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触碰轻若鸿毛,却让娃娃脸浑身汗毛倒竖,他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手指在他腕部轻轻一拨。
“呃!”
娃娃脸闷哼出声,整条手臂如遭电击,麻痹感瞬间蔓延至半边身子,五指痉挛般僵直,手机险些跌落。
他猛地瞪圆眼睛,对上了一张枯皱如树皮的老脸。
那老脸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阴森瘆人,浑浊的眼珠在深陷的眼窝中微微转动,嘴角咧开,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黑色烂牙。
“是你,你……”
娃娃脸面皮抽搐,声带都被振的发颤,
“你不是说不饿,去睡觉了吗?”
他突然闭嘴,觉得自己问了个好愚蠢的问题。
他就知道,像这种老家伙嘴里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来人赫然是已经回屋睡觉的李龟蛇。
他闻言,笑容更深,脸上的皱纹堆迭如沟壑:
“我是不饿,但做师傅的嘛,弟子们吃不掉的东西,师傅得帮他们消化掉。”
他的声音忽然低哑下来,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耐人寻味的慈祥,
“这是当师傅的责任,你说对不对?”
娃娃脸瞪圆了眼珠子,他似忽然意识到什么,惊疑不定道:
“不对,你刚才就在了,可你没阻止我发短信,你…….”
娃娃脸头皮发麻:
“就你一个人,你的弟子都没跟来,不对,你是偷偷背着他们追上我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娃娃脸遍体生寒,他完全猜不透李龟蛇在做什么,这种猜不透的背后让他毛骨悚然。
有一种比死亡,比任务失败,更令他心底发毛。
李龟蛇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一抹不悦。
“你这娃娃,太聪明了不好,不讨人喜欢呐。”
他叹了口气,指头轻轻点向娃娃脸的眉心。
娃娃脸想要躲闪,却根本动弹不得,乖乖的被点中眉心。
“做师傅的,哪里会背着徒弟?”
李龟蛇的语气忽然变得幽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老夫分明……一直在屋子里睡觉呢。”
娃娃脸的瞳孔骤然涣散,直挺挺的朝后倒下,意识陷入黑暗。
李龟蛇枯瘦的手掌钳住他的脚踝,像拖一条死狗般,将他拖行在青石板路上,另一只手则握着仍在震动不止的手机,屏幕冷光映照着他沟壑纵横的老脸。
既不接听,也不挂断。
阴森的暗巷里无人能从那对老眼中看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
第二天早上,冯睦从床上睁开眼。
视网膜上浮现几行提示字幕:
[第二监狱(可部分缺失展开)]
[第二监狱控制进度更新!]
[当前掌控完整度87%→90%!!!]
[事件日志记录:
1.王聪与你分别遭遇袭击,并完成反杀。(完整度 1%)
2.你为武馆点了三份外卖,均被师门消化。(完整度 3%)
3.暗中之人收到了娃娃脸最终发送的情报反馈,对你与王聪产生了更深的忌惮。(完整度-1%)]
总体而言,结果是喜庆的,冯睦对二监的掌控度再涨三个点。
说明昨晚的杀戮并非无用功,等同于斩断了暗中之人的一臂,加大了对方搞事情的难度。
但也暗藏两个隐患:
其一,暗中之人收到了娃娃脸的情报,对自己的忌惮更深,下一次若再搞事情,必定是更周密、更致命的杀局;
其二也是最蹊跷的一点——三份外卖均被师门消化?
“可是,二师姐他们昨晚空手而归,明明就逃掉了一个啊?”
冯睦微微蹙眉,他相信系统给出的情报是不可能有错的,
“所以,是谁背着大家偷偷吃了那份外卖?”
