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烟雨 第五百零八章 实在人

“嗯，认识，当年和少爷去流玉书院进学……”陈宣把大致情况简单描述了一下。

听完前因后果，冷冰语气漠然道：“杜鹃么，也是个可怜人”

作为女孩子，杜鹃的遭遇她也难免同情，毕竟小时候都有悲惨的经历，只是性格原因，她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让人感觉很冷淡。

当年那件事情对冷冰的打击很大，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却是那样的结果，整颗心已经冰封，陈宣已经习惯了她的冷淡，也是无可奈何，心病药石无医，只能自己走出来。

点点头，陈宣道：“她说她厌倦了打打杀杀，假死脱离影杀门组织，退隐江湖隐居起来，阴差阳错来到了阳县，上次我从京城回来认出了她，一开始也怀疑她是冲着谁来的，交流后才明白和你一样误会了”

“原来如此，误会之下将其打伤，倒是我的不是了，我不喜欢与人打交道，陈小哥代我给给她道歉吧，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冷冰沉吟道。

都已经排斥与人打交道了啊，看来冷冰不但没有走出心结的趋势，反而越发严重了。

摆摆手，陈宣笑道：“回头我给她说一声，小事儿，误会解除就好，也别说什么人情不人情的，自己人，何必见外”

她似乎是想笑，却笑不出来，摇摇头道：“陈小哥你这样不好，尤其是对女孩子，一码归一码，或许在你看来是小事儿，可这样的小恩小惠多了，难免会让女孩子产生误会”

“什么误会？”陈宣哑然问，其实是懂的，冷冰太过寡淡，就应该多说说话，或许对她走出心结有帮助。

面无表情的看着陈宣，冷冰直言道：“就如同现在，当年的事情我早就不在意了，可你却在不着痕迹的引导我说话，还有，明明是我误会在先，请你帮忙道歉，你却说不必见外，我明白你的心意，可若是换个和你不熟的女孩子，很可能误会你对她有意思，毕竟大多数情况下，男孩子对一个女孩子有意思，才会那么好心耐心大度”

“冷姑娘你懂得挺多啊，我就这性格，没别的意思，难道我招女孩子喜欢是因为这些原因？”陈宣摸着下巴乐道。

她依旧面无表情说：“我只是看淡了，又不是傻”

“好吧，其实冷姑娘你就应该多出去走走，老是一个人闷着不好”，陈宣由衷道，不喜欢绕弯子，真心希望她能走出当年的阴霾。

冷冰明白陈宣好意，不善于表达而已，干脆转移话题说：“别提我了，说说那个杜鹃吧，她虽打算退隐江湖，可江湖啊，哪怕我不是江湖中人也明白，一旦踏足江湖，岂是想退出就能退出的，莫说杀手组织了，就是名门正派，又有几个人能安稳退出寿终正寝的？她如今在阳县的踪迹已经暴露，影杀门随时都会再度找上门来，届时就不是后天好手了，很难说因为她到来的人不会危机夫人她们，毕竟江湖中人畏惧朝廷是一回事，事实是很多时候百无禁忌，万一兴致一起对高家出手，出了意外再想弥补就难了”

难得她说这么多话，陈宣认真听着没打断，完了深以为然道：“确实是这样，可腿长在人家身上，去哪儿都是自由，我总不能让她换个地方吧，况且她还是我给柔甲找的教习呢”

“我只是不喜欢与人交流，并不代表我变成冷冰冰的石头了，所以陈小哥真的不必如此引导我多说话，看样子你已经有打算了对吗”，她摇摇头道。

不喜欢与人交流，和冷冰冰的石头有区别吗？

她都挑明了，陈宣也不再继续，笑了笑道：“你的担心只是小问题而已，杜鹃的到来还不至于打破阳县的安宁，这样吧，回头我让她给影杀门带句话，就这样算了，想来我还是有几分面子的，如果他们不给面子，我也不介意去影杀门总部找他们聊聊，实在不行的话，我和杜鹃商量一下，让她去别的地方露露脸，再教她点小手段，彻底隐秘气息行踪，让人追查不到，这样冷姑娘放心了吧？话说回来，其实我比你更在意高家”

“行，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就不再操心”，她点点头道。

“应该的”

了解了具体情况，误会解除，性格冷淡的她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

“冷姑娘难得来一趟，又不是外人，留下来吃顿饭吧，我请你喝酒怎么样？”陈宣挽留道。

没有了顾虑的她又不多说了，走向门口摇摇头惜字如金说：“不必”

