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熵减文学网 > 青春校园 > 从大明王朝开始横推诸天 > 第二十章 唉我草秃驴怎么这么坏!(万字章节)

七世怨侣之事,关乎魔门本源,甚至足以决定此界的生死存亡,按道理来说,金山寺也不该轻易放人材是。

其实在来之前,徐行就已经做好了失败的打算,若这不能请来许仙,那么就当做一次单纯的交流,也不算白来一趟。

可如今听法海的意思,他对许仙似乎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执念?

注意到徐行眼中的疑惑,法海摇摇头,又提及一件世人难知的隐秘。

“七世怨侣乃是天魔星本源所化,若是在人间受尽磨难,转世轮回,便会吸引天地间的怨煞之气。

若是累积七次转世,情缘皆是不得圆满,便会令天魔星真正降世,化为祸世大劫。”

徐行有些讶然:

“人世情爱,竟有如此伟力?”

话一出口,徐行便忽然失笑摇头,想起上个世界的自己。

若非是得了厉若海传功,练成水火并济的阴阳道基,他只怕还难以战胜铁木真,由此可见,这情爱二字,实是不容丝毫小觑。

思及此处,徐行心中又不禁泛起浓重的怀念。

虽然严格算起来,他们分别还没有多少天,但是这种天各一方、换了人间的隔阂感,实在是太过强烈。

却不知道,她那里又过去了多久。

这种感触一涌上心头,便自发地攒簇成一朵紫红火苗,在徐行的脑宫中灼热地跳动着,令他双耳都有些嗡嗡地响。

徐行并未急着将这朵火苗打散,只是观察着情绪之力的构成,并且回想起自在天主操弄情绪的手段,心中若有所悟。

他的一份小小思绪,如今都能被情绪神提供凝成这具备不俗杀伤力的实质性火苗,若是放在自在天主,乃至更高一级的天魔手中,能发挥出何种威力,实是难以料想。

不过,如他们这样的魔头,已无法自生悲喜,只能假他人之乐,怪不得,要借助“七世怨侣”,才能激发祸世大劫。

这一刹那间,徐行已经洞悉了“七世怨侣”、“天魔冲七煞”这一传说的些许真相。

法海则是苦笑摇头,显然他两人对七世怨侣之说,也并非如此确定,却还是道:

“这是昔日道门一众真仙,联手推衍得出的结论,而解决方法也很简单干脆。

只要将这对由天魔星本源所化的男女,引入正道,等到他们都修炼成仙、破空飞升,自有上界帝君接手。”

这个办法的确是直戳了当到了极点,只要这对怨侣都能破空飞升、不入轮回,“七世”之名便无从谈起,祸世大劫自然消弭于无形。

更何况,此界的佛道高人,乃至上界帝君对突然降临的天魔星,都是颇为好奇,借此机会,也能一窥其中奥秘。

提及此处,法海惋惜道:

“只是这七世怨侣中的女方,有一世转生成了青城山下的一条异种白蛇,异类要走佛道正宗修法成道,极是不易,想要破空飞升,更是难上加难。”

听到此处,徐行也不禁颔首。

此界的佛道修法,皆是基于人身打造,又极其精微,容不得丝毫纰漏。

不要说是异类难以成道,就算是得了一具天赐人身,没有足够的机缘、禀赋,也不可能入得名门正宗之门墙。

光看符箓三宗对旁门散修的态度,就可以知道,此界异类处境究竟如何。

法海又继续道:

“两家高人一番推算之下,才算出她的成道之机,还要应在海境,亦或者说龙涎口上。

她若是能够将长江水道灵气梳理完善,便能走江化龙,弥平龙涎口之祸,则能积攒足够外功,举霞飞升。

上一世,便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只可惜魔劫爆发,幽游夜摩天险些彻底引爆龙涎口。

师兄不得不以身镇之,重入轮回,以至功败垂成。”

言及此处,法海不由得深深叹息,语气中充满了惋惜。

石护法想起仍在阴世,镇压酆都的大灵官,也不禁长长一叹。

“而这一世的许居士……”

法海无奈道:

“许居士的确继承了师兄的慈悲佛心,但这种感触和共情,反倒是令他无法进入‘虚空寂灭’的定境。

因此,无论佛道两家哪一家的修法,他都难以入手,只能走旁门之路,却也走得磕磕绊绊,难有大成就。”

