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里克的崛起 第1875章 雷格拉夫抢马记

五百年前，法兰克人中绝大部分部落已经臣服西罗马，彼此间依旧是若即若离的状态。直到匈人大王阿提拉杀过来，勒令所有法兰克人臣服自己。

莱茵法兰克人选择与匈人帝国结盟，而在低地地区的法兰克人接见了来自罗马将军的使者。

法兰克联盟首领墨洛温，一位有着纯金般发色的高壮男子，头发扎成粗壮的麻花辫，上嘴唇的胡须也扎成两撮麻花辫。罗马大将埃提乌斯拿出大量金银贿赂，墨洛温收下财物，带领自己的族人为罗马而战。

就在451年的加泰罗尼亚的原野，法兰克人为扞卫罗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也凭借着战功，帝国的东北部边疆大片地区成为法兰克人新领地。

战后，墨洛温马不停蹄地带领军队占领以莫城为中心的一大片区域，至此马恩河流域就已经是法兰克人的生存领地。法兰克族人原本主要生活在低地地区，此次大胜使得他们大大扩展了内陆的领地，如此一来巴黎就成了夹在中间的区域。

当战役结束，以及匈人帝国很快土崩瓦解，法兰克人守住自己的领地并持续扩张。

466年，传奇的克洛维呱呱坠地。他当然不可能参与父亲年轻时的光荣之战，作为荣誉的扞卫者，整个兰斯地区，以及昔日的加泰罗尼亚战场，全都成为法兰克族人的生存空间。

曾经，西罗马帝国割让了莫城所在区域给法兰克，大量民众离开低地前夕而来。四百年过去了，如今，习惯定居生活的法兰克人不得不再度离开。

马恩河流域无比平坦，沿着河道走即可直接打到巴黎。任何时代的军队，只要从巴黎渡过塞纳河，面对的就是无险可守的南方地区，骑兵一路冲到比利牛斯山也不成问题。

而这正是罗斯军数月以来正在做的。

当菲斯克的骑兵队一度被勃艮第人追杀，骑兵离开了马斯河上游山区，突然进入到一片非常巨大的平原地带——那就是兰斯平原，或曰加泰罗尼亚原野。

菲斯克误打误撞沿着四百年前匈人军队的进军路线，在广袤平原随心所欲劫掠，最终摸到了欧塞尔城下。

可怕残酷的战争时隔四百年再现，如今，罗斯军的介入法兰克内战所带来的影响，已经丝毫不亚于匈人帝国入侵了。

但是，留里克并不是阿提拉。后者贪婪金钱，只懂得破坏。真正的勇士可以杀伐果断也必须懂得及时收手，现在的留里克决定收手，并非他突然善心大发，而是因为西欧已经破坏成了烂摊子，是时候重建它的！所谓重建，也是以满足罗斯王国长远利益的重建。

莫城地区完全回到法兰克国王的控制，就是本地的人口已经十不存一，遗留下来的大量村庄空空荡荡，村舍里的禽畜完全消失，唯有逐渐抽穗的麦子如野草般在农田里默默摇曳。

那些被控制起来的妇孺在战战兢兢中迎来一位年轻王者。

雷格拉夫站在挤满人的谷仓前，他看到的是一些勾头啜泣的村妇，以及一大群还不知发生什么事的小孩。

贝孔骑士跟在他身边，看到一大群可怜人不禁心生怜悯。“啊，也不知这一路上还能遇到多少人。我原本担心罗斯人又会是见人就杀，想不到罗斯王也会心善。”

“只是我父亲的惯用手法。现在我得把这群人都拉出来，所有女人都给我做饭。”

“然后，再赏她们以及孩子一些口粮。”贝孔略带笑意地说道。

“并非一些口粮，是足够所有人吃饱的麦子，反正我军现在军粮比较充足，不必担心什么。”

“您心善，就是……如果我们一路上收留的难民太多，纵使有着太多粮食，未来也不好办。”

“不好办也必须办。”雷格拉夫咬咬牙，他扭头看向贝孔：“你作为贵族，现在手里也没什么属民。我收留一批人可以全部送给你，比如……这些。”

“一些女人和一群孩子？”贝孔苦笑中摇摇头：“我还是希望得到一些农夫，等一切稳定后，我也能训练一批民兵。扞卫……您的荣誉。”

贝孔在拍马屁，雷格拉夫听的挺舒服。“算了吧。估计男人早就战死了，我们能收拢到的也只有这些人。你眼光看长久一切，一大群孩子十年之后足够做战士了。”

