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熵减文学网 > 青春校园 > 从大明王朝开始横推诸天 > 第十三章 呱,好一出六国大封相啊,还好我不在其中 (万字章节)

虽然不知道为何,传说中身材伟岸、高大俊朗的“魔师”竟然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但两人却没有怀疑自己的判断。

首先,便是因为萦绕徐行全身的魔氛,实在是太过强烈而浓郁。

若非是魔门中不世出的高手,又怎么会有如此表现?

其次,徐行言语中那种不容违逆的霸道,也极其符合世人对“魔师”的认知。

毕竟,“魔宗”已经隐匿多年不曾出世,除了“魔师”以外,还有哪个魔门高手,能培养出这种气度?

徐行目光平移,挪到那名身材匀称僧人脸上,语气平淡到近乎冷酷。

“刚刚,就是你出手,救走了钟仲游?”

徐行这一辈子,本就最为痛恨钟仲游这种下作无耻的淫贼,刚刚又正处于借此人观察庞斑魔功的重要关头,忽地被这僧人打断,就算脾气再好,也不禁冒出些怒意。

更何况,徐某人的脾气,一向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若是挨了打、吃了亏,那是一定要报复回来。

如今这和尚的所作所为,已经触了他的霉头。

这僧人的脸容肌肤皆极为白皙,滑嫩得犹如婴儿,眼眸深远平静,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虽是看不出具体年龄,但从这眼睛中,就能感觉到他乃是久历世事、饱经世情之辈。

僧人其实在认出“庞斑”的第一时间,就已做好了鱼死网破、殊死一搏的准备。

是以,此时面对徐行如此目光,他心中也并无太大起伏,反倒是叹了一声,双手合十,神情坦然:

“净念禅宗了尽,见过‘魔师’。”

了尽?

徐行目光微微一动。

哪怕不算前世从“原著”中得到的情报,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也不止一次的从厉若海口中,听说过这个名字。

了尽,净念禅宗本代的禅主,天变之后,白道中最顶尖的人物,向来与慈航静斋斋主言静庵齐名,据说功力之深,已不输给一众老牌宗师。

只不过,与魔道年轻一辈最出色的庞斑相比,那差距便着实是有些远了。

按照原著走势,正道还要靠言静庵这位斋主献身,才能制住庞斑,令其退隐江湖二十年,为浪翻云、厉若海等人争取出难得的成长时间。

其实,纵观整个黄系世界观,《覆雨翻云》这段时间线的慈航静斋,的确也称得上正道魁首。

比起挑选真命天子那一批,务实太多,至少有事儿是真上。

徐行看着了尽,眼神有些古怪,叹道:

“原来是净念禅宗禅主当面,你说我是庞斑?嘿,看来,新仇旧恨,今天也该一并算了。”

新仇旧恨?

徐行口中的新仇,其实是指把他指认成庞斑的事。

毕竟,他徐某人就算再怎么堕落,都不至于以百岁老人之身,去算计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也没有自己给自己戴帽子的习惯。

至于旧恨,指的便是“大金刚神力”一脉与慈航静斋、净念禅宗的恩怨。

自九如祖师破空飞升之后,金刚一脉便与这两大佛门圣地,以及身为禅宗祖庭的少林寺履有磨擦。

了尽当然不知道徐行的金刚传人身份,听到这话,也有些始料未及。

新仇自不必多说,可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净念禅宗和魔师宫究竟有何旧怨。

不过,正魔不两立,了尽在心中早已将庞斑当成了必须要铲除的大敌,也并未出言反驳,只是沉声道:

“能令‘魔师’通名,实乃了尽的福分,纵然老衲今日战死,言斋主亦会找‘魔师’论道,定不令‘魔师’失望。”

了无刚说完,站在他身旁的年轻和尚已难以抑制怒气,大声呵斥道:

“庞斑,你杀我师尊绝戒大师,我敬你功深,但为我亡师,定要你偿命!”