此界佛道正统的修行法门,最核心的心法,便是“坐忘”、“寂灭”。

只有在这种绝对清虚的境界中,才能洗去一切后天痕迹,内不觉其一身,外不识有天地,才能真正感悟到符箓之精义,提炼出玄之又玄、纯之又纯的一缕元气,开启佛识。

这种修法的门槛极高,极其注重根行根器,心境稍有瑕疵,便难以入门。

徐行这才明白,为何法海并不一口回绝自己的请求。

只因他的修法,虽是旁门路数,不涉符箓,却也内蕴佛道真谛,有望成就大道,就算破空飞升,亦非是不可能。

若是许仙当真能够学成,这一世便仍有成道之机。

法海见徐行的神情,就知道他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又叹道:

“只不过,自从劫数临头后,这个看似完美无缺的计划,就已然彻底崩溃,贫僧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直到如今,都没有人知道,这场劫数究竟是从何而起,上界状况更是一团迷雾。

所谓破空飞升,七世怨侣劫数自消一语,自然也就成了空话。

事实上,如今困于此界的每一个人,正如在黑暗无光的大海中,各自漂流、争渡,却不知前路何往,甚至不知道是否还有前路。

这无疑是一种莫大的绝望。

这种情况下,正如法海自己所说,他能做的,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听完,徐行也肃然颔首:

“大师既然如此看重徐某,那这金刚尊之位,我便领了。”

法海双手合十,垂首道:

“贫僧代表金山寺上下、镇江两岸百姓,谢过尊者慈悲。”

徐行没有说什么过誉之类的废话,只是用一种平淡语气,简简单单回了四个字。

“当仁不让。”

他转过身,目光似是穿过雷峰塔,看到了无穷渺远,正在被魔门肆虐的天地,悠悠道: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理由,那也当不得慈悲二字,无非是看不惯罢了。

既然看不惯,我就一定要出手改上一改、变上一变。”

法海闻言,只肃然应道:

“慈者,爱也,悲者,伤也。尊者心愿众生安乐,如何称不得一个慈字,又因众生苦难而伤,如何称不得一个悲字?”

徐行听罢,只一笑置之。

“我一向只管做事,倒也不愿想那么多,大师既然这么说,那我也厚着脸皮收下了。”

言毕,他又看向石护法,目光有些古怪,问道:

“还未请教,这位朋友是……?”

徐行虽是第一次见这石护法,但一见那张脸,心中就泛起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只因那张脸,和大明王朝世界的李时珍,至少有**分相像。

唯一不同的是,李时珍因常年跋山涉水、采摘药物,并且以身试药,纵有四炼大成的武学底蕴,仍是显得清瘦,浑身更萦绕一股挥之不去的浓郁药味儿。

而这石护法则是身姿挺拔颀长,眉眼带煞,凌厉非常,一袭铁衣罩身,右手始终不离刀柄,显然是行伍出身,有着强烈的军中风格。

石护法闻言,双手抱拳,沉声道:

“亢龙宫石敢当,见过阁下。”

原来是他,这倒是不奇怪了。

徐行这才知道,这莫名高手,竟然就是如今亢龙宫的主事人,大护法石敢当。

他来到此界虽然还不到一旬时日,对其间高人也自有一番认识,亢龙宫大护法石敢当,便无疑是高人中的高人,堪为此界真仙之下,最巅峰的绝顶强者。

据说,石敢当小时候因为极其孝顺,被神仙托梦,送了他九个馒头、两个包子。

他在梦中吃完后,一觉醒来,便已拥有了九牛二虎之力,被一位兵家宗师看中,收为弟子,就此踏上修行道路。

为了磨砺石敢当,这位宗师将他丢到了山海关外,一处名为关东山的所在,独自面对盘踞其中的一众妖魔鬼怪。

五年后,石敢当自山海关回返,关东山更是被他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漂杵,再无丝毫妖气邪氛。

