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20、怀疑

道长站在人头蛛所化的灰烬前，伴随着一阵嘶嘶的吸气声传来，空气中浮现出点点光芒，而后被道长尽数吸入了口中。

与此同时，那似肠鸣似雷音的声音也变得清晰了几分。

随即，只听道长那压抑着痛苦的低沉声音响起：

“你除魔卫道有功，按照这只邪魔外道的道行，我给你准备了三件适合你的道门宝物，你可以从中挑选一件。“

林归尘当即谦恭地感谢道：“有劳道长了。”

道长当即低沉道：

“第一，是上次和你说的百年桃木剑，以灵性催动斩击，对无法日游的阴魂伤害极大。

“第二，也是上次说的一枚暖玉吊坠，它可以在你阳气衰弱时，为你提供真阳之气。

“第三，是一道化灵符，你可以将其置于水中，以灵性催动，将凡水化为符水，被符水浸泡过的凡俗之物就会吸收符水蕴藏的一丝法力，具备灵性特质，你亦可将其他灵物在符水化开，增强符水的威力。”

林归尘若有所思。

桃木剑太大，他不好解释来历。

暂时不考虑。

暖玉吊坠暂时也用不上，他能通过玄火稳固陈林煜的魂魄，化解其怨念，她也不需要索取阳气。

“化灵符……”

林归尘心中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当即问道：“被化灵符水浸泡过的物品，如果水分蒸发了怎么办？那还有效果吗？”

“当然有，本质是通过符水浸泡，吸收化灵符内的一丝法力。”道长低沉道。

“那我选化灵符。”林归尘说道。

道长没急着离去，而是说道：“还有你驱御的阴魂，也已为你除魔卫道，我还准备了三件适合你的道门宝物，你可以再从中挑选一件。”

林归尘眼睛一亮。

看来，陈林煜那边要么解决了怨魂，要么解决了那只无头尸。

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这居然也算在他头上？

“前两件还是桃木剑和暖玉吊坠。”

道长低沉道：“第三件是一道隐心符，你以灵性催动，即可随意隐藏自身的灵性、灵窍，在隐心符内那一丝法力耗尽之前，谁都无法看出你真正的灵窍和灵性，但你受到越强的探查，隐心符的消耗越大。”

林归尘闻言，当即毫不犹豫地说道：“我选隐心符。”

“好。”

待道长挥袖消失之后，林归尘的手中便多出了两道同样是黄纸朱砂的符箓。

只是一道大一些，一道小一些。

“这……”

林归尘有点蒙，“哪一道是隐心符，哪一道是化灵符啊？”

这两道符都是鬼画符，这谁认得出来？

“笨。”

小道童神出鬼没地凑到一旁，指着长一些的那道符箓，“喏，这道就是化灵符咯。”

“喔。”林归尘当即将化灵符藏起来，又催动了隐心符。

下一刻，隐心符无火自燃，化为一道黑气，在眼前膨胀成了一张狂笑般的鬼面，直接印在了他的面容上。

“嗯？”

林归尘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随即，他才发现自己的变化。

“这是道门手段？”林归尘有些无言以对地看了道童一眼。

谁家道门又是黑炎，又是鬼面的？

“有阴就有阳，这只是借阴煞之力锁心而已。”小道童轻咳一声，说道：“道门本来就是这样的嘛。”

你底气能足一点吗？林归尘无话可说。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他还有要紧事。

林归尘也顾不上身上的伤势，当即拖着跛腿，小心翼翼地绕着屋子走到了另一处窗户附近，尽量走在硬地上，避免留下脚印。

——这里是他扔那截白骨信物的地方。

“有蛛丝倒是正好。”

林归尘将身上的蛛丝揪下来一截之后，先是在窗沿附近留下一点蛛丝的残留痕迹，又在那截白骨上留下了几根蛛丝。

随后，他才快步沿路返回，而后拖着跛脚往庭院方向走去。

也不知道陈林煜那边怎么样了。

“林归尘。”

才走了没多远，林归尘只感觉到一阵疾风拂面而来，就看到一道小巧的身影从围墙上跳了下来，正好落在了他的面前。

赫然是苏子初。

“三爷派你来的？”林归尘松了口气，说道：“我没事了，你先去帮陈林煜，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一只无头尸而已，小姐不会有事。”

苏子初神色平静，只是打量了他一下，发现他身上有多处受伤，显得颇为狼狈，又问道：“那人头蛛呢？”

“一把灰就死了。”林归尘说道：“但我的信物不见了，可能还会有游怪邪祟过来。”

