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熵减文学网 > 青春校园 > 从大明王朝开始横推诸天 > 第七章 元神御剑,一剑斩泾阳! (万字章节,双倍求月票!)

提及这位桑皇扶摇天道主、魔门第一人,甚至是天下第一人,饶是以敖峥嵘的胆气,语声都不由得有些颤抖。

除了对外战功卓著,为魔门立下赫赫功劳外,黄举天在五方魔教内部,亦是所向无敌。

北方天魔、夜叉修罗天之主,本就是黄举天昔年部署,曾跟随此魔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功勋,一向唯他马首是瞻。

南方天魔一心只想重开酆都,总领幽冥,精力都放在针对青城剑宗、海境龙宫等势力上,争权夺利的念头还在其次。

西方天魔成道还在黄举天之前,也曾以西北塞外的胡人、蛮人为基业,称帝建国,最终却也是功败垂成,反倒是令黄举天这个后来者捷足先登。

至于神秘的中央天魔主、他化自在天魔,则是极少现于人间,只是在幕后操弄天下局势,蛊惑人心、挑动大战。

直到如今,修行界中都很少有人知道,这位中央天魔的真身,究竟是谁,即便是在海境龙宫的典籍中,亦无相关记载。

徐行听罢,不由得叹道:

“果真是魔威滔天。”

左擎天、李修儒亦是心有戚戚焉,不住颔首点头,认可徐行的结论。

只不过,他们也感到有些奇怪,按理来说,但凡是此界修行有成者,都不可能没听说过桑皇扶摇天,以及道主黄举天的大名。

眼前这位明显是天下有数的高人,怎么会连这事儿都不曾听闻过?

他们又想起,方才敖峥嵘对徐行必恭必敬的态度,以及徐行打死黑山老妖的最后一拳,心中亦有所猜测:

——难不成,这位乃是自前古时期,便沉眠至极,只待龙宫陷入危难,才被唤醒的老龙?

如若不然,他怎么会通晓如此多的手段,又一身澎湃至此的浑厚精元?

只不过,敖峥嵘也有自己的疑惑,他看向左擎天、李修儒,又问道:

“这树妖如今已魂飞魄散,还残存有如此多的乙木精气,生前在桑皇扶摇天中定然颇有地位,这黑山老妖究竟是什么来路,竟敢如此行事?”

敖峥嵘这话并非是无的放矢,须知草木精怪想要开灵成妖,难度还要更胜过寻常的飞禽走兽,可谓是珍稀至极。

而能够修炼到这种境界,更可以说是举世难寻,定然会引来整个桑皇扶摇天,乃至那位东方天魔的关注。

以黄举天的性情,怎么会容忍自己的真传弟子,被一介出身南支的破落户,随意宰杀,却默不作声?

这个问题一出,李修儒、左擎天面面相觑、四目相对,亦是不明所以。

他们两人对五方魔教所知不深,只把魔教中人的互相残杀视为寻常事,事前并没有想这么远,如今听敖峥嵘一说,才觉得有些奇怪。

李修儒想了会儿,也摇头道:

“这老妖第一次出手,便是在剑南道的地界,甫出世便是真人境界,至于此前究竟有何过往,却是不为人所知。”

左擎天沉吟片刻,则解释道:

“或许,就是因为南支衰颓,这老妖行事才如此肆无忌惮,无所不用其极。”

敖峥嵘点了点头,也算是勉强认同这个说法,只不过心中犹有疑虑。

毕竟,背靠幽游夜摩天的泾阳王敢主动寻衅海境龙宫,出身南方魔教的黑山老妖,敢杀魔门东支的真传,怎么看,都不像是衰颓的样子。

难道说,他们背后还别有依仗?

