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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庭汉裔 第一百一十三章 拓跋禄官

作者:陈瑞聪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2-11 00:31:47 来源:平板电子书

在抵达盛乐之初,吕渠阳一行人并未得到拓跋猗卢的接见。

原因无他,负责接待的使者回答说:国都的大婚尚未结束,等结束后自会召见。

这个理由正大光明,吕渠阳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静心等待。

但这几日的等待让吕渠阳颇为不安,因为他知道,泥阳的将士们正在浴血,每过一日,都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丧生,时间就是生命,怎能把时间浪费在等待上呢?

可他们到底是有求于人,无论拓跋猗卢的态度如何暧昧拖延,他们都不敢擅自离去,只能再三传递求见之意。

终于,在第四日的时候,招待的使者终于来信说:大单于愿意召见晋人使者。

召见的地点就在盛乐城内的王庭。说是王庭,其实就是一间大堂,与关中普通的阔绰人家相仿。堂内摆放着一些汉地常见的铜炉与灯树,周围摆放着一些丝绸制成的屏风,上面绣着梧桐与凤凰。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摆着一些毗沙门天、大自在天之类的佛像,看上去大概是从西域的商人手中买来的。

只是出乎吕渠阳预料的是,这次接见他们的人里,并非只有拓跋猗卢一人。一名满面风霜的老人坐在首席,显得地位极为崇高,西部大人拓跋猗卢陪坐在次席,与之同列的还有两人,虽然气质有所不同,但观起坐姿,就知道是久经战阵的宿将。不用猜也知道,这几人应该是国中的贵人。

在这些贵人身后,还各自站着两人,持刀护卫左右,但从他们倨傲的眼神分辨,应该不止是护卫这么简单,大概还有其他的身份。

吕渠阳、冯御落座的时候,这几人正在用鲜卑语聊天说笑。吕渠阳隔得很远,旁听了片刻,发现他们就是单纯在夸耀自家的猎犬。

不过也得益于这段交谈,他分清了这些人的身份。

坐在首席的是当今拓跋鲜卑大单于拓跋禄官,与拓跋猗卢并坐的两人,分别是中部大人拓跋猗迤、宇文鲜卑首领宇文逊昵延。

这时谈话已到尾声,拓跋禄官瞥了吕渠阳、冯御一眼,笑说道:

“话说回来,真正的好猎犬并不是看什么才能,而是看一颗忠心。”

“现在就有几只好猎犬在我们面前啊,他们巴巴得看着,想让我们大发善心,救救他们的主人呢!”

听到如此带有侮辱性的言语,吕渠阳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拳头也攥紧了,却又不好发作,只好暗自咬牙,以致于青筋鼓起,面目狰狞。旁边的冯御听不懂鲜卑语,有些莫名其妙,但心中也大概猜出来,对面说的并不是什么好话,便也随着吕渠阳怒视对方。

可惜,弱者的矜持在强者看来总是幽默,一旁的拓跋猗卢看在眼里,用汉语笑道:“我家大人只是和家人说些玩笑话,你们不要在意。”

随即又道:“不知晋使有何来意?我家大人现在在这里,有什么可以直接和他说。”

冯御闻言,瞟了一眼身边的同伴,又看了一眼拓跋禄官,当即掏出胸中的绢帛,起身拱手弯腰施礼,而后大声道:

“下官冯御,奉征西大将军、梁王殿下之命,向大单于送信。”

随即将李含所书的白绢双手递上,做出请拓跋禄官观看的姿势。

但拓跋禄官不为所动,他远远看了一眼,连身边的侍卫都没有指挥,低声说了一句话后,旁边的侍卫便立身向前几步,傲慢地斜眼冲着冯御道:“请来使自己念吧!”

冯御无奈,只能展开白绢,朗朗而读。有个翻译站在他身边,冯御每读一句,他就翻译一句。李含在信中所写的,确实是谦辞卑恭,并承诺只要拓跋鲜卑来援,可以在关中尽数掠夺。又在信中陈述当前齐万年已精疲力竭,倘若鲜卑骑兵从朔方出击解围泥阳,齐万年将死无葬身之地。可若是真让齐万年攻下泥阳,继而占据关中,那朔方将归附于他,拓跋鲜卑也将不得安宁了。

冯御读罢,垂手静待大单于回答。却见那拓跋禄官仍端坐原地,闭着眼睛似乎在假寐,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

冯御心中焦急,不由得违背礼仪,高声催促道:“大单于,齐万年乃是两国的祸患!我军将士正在冒死血战,大单于若是一刻不动身,形势就坏上一分,到时候若是酿成大祸,您就悔之晚矣了!请早日派出援兵吧!”