这和尚的面容其实颇为俊秀,眉宇间却透露出一股勃勃英气,后负古剑,身穿白衣,潇洒孤傲,气度洒然。

徐行知道,以自己如今这一身魔气,无论怎么说,都难以打消对方先入为主的印象,便也根本不去辩解身份,只是看向那年轻和尚,扬眉道:

“这么说,你就是绝戒的徒弟?你现在的法号,应该还是空了?”

空了和尚,乃是少林第一高手绝戒大师的弟子,在原著中曾经隐藏身份,以许宗道之名,投身于“鬼王”虚若无麾下。

等到天下定鼎后,空了为了替死在庞斑手下的师父报仇,又进入双修府,与那一代的双修公主谷凝清结为夫妻,借“双修**”提升功力。

练成**后,他因为怀疑妻子谷凝清仍然深爱旧情人厉若海,故而抛妻弃子离去,改法号为不舍,闯出了“剑僧”的偌大威名。

回想到此处,徐行忽然记起来,刚才厉若海的确是叫了一声凝清。

自己救起来那人,似乎正是本代双修府的传人,双修公主谷凝清。

这么看来……

想到这里,徐行看向如今还没有改法号的空了和尚,目光便更为古怪,不禁摇了摇头,流露出一副感慨神色。

——原来,是三角恋现场啊。

得出这个结论后,他心中那种怒意也淡了些,神情都变得玩味起来。

不过,徐行仍是没有放走他们的意思,只是负手而立,淡然道:

“净念禅宗、少林寺,不错,三家里面来了两家。

既然放跑了‘邪佛’,拿你们这些佛门中人来凑个数,也未尝不可。”

他转过头,看向空了,又摇摇头:

“以你目前的实力,想报仇是绝无指望,日后怕也等不到,不妨今天先为我做个见证。”

空了听了这话,虽然不忿,却也必须要承认“庞斑”所言皆是事实。

以他和了尽的实力,和魔师这等人物狭路相逢,自然是十死无生。

空了乃是在独自游历江湖的过程中,与谷凝清相识,本是看她一个弱女子,被魔门中人追杀,才仗义出手。

可在相处过程中,空了也不自觉地被谷凝清这位迥异于中原寻常女子,充满异域风情的双修公主吸引。

当然,他也并不否认,双修公主这个身份,对自己也有一份别样的吸引力。

只不过,两人在结伴逃亡中,却发现身后的追兵搜捕越来越严密,高手也是越来越多,几有结成天罗地网之势。

谷凝清就在此时,让空了这位人脉深广的少林弟子先走,去寻救兵来相助。

空了也又想起了尽近日来,为了东岛之事,正从青海赶赴东岛,会途经此处,便去请了这位前辈来,要保谷凝清一命。

只不过,在事前空了和谷凝清一样,本还以为身后追兵乃是来自“花间派”的魔门弟子。

凭了尽的武功和身份,就算是花间派掌门人“花仙”年怜丹亲至,亦绝无可能从他手下夺走谷凝清。

是以,空了此行可谓是信心满满。

可他没想到,出手的竟然不是“花间派”而是“阴癸派”。他更没有想到,居然会迎头撞上正在追杀钟仲游的“庞斑”。

空了深吸一口气,平复激荡的胸怀,再抬起头,看向徐行,沉声道:

“不知‘魔师’所言的见证,是什么意思?”

徐行微微一笑,萦绕周身的魔氛忽地消弭殆尽,不存分毫。

了尽、空了皆有些不明所以,纷纷严阵以待,只疑是这盖世魔君又再摆弄什么手段。

可两人没想到,在尽收魔氛后,那张唇红齿白的稚嫩小脸上,骤然泛起一种宝相庄严、坚固圆满的金光。

空了、了尽两人的目光,立时整得浑圆,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神色,他们都感觉得出来,这股金光中,传来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这好像是一种,失传已久的神功……

了尽不禁惊呼道:

“大金刚神力!”