徐行倒是没有思索这些事,只是一边观察那些乙木精气,在大槐树树身上的流转轨迹,一边看向寄居槐树中那头女鬼。

只不过,无论徐行怎么看,从这女鬼身上,都看不出半点“幽游夜摩天”**的气息,如今更像是因消耗过度,而陷入沉眠。

徐行心中有个猜测。

或许这女鬼本就是村民供奉的山神,然后黑山老妖发现了对方身上具备某种奇异之处,才保留这座村落,用以祭祀、供奉此鬼。

但若事实真是如此,那神像中残存的清净佛韵,又是从何而来?

黑山老妖又究竟想要通过这头女鬼,达到什么目的,当做祭品,召唤天魔吗?

又或者说,她就是敖峥嵘口中,所谓的七世怨侣之一?

知道的越多,徐行心中的疑惑也就越多,只不过目前来看,都还找不到解决的方向,还是要等这女鬼苏醒。

所以他索性也就不再去想,只是将槐树再次放到袖中,又将残破的阴山取了出来。

此前黑山老妖献祭自身时,也连带着把阴山中蓄养的一众厉鬼怨灵给融了进去。

是以,如今阴山中尽是一片空荡。

不过也正因如此,徐行能够从中清晰地感知到“纣绝阴天秘箓”的存在。

阴山只是秘箓显化的心相,真正的根基,还是“纣绝阴天秘箓”本身。

这道秘箓,与徐行在古庙中所见的阴蚀魔文极为相似,只不过却要复杂数十倍、乃至一百倍。

徐行历经了数个世界,还是第一次,在这种修行传承上,感受到两眼一抹黑的感觉。

这个世界的神通法术,和师法天地的武学,的确有共同之处。

最起码他的种种手段,论及本质和敖峥嵘、李修儒等人并无差别。

可法符、法箓之类的被修士们视为根基中枢,用于调度法力存在,对徐行来说,还是一个完全新奇的玩意儿。

其实蕴含正宗道意的法符还好说,就如徐行当日从敖峥嵘手中,缴获的那几张真人法符。

虽然这些法符的纹路亦极其繁复,可那毕竟是摹画天地自然,遍述阴阳变化的云篆雷文,对徐行来说,勉强还可以体悟。

其实在徐行一生所学中,也的确有这样一门武学,与符箓体系天然相同,那便是以八卦为根基的“周流六虚功”。

梁萧的“周流六虚功”,就是想要通过八卦,来演绎出他眼中那个充满秩序、无比规整的世界。

符箓这种天地大道的具象化存在,正合此意。

可对这些阴蚀魔文,徐行只能感觉到,它们也的确是在摹画、表述某种存在。

但那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事物,或许,这便是天魔眼中的世界,想将之破解,化为己用,就需要耗费更多心力。

最好的方式,当然还是找一个本就精通魔门**的高手,来为自己讲解。

如果实在找不到活人,那么能够找到更多能够与之相互印证的魔门经典,亦是一条路子。

想到这里,徐行倒也不急,先把阴山再次放回“真武昊天镜”中,转而看向了人群中的左擎天,扬声问道:

“左兄,你这打熬气力的法子,和徐某所学倒是有些相似。

你若是不介意,可否让徐某一观那道‘黄神越章符’,助你改良一番**?”