当雷格拉夫说这话时全然忘记自己也只是个刚长胡须的少年，贝孔有点诧异，想想君主的话与君主的年龄，真的有点滑稽。

“好吧。”他说：“感谢您的赠予。也许，我可以好好说服她们安心做厨娘。”

要说服一群惊恐得几乎发疯的人冷静下来不是容易事，贝孔本人是高卢罗马老贵族的后裔，因祖先的联姻，此身多少有一点法兰克族血统。他说得是南部的方言，与莫城这边老法兰克人的语言有一定差别，好在彼此都能听懂。

一位大胆的妇女介绍起自身的情况。

本地是carni骑士领，骑士带领全村的男人奉命去了蒂耶里城堡，之后，传回来的是苏瓦松伯爵全军覆没的噩耗……

事已至此，贝孔聪明的拒绝透露罗斯军的情况。

在战场上杀死她们丈夫的军队明明就在这里，为了避免她们好不容易平息的情绪再度崩溃，乃至是面对仇人做出极端行为，贝孔选择只字不提。

贝孔干脆这样说起来：“我的主人是南方的安茹伯爵，我乃菲利普斯七世·贝孔，我乃骑士。现在你们所有人都是我的领民，任何敢伤害你们的人都是我的敌人。”

在最悲惨的时候她们最需要有强力之人提供安全保证，贝孔可谓趁虚而入，她们安下心来，也愿意为罗斯联军服务。

随军马车卸下奇怪的黑乎乎东西，战士随心所欲的抛掉，继而耳朵敏锐的女人听到了好似金属碰撞声的响动。

厚重的大铁锅根本不怕摔，相比之大陶瓮，它反而更轻了些。

战士又从马车卸下预制好的石块，他们突击搭建灶台，然后靠着弓钻快速点燃硝化火绒。钻木取火成了瞬间实现的手艺，罗斯军已经习以为常，此举可是看傻了一群女人。

很快，化身厨娘的他们终于看清了那黑乎乎的东西，她们极为有限的认知并不能第一时间知晓那是铁锅。

铁锅，它是足以改变军队后勤的神物。

罗斯军自从开始批量冶铁后，除了大规模制造小型铁器，就是大量铸造大小不一的铁锅。如今一些铁锅作为礼物送给盟友，甚至是弗兰德斯伯爵手里也已经有了几只大铁锅，它被挂在马鞍上随军移动，使得生火烹饭变得简单高效，战士也就能舒服坐在篝火边高高兴兴吃麦粥了——比起啃食硬如木头的黑面包，士兵当然还是喜欢吃热腾腾的麦饭。

她们从马恩河取水，将成麻袋的粮食倒进铁锅。然后用木棍将凝结成大块的盐，隔着布包敲成粉末，最后一股脑倒进锅里，末了她们又把手伸进布包，鬼鬼祟祟地摸索一些盐粒塞进嘴里。

她们被告知做完这些工作后，待到麦粥煮熟，自己与孩子们都能自由索取。她们将信将疑地伺候二十余口大铁锅，空气中不久弥漫起令人垂涎的麦香。厨娘双手攥紧巨大的木棍，咬着牙奋力搅拌着逐渐粘稠的麦粥，燕麦、黑麦又混着一些豌豆，终于熬成一大锅碳水浆糊。

当太阳落山的时候，全军的晚餐也基本烹煮好。

罗斯联军的骑兵集团近两千战士，靠着如此多的巨大锅熬煮麦粥，基本就够吃了。

士兵按照各旗队的编制，他们规规矩矩排好队，带着各自的木碗来铁锅旁盛饭。盛饭之事就不是这群女人要搀和的，她们被领到一边静静等待，希望野蛮人大军在吃过饭后，还能给自己留点锅底的残羹。

结果自然比她们设想的要好很多。

留里克当然只会管己方已经铁杆盟友的伙食，今晚的伙食开支本质上也是他这个国王负责。每天吃上多少麦子是定量的，今晚的伙食情况有所特殊，留里克差人统计了被俘妇孺的人数，稍稍计算后额外增添了伙食配额。

罗斯军吃饭就是讲究一定吃饱，每天伙食定额定量，所有人都不可浪费粮食，当然军中不乏大胃王，吃了军粮还觉得饥饿，那就只能子想办法了，好消息是军队补充的渔获和森林鸟兽全都属于副食，甚至于豌豆也是副食，军队主粮就是各种麦子。作战时，士兵一天吃三磅燕麦，休息时缩减到仅仅一磅。

