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烟雨 第五百二十八章 就这么巧

从地下出来后，陈宣他们横跨近百里才彻底走出万窟山范围，这片区域着实够大的，不过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方向。

万窟山外很大范围见不到人烟，放眼望去皆是荒山野岭。

在夕阳落入群山之际，他们总算找到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城池，踏着天边余辉进入。

没走正门，直接来到了城中，以至于陈宣都不知道具体来到了什么地方。

“这几天跟个地老鼠似的，先找家客栈清洁一番，然后咱们出门溜达寻个好点的酒楼犒劳犒劳肚子”，入城后陈宣安排道，压根不在意是何地界。

哪怕在地下待了几天，其实包括小丫头在内身上都保存干净整洁，一点都不狼狈，陈宣属于是习惯使然了，虽然没有严重的洁癖，但不洗洗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生活琐事方面小丫头想得比较多，格局也没彻底打开，此时她犹豫道：“可是老爷，我们出门压根没带户籍路引呀，正经客栈咱们没法办理入住”

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都不需要陈宣拿出对策，杜鹃就主动大包大揽道：“交给我吧”

她以前当杀手四处奔波，这方面经验丰富，主动分忧，陈宣也省事不考虑那么多，轻吸一口气哑然道：“海腥味有点重哦，我们入城之前看过，这城也不靠海啊”

杜鹃她们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哪儿明白什么情况，无言以对。

稍微寻觅，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一家规模不错的客栈，杜鹃先一步上前交涉安排，陈宣一开始还好奇她如何在没有户籍的情况下安排入住正规客栈，结果却是稍微展露先天修为，店家那叫一个礼貌客气，还一再表示有什么吩咐尽管提，压根没问户籍告身之类的手续。

倒是正常，所谓的条款规定那是给平民百姓制定的。

这家客栈没有单独的小院，却有天字号套房，布置的还不错，入住后小丫头她们就马不停蹄的给陈宣安排沐浴所需，还把他换下的衣服拿去洗了。

华灯初上，好好泡了个澡的陈宣神清气爽，小丫头她们已经先一步处理好个人清洁等候。

“走，去犒劳一下肚子，这几天着实没吃上什么好东西”，陈宣当即招呼道。

把行李留在客栈，他们关门下楼，没什么贵重物品，若是出门遗失可找店家问责，开客栈，客人的行李都看不好，不找你找谁？

没明确目的，出了客栈他们走在街上，陈宣打量周围道：“这城也不宵禁呢，而且江湖中人随处可见，啧，先天高手都有不少，大概也是冲着万窟山来的吧”

杜鹃已经不是一开始那样惜字如金不善言辞，闻言说：“老爷，之前你沐浴的时候，我找客栈的人打听了一下，这座城叫聚落城，常驻人口在二十万左右，规模比我们家所在的阳县大不了多少，，但已经是方圆五百里最大的城池了，距离沿海还有近两百里，是我们景国东边沿海一带主要的海货集散中心，之前老爷说海腥味重，多是海货汇聚的原因，朝这里分散全国各地”

“然后这里也是靠近万窟山最大的城市，所以江湖中人扎堆，不管是进出万窟山，人们都要经过这里，想来也没多少人像我们一样直接跑万窟山去”

“时间有限，我就了解了这些，此外到来的三教九流各方面消息我还没来得及打听”

听她说完，陈宣开怀道：“这么短时间娟姐就了解了这么多，有心了”

尽管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但她这种认真做事的态度就让陈宣无比高兴。

“都是我应该做的”，杜鹃笑道，不敢居功，暗道自己作对了，她也越发适应自己的身份该做的事情。

边上小丫头很佩服杜鹃的办事能力，她就没考虑到这么多，看来出门在外各方面的事宜还需要向娟姐学习。

闲聊着溜达一会儿，陈宣指向一家灯火辉煌的酒楼道：“就这里吧，宾客盈门，想来定有独特之处”

她们自然没有任何异议，杜鹃依旧先一步上前安排。

当陈宣和小丫头后脚踏足酒楼门口的时候，杜鹃已经安排好恭候了，直上三楼，他们的到来引得很多人注目，单独一人丢人堆里都是耀眼的存在，这么出彩的三人组合可不多见。

靠天井的临窗雅间，可俯瞰一楼大厅全貌，那里有个台子，说书人在上面妙语连珠挣些口水钱，说的是些道听途说的江湖消息以及风雅趣事，偶尔来几句黄段子博人一乐。

“几位客官要吃点什么，这是菜单”，服务雅间的店小二低眉顺眼道，都不敢多看杜鹃她们一眼，过后指定得给伙计们吹嘘自己近距离见识过多么漂亮的女子。

陈宣饶有兴致的观看一楼说书人摆摆手道：“菜单就不看了，拿手的招牌菜来十道吧，再上一坛你们这里最好的酒”