在修行界中,就算是同门师兄弟、乃至师门长辈,要观修士体内的本命真符,亦是忌讳中的忌讳。

只因在修士们看来,本命真符乃是比肉身皮囊,乃至单纯的神魂,都要更重要,也更能代表修士自我存在的根本。

本命真符中的每一笔、每一画,都是修士毕生心血精力所凝,更是明确无误地展示出了其人所学的全部细节。

若是有心人想要依此施法针对,那后果可以说是不堪设想。

当然,其中也不是没有例外,剑修们至纯至粹的剑胎,就算是一个。

不过左擎天倒是不觉有他,大大方方地拿出来,那一张由梦中仙人赠予的法符。

并且,以徐行的实力,想要害他,也根本不需要如此麻烦的方式。

并且,左擎天的修行法,虽是从法符中参悟得来,却也走上了一条与之不尽相同的路数,这张法符完全无法代表他的成就。

徐行只一看,就发现这张法符,比起他见过的道门真人符,以及黑山老妖的“纣绝阴天秘箓”,的确是粗浅得过分,不过寥寥几笔。

但是比起两种极其完善的修行体系,反倒是这种粗浅简陋的法符,适合徐行入手。

略微感受了下其中所蕴含的厚重气息后,徐行又转过头,看向左擎天,仔细探寻了这汉子体内的气机流转后,不由得颔首。

若是按照正统符修的炼法,应当是以这张法符为根基,凝练属于自身的符种,从而踏上修行路。

只不过,这种炼法,还需要有与之匹配的心法,辅以复杂的引导姿势才能达成。

并且在修行途中,对抱元守一、调息吐纳、洗涤杂念等等方面,有相当严苛的要求。

哪怕只是其中一个步骤,没有进行到位,亦无法成就符种,踏上玄门正宗的堂皇大道。

只因法符本身,就是一种天地大道、自然规则的实质化具现,若不能达到“澄心味象”的坐忘境界,便无从体会这种精神。

左擎天自然没有这样的心境,所以他的办法,便是取势象形,只单纯感悟法符的气韵,并用这种气韵,指引体内气机流转。

这样的做法,其实和徐行所见的内力武者、真气武人们别无二致,都是从天地自然中,感悟意境、体会精神。

只不过,左擎天体会的不是自然本身,而是且经过了某种“转译”的法符。

左擎天从这种高度抽象化的法符里,都能领悟出来一套行之有效的炼气法,哪怕以徐行的眼光来看,也算是武道大材。

若是放在上个世界,只要有够格的神功传承,至少也是个直指大宗师,甚至有望破碎虚空的绝世高手。

念及此处,徐行也不耽搁时间,用神念传了左擎天一套来自于释印神,又经过他个人改编的“山河潜龙诀”。

这功夫本就是以人体为天地,视经脉为龙脉,内蕴无限江山,与勾连山根地脉的“黄神越章符”气韵相合。

左擎天虽是不曾接触过这样的法门,却也感受到其中不凡,只一修行,整个人便沉浸了进去,根本是无可自拔。

在左擎天专心修行时,徐行亦再次开始体悟起符箓的的奥义,并且总结起这个自己首次接触的修行体系。

在徐行看来,所谓玄门正宗的传承,根本就在于,他们掌握了一套用于提炼天地道理的法门,也即是符箓。

通过符箓,修士们可以练成玄妙的法力,用一种更轻松的方式,去撬动天地法则。

而据敖峥嵘所说,他和自家叔父修行的上古神魔大道,模仿的则是上古时期的神魔。

这些神魔基本都诞生于混沌未分时期,天生便具备无穷伟力,乃某种大道的化身,性情却也因此混沌不明,纯粹的野蛮暴戾。

所以,上古时代的妖族、人族为了抗击这些古神魔,则开始模仿起祂们,甚至要比他们更极端、更野蛮,这就是上古神魔大道的起源。

后来的炼气士们,正是有感于上古神魔大道,对修行者心智的影响,才开发出了澄澈心灵、容纳万物的坐忘法门。

也因为有了这样的坐忘法门,前古先民们,才能一步步从上古神魔身上,感受到玄之又玄的“道之所在”,从而将之抽象为符箓。

到了后来,也只剩天生**强横,与上古神魔相若,亦或者根本就是上古神魔血裔,具备不凡血脉神通的种族,才会走这样的道途。

龙族正是其中之一。

而徐行经历的前几个世界,并没有如上古神魔这种上秉天道的存在,故此,武者们一开始所模仿的,便是天地自然。

这也是为何,除去个别武学外,徐行所练的武功,鲜少会影响性情,更不会凝成“符种”、“本命真符”这么规整的存在。

规整自然有规整的好处。

就像徐行刚来这个世界,就曾意识到的从上到下,一气贯通,体系清晰明了。