迎着两人的震惊目光,徐行伸出右手,做拈花状,笑得无比和蔼:

“我正是要小和尚见证,金刚传人与净念禅宗禅主之争,以了结我们这一脉,延续百年的恩怨。”

了尽只觉自己那维持了数十年的“无思无念”之景,都被这场景从根本上动摇,嗓音颤抖:

“你、你一个魔门中人,竟然学会了大金刚神力,这怎么可能!”

作为金刚一脉的老对头,了尽禅主或许天底下,除了徐行这个正统金刚传人外,最为了解“大金刚神力”的人之一。

他深刻地明白,想要练成这门绝世神功,究竟是何等不易,若不能勘破“诸相非相”的道理,便决计无法成就。

“庞斑”这个魔功深湛,精于操弄欲念的魔师,怎么可能勘破此关?

想到这里,了尽不由得心生绝望之感——这魔师的魔功,又有进境,天下从此多事矣!

徐行一笑,反问道:

“见性成佛,何拘佛门内外?”

空了面容一震,显然是大有感悟。

了尽则是竭力稳住心境,平复胸怀激荡,面皮抽动数次,才恢复如常,缓缓道:

“化佛为魔,也是你们魔门的老手段了,据传说盛唐年间,纵横天下的邪王石之轩,便是此道高手。

不曾想,‘魔师’亦有此能,不令先贤专美于前,遥追邪王,实令了尽汗颜。”

听到这番话,空了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心中甚至生出一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

毕竟,金刚一脉第三代传人渊头陀,本就是死于蒙赤行之手。

而庞斑又是蒙赤行寄予厚望的亲传弟子,通晓“大金刚神力”,那是再正常不过。

而且如了尽所说,魔门研习佛门秘法,本就有先例在前。

“魔师”既然要做古往今来的魔门第一人,不惜闭关修行凶险莫测的“道心种魔**”,效法“邪王”自也没什么出奇。

更何况,其实佛门和魔门的渊源,还可以在往上追溯。

慈航静斋的开山祖师地尼,就曾经和魔门第一代邪帝有过一段情缘,甚至就连“慈航剑典”亦参考了魔门至高秘法“天魔策”,以及邪帝手书的“魔道随想录”。

这一段公案,对净念禅宗、少林寺的各位掌门、首座来说,已算是半公开的秘密。

了尽说完,又向前踏出一步,长叹一声:

“魔道兴盛,魔作沙门,果真是五浊恶世!”

说到此处,了尽那一双智慧通明的眼眸猛然睁大,其中折射出极其罕见的坚决目光,显然是心存死志,要以命相搏。

“可即便你学会了‘大金刚神力’,也绝不是真正的金刚传人!”

徐行长袖一拂,大笑道:

“你们净念禅宗,不过是慈航静斋这群臭婆娘的一条好狗,也配与我谈佛门正道?”

了尽目光睁大,怒喝一声:

“你!”

这个“你”字刚一说出口,就被豪迈的长笑声给彻底压过,笑声传遍数里,令天地雨幕激荡不已,散成茫茫白雾后,又冲霄而起。

一时间,笑声、雨声、风声、松涛声、江潮声,尽数连成一片,不分彼此。

即便徐行还没有真正出手,只是立于原地,纵声长笑,就足以令了尽面色肃然,心弦紧绷。

无处不在的浑厚声音,已将了尽整个人彻底包裹。

他只感觉那不是声音,是犹如实质的声浪大潮,自己也不是站在山林中,更像是沉浮于波涛汹涌、狂风暴雨的汪洋大海。

了尽双脚此时已陷入地面半寸有余,衣袂不住地向后飘扬,袖袍鼓荡,像是一张蓄满了劲风的幡子,整个人却如松柏般挺得笔直。

而空了的袖袍边缘,虽是溢散出锋锐剑气,却依旧被迫得步步后退,且每一步后退,周身都迸发出刺耳至极的尖啸声。

十步之后,他已是面色涨红,目眦欲裂,眼中浮现出不甘神色。

空了虽然早知道“庞斑”魔威盖世,却没想到,一心为师报仇,苦练多年的自己,在他面前,竟然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空了才明白,为何“庞斑”会让自己做个见证,因为在这魔君眼中,他根本没有丝毫值得入眼之处。