门外传来诱人的饭香,打断了他的思绪。
冯睦推门而出,只见红丫正抱着个硕大的桐木饭桶,在石桌旁为众人盛粥,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哼着小调的侧脸。
师兄师姐们都围绕石桌坐好,挨个接过红丫递来的粥碗。
乳白的粥面泛着油光,升腾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醇厚香气。
袁西第猛灌一大口,咂摸着嘴唇,眉头微蹙:
“这粥怎么如此黏稠,还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
“是肉香啦~”
红丫笑眼弯弯,一边舀粥一边笑着解释道:
“昨晚你们都睡下后,我睡不着就去厨房炖煮,这粥我熬了一晚上,加了能让清粥变荤香的秘制调料哦,外面买不到的那种。”
(自己的小袜子,脚上穿了几天,又被师兄含在嘴里几天,是绝对特制的调味儿,没撒谎呦~)
袁西第恍然大悟,又狠狠喝了一口,咧嘴道:
“原来如此,难怪这般鲜美可口。”
赵志新同样抿了口,然后扭头看向冯睦,揶揄道:
“咱们应该是沾了小师弟的福,红丫平时可懒得给咱们熬粥呦。”
红丫眼睛弯成月牙,又狠狠舀了一勺倒进赵志新碗里,甜甜道:
“三师兄喜欢就多喝点粥,我以后没事儿经常给你们熬。”
刘蝎看向冯睦,心里有些歉疚,脸上却没怎么显示,只是默默的喝粥。
宫奇催促道:
“红丫,你给小师弟先盛一碗。”
红丫却置若罔闻,硬是给大家都盛完后,然后就将粥桶盖上半开,从旁边又端出碗早准备好的粥递到冯睦手里。
冯睦和一众师兄师姐都微微诧异一下。
红丫面不改色,笑道:
“小师弟,你喝这碗,这碗师姐提前舀出来晾好的,刚好不烫嘴了。”
冯睦接过粥碗,视线又瞥了眼师兄师姐手里的碗,眼角微微跳了跳。
看起来每碗粥都一样,可他视网膜浮现的血条却有着微妙差异。
他的这碗叫——小师姐的爱心粥[1/1]。
他们的那碗叫——小师妹的“爱心”粥[1/1]。
冯睦用瓷勺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白粥,轻轻尝了两口。
“师傅不吃早饭吗?”
他突然开口,眼神瞥向院落东侧紧闭的房门。
红丫同样捧着碗提前晾好的粥碗喝着,她眨巴着大眼睛,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孝心:
“师傅昨晚恐怕没睡好,让师傅多睡会儿吧。”
她全然忘记了,昨晚是谁将师傅强行拽醒的,关键是,她没想好给师傅盛哪碗爱心粥。
冯睦“唔”了一声,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下的眼白微微扩散。
他看似随意地低头喝粥,实则悄然发动了[透视洞察lv3]。
视野穿透木质房门,穿透砖墙,却在进入房间的瞬间变得模糊不清。
屋内仿佛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浓墨,只能隐约看见一个模糊身影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什么物件低头端详。
那轮廓像是师傅,又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手里捧着的应该是书籍,不然呢,总不可能是颗人头吧~
“奇怪,竟然看不清楚?”
冯睦心底疑窦丛生。
Lv3的透视洞察能穿透20厘米的死物,师傅的房门又没有三层加厚,不可能有20厘米厚啊。
可为何看不真切呢?
冯睦的瞳孔微缩,猛然收回视线,瓷勺在粥面划出细碎涟漪。
因为,那床边模糊的人影似有所感,正缓缓的扭头,视线正对向墙外他所在的方向。
冯睦心脏微凛:
“会是师傅捡走的外卖吗,可昨晚师傅回屋睡下就没再出门啊?”
“门和窗户是在一个方向,所以也不可能是翻窗出去的,所以是我猜错了,不是师傅,还是说……那间房子还有另外的出口?”
冯睦也拿不定主意,拜入门墙后,他还从未去过师傅房间呢。
正思索间,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李龟蛇披着件灰布褂子,慢吞吞地踱步出来,眼下的青黑比往晚更重,看来是真的没睡好。
“师傅!”
红丫脆生生唤道,麻利地盛了碗热粥递去:“您喝这个。”
李龟蛇接过碗,他啜饮一口,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他目光扫过一众弟子,最后落在冯睦身上,然后从怀里掏出几本线装册子,封皮已经泛黄卷边。
冯睦连忙放下碗筷,双手接过,闻到一股混合着尘土和霉变的陈腐气味。
他垂眸瞥见封面上褪色的字迹,便小心纳入怀中,耳里传来李龟蛇的嘱咐:
“这几门武功拿去好好参悟,加紧修炼切莫懈怠。”
一众师兄师姐俱都在心底腹诽:
“小师弟已经很卷了,师傅您老人家还要他更努力,您这是想逼死俺们啊?”