无论哪一步,都有前人足迹,只要天赋才情足够,又不缺天材地宝,那么超凡脱俗,甚至破空飞升,都是按部就班、水到渠成。

与符箓体系比起来,徐行所学那些武道功法,都算是半成品,最多只到等同真人的破碎境界,再往后便只能自行摸索、披荆斩棘。

但话又说回来,正如敖峥嵘所说,在如今这个时局里,却正好适合他们这些不入正宗的旁门高手,大展拳脚、叱咤风云。

——

就在徐行等人远去不久后,黑山老妖战死的那座古庙外,又有了新的来客。

只见一个背着书箱,头戴儒巾,身材颀长的书生,缓缓从山脚走来。

看着被烧成白地的村落,以及那位于山巅的古庙,书生眼中掠过一抹疑惑神色。

徐行当初只是用十阳金焰,将黑山老妖死后爆发四散的森然鬼气、浓重魔氛给炼化,并没有去管不算祸害的乙木精气。

虽然距离那场大战,已经过去了一会儿,但是此处残存的乙木精气,仍是十分浓郁。

书生行走在这山野间,甚至一种感觉,自己好像忽然回到了那阔别已有十来年的故乡。

他本是奉了自家师尊之命,为护自家小师弟周全,才星夜奔袭而来,却不曾想,竟然在此处嗅到了故乡的气息。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小师弟现在又去了何处?

书生念及此处,身形化作一道剑光,落到那山神庙前,想要查探一番,是否有关于师弟去向的蛛丝马迹。

可他一抬头,就看到了那尊山神娘娘的面容,不由得心神恍惚,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

面对乙木精气,书生还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感到熟悉,但是面对这张素不相识的面容,他却不知道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饶是以书生的至纯剑心,亦是矗立原地,看着那尊雕塑怔怔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了过来。

他眉心一皱,以剑意斩灭心中杂念,无论这女子究竟是谁,终究不比小师弟的下落重要——尤其是在涉及到家乡人的现在。

书生闭上眼,精纯至极的剑意破体而出,矫跃如龙,顷刻间将古庙扫过一周,却是一无所获。

书生睁开眼,目中忧虑更甚。

以小师弟的修为,驱使“计都隐曜剑符”虽是瞒得过寻常真人,却绝瞒不过他这个对剑符极其熟悉的真人剑修。

如今既然不见丝毫气息,那只说明,小师弟要么是得了高人相助,驱使剑符离去,要么就说明,他已然落入旁人之手。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专精剑术一道的书生,都难以再追索下去,为今之计,只有先回转宗门,让师尊再算一卦。

念及此处,书生不再耽搁,身形拔地而起,化为一条风驰电掣、煌煌赫赫的虹光,横亘长空,再次往蜀中地界飞驰而去。

书生如此做派,已足称得上招摇,可沿途每一个见到这剑光的妖魔鬼怪,却都只觉目眦欲裂、难撄其锋,根本不敢有丝毫动作。

——

以李修儒的修为,就算是全力驱动“计都隐曜剑符”,飞遁之速也算不得如何,不过有了徐行的助力,那便大不一样。

徐行的五脏庙,足可在阴阳五行中任意转化,完全可以视为一座大熔炉,抽取、提炼天地元气的速度,远非寻常真人修士所能比拟,根本是来者不拒。

在飞腾的过程中,徐行亦是深刻感受到此界的广袤无垠。

他们这一路遁行,远去万里,所见竟然皆是渺无人烟,其中更是遍布无数雄伟挺拔、连绵不绝的山脉。

徐行更是能够感应到,隐匿于这些山林中的法力波动,足足成百上千,其中厉害的高手也有数十个。

果真是群魔乱舞、妖孽横行。

只不过,这些妖魔也如徐行所知那般,行事极为小心谨慎,等闲不会轻易冒头。

据敖峥嵘所说,五方魔教虽是占据了大半个中原,可其中绝大多数的妖魔鬼怪,都是只懂烧杀抢掠,不懂治理。

五方魔教中,也只有桑皇扶摇天、婆罗利仞天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国度,统治、奴役臣民。