骑兵行军时，骑兵自己不需要很多体力，战士的伙食缩减到两磅，又辅以一些肉干，反倒是战马因行军变得精贵，粮食消耗的大头在马匹。

好在罗斯军如今的行动模式主要靠掠夺，他们已经搬空了法兰西岛内粮仓储量，实实在在补充了一批军粮。实际上罗斯军现在的储量已经不多，由于临近麦收，一想到广袤农田没了主人，等完成兰斯之行，罗斯军就把所见的农田全部搜刮一遍。

没有人胆敢与罗斯人抢收麦子，留里克也就大大方方的给一群被俘的妇孺提供美餐了。

长期生活在半饥饿状态的村民还是第一次被允许大快朵颐，铁锅内遗留着颇为丰盛的残羹，她们带着孩子也就围在大锅前，高高兴兴的用木碗搲上一大碗，吹凉之后赶紧喝掉这碗咸味浓粥。

所有小孩也吃得小肚子硬邦邦，当大家吃饱了饭，心里对野蛮人最后的恐惧也完全消失了。因为那个自称贝孔骑士的棕黑发色的贵族做出承诺，未来一段时间，她们与孩子们都能天天吃饱饭。

相比于已经战死的carni骑士，新来的贝孔骑士是个大好人，他胸口长挂一副纯银十字架，可以见得他与那些金发的野蛮人实在没什么关系。

罗斯军在carni村的见闻并非孤立，莫城附近区域想必其他地方已经算是得到充分开发了，本地还有多个骑士领，其中必然有数量更多的采邑村庄。

吃过饱饭的村妇完全放下芥蒂，危难时期，她们的母爱战胜了恐惧，为了保证自己孩子们活下去她们什么都愿意做。

由于雷格拉夫大手一挥将这群妇孺全部赠予自己，年轻气盛的贝孔骑士不可能伤害自己的属民，就好比他不可能自残。

安心下来的村妇进一步说出真相，合辙附近的村庄也有类似自己的人。

谁会嫌弃自己的领民多，恰恰是所有贵族都会抱怨自己采邑村庄的人口太少了。

贝孔想到，反正此次兰斯之行的费用都是罗斯王负责，所有抓到的村民也被罗斯王大手一挥赏给自己的君主雷格拉夫大人。

抓人移民本来是一种罪，可是看看现在的局面，有很多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亟待拯救。

麦西亚军队可从未伤害这片地区的法兰克人，贝孔骑士与他的伙计们有着巨大的心理优势。

在进一步问话结束后，贝孔高高兴兴地纠集他的骑士伙伴，大家集体走近雷格拉夫休息的篝火，再集体坐下来，好似召开圆桌会议。

只是看一眼他们热情洋溢的表情，雷格拉夫就猜到这群人定有好事相商。

“那些人都听话了吗？”他问到贝孔。

“所有人都非常听话，一群小孩懵懵懂懂，但孩子的母亲都愿意效忠我们。发自内心的愿意效忠！”贝孔热情说道。

“很好，她们都是聪明人。倒是你们，大家都在欢笑。贝孔，下一步你打算如何？”

“是这样。陛下，有几个村妇提供了很重要的情报。”

“快说。”

“您一定会高兴的。甚至……罗斯王若是知晓了，怕是好事就轮不到您了。”

贝孔在笑着卖关子，雷格拉夫突然急躁起来：“有什么好事你快说。”

“是。附近的村子一定都有人留驻，我们可以把他们全部控制起来。”

“如果有机会我当然要这么干。然后呢？”

此刻太阳已经下山，世界陷入黑暗，唯独天空星光璀璨。贝孔在指了指北方，“那边有一片森林，其中就有一个小型避难所。当地一定会有一些人避难，不过……我说的并非这个。”

“那是什么？”

“一个养马场。就是本地骑士的养马场。也许……当地人没有听说骑士战败的消息，亦或是知晓了情况但不愿意离开。”

雷格拉夫一听这个瞬间头皮发紧，他猛地站起来，瞪大双眼慨叹：“对哦，这件事要是被我父亲知晓，好端端的法兰克战马肯定被他拿走了。”

“罗斯王早就说过，劫掠作战所有人都是凭本事抢。而且，罗斯王宣称不会这边的村庄下手，可我们的麦西亚军，就算是劫掠村庄也与罗斯军无关。陛下，我们应该抓紧时间去养马场看看情况。”

雷格拉夫不想听贝孔说些有的没的，他直接问道：“你打算合适行动？”

“明日拂晓我们就出发。我会带上几个村妇做向导，天主保佑，我们会牵着马回来。”