因刀法精绝、身如鬼魅,山海关外的民众都称其为“半人半鬼”。

凭此功绩,他直接被封为甘南道游击将军,自从与那位大灵官相遇后,便屡立奇功,最终甚至做到过正三品的高位。

听到这段故事时,徐行面色就极其古怪,如今一见石敢当真容,心中猜测更是完全确定,不由得一叹。

——寻龙点穴的风水师柳毅,“宁氏一剑”宁采臣,雷峰塔主白素贞,还有这位,这个世界,果然有哪里不正常。

在挂印离去,长居亢龙宫这些年来,石敢当的神通手段,亦是大有进境,在大真人境界,也算第一流人物。

徐行也意识到,方才一战,这位大护法根本就未出全力。

就像自己想要借此机会,一窥此人刀法般,他也在观察阿修罗血海魔躯,究竟能够生出怎样的变化。

徐行目光一动,直接道:

“久闻亢龙宫乃总领山水正神之所,未知石护法可有闲暇,同我交流一番神灵之道的奥秘?”

石护法性情直率,也不嫌徐行的请求冒犯,干脆道:

“徐先生刀法别开生面,我也想再讨教一番,自无不可。”

法海更是道:

“既是如此,金刚尊不妨先同大护法交谈,贫僧去取了那传承心印来。”

言语落定,也不见法海如何动作,其人身形便如一抹不存于此的水波涟漪,消失在折射进塔中的阳光里。

显然,这也是一种难得的虚空神通。

徐行自从降临此世来,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够不借助法器、法阵,便施展虚空挪移,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法海并不是如他一般,是直接用破碎虚空的手段,打穿虚空壁障,再以“镜中界”为舟筏,横渡过去,而是借助虚空本身涌动的波长,借势而为。

这样的挪移,虽然距离上不能同徐行相比,可却更为省时省力,消耗极少。

他一边观察法海的虚空神通,一边也在同石护法以神念交流,修为到了他们这个层次,一旦涉及自身修法,也只有神念交流,效率才算是足够。

表面看来,两人都是闭目盘坐,可浑厚神念已在刹那间经过了成千上万次跳变、转化,信息流庞大得难以想象。

过了半刻钟,石护法睁开眼,目中亮起两点灿然金光,那种森然如铁、寒彻冷绝的气质中,也多了一种号令千军万马的威严。

石敢当虽是兵家传人,性情却一向冷峻,绝不轻启战事,也几乎不打无准备的仗。

可这一次,他只是看着徐行,胸中便难以抑制地涌现出浓烈战意,亟欲挑战这位难得一见的同道强者,印证自身所得。

徐行方才给他展示的,正是与兵家神通最为相合的“战神图录”,以及铁木真征战四方、鞭笞诸国后,得到的战阵领悟。

石敢当虽是一位修行多年的兵家大真人,久经战阵,却也不曾真正如铁木真一般,以这种大战略的眼光看待战事,一时间自然受益颇多。

但石敢当却想不通,徐行究竟是从哪儿来的这种经验,难道他也是兵家大真人转世,特来求证旁门之道?

徐行则是微微一笑:

“石兄,你的心乱了。”

石敢当闻言,悚然一惊。

他忽然意识到在方才的交流中,他已在潜移默化间,被徐行神念中所携的战意影响,甚至开始与之共鸣。

石敢当摩挲刀柄,深吸一口气,将胸膛中涌动的战意,一点一点地抹平。

又过了会儿,等他用兵家神通自查数遍后,才缓缓睁开眼,看向徐行那张貌似无辜的面容,不由得叹道:

“徐兄,你这情绪神通,还真是……”

一时间,石敢当心中的震撼,甚至还胜过了大有收获的喜悦。

身为兵家大真人,他的心境虽不似道、佛两家修士那般澄明无垢,对外来神念、染化却有天然的抵御。

可徐行这种染化手段,石敢当却无丝毫觉察,甚至若非是徐行出言提点,他都要认为,这是心中自发而生的感触。

石敢当上下打量一番徐行,面色古怪,又道:

“若我是自在天主,一定要把你拐进中央自在天,届时,魔染一界亦非是全无可能。”

徐行则是摇头笑道:

“石兄所言谬矣,我能影响你,不过是因为你我道途相近,若是换了另外一人来,定然达不到如此效果。”

石敢当闻言,脸色一黑,幽幽道:

“徐兄,你自己算一算,把佛、道、兵、魔都排开后,那这世上和你道途不相近的高人,还剩下几个?”