只不过到东、西两支的做法还不大一样。

桑皇扶摇天是在国度中,一视同仁地散布魔门**,从中选拔魔道真种,培育魔门高手,以壮大实力。

婆罗利仞天则是延续了天竺的种姓制度,注重出身,以五胡为尊,汉人为卑,视贫民为炼法耗材,大肆抽取血税。

其余远离这两脉地界的凡人们,则几乎被吞噬殆尽。

这也是为何,李修儒和左擎天,看到被黑山老妖庇佑的数百名村民,会深感奇怪。

徐行一边从两人一龙口中,了解更多关于此界的情报,一边分心操持“计都隐曜剑符”,也只用了数个时辰,便带着众人跨越重重山水,靠近安南地界。

安南直抵南海,出海便是广阔千里、万里的海域,气候四季湿热。

往东是古老蛮荒、充斥原始气息的十万大山,据说此处沉睡着无数上古时期便存在的神兽异怪,乃天下修士禁区。

向西则是广大南疆,自古便是瘴疠之气横行,毒虫猛兽肆虐,乃三苗氏故地,同时也被一众邪魔外道,视为炼法修行、躲避正道的圣地。

魔劫之前,南方魔教幽游夜摩天,就曾盘踞此处。

远远望去,就见一片木质村落,沿着一条奔流入海的滔滔大河,星罗棋布。

这还是徐行来到此界以来,见到的第一个大型人族聚集地。

虽然比起徐行在先前几个世界里见到的城池不算什么,但是在这个世界,规模已算是颇为可观。

在河流尽处,则是一座格外巍峨的城池,遥遥一看,简直就像是一座拔地而起、突兀现世的山峰。

敖峥嵘瞧着那座城池,再看这些村落,略微有些不解。

钱塘龙君理应在几天之前,就已赶到此处,以他这位叔父的性子,若是知道泾阳王的所作所为,定然是不闹个天翻地覆,决不罢休。

可如今看上去,此处竟然没有丝毫战斗过的痕迹,莫非叔父还没有到此,就已被人在半道拦截?

左擎天则是叹道:

“柳兄本是托人传信,我也不知,来到此处后,要如何寻他。”

徐行却笑了笑,轻松道:

“既然找不到柳兄,倒不妨让他来找我们。”

左擎天有些不解:

“不知前辈要如何作为?”

他们在安南本就是人生地不熟,此处又是泾阳王经营了数百年的老巢,又要用什么方式,把消息传到柳毅手中?

左擎天在被徐行传授了“山河潜龙诀”后,对这位疑似上古龙族前辈,可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所以,听到这种说法,他只怀疑徐行有什么奇门术法。

徐行看向那座城池中,最为宏大高耸的建筑,目露奇光,云淡风轻地道:

“只要我们在这城里,闹出些大动静,想必柳兄无论在哪儿,都能看得清楚吧。”

言毕,他回过头来,看向敖峥嵘三人,露出一排洁白牙齿,灿烂一笑,笑意亮堂如明灯,照进三人胸怀中。

“这种事,徐某可擅长得很呐。”

就在那座,被徐行盯上的宫殿内部。

这处殿宇修筑得极其庞大、华贵,四处都立了盘龙华表、珊瑚水晶,顶上镶嵌着数百颗大小一致、晶莹剔透的夜明珠,富丽堂皇、美轮美奂。

这里,正是越人始祖、安南水神,泾阳王的宫殿。

宫殿最深处,一个身穿白袍,外罩金甲,举手抬足间,充满无穷威严的中年人,垂首望着跪在身前的男子,沉声道:

“那贱婢已被我镇压数十年之久,日夜经受魔火炼魂,被九曲阴泉冲刷肉身,又是从何处得了助力,得以破开封禁?”

听到主上以如此语气问话,那人身形伏得越发低,浑身颤抖,涩声道:

“那人法力虽是低微,手段却极为惊奇,君上所设禁制没有被破解,只是出了一丝纰漏,那龙女似乎就是从此脱身。”

“纰漏!”