在某个节点,这些相互共鸣的声音,一起冲破了某个无形界限,到了一种大音希声、万籁俱寂的地步。

了尽猛地闭眼,将自己这一身臻至最巅峰境界的“无念禅功”催发到极限,空境场域油然张开,一掌拍出,将徐行周身十五丈之地尽数覆盖。

了尽的空境场域,与徐行在此界所遇的任何一位高手,都是截然不同,他的场域看上去并不坚固,有些虚幻,甚至可以说是虚无。

——仿若梦幻泡影一般的虚无。

空境第二重天的场域,本就有屏蔽精神之能。

只是思汉飞、红日法王已经用实战证明,这种效力用在徐行身上,甚至都起不到钳制的效果。

可了尽这一掌却不同。

徐行能够感受得到,置身于了尽的场域中,自己的肉身、真气全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唯一受到影响的,只有神念。

他立即意识到,了尽的场域,乃是一种摒弃了物质、能量影响,专攻精神层面的场域。

并且,这并非是“压制”、“禁锢”这种常规意义上的负面影响,而是另一种引导人摒弃杂念,发掘真我的正面影响。

了尽所修的功法,名为“无念禅功”。

所谓“无念”在佛法中,指的便是通过修禅定,以解除念或想之执着,觉悟此本来一心,心外无有别境,而至无念无想,于诸境无碍自在。

这种法门,其实和空境宗师踏足第三重天,要排除一切杂念的过程不谋而合,这其中最大的关隘,就是分清何为妄念妄想,何为本来一心。

了尽也明白,面对“庞斑”这种人物,想要用寻常意义上的打击,意义并不大。

所以,他索性拿出自己参详“无念禅功”多年得到的感悟,以此为饵,邀请“庞斑”与自己共参“无念无想”之境。

纵然是历代臻至第三重天,堪称大宗师的绝顶人物们,在踏出这一步时,都要慎之又慎,才能有所成就。

而了尽却将自己的心神,与“庞斑”练成一体,就是要尽可能地干扰他的参悟,再借助这个突破过程的凶险,令“庞斑”精神崩溃。

看着徐行眼中出现的茫然、空洞之色,了尽心头一喜,颇为欣然。

他抵达这个境界已有数年,虽然距离踏出最后一步尚远,却也有了一定程度的抵抗力,能够将自我维持得更久。

只是,了尽的笑意还未彻底绽放,就见一只肌肤莹白如玉,蕴有灼然金光的小手,握紧成拳,悄无声息地打向自己腰腹。

他亦是绝对意义上的实战高手,右手长袖一拂,便迎向这只小拳头。

这一招虽是平平无奇、无名无姓,却是拳劲沉凝若山岳,袖袍飞舞似流水,山水相依、刚柔并济,可谓是浑然天成,尽显宗师风范。

但徐行的应变,却大大出乎了尽的预料,他那只手在被了尽的袖袍兜住后,豁地五指大张,从拳头,变成了一个平平推出的手掌。

就像是一座拔地而起、横空撞来的嵯峨大岳,且后劲连绵不断,仿佛撞来的还不止一座,而是百十座山峰,简直可以说是重峦叠嶂。

了尽心境波澜不起,双手自然而然地生出变化,招式大开大合,劲力纵横弥散,无所不至。

可徐行的变化还要更胜过他。

只见两只小手在半空中飞舞,捏出种种法诀、手印,一拳一脚皆是直来直去,古拙沉雄,却含无穷大力,仿若勾连须弥法界,一举一动,皆要震动十方。

交手三十来合,了尽双袖已尽数被徐行的“大金刚神力”震碎,化作纷飞碎布片,露出两只白皙光滑的手臂。

徐行的目光虽仍旧茫然、空洞,好似还沉浸于禅定境界中。

可这具肉身的反应却丝毫不慢,本能地向前踏出一步,双手捏成爪,十根手指上泛起金光,仿若十口断灭因缘的金刚慧剑。

他右手轻轻一扯一撕,便从了尽胸膛上抓下来一大块皮肉,令这大和尚一片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徐行的左手更是捏住了尽的肩膀,只一抖一震,便将那整个肩头捏成血肉成泥、红白相间的肉糜。