“你站在原地。”

苏子初看了他一眼，当即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瓷器小瓶。

拔掉塞子之后，她便绕着林归尘，从瓶内倒出一种黑色粉末，正好在他周围的地上画出一个圆圈，将他完全围在其中。

“好了，在我替你找回信物或者天亮之前，你别离开这个圈就不会有事。”

苏子初收起瓶子，也不多说，便转身离去了。

“看来是结束了。”

林归尘暗自松了口气，当即坐了下来。

这一次计划，简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完美，受点伤也值了。

……

半个时辰后。

苏子初终于再次出现在林归尘的面前，将一截苍白的肋骨递给他，说道：“把你的信物收好，跟我来见三爷。”

“我可以出圈了？”

林归尘面露惊喜地接过信物，忍不住问道：“你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附近。”苏子初没多说，便带着他，沿着檐廊走进了屋内。

已然是一片狼藉的屋内，烛光再次亮了起来。

陈三爷正坐在桌前，眯起眼睛打量着自己指尖上的白色蛛丝。

而陈林煜则是平静地坐在供桌上。

“三爷。”

林归尘走进屋内，就忍不住连珠炮似地开口道：“你不是答应过我，在我最后这个月时间里，可以保证我安安稳稳地过完吗？今天我差点就死了！上次来了一只人面蛇，这次直接冒出来一群！陈家祖宅这么危险，我真的还能在这里住下去吗？”

陈三爷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你先别急。”

“这么危险，还不急？”林归尘皱眉道。

“你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陈三爷反问了他一句，说道：“况且，这次也不是陈家祖宅给你带来的危险，而是它。”

他竖起一根手指，指尖上是一小团白色蛛丝。

“蛛丝？”林归尘一怔。

“你知道子初发现你这信物的时候，信物上有什么吗？”陈三爷问道。

林归尘仿佛才明白似的，皱眉道：“难道是蛛丝？”

“对，你这信物上粘着几根蛛丝。”

陈三爷又指了指不远处的那扇窗户，说道：“还有那处窗户上也有蛛丝留下的痕迹，你这信物就是在那附近发现的。”

“所以我猜测……”

他指尖轻叩着桌面，“那人头蛛应该是老鼓槌手下派来的，跟人面蛇一样，不在乎你那护身信物，但没有把握杀你，所以它就用蛛丝，偷走了你那信物，想借祖宅内的其他游怪邪祟来杀你。”

林归尘暗自赞叹。

幸好陈三爷是个聪明人，才能根据他留下的这些蛛丝马迹，拼凑出他想要的过程。

要欺骗这种聪明人，就不能通过他的口中说出来，而是要让对方自己推测出来，否则只会陡增怀疑。

不过，这样还是不够。

林归尘皱眉道：“人头蛛偷走了我的信物？但陈林煜不是在守着我吗？她怎么没发现？”

这是一个无法忽略的疑点，所以他要主动抛出来质疑。

“我也有些好奇。”

陈三爷看向了自己的孙女，说道：“煜儿，这是怎么回事？”

一身素白旗袍的陈林煜静静地坐在供桌上，瞥了林归尘一眼，淡声道：“我没注意。”

“没注意？”林归尘冷笑一声，“这谁信？”

“煜儿？”陈三爷皱起眉头。

陈林煜沉默了一下，按照林归尘之前给她说的，淡淡道：“对，是我故意的，那又怎么了？”

陈三爷眉头紧锁。

“我就知道。”林归尘冷笑道：“你这么讨厌我，又怎么可能情愿跟我结亲？”

陈林煜冷漠不语，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

“煜儿！”

陈三爷低喝一声，皱眉道：“爷爷好不容易给你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夫君，你又何苦为难自己呢？”

“爷爷，我又没说我需要丈夫，您不用管我。”陈林煜摇头道。

“我是你爷爷。”

陈三爷眉头紧皱，随即看向了林归尘，说道：“归尘，你先出去，我替你劝劝她。”

林归尘哼了一声，这才转身离开。

在庭院里等待的时候，他也暗自松了口气。

有这么多前置操作和铺垫，接下来应该会很顺利了。

夜色凉如水。

“咦？”

林归尘忽然看到了那无头尸，此时就躺在院门外不远处，不由得走过去，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

无头尸的四肢都被卸掉了，甚至从胯部处还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整个无头尸似乎都险些被彻底生撕成两半。

“好大的力量……”

林归尘暗自心惊，“谁做的？苏子初吗？”

