面妖花飞踹而来的腿,她一个后翻,被逼到墙角。

今日我要为民除害。霍兴安瞪着她,横肘,平掌,指向她的喉咙。人面妖花一下子馁了神色,满脸哀求:“小官人以强欺弱,我这样一个弱女子,你怎么忍心下得了手?”

霍兴安心想,你还敢说你是一个弱女子?

周大娘在一旁急道:“别听她的。”

人面妖花见霍兴安脸色凝重,眼含怒气,不禁脸色煞白。她强作笑颜:“小官人饶了我吧……”

霍兴安往前逼近一步,忽然,人面妖花解开了衣服,她手指飞快,抖肩晃腰,衣裳纷纷落下,霍兴安一惊,急忙甩出渔网裹住她。人面妖花娇笑连连,玉体蠕动,霍兴安扔掉渔网,不敢看她,赶快拉上周大娘急急的离开。两条狗追了上来,霍兴安抬脚踢飞它们,和周大娘往小路上奔去。

这一片宅院是城南的某个地方,霍兴安和周大娘从小路跑到了大路上,见有行人来往,知道人面妖花不会再追来,才松了口气。

周大娘说:“小公子不该放了她。”

霍兴安喘着气说:“我和她——后会有期。”

路人看见周大娘的样子,纷纷惊愕的躲了开。周大娘见状,从衣裙上撕下一块来,裹住了头脸。“这样不招眼了,小官人也别见怪。”她深深的叹气。

“周大娘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她看了看周围,说:“这里应该是建康,离这儿二十多里,有个莫老庄,我就住在哪里。”

“周大娘,我着急见一个人,待我见了她,就送你回家。”霍兴安道。周大娘点头。

有了之前进城的经验,霍兴安怕人面妖花又化妆成老妇跟来,他和周大娘一路上小心警惕,也一路打听着找向之前所住的客栈。霍兴安一路担心,越接近那客栈越提心吊胆,生怕那兰悦没了踪影。

当在客栈里见到那兰悦的时候,霍兴安禁不住湿了眼眶。

那兰悦见到霍兴安蓬头垢面的样子,也是又惊又喜。她也禁不住淌下泪来。这些日子,那兰悦茶饭不思,清瘦了许多。霍兴安看见那兰悦,喜不自胜,见她眼中泪水晶莹,心中感动,很想握住她的手,或拥住她的肩,替她拭泪,但还是在椅上坐下,微笑的看着她:“悦儿,你一直在这儿等我?”

悦儿哽咽着点点头。这么多天来,她忧心忡忡的等着,从没有这么焦急忧愁,离家那么远都没有如此牵挂。此时她真情流露,自觉不好意思,见霍兴安看她,更加羞涩。“公子……”她以指抚颊,轻抹泪痕。

“我要是不回来,你会一直等下去吗?”

那兰悦低了头:“我知道公子一定会回来的。”

“悦儿……”霍兴安心里说,我再也不会丢下你离开了。

从那兰悦口中,霍兴安得知自己在外竟然已经半个月了,心里也挺吃惊,不料自己竟然能捱得这么久。看见他们久别重逢,周大娘也替他们高兴。得知是周大娘救了霍兴安,那兰悦向她深深谢拜。

霍兴安叫了一桌的饭菜,和周大娘谦让了一下,便狼吞虎咽起来。那兰悦神情怜惜的看着他,不断将盘中肉食夹给他。

吃了饭,霍兴安又洗漱一番,换了衣服,周身清爽,英姿飒飒,周大娘看得暗赞,心道,真是俊朗少年。

霍兴安和那兰悦说了被人面妖花掳去的事情,那些淫浪之事只字未提,那兰悦心里自怪不已。听到那人面妖花的种种恶行,那兰悦也暗暗惊恐,劝霍兴安早早离开此地的好。但霍兴安一心报仇,怕人面妖花逃之夭夭,提议去捣毁她的魔窟。周大娘怕人面妖花有援手,那兰悦怕霍兴安再次中招,只建议报官,霍兴安踌躇未定。

那兰悦和他说了剌尔丹夺回被偷包袱的事情,霍兴安心中起疑,尤其是看见满屋的食盒与华服美衣,心里有些莫名的妒忌,又有些莫名的担心。当天,正当他们谈话间,剌尔丹的手下又来送点心,霍兴安叫住了那人,对那人说:“请回禀你家小王爷,他的好意我们感激不尽,多谢连日来对悦儿的照顾,我们有要紧的事,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待他日有机会一定请你们小王爷畅饮一杯,还他的礼。”他本来想请那人一聚,但话到嘴边,改成了他日。经人面妖花这一事后,霍兴安只觉此地不宜久留,也不想再招惹是非,即使那剌尔丹是个正人君子,他也不欲结交,只想和那兰悦速速离开。那兰悦见状也没多说,只是请那人稍等,她草草写了封信,托那人带给剌尔丹。

那人走后,霍兴安欲言又止。知道霍兴安想说什么,那兰悦轻声道:“那个人好心照顾了这么多日子,我们不辞而别,他会不会怪我们失礼啊?我写了些感谢的话,算是道别。”

霍兴安只好顺着她的话敷衍道:“嗯,忽然走了是有些失礼,等日后再来还礼吧。”

他们匆匆收拾了一下,准备趁天色还早,早早动身,先将周大娘送到莫老庄再说。临行前,霍兴安要和店家结账,他不想欠那个剌尔丹的情,而店家却执意不收,说是怕小王爷怪罪,霍兴安心里更是不快了。

剌尔丹正坐在和那兰悦对饮过的茶馆里。

读过那兰悦的信,又得知那兰悦所找的人安好的回来,他非常失望。他捏着信,闭目了半天,叹了口气,然后才将那信慢慢的收入怀中。

随后,剌尔丹来到那兰悦住过的那家客栈。

在霍兴安下落不明的那些日子里,那兰悦一直郁愁不出,他差人邀了几次也被委婉回拒,心里知趣,也就没来冒昧的拜访。如今,人去屋空,心里只道错失良机,剌尔丹不禁暗暗跺足。进了那兰悦住过的屋子,剌尔丹在她的床边坐下来。他拿起那兰悦用过的被子深深嗅了嗅,长叹一声:“汉人说,相思之苦,求之不得,辗转反侧,是不是就是这个滋味?”

他环顾屋内,发现他送给那兰悦的衣物等都没有动,点心也仅仅掰开了一块。他又翻开圆几上的一盒酥饼,看着长满霉斑的点心,不快的哼了一声。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