徐行还真思考了一会儿,才不确定地道:

“剑修手段,我还不算太熟,应当可以防范,除此之外,还有那么多左道邪魔、上古妖王,多半也不吃我这套。”

石敢当面容虽是冷峻,一向给人以难以亲近之感,实则颇有点冷幽默,方才那些言语,也不过是说来逗趣。

因此,见徐行如此认真的分析,他反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能摇摇头。

就在此时,法海也再次出现在雷峰塔中,手中捻着一枚金光灿然的贝叶,将叶片递给徐行,沉声道:

“我们禅宗一脉,起源于昔年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

是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

这片贝叶中,便蕴含着普照一切、含藏万法的根本佛理,乃正眼法藏之所在,望尊者珍之、惜之。”

禅宗一脉,向来有不立文字的传统,都是由历代祖师将自己毕生所学,以及传承自前人的佛法佛理,化为一枚心印。

唯有同此道有缘之人,才能够洞彻其中真谛。

其中最为杰出者,甚至可以将这些佛法智慧,在极短时间内,尽数融会贯通,化作自身的法力神通,臻至不可思议之境界。

不过,这样的真意心印亦极其珍贵,上代金刚尊虽是已证得阿罗汉果位,又大耗精气神,也只能凝聚一枚。

若是寻不得够资格的传人,这道真意心印便要缓缓消散,他们这一脉,也就算是断了传承,要湮灭于历史中。

虽然法海已经认定,徐行已是本代金刚尊,但对待真意心印,仍是极为慎重。

昔日禅宗二祖为求正法,不仅久立雪中,甚至挥刀断臂,以示决心。

有二祖公案在前,历代禅宗高人对待正法传承,都是慎之又慎,要先设下重重考验,待得弟子全部通过,才能传其衣钵。

如今若非劫数临头,事关重大,法海亦不会有此一举。

徐行亦是敛容正色,双手合十,盘坐于地,令法海将手中贝叶,贴在眉心处。

下一刹那,晶莹纯净的佛光,从徐行身躯中绽放开来,好似一位身躯将要虹化,远去空行净土的得道高僧。

在佛光中,徐行的身形多次变化。

或是狰狞凶恶的阿修罗血海魔相、或是阴森诡秘的阴山白骨法身、或是龟蛇盘结的真武大帝,或是战天斗地的不屈战神……

可无论如何变化,那张面容都始终如一,佛光亦始终如一,好似不为外物所坏、无可截断的金刚本性。

法海不由得双手合十,长吟道:

“渐修,雨润梵中宝树。”

梵音佛唱响彻整座雷峰塔,激起风铃阵阵、铁马叮咚,挂在塔中的一应法器,皆是随声而动,亮起阵阵圆融佛光,明彻大千。

雷峰塔外,僧众们都抬起头,面露惊惶。

此前徐行闯入雷峰塔的动静,已让他们极其惊骇,不过当法海运起虚空神通,彻底将此处化为一方独立世界后,这些僧众亦难知其中具体情景。

如今众僧又见雷峰塔出现如此异动,心中自是震荡难平,不禁怀疑来者究竟是什么人物,竟然要方丈借助雷峰塔之力,才能克敌?

雷峰塔中,徐行浑身萦绕佛光,经过足足三十二次变相后,才归复本来面目,眉心金光更是前所未有的璀璨,似一轮降临人间、普照一切有情众生的大日。

法海见状,又是一顿足,双手捏出法印,运用佛门狮子吼,大喝一声:

“还不醒来?!”

一声喝出,徐行缓缓睁开眼,手作拈花状,目光活泼圆明,笑容恬淡,漫吟道:

“顿悟,雷行海上扁舟。”

一语落定,他长身而起,充盈雷峰塔的佛光,竟然自行冲霄而起,交织成一尊大佛虚影,高约百丈,方圆百里皆可见。

法海虽然早就知道,徐行一定能够从心印中领悟出全套神通,但如此声势,仍是在他意料之外。

感受着这尊佛陀中传来的法理,他心中甚至油然生出一种惋惜感。

——如此英杰,若是入我佛门,全心钻研佛法,岂不是早就可以证得果位,飞升极乐?

金山寺中群僧一见这尊佛陀虚影,感受到其中传来那种无比熟悉的气韵,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

有修行金刚法脉者,仔细感受一番后,惊呼道:

“金刚尊,是金刚尊出手了!”