两旁的护卫听他高喊,顿时一拥而上,将他摁着跪坐在地上,甚至拔出利刃恐吓。

这场面顿时将冯御吓傻了,一时不能言语,旁边的吕渠阳忍不住了,终于出声斥责道:“如此羞辱客人,就是大单于的待客之道吗?”

拓跋禄官听到这里,终于睁开眼睛,直视吕渠阳。大单于的眼神如同巍峨的高山,岁月的积淀产生了一种无可否认的厚重,轻易地就撞碎了常人精心伪饰的外壳,直指人的本质。

他把手微微一挥,让众人放开冯御。继而对翻译嘟噜了一番,翻译转身叱责吕渠阳一行人道:“你们这些人自作主张,打着梁王的旗号到我这里来行骗,我为什么要尊重你们?还想恐吓我,找我借兵?莫非以为我是傻子吗?”

这一句话直接点破了吕渠阳等人的来意,令他们目瞪口呆,不知道哪里露出了差错。莫非是他看出了印章有问题?不对啊?对方甚至根本没看绢帛,又怎么知道里面有问题呢?

大单于露出冷笑,用手指掐住指甲,缓缓说道:“你们莫非以为我老糊涂了?洛阳那边,现在是那个恶毒的皇后当政吧?听说她大权独揽,什么都不想让给别人,如果要求援,哪里会让你们这群小喽啰来?派来的一定是她的人,你们不敢用她的名号,就已经是露馅了。”

“更别说现在关中的形势,我莫非不知道?拔拔彻早已经上报了,洛阳朝廷那边其实还有很多兵,就是顾忌重重,不愿意动用。你们应该是泥阳那边的人吧,看见主子将要被围死了,走投无路,就来我这里讨饭?我可不是你们主子的主子,可别找错了人。”

吕渠阳听到这里,可谓是心如死灰,原来拓跋鲜卑一直在冷眼旁观关中的这场战事,对于其中的情形和发展都一清二楚,之前想用扯征西军司大旗借兵的想法,根本就是不切实际的。

在拓跋鲜卑看来,晋朝自己都留有余力,却因为一些政治上的原因不愿意使用,那他们又为何要掺和进这趟浑水里呢?齐万年势大,第一个受伤的定然是晋室,而非是拓跋鲜卑,他们根本没必要着急。

但吕渠阳仍不轻言放弃,他仍然尝试说服道:

“可从长远来看,这毕竟对大单于不利,所谓唇亡齿寒,未雨绸缪,这些道理大单于应该都明白。剿灭齐万年对大单于有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呢?”

拓跋禄官用手指轻敲地板四下,并没有回答,而是目视旁边的护卫一眼,那护卫心领神会,上前说道:

“使者说笑了,万事都有利有害,怎么会有百利而无一害?我只需要说出一害,就应该令你死心了。”

“我国刚刚结束几场战事,此刻正是国中百姓需要休整的时候,如果为了你国的危机而发兵,置我国的民生于何处?”

这确是正论,吕渠阳一时哑然。古往今来,打仗最是消耗民力,不只是耕种的农人如此,哪怕对于游牧民也是如此。拓跋鲜卑刚刚东征宇文,北越漠北,马都跑瘦了,现在正是养膘的时候,确实不应该再四面出击。

可如此一来,自己又有何颜面再回关中呢?吕渠阳心中哀叹间,已经无计可施了。他渐生死志,暗想,如果就这样回去的话,那不如当场以死明志。

好在拓跋猗卢并不像拓跋禄官,他身为拓跋沙漠汗之子,对晋人还是有好感的,于是开口说了一句缓和气氛的话:“我记得你,你是那个刘羡的随从吧。看样子,你应该是氐人,也不是个汉人,为什么要替晋朝卖命?”

吕渠阳听得出来,这句话即是缓和气氛,但同时也是拷问,求援最后的机会,就在这一两句话里了。

他略微斟酌,回复道:“在下并非是替晋室卖命,无非是想救人罢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说是救人,可在关中的那些同族眼里,怕不是杀人?你可是胡人,不是什么汉人,为什么要厚此薄彼呢?”