好好的一姑娘，原本有幸福美满的生活，却变成这样，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可言，若非承诺过要把一生用于守护高家，或许她都不想活在这世上了。

在陈宣暗自惆怅的时候，走到门口的冷冰沉吟了下提醒道：“……小宣，那杜鹃毕竟是出自影杀门这个杀手组织，而影杀门的实力比之五大门派都不弱，历史上甚至有过刺杀宗师成功的先例，我知你实力强大，但总有疏忽的时候，没必要的话，杜鹃不值得你与影杀门起冲突，希望你能把这番话听进去，我先回去了”

“多谢，我知道分寸”，陈宣点头道。

她却是头也不回的离去，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知有没有听到陈宣的感谢之语。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陈宣暗自感慨，当年那件事情彻底改变了她的一生，她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了，活着的意义大概率也仅仅只是完成承诺，若非自己是她看着长大的，她肯定都不会多说一句话。

片刻后，小丫头端来饭菜目光巡视道：“老爷，冷姐姐呢？”

“已经走了，执意要走，我也不能强留吧”，陈宣回头无奈道。

小丫头有些纠结道：“这样啊，我还多做了两个菜呢”

“我们自己吃，吃不完给你当宵夜”，陈宣走向桌子道。

都是过过苦日子的，自然不会浪费食物，她遗憾道：“那只能我们自己吃了”

“嗯，吃完饭我们去高家那边打声招呼，从京城带回来的特产顺便送些过去，然后玉山先生那边送些，还有二蛋罗泰运他们……，啧，想想还挺忙的，倒也充实”，说着陈宣自己都乐了起来。

小丫头点点头道：“年底了嘛，该走动的自然要走动起来，否则时间一久关系就淡了”

别看她小，人情世故方面却是懂的。

关于杜鹃原因有可能引来的影杀门亦或者江湖中人陈宣并未放在心上，对他来说都是小事儿，解决起来很简单。

饭后小丫头闲不下来，拿上工具就准备清理积雪，被陈宣制止了，休息了下带上些礼物去了高家，混了顿晚饭才回来。

见到陈宣高夫人开心不已，只是眼神有些落莫，曾经陈宣和高景明形影不离，而今高景明却已经不在身边，难免有些思念儿子。

过程中陈宣邀请高夫人来年三月三参加他和小公主的婚礼，这可把高夫人高兴坏了，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将要成家，怎么不高兴，过后却有些伤感，孩子们都长大了，而她老了。

婚礼肯定是要在京城举行的，高夫人说到时一定到场，未免山高路远舟车劳顿，陈宣说提前来接他们去京城。

接下来的两天陈宣都在四处走动，乞丐还有三俩朋友呢，关系要好之人得维持，送些从京城带的土特产，就当提前拜年了。

其实也就那么些人，邀请他们到时参加婚礼，人生大事，陈宣也希望有人见证祝福，都纷纷表示一定到场，反正到时候陈宣一并把他们接去京城，省得奔波，包送回来。

不知不觉时间来到了腊月二十九，隔天就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了。

无所事事的陈宣在亭子里躺平摆烂，只觉时间过得好快，这一年来看似做了很多事情，细数仿佛啥也没干，他总感觉十八岁后的时间仿佛被按了加速键。

为什么会这样呢，‘小时候’明明每天没那么多事儿，感觉一天好长，长大后整天事儿挺多，却感觉时间很短，就很矛盾。

“老爷，今天街上好热闹呀，你咋不出去走走呢，耍猴的，卖艺的，唱戏的，说书的……我没舍得给赏钱，免费看的，嘻嘻，可有意思了，我买了些年货，你看还差点什么吗”

陈宣百无聊赖的时候，小丫头带着大包小包回来了，叽叽喳喳说着出去的见闻。

懒散的翻了个身，陈宣有气无力道：“小孩子才喜欢热闹，老爷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抗两根竹竿回来干啥？”

“等下锯成小节明天当爆竹烧呀，听个响，过年嘛，当然得热闹起来，否则冷冷清清哪儿有过年的样子”，小丫头兴致盎然道。

陈宣当即恍然道：“我倒是忘了这茬，行吧，你高兴就好”

在高家那十多年，过年都是其他人在操持这些，他都没过问过，而今自立门户，惯性思维下压根就没把过年当回事，总感觉节日什么的压根没那个气氛。

然后他突然又在琢磨，要不要把火药搞出来做鞭炮玩？那玩意挺简单的，想想还是算了，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毕竟自己又不带兵打仗，否则倒是可以搞出来攻城拔寨。