听到金刚尊三字,群僧心中不禁大定。

自魔劫之后,金刚尊便再无出手记录,虽然寺中长老都说金刚尊正在闭关修行,但在这种特殊时候,僧众仍是不免多想。

如今再见这尊擎天巨擘出手,他们心中的忧虑自是一扫而空。

还未走出太远的李钟侯,在感觉到金山寺中有人闯山时,便停住了脚步,眺望此处。

他也没想到,居然会有魔教中人选在这种时候,进犯金山寺,不由得长叹一声。

李钟侯乃是智慧通明之辈,自然明白,出了这种事,法海定然要把自己和那魔门强者联系起来。

如果说方才游说失败,正一道不过是少了个可有可无的盟友,那么现在这事儿一出,正一道只怕就要多一个败事有余的敌人了。

不过,虽是如此,李钟侯心中也无多少忧虑,毕竟哪怕在魔劫前,处于鼎盛时期的金山寺,也不可能同正一道掰腕子,何况是现在?

他只是感慨更深、无奈更多。

毕竟这一次合作,乃是大天师他老人家亲自下达的任务,办不成倒也罢了,如今这状况,又要怎么解释?

李钟侯正思索间,没过多久,就见一尊大佛自金山寺中升起。

即便相隔甚远,他也能感受到这尊大佛中蕴含那种照见诸相非相、不住色声香味触法的韵味,心头更由衷升起一股天上地下皆为虚妄,唯有此佛才是唯一实在之意。

李钟侯目光猛地一震,浑身激荡出青蓝交织的电光,心中更似霹雳大作,雷声隆隆,涤荡心魂,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面容大变,心中更是惊骇。

慈航普度和金刚尊之事,在天下虽是隐秘,金山寺也从无主动宣扬,却瞒不过正一道的耳目和推算。

李钟侯这一次来金山寺,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说服法海加入东南之地,如果不成,也要探明他对慈航普度的态度。

这第一个任务虽是没有达成,但李钟侯却也从法海言语的字里行间,以及神情神态中,深刻意识到他与慈航普度绝非一路人。

能有如此收获,他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可这种正宗金刚禅法的韵味,又是从何而来?

李钟侯自然辨认得出来,这并非是阿罗汉级数的高手,而是一名功行深厚的大真人。

可普天之下,能够将金刚禅法运用到如此境地的高手,除了慈航普度,还有谁人?!

李钟侯的目光立时变得无比凌厉,自觉已经思索出了此事真相。

这金山寺定然在东南之地早有图谋,慈航普度说是被逐出山门,与金山寺势不两立,实则与之互为犄角,暗通曲款!

李钟侯此前见法海时,心中就有些疑惑,一个大派尊主,怎地会如此仁慈,当真挂念那些黎民百姓?!

难不成真是吃斋念佛,把脑子吃坏了?

如今再看,李钟侯心中才无丝毫疑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法海贼秃,当真是好手段!

他甚至不禁佩服起法海来。

——果然不愧是执掌门庭之人,城府之深沉、手段之阴险,实是骇人!

念及此处,虽然道魔不两立,但李钟侯在心中,仍是感谢起那位魔门强者来。

——若非此人横空出世,又怎能逼得金山寺暴露底蕴,令他洞悉这群贼秃的险恶用心?!

想到这里,李钟侯连热闹也不打算看下去,直接运起架起剑光,朝着正一道龙虎山飞去,要将这个消息禀告大天师。

他一边飞一边还心有戚戚焉。

——不秃不毒,不毒不秃,这群贼秃,真真是坏得流油了!

又过了一会儿,那尊大佛虚影才缓缓消散,法海的佛唱声也从雷峰塔中传出,声音依旧浑厚、安稳,抚平众僧惊疑。

传承仪式结束后,白素贞才推开塔门,莲步轻移、款款而来,对徐行施了一礼,柔声道:

“见过尊者。”

在白素贞身后,则是畏畏缩缩的聂小倩,她从白素贞的肩膀后面探出头来,望向徐行,目中既有敬畏、戒惧,也有掩饰不去的好奇。

聂小倩此前之所以如此害怕徐行,就是因为白骨法身的“纣绝阴天秘箓”,天生压胜她这种鬼物,生杀予夺。

而如今,徐行满身都是金刚佛韵,聂小倩心中非但没有敬畏,反倒是有一种天然亲近。

徐行则是拱手抱拳,朝法海、白素贞分别一礼,扬声道:

