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心记 第五章 花落有时（上）

混沌306偏室。

此前多番来来往往，也未让丘灵发掘此室的里屋，别有洞天的舒适，与七星酒店无异，更与门外的一系列黑科技设备格格不入，相信混沌其余的房间亦复如是。

但丘灵失却了一一探究的兴趣。

她想不起有床可睡，只迷蒙的倚在火炉旁，双眼里上演着不知名的纠葛，似比平日更为复杂和坚定，四肢却比平日更瘫软无力。

她忽然希望自己此刻能像这几日那些奇怪的受害者一般，就此一睡不醒，再无需思考，免去感知。

“其实......”何玉临进门前不知想劝慰些什么，却因闻得一股焦糊味，一个箭步冲向火炉，“喂喂喂！！”

他反射性的用新接上的锋利铁臂拨开丘灵被火炉点着了的头发，撵灭了残余的火星。

丘灵终于见着他刀子似的假肢，却似乎没有了同情和讶异的气力。

何玉临担忧道：“你不痛吗？下次喝酒，记得离壁炉远一点。”

丘灵看着他大笑：“喝酒就是要忘记一切，如果还要记得这么多事，喝酒干什么？”

何玉临闷不做声，将她扶上高床软枕。

丘灵蜷缩在墙角，半晌看着床头的一叠文件纸迷茫道：“为什么不索性瞒我一世？”

何玉临道：“你救过我，我想为你做点事。何况，一开始不知道你能信任我。”

丘灵认真道：“其实与信任无关。‘遗忘’在某些情形下确是良药，但无异于饮鸩止渴。无论是从生理学还是心理学上，一个人其实根本没有‘忘记’这回事，记忆是刻在身体上，画面和声音，包括逻辑都可以被大脑淡化，但情绪不会。这也是何以催眠可以唤醒人们被暂时遗忘的记忆，反之，当资料上的内容对应上我以往不知名的情绪时，我便明白字字属实。”

何玉临问道：“你可想好如何应对？”

丘灵：“还不知道，或许是我自己不想知道。”

何玉临：“也是。”

丘灵：“所以，混沌可否收留我几日？”

何玉临笑了笑：“求之不得。”

丘灵想起个人：“你搬到306，那贝尔·林现在怎么样了？”

何玉临不禁抖了一抖：“我不知道。”

丘灵想起在船上见着何玉临的情景，自然明白他何故发抖，更不愿去想象贝尔·林的处境：“这是最骇人的答案。”

何玉临温声道：“睡会儿吧，有什么事睡醒再说。”

丘灵呵呵一笑：“我还能有什么事。”

她合衣躺下，将脸对着墙。

却又转身坐起：“不对，是你有事吧。”

何玉临有些尴尬：“你太敏感了。”

丘灵笑道：“我猜对了。原来不是报恩，是有求于我。”

何玉临索性坦白：“好吧，你很聪明。”

丘灵更直言不讳：“只是不知道是混沌的事，还是你个人的？”

何玉临：“暂时没有分别。”

丘灵：“我现在的直属上级是谁？”

何玉临：“我。”

丘灵转身躺下，盖起被子：“晚安，希望你这次没有把炸弹装在床底下。”

何玉临气急了，愤声道：“我说了多少遍！追踪艇的炸弹不是我安排的！”

“那是谁？”

何玉临刚要说话，又被丘灵打断：“你可不要告诉我是计升！”

何玉临自知解释无力，只得叹了一声，走出门去。

丘灵在他带上门的下一秒，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的眼神一瞬间恢复了平日的坚定与漠然。

她拿出一副六棱形的深色水晶灵摆，举至自己眼前，灵摆在她的注视下摇摆不定。

这些资料可以是真实的，但真实这件物事，同样可以是表面的，如同断章而取义。

丘灵决定将深层次的催眠之法施在自己身上，以便直接想起资料覆盖不到的当年的枝梢末节。

她半靠在鹅毛枕上，任由自己渐渐对身体所在的环境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