“好的，诸位请喝茶，稍等”，店小二恭敬道，后退关了门离去。

并未回头，陈宣却后知后觉道：“对了柔甲，我们带的钱应该足够开销吧？”

“老爷，我出门带了一万两银票，此前都没花钱，吃顿饭绝对是够的，哪怕是京城醉仙居都绰绰有余了”，小丫头笑道，知道陈宣的性格，她出门都带了充足的银钱。

陈宣顿时乐道：“也是，不过以后去醉仙居就不用花钱啦，那是纤凝的产业，我们去吃东西要是给钱的话，她回头知道指定得埋怨我”

朋友兄弟之间这样的小便宜次数多了会让人反感芥蒂，可夫妻之间还讲究那么多就真见外了。

杜鹃见他注意力集中在一楼，犹豫了下对小丫头咬耳朵提醒道：“柔甲妹妹，出门在外财不外露，小心隔墙有耳”

“多谢娟姐提醒，是我欠考虑了”，小丫头不好意思道，之前回答陈宣没考虑那么多。

笑了笑，杜鹃说：“没事儿，我们尽量别给老爷添麻烦，放心，之前的话并未传出这个雅间”

“娟姐其实不用那么防备，兴许还能给我们带来点乐子呢，东西上齐了，开吃吧，咱几个就不讲究那么多了”，陈宣笑着招呼道。

别说，这家酒楼的招牌菜还真不错，陈宣也是胃口大开，实在是这几天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吃喝闲聊中陈宣留到酒楼门口出现了一个见过的人，稍微留意了一下。

那是一个身穿青衫的剑客，温文尔雅，有着先天境界不弱的修为。

‘枫叶山庄的叶红居然也跑这里来了，几年不见风采依旧啊，尤其是身上那股叶落霜寒的剑意，看来这些年修为大有长进，剑道修为都快赶上了那个付恒，只是走的不是一个路数，可惜去年付恒受周鸿牵连，在皇宫就被砍了脑壳，说起来当年郭惊龙死后，寒山剑宗就每况愈下，而今叶红突飞猛进，搞不好寒山剑宗景国江湖五大门派的名头会被枫叶山庄后来居上取代，对了，我记得玉山先生和枫叶山庄私交很好来着，那年玉山先生因我着手人贩子的事情，还请枫叶山庄帮过忙……’

留意到叶红的到来陈宣心头暗自嘀咕，当年他也去过郭惊龙和刘震威的比武大漠，说过几句话，但双方谈不上认识，七拐八拐多少能带点关系。

叶红踏上二楼雅间自斟自饮，不知是在等人还是在打发无聊时间。

在陈宣因为叶红到来思绪纷飞的时候，就听一楼说书人结束了一段风雅趣事，话锋一转道：“……大半年来这名不见传的聚落城，因万窟山深处有一万物变大的奇异之所传闻而引来诸多豪侠探索猎奇，但这么久以来却再没听说过有人涉足那个神奇的地方，寻之不得，很多人都在怀疑那个传闻是谣言了，无数人因此踏足那深不见底的洞窟再没能出来，当真令人唏嘘”

这就是开场白了，说书人惯用的伎俩，很寻常的一番话，实则是在勾引人们的好奇心。

果不其然，当即就有人附和道：“你这老倌话里有话啊，咋地，莫非你还知道点隐秘消息不成？”

“哪里哪里，小老儿又不是跑江湖的，就靠嘴皮子混口饭吃，哪儿能知道什么隐秘”，说书人笑呵呵摆手道，旋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却是偶尔听说了点小道消息，真假尚未可知，诸位要是有兴趣的话，小老儿说出来大家且当一乐如何？”

话音落下，有人起哄道：“你这老货莫非在耍我们，有屁快放”

“就是就是，话说一半，莫非找打不成，爷爷的拳头个不认人”

一些个无法无天的江湖中人可不惯着他，言语粗鄙催促。

说书人在这种地方混饭吃，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已经是基本职业素养了，笑呵呵道：“诸位莫急，说了这么久有些口干，还望诸位大爷施舍些茶水钱润润喉咙”