这句话问住了吕渠阳,他确实没怎么从这个角度去反思自己的行为,经拓跋猗卢一点破,他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旁人眼中是不合逻辑的,就连同行的冯御,也未尝不用这种眼光看待自己。

但跟随了刘羡这么久,吕渠阳很快就得到了答案,他用鲜卑语回答说:“并非如此。”

“哦?”在座的几位贵人都表露出兴趣来,想看他如何回答。

“我并非是厚此薄彼,我只是一视同仁罢了。我随着刘府君在关中来回奔波,早就知道,不论是汉人、胡人,其实都是差不多的人。他们虽然语言习俗不同,遇到的困苦不同,但是所思、所想、所欲,无不是一样的。”

“农民想要更多的收成,猎人想要更多的猎物,牧民想要更多的牲口,商人想要更多的金银,这些想法看似各不相同。但本质都是一样的,大家只是想要过得比以前更好,大家想要拥有希望,大家想要生活在一个有希望的世界里。”

“世界分为有希望的部分,和没有希望的部分。在希望的世界里,人会拥有更多的朋友,更多的家人,更多的坚强,更多的毅力,同时也拥有更多的笑容,更多的信任。”

“而在没有希望的世界,人们的朋友和家人会越来越少,即使家财万贯,也不知安放何处,纵然良田千亩,也不能安心耕种,人们不能相信任何人,不敢表露出真实的情感,甚至连他人的笑容,都会怀疑成坑骗的预兆。”

“我在关中,天天听到有晋人说,胡人天生下贱,不配拥有希望,胡人则说,晋人生来不自由,也不配拥有希望。但这实际上,这份相互鄙视都是相同的。所谓胡汉之分,本来就是无稽之谈。”

“我只是选择相信有希望的一方。我相信大单于若能派出援兵,美好的幼苗就能继续蓬勃生长。”

话说到这里,在座的几人都听明白了。吕渠阳的意思是,他遇到了一个能给世界带来希望的人,这个人就在泥阳城中。

拓跋猗卢拍着手笑说道:“你说得很好,能给世人带来希望的,大概就是英雄吧。可据我所知,齐万年在关陇胡人心中,也是前所未有的大英雄。在你看来,齐万年不能带来希望吗?”

听对方的口风已经松动了,吕渠阳心中大喜,他回答道:

“齐万年虽然雄才大略,但是他胸中还怀有偏狭之见,能残民而不能治民,就从他在长安饿杀上万汉人来看,他只是曹操一流的枭雄。这样的人,他的眼光只在一隅,不能给天下人带来许愿,就必然会失败。”

“哈哈哈……”拓跋猗卢回忆起那次和刘羡的初遇一面,不禁大笑道,“刘羡有那样的本事,为何不能自己战胜齐万年呢?”

沉默已久的拓跋猗迤也开口说:“不过经此人这么一说,我倒真有点想看看他的本事了。”

话虽然没挑明,但其实两位都已经流露出了同意支援的意愿。

“结交英雄么……”拓跋禄官低头沉吟片刻,他摸着自己的膝盖道:“我可以派援兵,但顶多派一万骑兵,若真有这样的人杰,这一万骑兵也够用了。”

这个数字令吕渠阳有些欣喜,也感到有些失望,因为和来时的期望相差甚远。但他也知道,在战事的关键时刻,任何一点力量,都能给局势带来关键的改变。一万骑兵,已经是一个不小的砝码了,他连忙行礼称谢。

而拓跋禄官则环首四顾,说道:“只是上万名骑兵,需要人统御,猗卢,猗迤,你们看,谁去这一趟为好?”

拓跋猗卢和拓跋猗迤还没说话,宇文逊昵延拱手说道:“如蒙大人不弃,小婿愿意前往。”

他的身份敏感,既是大单于的女婿,此前却又是拓跋鲜卑最棘手的敌人,此言一出,几人都将目光投靠在他身上。

宇文逊昵延面不改色,他知道这是一个取信于人,在拓跋鲜卑中站稳脚跟的好机会,继续应承道:“小婿还从未去过关中,也不知天下英雄,如今有此机会为大人分忧,还望大人应允。”

拓跋禄官审视他片刻,缓缓颔首道:“如此也好,正好叫天下人知道,我招了一个怎样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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