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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卫民的脚步声在走廊里飞快远去，最后消失在楼梯口。
“妈妈……”
角落里，陆安国带着哭腔抱住了林凤霞的腿，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妈妈，我怕……那个叔叔为什么要跪下……”
二宝陆念安也被这压抑的气氛吓到了，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弯腰一把抱起两个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
“安国乖，念念不哭。没事的，都过去了。那个叔叔不是坏人，他是在求妈妈帮个忙。”
她用脸颊蹭着孩子们柔软的头发，感受着他们温热的体温，这才觉得自己那颗悬在半空的心，慢慢地落回了实处。
“凤霞。”
“过来。”陆伟光朝她伸出了手。
林凤霞抱着两个孩子，一步步挪到床边，将手放进了他宽厚温暖的掌心里。
“伟光，我……”
“什么都别说。”陆伟光打断了她，五指用力，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从你冲出病房救人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我们躲不掉的。”
“你做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刀山火海，我们一家人一起闯。”
“但是，从现在开始，我们走的每一步，都必须像在刀尖上跳舞，不能有半分差池。”他看了一眼两个孩子，声音愈发凝重，“记住，你的能力，是你用来救活小鸡仔，换来的一场病；是你摸了邻居家不吃食的猪，换来的拉肚子。它不是万能的，它要你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就是我们唯一的护身符！是打消所有人疯狂念头的最后一道防线！”
林凤霞重重地点了点头。
“还有，”陆伟光继续说道，“李卫民和方家的承诺，我们可以信，但不能全信。这世上，最靠得住的，永远只有我们自己。从明天起，你的一言一行，都要按照我们商量好的来。你就是那个胆小、没见过世面、但心肠很软的农村妇女。明白吗？”
“我明白！”
来了！夫妻俩对视一眼，心跳同时漏了一拍。
林凤霞下意识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
只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正簇拥着一张移动病床，悄无声息地从走廊那头推了过来。
他们没有丝毫停留，直接推开了隔壁房间的门，将病床小心翼翼地送了进去。
整个过程，安静、迅速，没有惊动任何人，走廊恢复了寂静。
……
第二天一早。
护士小张就送来了丰盛的早餐，小米粥熬得金黄软糯，白面馒头松软香甜，还有两个卧在碗底的荷包蛋。
规格比昨天又高了一截。
林凤霞没什么胃口，只是机械地喂着两个孩子吃完。
陆伟光一直在观察着她，看到她眼底的黑眼圈，知道她一夜未眠。
“凤霞。”他忽然开口。
“嗯？”
“带着安国和念念，去走廊里走走吧。孩子在病房里闷了一天了，出去透透气。”
“好。”
“安国，念念，我们出去散步好不好？但是要答应妈妈，不许大声说话，不许乱跑，要乖乖的。”
“嗯！”孩子们齐声应道。
林凤霞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房门。
她牵着孩子，一步，一步，慢慢地朝着隔壁的病房走去。
李卫民一脸憔憔悴地走了出来，看到林凤霞和两个孩子，他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早就料到一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嫂子……你……你们出来散步啊？”
“是啊，李秘书。”林凤霞连忙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孩子在屋里闷得慌，带他们出来走走。没……没打扰到你们吧？”
“没有没有，”李卫民连连摆手，“嫂子，真是太巧了。我……我妈刚过来，正念叨着，说想当面谢谢你这位救命恩人呢。”
“嫂子，不嫌弃的话，进来坐坐吧？让老人家见见你，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房间里，一个头发花白、气质雍容的老妇人正坐在病床边，用热毛巾给方老将军擦拭着手背。她听到动静，抬起头来。
“你就是小林吧？”她站起身，主动走过来，拉住了林凤霞另一只手，“好孩子，快坐。卫民都跟我说了，要不是你，我们家老方……”
“阿姨，您别这么说，我……我什么都没做。就是个巧合，是老将军福大命大。”
“好，好，是巧合，是福大命大。”老妇人顺着她的话说，拉着她坐到沙发上，“不管怎么说，我们全家都记你的情。这是你家两个娃吧？真俊！”
她从口袋里摸出两块用玻璃纸包着的水果糖，塞到安国和念念手里。
气氛，温馨而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
“阿姨，我们乡下有个说法，”她鼓起勇气，用一种带着乡土气的、憨厚的口吻说道，“说对着昏睡的病人，多说点吉利话，能把他的魂儿给叫回来。”
“我……我给老将军说几句祝福的话，行吗？”
老妇人愣了一下，随即热泪盈眶：“行！当然行！好孩子，你有心了！”
林凤霞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轻轻地、无意地搭在了方振国盖着被子的手背上。
被子很薄，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老人手背上那干瘦的骨骼和冰凉的皮肤。
【持续治疗已开启，能量正在缓慢输送中……】
“老将军啊，您可是打跑了鬼子、建立了新中国的大英雄，阎王爷不敢收您的……”
“您得好好活着，看着咱们国家的新飞机飞上天……”
“您得长命百岁，看着您的重孙子出生长大……”
她说的都是些最朴实、最大白话的祝福。
李卫民和他的岳母站在一旁，听着这些话，眼眶都湿润了。
他们没有注意到，随着林凤霞的念叨，心电监护仪上那条原本平缓的绿色波纹，起伏的频率，似乎……变得更有力了一些。
病床上，方振国那灰败的脸色，似乎也褪去了一丝死气，多了一抹微不可察的红润。
“好了……我说完了。”
林凤霞完成了任务，松开手，感觉自己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阿姨，李秘书，我们……我们不打扰了，先回去了。”
她拉着孩子，转身就想逃离这个地方。
“好，好，嫂子，我送你……”李卫民连忙跟上。
就在这时，一声极其微弱、沙哑，却又清晰无比的呓语，从他们身后的病床上传来。
“水……”
整个房间，瞬间死寂！
李卫民和他母亲猛地回头，不敢置信地看向病床！
只见方振国紧闭的双眼，眼皮正在剧烈地颤动！
他挣扎着，努力着，似乎在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从无边的黑暗中醒来！
终于，他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
浑浊的、许久没有聚焦的视线，在房间里茫然地扫了一圈，最后，越过床边的妻子和女婿，精准无比地定格在了刚刚走到门口、背对着他的林凤霞身上。
他干裂的嘴唇翕动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第二个音节。
“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