“讨赏就讨赏，还说什么小道消息勾得老子心痒痒，你且道来，还怕没你赏钱不成”，有人顿时不乐意道。

但还是有人慷慨解囊，来这里消费的都不差钱，尤其是诸多江湖中人豪爽，纷纷抛出散碎银两和铜钱，让说书人眉开眼笑，一个劲作揖感谢。

吃喝中陈宣饶有兴致的看着，也从小丫头那儿要了一小块碎银丢下去，不过有些怀疑下面有那说书人安排的托儿，否则这气氛也难以烘托起来。

这样的打赏说书人是要和酒店分成的，人家不提供平台他也挣不到这个钱。

估摸着丢上台子的赏钱加起来有十两了，那老头才喝了口茶水乐呵呵道：“感谢诸位大爷，大家稍安勿躁，让小老儿慢慢道来”

一阵催促声中，他稍作沉吟继续道：“那小道消息还是小老儿昨晚从一个快要饿死的老乞丐口中听说，他人整个人疯疯癫癫，嘴里在念叨什么，一个劲重复，小老儿本就是靠嘴皮子吃饭，既然遇到了，不管有没有用，且听了一耳朵，兴许能用以挣口茶水钱”

“在他那颠三倒四的话语中，小老儿听他说，他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大地，不知道多少年前，万窟山那一片区域乃是一座矿山，数不尽的洞窟其实是挖矿造成的，只是已经荒废无数年了，如今看上去才像天然形成”

“而那老乞丐的先祖乃是矿奴，一辈又一辈的挖矿，曾挖到过一个很神奇的地方，那里的一切都变得无比巨大，但太危险了，造成了大量伤亡，甚至里面的庞大生物还顺着矿洞来到了外面，酿成了恐怖的灾难！”

“未免生灵涂炭，来到地面的生物在付出巨大代价除掉后，矿山也被封锁了，甚至知情者全部灭口，以防后来人再度前往那个地方把恐怖的生物引出来祸乱苍生”

“不知道多少年过去，原本的矿山变成了如今人们看到的万窟山”

“这些消息都是那疯癫老乞丐祖上口口相传下来的，至于曾经的知情者全部被灭口，他祖上是如何逃过一劫，这个小老儿就不知道了，那老乞丐也说不清楚”

“经过一晚上的琢磨，小老儿猜测，老乞丐祖上传下来的那个地方，很可能就是如今大家苦苦探索而不得之处，原本已经泯灭在历史的事情，去年有人阴差阳错见识了那个地方侥幸归来，消息传出，旧事重提”

“这些都是我从那老乞丐的疯癫之语听来，真假做不得数，大家且当一乐”

说到这里，说书人笑了笑喝茶，表示自己说完了。

在他讲这些的时候，酒楼内很多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放缓动作认真倾听，可他断在这里，顿时就有人不乐意了，催促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小老儿已经把知道的都说完了啊”，说书人摇摇头道。

有一脾气火爆的汉子当即大怒，砸碎酒碗迈步走上台子，拎小鸡仔似的把老人家拎起，撰着拳头就要打，咬牙切齿道：“听得津津有味，你说没然后了，敢耍老子，打不死你！”

说书人被吓傻了，我都说了是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给大家博一乐啊，你个莽汉咋还当真了呢。

胆战心惊的他闭眼道：“好汉饶命，小老儿知道的就这么多啊，别打，求你了，且慢且慢，我想起来了，那老乞丐还说了句，你们一定感兴趣”

“说！”大汉的拳头都快要落老头脸上了，闻言及时停下，要不然下一刻老头指定满脸开花，甚至有可能被打死。

胆战心惊的松了口气，老头赶紧道：“那老乞丐还说，他祖上似乎还把前往那个地方的洞道路线记录在了一块石碑上，好像还传下来了，其他的我真不知道啦，小老儿又不是江湖中人，哪儿会在乎这些啊，求好汉饶命”

“妈的，这才像话，要不说看你可怜，真想一拳锤死你，然后那老乞丐有没有说记录路线的石碑在哪里？”大汉松开他骂骂咧咧道。

老头哭丧着脸说：“这我哪儿知道，要不你自己去问问老乞丐？”

“当然要问问，那老乞丐在哪儿？长什么样？”大汉瞪眼问，看样子还当真了。

畏惧于他，老头实话道：“就在城南龙王庙，很好辨认的，他脖子上有颗肉瘤，不过好汉要是去寻，得去快点，昨晚他都饿得奄奄一息了，我虽念在听了他说的这些给了点吃的，但不知道能不能挨到现在”