“两位同修,幸会。”

从那份心印中,徐行不只是得到了上代金刚尊的全部传承,更明白了为何三尊传承,缺一不可。

只因金山寺的最高神通,便是要三尊联手才能施展出来。

并且摩诃尊同菩提尊传承的神通隐隐相克,唯有齐聚三尊,才能将这种限制转化为绝大力量,破魔斩邪。

石敢当也走上前来,由衷祝愿道:

“恭喜大师,总算得偿所愿,齐聚三尊,又添一大臂助。”

亢龙宫、金山寺、蓬莱海境,三家都是共同应对龙涎口的战友,如今得见金山寺终于补足三尊,石敢当自然为盟友感到喜悦。

尤其是在如今这个世道,在魔道倾轧喜爱,能够多哪怕一分力量,也算是多了一份希望。

更何况,石敢当还亲身领教过徐行的手段,对这位新任金刚尊,自是抱有极高期待。

说完这件事后,白素贞又转头看向法海,将自己从聂小倩处得来的信息,一并告知。

这少女成为鬼物不知已有多久,对生前的记忆,也只剩聂小倩这个名字,以及“观音大士”的形貌。

据聂小倩所说,她在死后,始终诵念观音大士之名、观想观音大士的形貌,魂魄便逐渐壮大,颇有神异。

她虽是记忆缺失,却天性良善终日游荡于密林中,帮助了不少乡野村人,还被塑了金身,奉上了神位,成了一尊享受香火的山神。

再到后来,她便被黑山老妖找上门来,一体擒拿,彻底封印,失了本我神识。

法海等人听罢,皆是沉吟不语。

这样的经历,无疑很符合聂小倩的身份,只是解释不了,她为何会被自在天主盯上?

很显然,其人身上怕是还隐藏着连她自己,也不知其然的秘密。

徐行目光浮动一会儿,心中隐约有个猜测。

按法海所说,七世怨侣所代表的,便是人间情爱,这也是天魔星的本源。

既然如此,那么七世怨侣,当真就只会有一对吗?

会不会,聂小倩亦是其中之一?

那么,远在青城剑宗的宁采臣,又会否真正与之有关?

这个猜测,徐行并未说出来,只是目光浮动片刻,忽然看向聂小倩,问道:

“聂姑娘如今,有何打算?”

聂小倩也非是愚人,光是通过黑山老妖的举止,以及身前这四位高手的神情,就能够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的存在,对他们极为重要。

想到这里,聂小倩不禁轻声道:

“既是恩公助小女子脱离魔爪,今后如何,全凭恩公安排。”

徐行摇了摇头,坦然道:

“你的路要怎么走,我不会帮你安排。

我也不瞒你,你或许从出生开始,就已注定同五方魔教有紧密联系。

现如今,在魔教内部,也有一位大高手,对你虎视眈眈,说不定哪一天,就要来将你夺走。

此人神通高绝,若是出手,我和在座诸位,都无从抵抗,至于再之后的下场,我亦不知。”

徐行这段话说得很平静,也不带丝毫恐吓意味,但光是这个事实,就已足够吓破世间九成九修士的胆。

而剩下那零点一成,如果知道那位大高手乃是中央自在天主本人,只怕其中也有九成九的人,要惶惶不可终日。

聂小倩听罢,沉默片刻后,才喃喃道:

“这是……命中注定?”

在过去的人生中,聂小倩清醒的时间,可以说是屈指可数,因此她极其熟悉黑暗,甚至极其熟悉那种黑暗所代表的死亡本质。

在这样的体验中,其实她对今后的人生,早已绝望、麻木。

若不是一睁开眼,就见到对自己至关重要,好似血脉相连的“观音大士”,聂小倩根本就不会有丝毫活下去的想法。

可现在,她的人生刚刚开始有了一点色彩,便被徐行毫不留情地打碎,重新变成了最熟悉的灰暗。

并且,在见识到那一点微光后,这以往司空见惯的灰暗,竟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但聂小倩没有感到恐慌、畏惧,反倒是从心底里涌现出一股无明怒火。

她不明白,为什么是自己。

她跟不明白,为什么人世间会有如此莫名其妙,稀奇古怪的事。

——凭什么有人一生下来,就注定要过这样的人生?!