李龟蛇不管弟子们心底的小九九,继续嘱咐道:
“若这几门武功当真对突破[血肉始解真功]有帮助.记住那种体悟,回来告诉你师兄师姐们。”
石桌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冯睦能感觉到数道灼热的目光看向自己。
显然经过昨晚,师兄师姐们的心思都活泛了起来。
既然某些武功“圆满”能能助[血肉始解真功]突破得无比丝滑流畅,那么即便退而求其次,将该武功练至“小成”或“大成”,是否也能起到些许作用?
关键在于找准对应的武功。
他们自知没这个能力,但小师弟已经证明了他有。
他们也不奢求能做到小师弟的地步,毕竟他们都是常年便秘的人,只求能有一点点润滑帮助,也是救了老命了。
冯睦咧咧嘴对师兄师姐们俱都露出温和的笑容,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三两口喝完碗里的粥,起身正要离开,忽然脚步一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对了,师兄师姐们师姐们可知道哪里能弄到洗髓丹,或者基因针剂?”
………….
杜长乐一夜未眠。
他坐在书房,肥胖的身躯深陷在椅子中。
书桌中央,折迭屏手机兀自亮着幽幽的冷光,旁边躺着一张被暴力捏断的SIM卡芯片。
“任务失败……全都死了?”
杜长乐的声音在死寂的书房里浮起,嘶哑得像是砂纸刮过朽木的腔子,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那张弥勒佛似的圆脸,再没了虚假的笑意,嘴角不再上扬,反而向下扯出两道刀割的法令纹,鼻翼洞张喘出热气。
这不再是笑弥勒,而是凶恶的夜叉。
“原本以为,只是两只随手就能碾死的小蚂蚁,没想到却是吃人的蚂蚁,真是痛煞我也!”
损失一队白面具,对杜长乐,不啻于自断一臂!隐门豢养的白面
尽管隐门内的白面具数量并不少,但能被他完全收服,愿意为他加餐的却不多。
何况,娃娃脸这队白面具是他用的最顺手的。
杜长乐眼中布满杀机,嘴里咀嚼着两个名字:
“冯睦!王聪!”
然而,杀机之下,一股更深的、冰水般的寒意,正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你们俩藏的真深呐,李涵虞肯定是被骗了。”
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逻辑:一个人隐藏得越深,所图必然越大,而这种人通常是不会给别人当狗的。
杜长乐对此深信不疑。
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再往深处想,钱欢被炸的真相,真的是那两个监区长做的吗?
李涵虞以为自己为儿子报了仇,可果真如此,会不会…….
杜长乐细思恐极,之前掌握的一些真相,此刻忽然又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杜长乐心底隐隐发寒:
“王聪和冯睦在二监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他们俩是各怀鬼胎,还是在联手做戏?”
杜长乐念头丛生,浮出种种猜忌,却又无法确认证实,他唯一能确认的就是这两人绝对有问题,而他入主二监的计划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杜长乐面色阴沉,忽地拿起手机,手指在联系人列表里疯狂滑动,最终死死悬停在“王新发议员”的名字上方。
他几次想要拨出电话,可每一次,手指都在触及屏幕前的一刹那,都僵住了。
这通电话不能打!
固然告诉王议员是最简单的处理办法,但同样有可能波及自己,引起议员的猜忌,得不偿失。
他用几十年的时间才打造出的人设,岂能随便毁在两只蚂蚁身上?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
杜长乐转变念头,眼中闪烁着阴险的光芒,
“我应该去找李涵虞,想方设法给这个女人提一点醒?”
杜长乐在心头盘算利弊,重新恢复弥勒佛似的笑容。
李涵虞若不信,最多当自己是挑拨离间的小人,无伤大雅;可她若是信了,哪怕只信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