他有些不懂，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哪怕是奇术也不至于这么离谱吧？

而且，虽然他开启了两道灵窍，灵性直觉强了许多，但还是感应不到苏子初的存在。

之前她突然出现时，他也没能提前感知到她的到来，这就很奇怪了。

“难怪陈三爷时刻带着她……”

林归尘若有所思。

看来，要杀陈三爷，首先还得解决苏子初才行。

又过了好一会儿，苏子初才来叫他回屋。

“归尘啊，这次你放心。”

屋内，陈三爷对林归尘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现在开始，煜儿会好好看护你的，你不用担心了。”

“是吗？”林归尘看了一眼依旧一脸冷漠的陈林煜，摇头道：“怎么看也不像。”

他淡声道：“三爷，你这位孙女脾气太大，我可不敢信。”

陈三爷叹了口气，说道：“这次真不会再出事了。”

“要是再有这种情况，她也顾不上帮我。”

林归尘皱眉道：“这次连她自己都忙不过来，还帮我呢？而且日炉灰对那无头尸也没用，再碰到这种怪物的话，我该怎么办？”

陈三爷闻言，也是微微皱眉。

日炉灰的作用有限，他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

但他假想中来袭击林归尘的，那都是老鼓槌采生折割，以造畜之术弄出来的怪物，只要日炉灰就能解决。

这次出现的无头尸，确实是让他有些后怕。

“爷爷，这种麻烦的家伙，我一个人确实守不住。”

陈林煜忽然冷声开口道：“你要是信不过其他人的话，那就去黑灯庙请一道黑灯老母的符咒吧，反正要杀他的那个老鼓槌，也是黑灯老母一脉的人。”

“符咒……”陈三爷沉吟不语。

似他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想过这个方法？

他在陈氏看似位高权重，实际上各房也是内斗不停，陈氏的人，他大多也信不过。

去黑灯庙捐款上供，请来一道蕴含黑灯老母意念的符咒，的确是一个好方法，但就是太花钱了。

而且康乐县的黑灯庙，那就是老鼓槌的地盘，即使老鼓槌不在，那也是有风险的。

更何况……

他也没想到老鼓槌不在的时候，仅凭老鼓槌那些手下人，居然也能做到这种地步，这让他总感觉哪里有一丝不对劲。

陈三爷忽然看了一眼林归尘，又看了一眼陈林煜，沉吟了一下，微笑道：“归尘啊，你觉得呢？”

“我不懂那些神神鬼鬼的。”

林归尘皱了皱眉头，说道：“但今晚我都差点出事，下次那什么老鼓槌的人下手只会更狠，再碰到无头尸这样的怪物，我想靠自己。”

“哦？”陈三爷笑容未变，“说说看？”

“我听说，就算是武林高手也挡不住一颗子弹，我想要一把枪。”林归尘看着陈三爷。

陈林煜眼神微微一变，心中暗道不好。

她感觉爷爷已经在怀疑了，此时林归尘却还特意提枪，岂不是让爷爷推测到林归尘已经得到了她爹的枪术传承吗？

“哦？”

陈三爷微微眯起眼睛，注视着林归尘半晌，忽然微笑道：“煜儿的爹也懂枪术，也教过煜儿，你可以找她请教，这主意的确不错。”

果然在怀疑……陈林煜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冷冷道：“我不懂。”

“没事。”林归尘说道：“我打过弹弓，瞄得很准。”

陈三爷笑了笑，说道：“好，明天我送你去黑灯庙祈福，替你捐款上供，回来就给你找一把枪。”

说完，他也不多说，留下一句：“好好休息。”

随即，便在苏子初的搀扶下离开了。

待陈三爷走后，林归尘看也不看陈林煜，便回去睡觉了。

而陈林煜也知道现在容易被怀疑监视，看了他一眼，也回牌位去了。

……

“子初。”

月凉如水，陈三爷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轻声道：“我怀疑，那林归尘上次与我那逆子谈话时，我那逆子将枪术暗中传承给了他。”

旁边的苏子初低声道：“您是觉得林归尘开了灵窍？”

“恐怕还不止一道灵窍，否则以我那个逆子的性子，也不至于把技艺传承给外人。”

陈三爷微微眯起眼睛，“我那逆子一直在怀疑我，他为了煜儿做出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刚才林归尘又趁机向我索要一把枪，这就更值得怀疑了……”

他忽然嗤笑一声，说道：“明天请那位大人帮忙瞧瞧，就知道他的灵窍开没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