一击建功,徐行得势不饶人,又旋身拧胯,踹出一记蕴有“大金刚神力”的戳脚,将了尽的身子远远踢飞出去。

空了眼疾手快,飞身而起,接住了尽的身子。

可他却也被其中所携的沉雄劲力推动,止不住地向后倒退,直撞断了三根兀自矗立的古树,才堪堪停下来。

年轻和尚呕出一口血,神色萎靡、面容惨白,双手更是颤抖不已,出现明显扭曲,显然已经错位,整个人更是栽倒在泥坑中。

失去真气庇护后,空了浑身很快就被大雨彻底淋得湿透,那种阴冷潮湿之感,更是让他心中绝望,万念俱灰。

直到此时,了尽这才自“无念”境界中清醒过来,他躺在空了怀中,勉强支起脖子,看着徐行的肉身,不可置信地震撼道:

“你、你分明还没有成就大宗师,怎么可能全然不受影响?!”

徐行拍了拍双手,让雨水冲走手上的血迹,又掸了掸衣服,淡然道:

“若是全然不受影响,岂不是辜负你这一番好意。

只不过,我的神意纵然沉浸了进去,可我的肉身却没有。”

了尽本以为徐行是如他一般,分出半数心神来应敌,听到这话才知道,这魔君竟然是纯靠肉身自行变化,心中更是大为惊骇。

“没有神意主持大局,纯粹的肉身,怎么能生出如此灵动的变化?”

此时的他,已经取回了方才的记忆,知道徐行在刚刚的战斗中,拳技究竟是何等精妙。

可这一切,竟然都是肉身自行施展?!

徐行洒然一笑,反问道:

“日升月落、物换星移,本就是天地自然之理,可需要任何念头来控制?”

徐行举的这两个例子,虽然看似和武道毫不相关,了尽却明白他的意思是,已经将肉身练成了真正的小天地,自有一套运行规律。

可纵然明白其中原理,了尽却也不能理解,徐行究竟是如何做到,只能长叹一声,语气悲悯:

“你,你竟然到了这样的境界!莫非,当真是天佑魔道?!”

空了听闻此言,想起自己的师父绝戒大师,亦不由得悲从中来。

他只觉苍天不公,怎会令庞斑这等魔君降生世间,造下这等杀孽恶业?!

徐行负手而立,不予作答,只是淡然道:

“听说,慈航静斋的言静庵,乃是不世出的奇女子,武功禅法皆不逊色于你,甚至还犹有胜之。

如此人物,徐某也颇有兴趣一剑,欲完纳尔等与我金刚一脉的宿愿,就让她来见徐某吧。”

痛打了尽一顿后,徐行心中那本就不多的怒气,也悉数发泄了出来。

毕竟,他也知道,了尽并非故意,这位禅主亦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而金刚一脉与净念禅宗、慈航静斋的恩怨,也从未上升到血海深仇的程度。

这样的惩戒,已算是足够。

并且,钟仲游虽然逃走,但以他如今这种魔种爆发、真气半毁的状态,能不能逃回阴癸派都是两说,就算跑了回去,也是命不久矣。

了尽注意到,即便到了这种时候,徐行还是自称“徐某”,不由得心中疑惑。

——如此情况下,这老魔头还有遮掩的必要吗?

莫非真是如“邪王”一般,佛魔双修,硬生生练得精神分裂了?