“哼，饶你一回，下次最好把话一次性说完，就你这样话说一半耍人，早晚被打死”，大汉吐了口口水撇嘴道，一把推开他，大步结账离去，看样子是真去找那个什么老乞丐了。

老头缩了缩脖子，暗骂什么人啊，说书的不都这个套路吗，要不然哪儿能挣到银子？

平复了下心情，老头看着周围拱手笑道：“不好意思，让大家看笑话了，那只是我从疯乞丐口中听来，可别当真啊，接下来我说点大家感兴趣的，不知道大家听说过这聚落城的花魁柳如烟没有，她传出消息，若是有人能带她去见识一下那个神奇的地方，不但奉上身心，还有几年来积累的诸多银钱作为嫁妆……”

然而不管他说的内容再怎么吸引人，这酒楼内，哪怕他一再强调别当真，可依旧有些人按捺不住结账离去寻找老乞丐去了，万一要是真的呢？

吃吃喝喝的陈宣也把这些听在耳中，压根没当回事儿，实在是他来万窟山的主要目的压根不是那个神奇的地方。

甚至都没把说书人的话当真，这种人嘴皮子一张，说出的内容谁要是信了那才是傻子。

然而当听到那老头最后那番话，陈宣哭笑不得之于险些没一口酒喷出来，还什么柳如烟都跑出来了，花魁呢，该说不说，叫柳如烟这个名字的貌似就没丑过。

留意到楼下的叶红这会儿也结账离去了，陈宣心说不是吧，他也信了？

但话又说回来，那个万物都变得巨大的地方，消息都传出大半年了，至今没有踪影，如今好不容易有线索，很多人大概都抱着万一的心态吧。

可天底下哪儿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啊，那么多人束手无策，进入万窟山不知道死了多少，突然就有线索传出，要么是胡编乱造，要么是别有用心。

余光看了一眼一楼还在滔滔不绝的说书人，虽然很多人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去找老乞丐，还是有小部分留下，同时那老头也被人盯上了。

陈宣心说有点意思，那老头别看弱不禁风半只脚都踏入棺材的样子，实际上乃是个先天高手呢，隐藏的极好，伪装手段比陈宣当初也就差了两层楼吧。

看向杜鹃，陈宣随意道：“娟姐，对此你怎么看？”

声音没有传出雅间，杜鹃闻言犹豫道：“老爷，你不会也信了说书人的话吧？”

看来她是完全没在意，自然谈不上什么看法了，对此陈宣摇摇头道：“信不信什么的那不重要，反正我对那个地方兴趣不是很大，我想问的是，娟姐你对那说书人的举动怎么看，会不会是别有用心？”

“我不是太懂，斗胆能请老爷说清楚点吗”，杜鹃犹豫道。

陈宣笑道：“那老头明明先天修为，且还是中上游的程度，如今却伪装成弱不禁风的样子散播这样的消息，娟姐觉得这合理吗？”

杜鹃是真没看出那个老头的修为，此时听陈宣这么一说，顿时脸色微变，脱口而出三个字道：“黑图会！”

“黑图会？说说看”，陈宣哑然道，心说咋整的跟古惑仔组织名字一样。

心念急转，杜鹃娓娓道来说：“老爷，黑图会是比崇炎教和影杀门更神秘的组织，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据点在那里，也没有人清楚他们具体成员，虽然和崇炎教影杀门一样被视为景国范围的三大邪道组织，然而世人对他们根本就不了解，哪怕以影杀门这种消息灵通著称的组织都不清楚”

“所以娟姐你觉得那老头是黑图会的人？”陈宣好奇问。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说：“回老爷，我也不知道，之前听你那么一说，我下意识就想到了黑图会”

“说说里的理由”，陈宣饶有兴致道。

杜鹃沉思说：“老爷，关于黑图会我知道的也不多，仅仅只言片语吧，这个组织的人简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一直都在背后搞事情，越是乱世越是他们发挥的时候，没有任何目的，纯粹只是为了乱而乱”

看来她是真不清楚，陈宣无语道：“莫非那帮人脑子有问题不成？”

“很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杜鹃深以为然的点头。

不再纠结于此，反正没招惹自己，但陈宣记住了那个老头的气息，是不是黑图会的人另说，回头有空想起的话，问问老登有没有关于黑图会的信息，这种组织他老人家绝对是最关注的，问他一准没错。

时间不早，吃饱喝足后，陈宣他们结账离去。

回到客栈，刚进门就听到人们激烈讨论，前往那个神奇之所的地图出现了，记录在一块石碑上，引得人们拼死抢夺，就在之前发生，只是抢夺之下石碑被打碎成了七块，分别被人突出重围带走了，引得各方追杀抢夺。

听到这个消息陈宣嘴角一抽，真就这么巧合？

还不多不少正好七块，咋地，聚齐了还能召唤神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