徐行摇头,负手道:

“这不是命,只是因果,恶因孽果,但这样的因果,你接受么?”

聂小倩双拳攥紧,却是猛地垂下头,任由长发将自己的面容掩盖,不发一言。

——接受如何,不接受又如何?!

听到徐行这番话,白素贞不禁面露不忍。

虽然这的确是事实,但对聂小倩来说,也实在是太过残酷了。

最残酷的是,他们这些人,纵然有心相帮,也是无能为力,更不知从何入手。

聂小倩沉默一会儿后,猛地抬起头来,那张娇艳尤绝的白皙面容上,忽浮现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坚决。

少女直视徐行眼眸,一字一句道:

“若真是如此,那小倩恳请恩公,赐小女子一死,就此解脱。”

聂小倩虽是在一心求死,语气中却无丝毫绝望,反倒是隐藏着一股巨大的愤怒。

她选择死,不是因为不想活。

恰恰是因为她很清楚生命的价值和意义,才要用这种方式,让那肆意欺辱自己的幕后黑手谋划落空!

这是一种以生命为代价的报复!

可徐行仍是摇了摇头,平静道:

“你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对他有多少影响,却会令我们失去唯一的线索。”

他感受着从聂小倩身上传来的愤怒,面色虽是如常,心中却极为满意。

这样的愤怒,和柳毅面对钱塘君时如出一辙,却要更为激烈、澎湃。

对聂小倩来说,敢怒已是极其不易。

徐行看着逐渐沉默的聂小倩,忽又问道:

“既然连死都不怕,那敢不敢找他算总账?”

聂小倩闻言,目光甚至都没有亮哪怕一下,只是摇了摇头。

她虽然从未修行过正统传承,却也毕竟享受了那么多年香火,魂魄稳固,对场中四人的力量,有一个最粗略的判断。

若是按吸纳香火的增益速度来看,她起码要不间断地吸收数千年香火,并始终保持那种速度,才有希望赶上其中一人。

可哪怕他们四人联手,也非是那幕后黑手的对手,那自己这头飘零世间的鬼物,又能做些什么?!

面对如此消沉的聂小倩,徐行却露出笑容,满意道:

“敢怒敢做,还有自知之明,很好。聂姑娘,你可愿入我门墙,随我习武?

我虽是不能保证,让你有机会能够清算此人,却可以为你提供一线之机。

但是要抓住这一线之机,你需要付出很多很多,甚至有很大概率,在这条路上拼到魂飞魄散。

这样的路,你愿意走吗?”

听到徐行的邀请,法海等人都是欲言又止。

其实按他们的想法,聂小倩毕竟情况不明,倒不如暂时先安置起来,以观后效。

但徐行并不这么想,他已经感受到聂小倩对监禁生活的不满和压抑,那满腔愤怒也是由此而生。

既然如此,倒不如给她一个机会,看一看这位被自在天主看中的阴灵少女,究竟能够走到什么地步。

徐行还记着法海说过的,对“七世怨侣”的处理手段。

若是聂小倩亦是这种得天独厚的存在,那么令她修成大道,应当也是减轻祸世灾劫一种办法。

这一次,聂小倩的眼中,终于亮起了一点光芒,虽然很小,却足够明亮、足够灼热。

少女缓缓地、重重地点了下头,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态度,沉声道:

“求之不得。”

徐行见状,哈哈大笑。

他轻描淡写道:

“既入我门墙,那徐某便可以保证,若那人当真要来,纵使不敌,我这个做师父的,也会只死在你前面。”

徐行这话说得理所当然,有一种天经地义的意味,却令聂小倩倏然红了眼眶,胸膛中更涌现出一种陌生的融融暖意。

这样的关怀,实是她此生不曾有过的体验。

白素贞刚想说些什么,徐行又转头过来,望向她,诚恳道:

“我这次来镇江,除去见识金山寺的佛法神通外,也是为了前来拜访许兄,请他出山,入我宗门。

未知此事,菩提尊能否同意。”

白素贞一愣,法海便将徐行打算开宗立派之事,以及自己准备让许仙尝试旁门修法的打算,都尽数道来。

“十万大山,开宗立派……”

白素贞重复着这几个字,目光幽深,不知在思考什么。

徐行见状,也只能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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