若是如此,今日之事,也并非毫无转圜余地。

了尽身为净念禅宗一派之主,自有非凡智计,此念一起,只觉抓住了一线生机。

就在他心中盘算之余,又听见漫天雨声中传来一个清清淡淡,好似不含任何感情的哼声。

“言静庵?”

这个声音刚一响起来,空了和了尽便惊奇地看见,魔焰滔天、不可一世的“庞斑”,再次变了恢复到了宝相庄严、不苟言笑的状态中。

这个略带寒气的凌厉声音响起后,又有一个更为娇媚柔美,好似明珠滚玉盘,清脆且悦耳的嗓音随后响起。

“咦,小和尚,你怎么回来了?!”

空了在泥泞里,勉力抬起头,睁开视线模糊的眼眸,望向前方。

雨幕中,谷凝清挽着厉若海的臂膀,又倚靠着这位英姿勃发的高挑少女,莲步轻移,缓缓走来。

谷凝清虽是在往前走,目光却始终聚焦于厉若海,星眸中似是蒙着朦胧雾气,却依旧掩不去那股浓烈如火的情意,几缕发丝贴着在俏丽脸颊上,更平添一份俏丽。

厉若海察觉到从身旁传来的火热视线,心中虽是尴尬,也不好直接别过脸去,只能双目凝注徐行的背影,摆出不苟言笑的模样。

厉若海的身形比之寻常女子,本就是高挑挺拔,面容更是生得英气凛然,不让须眉。

是以,谷凝清和她并肩而立,竟然有种天造地设、无比般配之感,令人不禁感慨,好一对壁人!

徐行虽然没有回头,直面厉若海那好似要杀人的目光,却也从过非凡的灵觉,将这一幕尽收识海,并暗自为这无限美好的画面点头。

空了看到这一幕,却只觉胸膛中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用血肉模糊的双手,紧抓了一把泥土,勉强撑起身子。

迎着谷凝清的关怀眼神,空了抹了把满脸的血污泥泞,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嗓音干涩沙哑,还带几分颤抖:

“凝清,这、这位莫非就是,‘邪灵’?!”

谷凝清看着他这幅凄惨模样,吓了一大跳,却还是毫不犹豫地跑了过去。

两人毕竟曾经并肩作战过,谷凝清又曾受过空了的帮助,以少女豪放直率的性格,自然不会放任这小和尚不管。

她扶住空了的身子,震撼问道:

“小和尚,你、你这是怎么了?”

少女的嗓音中,有抑制不住的震惊。她又看向衣袍皆被鲜血濡湿的了尽,眼中震撼更浓。

空了感受着从身侧传来的温热触感,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好在他是佛法精深的少林弟子,终究强忍了下来,只是摇摇头,神情复杂,复杂中还有一种更深层次的悲哀。

空了实在是想不通,谷凝清和厉若海,怎么会和“庞斑”如此熟识。

他也听说,魔师宫如今正在捉拿“邪灵”,又听说“魔师”勤修“黑天书”,精通将人炼制成劫奴的手段,难不成……?!

一想到“劫奴”二字,又想到“黑天书”的邪异名声,以及“魔师”一向的作风,空了刚刚因谷凝清脱困,而泛起喜意的心。

年轻和尚又止不住地往谷底沉去,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谷凝清,却不发一言,只是面色沉重僵硬,像是要落下泪来。

谷凝清察觉到他眼中的悲伤、复杂,不明所以,又再次看向徐行,目中满是疑惑。

厉若海则是趁着这个机会,终于暂且摆脱了谷凝清,来到徐行身后。

少女毕竟不是善妒之人,刚才只是对言静庵这个据说姿容只在她之下的绝代美人,有一种本能敏感。

如今她也将此念抛诸脑后,只是悄悄松了一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模样。

徐行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给厉若海丝毫说话的机会,要主动发问,以掩盖方才的过失。

所以,他回过头,扬起脸,看了厉若海一眼,不解道:

“按理来说,你的嫁衣真劲,也不能为人疗伤啊,怎么一副耗力过度的模样?”