泾阳王自家人知自家事,为了关住这头海境真龙,他不知道耗费了多少精元法力,可说是慎之又慎,又怎么会出纰漏?

泾阳王还没来得及发作,身后便传来一个和缓嗓音。

“君上不必动怒,想来那纰漏,也当是旁人施法所至。

要不然,以敖家公主如今残存的法力,纵使真有什么纰漏,又如何把握得住?

君上**未成,还不愿害她性命,所以虽是辅以魔火、阴泉,但所用的根本法门还是山水禁制。

想来,这人应当是风水一脉的术士。”

这人好像是为稚童开蒙的教书先生,分析事情经过时,语调慢条斯理、悠哉悠哉。

原本心浮气躁的泾阳王,听到这话,也渐渐安静了下来,长叹一声:

“先生所言极是,本王也是近来修行魔门**,太过心切,以至于失了定境。”

那人又是轻笑一声:

“钱塘龙君那边,自有南疆赤蛊岭巫神九头王、五台山邪剑派掌教混邪老祖等一众旁门宗师坐镇。

这老龙虽是凶顽,毕竟也曾领钱塘江神箓,根基必然非是完好无损,如今那边又得魔门北支之助,也不虞他掀起什么风浪。”

泾阳王点了点头。

其实以泾阳王的修行,心念本不该如此剧烈起伏。

只不过正如他自己方才所说,自从金身受创,不得不转修天魔**后,他便越来越难以收束心念、控制自身情绪。

平复下心情后,泾阳王又恢复了以往那种智珠通明、大局在握的神情,冷声道:

“这老赤龙自负勇力,不明天数、不识正道,今日当有此劫。”

他又转过头,看向身后那人,笑了笑:

“那龙女虽是走脱,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安南,倒是不足为惧,将其擒回便是。

至于那风水术士……”

泾阳王眼中露出一抹奇光,分析道:

“无论此人究竟有何依仗,能够破了我设下的山水禁制,风水术定然极其精深。

正好,十万大山中,将有秘境出世,若是咱们能将这风水术士握于手中,也算是多一份筹码。”

言毕,泾阳王双手抱拳,朝着身后那人行了一礼,微微躬身。

“我手下兵甲虽众,可能够将这一人一龙生擒带回者,却是一个也无,此事又只能劳烦余先生了。

以先生的剑遁之法,想必要不了多久,便可功成归来。”

那人点了点头,欣然道:

“承蒙君上错爱,余某敢不尽力?”

忽然间,大殿之外,传来一个滚滚席卷而来的轰隆巨响,那似乎是一个人纵声长笑的笑声。

但是因为声音太大,难以分辨,城中众人只疑是雷公击鼓,天鼓震荡。

泾阳王和那余先生,只一听这声音,便立即意识到,来者修为高深莫测,法力更是雄浑至极,面色皆是一肃。

只听那人笑道:

“既有好处可图,两位又何必藏于暗室,是不愿,还是不敢见人?!”

两只大如田亩、五色流转,好似琉璃宝玉堆砌而成的巨掌,随滚滚笑声,从天穹盖落,一左一右,将方圆数百丈的穹顶彻底掰开,令阳光得以洒落此地。

泾阳王、余先生抬起头,只见一个青袍飘扬、大袖鼓荡的俊美少年,正冯虚御风,以澄澈玉宇为背景衬托,低头俯瞰他们两人。

这少年眼中满是玩味,宛如仙佛神圣,从云端投来淡然一瞥,漫不经心。

泾阳王、余先生不止修为深湛、法力雄浑,平日里也都是位高权重之人,如何被人以这般轻蔑的态度对待过,心头陡然腾起一股怒气。

泾阳王面色一沉,怒笑道:

“好个竖子,如此侵门踏户,莫非以为本王年迈可欺不成?!”