一硝二硫三木炭，加点白糖大伊万，口诀他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老爷，明天你想吃什么？我在高家学过很多大菜，今天就得提前准备了，要不然明天来不及”，收拾东西的小丫头问。

陈宣满不在乎道：“都行，老爷我不挑，你也别太麻烦了”

“那我就自己看着办了啊，咱家条件不差，明天我尽量做丰盛些”，苏柔甲点点头，暗自琢磨去了，一年中的最后一天，似乎除陈宣外的所有人都很上心。

忙忙碌碌的一年过去，告别过往，也是在迎接新年对未来美好的憧憬。

下午的时候，高夫人亲自来到陈宣这边，带来了一大堆东西之余，叫陈宣明天去高家过年，被陈宣婉拒了，自立门户的第一年，怎么着也得在家过，对此高夫人遗憾之余也表示理解。

寒暄一番高夫人离去，陈宣送至小明居门口，不待返回，看到了杜鹃到来。

“陈公子你在家呀，明天就过年了，我暂停了豆腐生意过来串门，没带什么礼物，就一些自己做的豆腐，你别嫌弃”，她有些拘谨道。

到来的她是本来面目，身穿黑色长裙，一头长发简单的扎了个高马尾，明眸皓齿纤腰长腿前凸后翘，毕竟干了那么多年杀手职业，表情和眼神都格外冰冷，是那种莫得感情死寂的冷，而不是冷冰那种冰封自己的清冷。

哪怕她在来之前对着镜子练习了很长时间都没能让自己的神情柔和下来，干脆放弃。

见她手中拎着荷叶包着的豆腐，陈宣笑着招呼道：“邻里之间就应该多走动，来就来，带什么礼物，快请”

“我是不是闹笑话了？听说去别家拜访都要带礼物的”，她不好意思道。

陈宣顿时绷不住了，乐道：“我只是在和你客气而已，总不能客人上门不带礼物我就赶出去吧？”

“是这样的么，人情世故我不太懂”，她一脸认真的苦恼道。

一直都是一个人的她确实没什么朋友，哪儿懂如何与人相处啊，想要过正常人的生活，陈宣对她还有救命之恩，这才鼓起勇气登门，甚至都不明白这样的走动有什么意义，别人都这样，她也有样学样呗。

陈宣带路道：“没事，慢慢来吧，习惯就好”，顿了下又道：“看样子你的伤已经彻底恢复了，原本前两天就想去找你的，忙起来耽搁了”

这句话张口就来，自动忽略了之前还在百无聊赖的躺平虚度光阴。

“陈公子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她一脸严肃问，好似你要砍谁尽管支会一声。

摆摆手，陈宣说：“关于你的，等下慢慢说吧”，随后招呼在厨房准备明天饭菜的苏柔甲道：“柔甲，有客人来，快泡茶”

“好的老爷，这就来”

家里一个灶台下有火铜，时时刻刻都有热水，陈宣他们刚刚落座，小丫头就泡了茶水过来。

看到杜鹃的她愣了一下，暗道好漂亮的姐姐，比公主殿下都不差多少了，也就气质方面各有千秋，看上去好冷啊，似乎不好相处的样子。

目光在陈宣和杜鹃身上徘徊两下，在猜她和自己老爷是什么关系，没忘本分，恭敬道：“这位小姐请喝茶”

“谢谢你”，杜鹃连忙起身到，显得手足无措，她没去别人家做客的经历。

陈宣笑道：“请坐请坐，邻里之间不必客气”

在她重新落座后，小丫头斟茶说：“老爷，没有其他吩咐我就去忙了”

“嗯，去吧”

离开的时候，小丫头鬼使神差的回头又看了杜鹃一眼，心说这位漂亮姐姐的胸好大，腰好细哦，看着就好累啊，也不知道吃什么长那么大的，坐下后饱满的屁股把椅子面都遮不见了，指定好生养。

收回视线，苏柔甲低头看了看胸前初具规模的小鼓包，暗搓搓在想，我什么时候能长那么大？老爷一定很喜欢吧，原来老爷说喜欢大的不是开玩笑啊，小公主的就很大，这位姐姐的更大，虽然不该乱想，可要是老爷纳她做妾的话，以后都不用额外请奶妈了呢……