一提到这个话题,厉若海的双颊就飞起红霞,露出绝无仅有的娇羞神态,只恨恨地看了徐行一眼,紧抿薄唇,一言不发。

对性取向正常,且颇为纯情的少女来说,谷凝清对自己的爱意,完全说得上一句羞于启齿。

徐行见平日里落落大方,甚至可以说是颇具豪气的厉若海,骤然露出这种小姑娘家家的神情,玩心大起,抽动鼻翼,仔细闻了闻,才一本正经道:

“厉姑娘,我估计你也是到今天才知道,你脸红的时候,体内还会分泌出一种奇特的香味。”

听到这种调侃,厉若海立时气血上涌,不禁红了脸,还红了眼,恼羞成怒,一脚踹在徐行的屁股上。

好在,她还记得其他人都在身旁,竭力平复气急败坏的激动心情,只用精神波动道:

“那是凝清的味道!”

——那不对啊,刚才怎么没有这种气味?哦,懂了,原来双修**,还有这种效果……

想到谷凝清看厉若海时,那种媚眼如丝的神情,徐行立即想到了一种可能,面色微妙。

只不过,顾及到身旁这位接近炸毛的羞愤少女,他没有说出来,也对这不轻不重的一脚,没有任何表示。

——罢了,罢了,这种时候,惹她干嘛。

带着这种宽宏大量的想法,徐行转过头,看向谷凝清和空了,左手托住右手手肘,再用手掌摩挲下巴,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

——呱,好一出六国大封相啊。

其实,从大明王朝时期开始,徐行就颇喜欢看旁观这种事,更喜欢撮合旁人,陆竹、细雨便是其中一对。

在北宋世界,他更是提议用密宗的灌顶法门,为苏梦枕解决烦恼,到了这个世界,徐行喜欢看热闹的性子自然也没有改,当即便饶有兴致地看起来。

厉若海看这小子又用出了惯常的冷处理手段,不禁为之气结。

但她也实在好奇谷凝清和空了的关系,深呼吸几次后,一边看向那里,一边敲徐行的脑袋。

徐行一想到,站在自己身后这一向高傲、凛然、不近人情的冷面美人,竟也是这三角关系中的一环,就忍不住想笑。

算了,让她敲吧,就当是票价了。

看着厉若海和徐行的互动,一旁的了尽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完全想象不出来,以“庞斑”的性情,怎么会容忍有人如此对待自己。

——这少女,又是什么来路?!

难道蒙赤行也……?!

一想到这个可能,了尽只觉得惊骇欲绝。

就在这时,谷凝清才回过头来,对上了徐行和厉若海的目光。

厉若海还有些难以面对谷凝清,不自觉地移开了眼神,双手也背在身后,反握长枪,不断用左脚尖踢右脚脚后跟。

徐行则是毫不避让,大方承认道:

“我打的。”

谷凝清虽然不认识了尽,却也感觉得出来,这大和尚乃是不可多得的宗师高手,知道在场众人中,只有徐行有这样的实力,能够把他打成这样。

但听到这小孩如此坦然的承认,少女还是有些不知所措,杏眼微睁,不敢置信地问道:

“小……阁下,这又是为何?”

“为何?”

听到这个问题,徐行气笑了,反问道:

“这两个贼秃半道杀出,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我是庞斑,还放走了钟仲游,难道不该打?”

说到这里,徐行照顾谷凝清的心情,也直言不讳道:

“并且,我乃金刚一脉的正统传人,与净念禅宗、慈航静斋,以及这小和尚出身的少林寺,早有孽缘,如今既然狭路相逢,少不了要做过一场。”

厉若海刚刚就是听到“庞斑”二字,顾忌到谷凝清在一旁,便没有在第一时间赶来。

只是后面听到徐行的言语,她也意识到,应当是对方认错了人,这才赶来,是以现在听徐行这么说,没有多少震惊,只是啼笑皆非。

想起这一路上,徐行对她的种种调侃,厉若海心头更是大为快意——你小子也有被人认错的一天!