这种好事雷格拉夫当然不会跟父亲说，遂到第二天拂晓，贝孔骑士带领一群伙计，又拉上两个知道路的村妇，他们悄然间突然奔向北方。

一些早起的罗斯战士注意到这一情况，谁知道麦西亚骑兵去干什么了？反正大王要求大家在营地老实待着，而且必须注意到查理的大军再度启程，罗斯军才结束休整再度启程。也不知今日查理是否行动，按照大家对那个“迟到者”磨磨蹭蹭的认知，估计罗斯军至少能相守一天的假期。

假期干什么？还不如卸下马鞍，让坐骑自由自在地在河畔啃食青草，自己则躺在草地上舒服晒太阳。

没有任何人阻挠贝孔的特别行动，他的行动也异常顺利。

原来战败的carni骑士，其领地与邻居达马丁骑士领，仅仅隔着一片森林，名为戈拉（Goella）森林。达马丁骑士也带兵奉命进抵蒂耶里城堡，最终也战死在普罗万城的原野，该骑士领遭遇到carni骑士领一样的厄运。不过那边的情况就是一介村妇完全不知的了。

担任向导的村妇这辈子还是第一次骑马，不懂马术的两人不得不整个趴在马背上，死死抓住缰绳生怕掉下去。

妇女骑马本来是非常不雅的，由于是贝孔骑士强行命令，为表臣服，她们也只能忍住难受随行。

她们说明了戈拉森林旁有两个伐木营地，名为montegaio和monjavis，其地名直接描述了所谓戈拉森林的核心其实是一座土丘。

森林是carni骑士家族财产，森林旁即有伐木小屋，也有养马场。

贝孔骑士对于能捞取多少收获没有巨大奢望，既然本地骑士出征，想必大部分战马也带走了。然而情况比他设想的好上很多。

一批村民撤到了森林，与对外界情况毫不知情的伐木工聚在一起。直到难民抵达，一群年老的伐木者才获悉他们的主人居然死了，连骑士夫人也带着细软逃跑，他们成了被抛弃的人，往好了说，所有人也都恢复了自由。

伐木工又与养马场的仆役聚在一起，他们多数是沦落为农奴之人，因为有着一定技能，遂当carni骑士组织军队参战时，这些技术人员被留下来。

突然间，一群骑兵冲了过来。当地人一度以为carni骑士亡者归来，结果他们惊觉新来者是一群新贵。

长久做农奴，甚至于一生下来就是农奴的人，他们已经忘记了如何反抗，反正自己一生都依附贵族生活，既然一个新贵宣称主权，大家认一个新主子也就罢了。

“居然还有意外收获？终于看到一些男人了。”

贝孔骑士大喜，他俘虏了二十名明显人到中年的伐木工，又抓了三十多人的避难者。骑兵迅速控制了养马场，养马工人全部投降。

贝孔稍稍检查一遍，固然马场的良马已经一匹没有，剩下的马匹也并非不堪大用，也许缴获的马匹无法胜任冲锋作战，留作驮马、挽马是绰绰有余的，可喜的是马场里包括小马驹在内，马匹总量竟多达一百匹。

一次行动下来，贝孔带着伙计们俘虏了七十名形形色色的村民，又缴获多达一百匹马。被俘的村民没有任何独立选择权，他们唯有依附新贵才能活命，所以贝孔只是口头威胁一下，他们全部臣服于骑兵的铁蹄与宝剑了。

行动过于顺利，于是当日中午，贝孔带着一群人、一支马队高高兴兴回来。

此刻罗斯军战士们都已经清醒，他们看着一支来自北方的庞大马队高扬着麦西亚王旗，不由得啧啧称奇。明明雷格拉夫的兵马大部分还待在河畔营地，究竟新的马队从何而来？

特别行动的收获远远超过自己的设想，雷格拉夫立刻收编的所有人，但想到自己实在需要向父亲报备一下“麦西亚军多了很多人”一事，就不得不挑选一些缴获的马匹觐见父王。

所以，留里克惊讶之余自然高高兴兴收了儿子的礼物，然后一只大手盖在儿子的脑袋，还使劲按了一下，以示自己小小的不满。

早知如此，北部的那个养马场所有遗留马匹就该被罗斯军占有，既然儿子掌握了先机，自己还能如何？当然是称赞儿子眼疾手快与好运气了。

此事倒是给留里克提了个醒，怕是附近区域还隐藏着一些人去房空的好地方。

看起来几日内的查理也不想继续行军，反正罗斯军的时间比较充裕，不如……趁机组织军队四处探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