这边陈宣在杜鹃坐下后，知道她也是个不善言辞的，就当闲聊打发时间了，于是道：“那天你说被一个不速之客打伤，我后面了解了一下，是我一个朋友误会之下动手，事情是这样的……，她性格清冷不善交流，在此我代她向你道歉，希望你原谅则个别往心里去”

听了陈宣道明原委，杜鹃松了口气摆手道：“陈公子不必这样，既然是误会，解开了就好，我没大碍的，些许小伤习惯了，真没什么的，只要不是专门针对我的，我都没关系”

“道歉还是有必要的，其实也怪我，若是提前把你的情况告知一声，也就没这样的误会了”，陈宣认真道。

杜鹃想了想郑重其事说：“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原谅你……不对，原谅她了，这样陈公子是不是心里就要舒服多了？”

“你这……哎，整得我还挺尴尬的”，陈宣哭笑不得。

该说不说，和不懂人情世故的杀手姐姐交流挺累的，但也蛮有意思，话说冷冰也是个不善言辞的，若是她俩见面怕不是大眼瞪小眼？

杜鹃也跟着笑了下，虽然不太懂，其实是潜意识担心陈宣在其中难做，在她以往的生涯中，任何人只有生和死的区别，不存在什么恩怨情仇，所以真心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误会解除，此事已经过去，陈宣沉吟道：“发生这样的误会，是之前我把事情想简单了，你在影杀门这个组织里面呆了那么多年，不管是他们把你当顺手工具也好，还是你知道他们太多秘密也罢，影杀门都不会放过你的，如今你的踪迹已然暴露，后续必定会接踵而至闹得鸡犬不宁”

闻言杜鹃忐忑道：“我不是故意的，会影响到你的生活吗？放心，我会处理好，其实行踪暴露，我应该换个地方生活，只是我答应你的事情还没完成，现在还不能走”

摆摆手，陈宣笑道：“你不必纠结，小事情，我虽然改变不了你的过往，但做了这么多年邻居，你还是我给柔甲请的教练，于情于理我都不会视而不见”

顿了一下，他又问：“你还能联系上影杀门吗？”

“可以的，虽然我离开了影杀门，但他们传递信息的渠道我还是很清楚的”，杜鹃点了点头。

“那就好，你用你的方式给影杀门带句话，就说黄小巢说的，让他们放过你，希望给个面子”，陈宣把早就想好的对策告诉她。

让影杀门给个面子是看得起他们，不给面子连里子都给他们掀了！

杜鹃此时一脸茫然道：“黄小巢是谁？”

看来她脱离影杀门后连消息渠道都断了，居然不知道黄小巢，陈宣笑道：“我的一个化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影杀门一定接触得到那个层次，所以你只需要把我说的如实转达，想来他们就不会找你麻烦了，如果这都不管用，我也不介意找他们聊聊”

杜鹃不知道陈宣的话管用不管用，却是抿嘴摇摇头道：“陈公子你不必如此，欠你的已经够多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怎能把你牵扯进来，本就无以为报，又怎敢给你招惹麻烦”

“你别多想，之所以让你带这句话，除了我之前说的原因外，更多的则是不想打打杀杀这样的事情搅乱了这里的宁静”，陈宣笑了笑道。

张了张嘴，她点点头说：“我会把陈公子你的话带给影杀门的”，顿了一下，她理所当然又道：：“陈公子你救过我的命，还无条件给我丹药助我踏足先天，而今更是帮我解决麻烦，欠你太多，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偿还报答，实力不如你，连帮你都做不到，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还有几分姿色拿得出手，就让我把身子给你服侍你吧，我还是完璧之身，没被任何男人碰过，一定会服侍好你的，陈公子别误会，我没有非分之想，只是除此之外实在没有任何东西能拿得出手了”

听她这番话陈宣那叫一个无语，这时代的女孩子都这么实在的吗，动不动就以身相许。

于是摇摇头哭笑不得道：“想什么呢，我若贪图你的美色，也不会用这样的方式得到你，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被你整糊涂了，总之这事儿你按我说的做，若是影杀门还不依不饶，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嗯”，杜鹃轻轻点头，作为杀手，沦落到影杀门起，感情两个字就从她生命中抽离，心头都想好了，无以为报也就身子还拿得出手，陈宣若是想要她随时都给。

又没读心术，陈宣不知她心头所想的单纯报答方式，转移话题道：“明天就要过年了，你也无亲无故的，若不嫌弃，不如过来一起？多双筷子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