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轮回纪事 第四十一章 托付

新加坡的五月份分外的火热，它地处亚热带，又是全球著名的花园城市，全是绿化面积极高，到了这开花时节，全城姹紫嫣红，远看上去，好似一丛一丛的霞光一般。

秦穆的小院，此时里面传来一阵阵笑语，只见他依旧是躺在那摇椅上，唐紫尘，陈艾阳和王超都在院中各自端坐，围着一个小孩儿饶有兴致地看着。

那小孩正是秦穆的外甥小高明，他此时正在打着一套拳法，只见他含胸缩胯，沉肩垂肘，身步相随，伸缩转动精神贯注。双手成叼手，腿一后撤，手便往前插，协调和顺，穿掌时掌心搓击掌背，声音脆响，快速连贯。

只听得陈艾阳赞道：“张兄这个外甥真是教的好，上次来他猴形拳还是重形不中意，不过一年有余，这小孩已经完全掌握了这猴形的真髓。”

陈艾阳是在场中人中最有资格说这话的，他曾经拜访过台湾宗师薛连信，受其指点，薛连信乃是民国武学宗师薛颠的后人。薛颠在李存义门下，以身法快捷、有如鬼魅著称，擅长猴形，据说他曾经在师兄弟面前表演过，摆一张长板凳，之后以猴形穿梭在板凳之间，没有人可以看得清他的动作。可以说是形意猴形的集大成者。

自小高明四岁起，秦穆就有心教他习武，如今已然是三年有余，其实对小孩子来说，筋骨未成完善，心性未定，很难学好武术，便是有心学习，也要有名师在旁指点，不然一不小心便会弄伤自己，反而害了之后的前程。

秦穆自然是天下少见的武学宗师，有他在，小高明倒是不需要担心受伤的问题，但毕竟他心性未定，这新加坡又是一个比内地更为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哪里有心思学什么拳，更不用说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秦穆也不逼着他，反而从形意拳十二形里单独拿出了猴形拳法，教给小高明习练，果然，这小孩心思灵动，若说要他站桩他却也站不了几分钟，但学这拳法，倒是进步极大，就是秦穆姐姐会不住的跟他抱怨说孩子越来越调皮，时不时的骂秦穆带坏小孩罢了。

所谓知之者不如乐之者，乐之者不如好之者。习了两年武，小高明却好像真正爱上了武术一般，缠着秦穆交给他另外的打法，至此，秦穆方才系统的给他讲他们这一脉的武学，并且交给他桩功和吐纳内壮之法。至于打法，小高明年龄尚轻，所谓年少气盛，若不磨练一番，是不能教的。

却听秦穆开口说道：“停下吧，明儿。”

那小高明听话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脸孺慕的看向他，目光中却是带着雀跃和迫不及待，显然是等着秦穆的夸奖。

秦穆看着他，慈和的笑了笑，却也不多言，转头对唐紫尘说道：“紫尘，你看我这外甥如何？”

唐紫尘却是一愣，说道：“张兄手把手教出来的苗子，自然是极好的。”

唐紫尘是有一说一的人，小高明虽然是没有王超那般天然的赤子之心，但秦穆有意教他猴形拳，保持了他的天性之后，又慢慢培养他萌生了对武道的追求。

这样的心性，已经能叫做初发道心了，更不用说小高明习武较早，根基也是牢固，这样的苗子，哪里有什么不好可言呢？

却听秦穆开口道：“既然紫尘你觉得尚好，那是否介意，收一个弟子呢？”

这话一说，不仅是唐紫尘，便是王超和陈艾阳都愣住了，他们心中哪里不清楚，这秦穆为了这个小外甥花了多少心思，这根本就是他的衣钵传人，哪里知道今日却要他拜别人为师。

小高明听了，更是如晴天霹雳一般，小嘴一瘪，抽抽鼻子想忍住眼泪，但泪水还是汹涌而出，张开嘴想说什么，却也只是一片哭音。

却见秦穆手一招，将小高明搂在怀里，替他擦擦眼泪，说道：“痴儿，有什么好哭的呢，我不当你师父，不还是你舅舅吗？”

小高明哪里听得进去，依旧在抽抽搭搭地啜泣。

秦穆只是轻轻的抚着他的头顶，对唐紫尘开口道：“不知紫尘你意下如何。”

唐紫尘看着他的眼睛，心知他并非说笑之语，反而更像是托孤之辞，当下也不再犹豫，说道：“得此嘉徒，我还有什么不答应的。”

却听陈艾阳在一旁嚷嚷道：“我之前找你那么多次，你都不让给我，你说你偏心不偏心？”

秦穆白了他一眼，幽幽的开口道：“你打得过紫尘？”

陈艾阳一听。立马脸色讪讪，不再言语。却说前几年他武功大进之后，不仅顺利的突破了化劲，更是在去年一举抱丹，功成之后，在东南亚武术界几乎是第一人，那陈氏集团的大权自然而然地就被他拿在了手中。

他春风得意，自然更是意气风发，有次见到唐紫尘，耐不住心头跃跃欲试的渴望，提出了挑战。至于结果，他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过，问起唐紫尘，她也只是一脸神秘的微笑。

秦穆这等功力的人，哪里不知道陈艾阳和唐紫尘的差距，可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陈艾阳怕是三招都过不去。果然，今日一问，他便不再说话。

秦穆又想了想，对王超开口道：“王兄的武功，我也是佩服的，可惜王兄的理念虽是宏大，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我私心不愿意他败在你门下，但日后，还请王兄略加照顾。”

王超此人，虽是为道无情的狠人，但对唐紫尘还是一往情深，对她的弟子，也是爱屋及乌，闻言，倒是点了点头。

却说王超这种人，武功高绝，人生也是精彩异常，但他的武道，是真正的在血火里打出来的，他的弟子，必然也经常要在在生死边缘游走。秦穆虽然不是什么溺爱之人，但他却明白，好勇斗狠，不过是一时之威而已。

若不是王超有唐紫尘指点，以他的性格，怕是一生都要在举世皆敌的情势下度过，天天活在生死斗争之中。

秦穆自然不会让小高明去学王超。

他的武道，正己为上，杀敌为末。

秦穆摸着小高明依旧是一点一点的在抽泣的小脑袋，眯着眼看向远方，轻轻的叹息：“这毕竟不是武者的时代了。”

他不愿意小高明背负着这个没落的名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