言语未落,从他的七窍中便涌出一抹碧绿烟气,冲霄直上,化为五团幽光魔焰,挟滚滚浓烟,铺天盖地般朝徐行卷去。

这正是徐行在黑山老妖手中,见识过的“玄阴黑煞魔火”的变种,除去九地阴煞、玄阴冤魂外,还融入了七七四十九种珍稀毒物。

这些毒物,还要用真火煅烧百日之久,只留下最精粹、最浓稠的毒精元水,才能与魔火相融,更添一份腐蚀肉身精元的猛烈毒力。

泾阳王毕竟坐拥安南,交游广阔、底蕴丰厚,炼法所用的耗材,亦非是黑山老妖这种孤家寡人所能比拟。

徐行负手而立,不动不摇,长袖一拂。

大袖鼓荡飘摇,袖口中,竟然奔涌出一股森寒彻骨的呼啸烈风,好似要透过人身七窍、四万八千毛孔,消疏骨肉、破灭神魂。

“九幽冥风?!你从何处得来?!”

这九幽冥风本就是来自九幽地狱的奇物,本属玄阴之质,与魔火相生相克,既能助长魔焰凶威,也能抑制火势。

而泾阳王的魔火毒烟,虽是融入了南疆毒物,更添威力,却也未改本质,难以与冥风对抗,只是冲出去十丈,便被彻底消弭。

就连幽绿毒雾也被大风刮去,不复得见,三人之间,一片清明,不再有丝毫阻隔。

泾阳王虽是半道出家的魔门弟子,却也极其熟悉这种奇珍。

只是自从“阴世幽泉”被桑皇扶摇天夺走后,这九幽冥风便成了东支专属,怎会在这不速之客手中?

他的脸色急剧变化,当即收了脾气,向后倒退两步,微微躬身,低眉垂首,沉声道:

“不知是圣门东支高人来此,方才多有得罪,还未请教阁下名号?”

面上虽是恭敬,泾阳王在心中却是暗暗叫苦。

早听说东、北两脉一向是同气连枝,这一次,莫不是北支那位走漏了风声,引得东支的人,也要来分上一杯羹?

在见到九幽冥风的刹那,余先生的面色也和缓了些,向后稍微退出一步,扬声道:

“五台山邪剑派大弟子,余青鳞,见过圣门上使。”

徐行虽然一路上,都听说桑皇扶摇天的威名,可是如今见到徐先生、泾阳王这般态度,仍是不由得有些惊讶。

自己不过是刚显露出“九幽冥风”,眼前这两个手段不弱的真人修士,就已准备要服软了?

念及此处,徐行不由得失笑摇头。

泾阳王见他这般作态,又小心翼翼地道:

“先前鲁莽之举,多有得罪,先生不妨先入宫来,让小王略备薄礼,以作补偿。”

他一边毕恭毕敬地逢迎徐行,心头亦有些惴惴不安。

听说那东方天魔未入道前,乃是个不得志的读书人,入道后,纵然杀人盈野、凶戾残暴,亦未脱书生习气,手下一众魔门高手都要饱读诗书、精通文史,才能得重用。

正因知道这一点,泾阳王才会拽些酸文,力求让徐行对他的印象能有所改观。

可余先生的面容却忽地一变,惊呼道:

“计都隐曜剑符?!”

言语未落,一杆萦绕电光,好似银白长龙的烂银枪,从斜刺里杀出,直捅余先生背门。

又有一道凶意森森、宛如天降灾劫,要令天下再遭兵祸的剑气,斩向余先生脖颈。

饶是这余先生剑术精湛、剑心通明,面对这两道暗袭,仍是在顷刻间被打烂了肉身,只有元神被一道澄澈剑光庇佑,得以脱壳而出。

光芒一闪,敖峥嵘、李修儒显出身来。

刚才徐行之所以闹出那么大动静,就是要他们凭借“计都隐曜剑符”的隐匿之能,趁着对方注意力都被吸引的刹那,潜入殿中,筹备致命一击。

如今计策果然奏效。

但敖峥嵘、李修儒亦有些震惊,他们在“计都隐曜剑符”的帮助下,偷袭一个真人剑修,竟然没能把对方打至形神俱灭?!