少女俯下身子,把头搁到徐行耳畔,眉眼弯弯,学着徐行一惯的语气,笑嘻嘻地悄声道:

“喂,你不会真是庞斑伪装,特意来接近我的吧?”

话说出口,厉若海自己都小小的吃了一惊。

——什么时候,我说话竟然变成了这样?

徐行也感觉她的声音格外柔和,却还是颇为配合,以一种充满老魔头风格的姿态,桀桀怪笑道:

“小姑娘,不曾想庞某伪装一路,还是被你识破,既然如此,老夫也只能不解风情,将你掳回魔师宫,助我修行矣。”

说话间,徐行眼中还亮起两道魔火,以增添说服力。

厉若海不禁哈哈一笑,刚想说话,忽然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和陌生,从身前传来。

她双目猛地大睁,却见徐行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周身魔气氤氲,目中神采也变得邪异而冷酷,带着一种摄人心魄之力。

只听他悠悠道:

“厉姑娘,可还记得,我方才说过,钓鱼的道理?”

这话一出,厉若海心头骤然一紧,清丽面容紧绷,右手紧握丈二红枪,目光更变得无比凌厉。

“你——”

见她露出这种好似受惊小鹿的神情,徐行忍不住哈哈大笑,眉眼扬起,嘴角一翘,得意道:

“厉姑娘,跟我拼演技,你还早着!”

这种得意在厉若海眼中,一律可以归为“臭屁”,少女羞愤欲绝、怒不可遏,又是一脚狠狠踹向徐行的屁股,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

“徐、踏、法!”

徐行也不躲,只是站在原地,轻轻应了声:

“干啥?”

“若海,你还是这样,颇具童趣呢?”

就在他们两人打闹时,谷凝清又娇笑着从空了身边走了回来。

看见谷凝清,厉若海多少还是有点身为长姐的包袱,只给徐行递过去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便双手抱胸,哼了声,不再有动作。

徐行则是察觉到,谷凝清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和空了刚才看厉若海的眼神,有些莫名地相似,也只是挑了挑眉,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不再言语。

见这两个小孩儿都消停了下来,谷凝清也露出颇为无奈的笑容,看向了尽、空了,将刚才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为两人解释了起来。

其实,了尽在听到“徐踏法”这个名字时,已经想起来,近来江湖中发生的一件大事。

徐行打死红日法王、重伤思汉飞的战绩,虽然还没有传回去,但是先前一战击杀里赤媚,打得四密尊者油尽灯枯,手刃薛禅王子的战绩,已经在江湖中有所流传。

只不过,这都是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并不真切。

并且里赤媚等人皆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宗师人物,怎么会如此轻易地死在一个小孩子手中?

是以,了尽虽然听闻,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只当是魔门为了东岛之事,放出来的烟雾弹。

只不过刚刚在见识了徐行的手段,又听到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后,了尽却忽然将他,和那个传说中的神秘高手联系起来,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大和尚也不在乎自己右肩粉碎,反倒是站起来,单掌立在身前,惭愧道:

“徐小宗师的战绩,老衲亦有所耳闻,方才之事,的确是老衲鲁莽不了,唉,唉!”

虽然徐行身份不明,但就凭他的战绩,了尽也可以确认,此人绝对不是魔门中人。

只是一想到,自己刚刚竟然放走了钟仲游,这大和尚就不禁面色愁苦,猛地跺了跺脚,长叹一声。

徐行倒也不去怪他,只是摆手道:

“你的错,我已经惩过,便一笔带过吧,至于钟仲游……”

他转过头,望向远方,悠悠道:

“他就算今天逃了,也没几天好活,魔念深种、魔气攻心,就算想再造恶业,亦不会有此余力,大和尚倒也不必为此太过挂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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