刚才两人的交谈,他们也听得很清楚,知道这余先生的身份,可如此修为,又哪里是五台山邪剑派这种宗门教得出来的?

只不过,敖峥嵘到底是走上古神魔大道的龙族,对泾阳王也早就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既然未能毕其功于一役,他便挺枪闷头杀上,势要趁机斩杀这余先生!

在未到最后一步之前,肉身对功行深厚的修士来说,固然已成累赘,不如可以千变万化的元神,却也轻易舍弃不得。

是以,余先生只一个照面,便被毁了肉身,自然是愤怒至极,元神驾驭本命剑器,化为一条轰雷掣电的长虹,斩向敖峥嵘。

他极为熟悉“计都隐曜剑符”,知道凭自己的剑术,若是针对李修儒,一时半会不仅破不开这剑宗重宝的防护,反倒要露出破绽,便还是以敖峥嵘为目标。

失了肉身后,余青鳞的元神亦和方才全然不同,一袭雪白剑服,容貌冷冽、身姿挺拔,连元神都充满了凛冽剑气,令人莫可直视。

李修儒只一见,便忍不住眼中讶然,惊呼道:

“余师兄——”

泾阳王的感知不如余先生那般敏锐,在反应过来的刹那,徐行已将一身真气尽数转为至阳至刚、炽盛猛烈的十阳金焰,以此催动“洗墨鲲锋”,一剑斩出。

泾阳王根本来不及做出丝毫反应,但见一条金丝挂长空,横亘大殿。

片刻后,泾阳王的肉身,连带着整座恢弘大殿,皆是被拦腰斩断,断口光滑而平整,缓缓向斜下方倾倒、滑落。

正在同敖峥嵘斗法的余青鳞亦感觉到,有一股极其锐利、无可抵挡的剑气,从身后袭来,只得剑光一旋一绕,迎向徐行这后半剑。

两剑正面交锋,大殿中绽放出圈圈涟漪,向外层层荡开,形成更广阔的波纹,一路汹涌澎湃。

正在倾倒的宫殿梁柱、墙壁刚与之接触,便被切成更细微的齑粉,洋洋洒洒地散落在地。

即便只接了半剑,余青鳞仍是深刻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浑厚气力,元神一震,也不敢再做丝毫停留,直冲向天。

没了肉身躯壳,固然有种种弊端,但最起码此时此刻,余青鳞可以丝毫顾虑地施展剑遁之法。

“跑?”

徐行只一笑,神魂同样出窍,身后阴阳二气旋动,化为龟蛇盘结的玄武。

神魂则变作披发黑衣,金甲玉带的帝君相,足踏玄武,顶罩圆光,仗剑追杀而去。

敖峥嵘见得此景,差点没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

他们这一脉的修行,都是讲究灵肉合一,才能把肉身精元,以及血脉神通发挥得淋漓尽致。

可眼前这位老前辈,又是怎么做到神魂出窍的?!

李修儒倒是没有这种感触,只是上前一步,手中剑符剑光闪动,盘结成阵,想帮徐行护持这具无主肉身。

可谁曾想,在没了魂魄后,这肉身居然能自行睁开眼,目露璀璨精芒,扭头看向神魂所在,双膝一沉一跳,便破开了剑阵,往神魂处追去。

这一下,敖峥嵘、李修儒皆是面面相觑。

徐行和余青鳞皆是元神御剑,遁速天下独绝,只几个呼吸,就已先后冲出宫殿群落、越过城池,来到那滔滔大河中段。

只顾闷头向前奔逃的余青鳞,忽然间回过神来,一剑杀向徐行。

于此同时,他们身下这条江水涛涛、奔流入海的长河,亦剧烈翻卷起来。

滔天白浪中,可见一尊高有五六十丈的金身巨人,自河底拔地而起,手持一方大印,朝徐行头顶盖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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