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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庭汉裔 第七十五章 再见陆机(4k)

作者:陈瑞聪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2-11 00:31:47 来源:平板电子书

四年不见,陆机似乎还是原来的模样。他身着一身极为素雅的鸟纹宽袖儒服,腰佩长剑,头束小冠,浑身上下打理得一尘不染,就连须髯也整整齐齐。配上其白皙的皮肤,高洁的气质,看上去简直不像是一个儒士,而像是一个屈原那样能神游仙宫的翩翩贵公子,让旁人自惭形秽。

刘羡一见到他,就想起了很多愉快的回忆,或是在龙门山郊游的时候指点江山,或是在游猎的洞穴里煮酒论剑,连带着陈寿的教诲,东市的喧哗,好像全都随之浮现出来了。

岁月流逝的是如此之快啊!刘羡最近都很难回忆起这些事情了,不料此时看到陆机,那些遥远的画面顿时又变得鲜活了起来,过去的自己和今日的自己又重新相处在同一个时空,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一样。虽然事实上,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但这种久别重逢的高兴是掩饰不了的,刘羡见到陆机后,两人都非常激动,似乎有满腔的话语要倾吐,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好激动地牵起手来,拉着往屋内走。外面春风吹过庭院,刚长出嫩芽的树枝哗哗地摇动。

刘羡给陆机先煮了碗茶汤。这是岭南的商人到关中贩卖的茶叶,路过夏阳时,刘羡买了八两,平日都不舍得喝,此时陆机来了,他立马拿出来待客,在茶壶还没冒泡的时候,刘羡笑问道:

“这是哪里来的风,把陆文海给吹到我这穷乡避壤了啊!”

陆机则回以笑容道:“怀冲,你这里怎么能叫穷乡避壤?我从洛阳过来,沿路所见,除了长安、霸城数地外,就属你这最为繁华啊!”

他扫视了一眼刘羡的居处,感叹道:“你的遭遇,我在洛阳都听说了。当年你被贬到这的时候,大家都说,像你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到了这穷山恶水里,加上上面打压,说不定就做了孔北海,一蹶不振。结果没想到,我们都输了。”

陆机说是自己输了,可脸上的神情却是为刘羡由衷的高兴,此时茶汤开了,刘羡给陆机倒了一碗,又给自己倒了一碗,两人对着一碰,随后一饮而尽。

陆机继续道:“怀冲,朝廷对这次河东战事的论功行赏已经结束了,我这次来关中,就是作为使者奉旨到长安传令,顺道过来看看你。”

哦,原来是这样!陆机此前似乎是担任著作郎吧,是有奉旨传令这一任务的。刘羡顿时好奇道:“这次平叛,朝廷是怎么算的?”

他自己早已经不做能够得到朝廷公平待遇的指望,但这次战事因为朝廷的横加干预,临阵换将,结果竟打成这个烂样,刘羡确实很想知道,贾谧和张华能怎么丧事喜办。

但陆机似乎还是觉得他看不开,有些同情地叹了口气,说道:“朝廷那边还在打官司呢!解系的弹劾交上去,孙秀跟着交了自白书,两边都莫衷一是,所以孙秀的奖罚还没有定下来。我来宣读的是其余的部分。”

其余的部分倒很简单:张光被升任为北地都尉,李矩封关内侯,北宫纯封关内侯,李含两次作战不利,贬为始平令,冯翊都尉白允作战不利,贬为池阳令……

里面果然没有涉及到刘羡,不过内容仍然令刘羡非常感慨:当年在京师倒杨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打什么大仗,最激烈的交锋也不过就是千人规模而已。可结束之后,其封赏之大,刘羡至今都记忆犹新:其中光封赏公爵,就有七八人,什么县侯、乡侯更是不计其数。没想到这次数万人规模的大合战,打完之后,最高的封赏也不过是关内侯,竟没有一人有资格进封五等爵。

为此,刘羡不禁对陆机道:“朝廷的赏赐未免有些太少了吧?这样能得到将士死力吗?”

陆机苦笑道:“怀冲,这已经是很多人竭力争取过的结果了。毕竟这次仗打得确实难看,一仗折损超过五千甲士,光善后和抚恤,就有得人头疼了。”

这倒确实是个理由。这一战,光刘羡自己的六百县卒都折损了近两百人,如果朝廷真能把抚恤的担子担起来,刘羡倒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只是对于人与人的性命价格不同这件事,刘羡还是会感到感伤。

只是言谈间,刘羡忽然想起什么,对陆机道:“可这样一来,你到长安没少吃白眼吧?”

在军中任职的多是粗人,渴望的无非就是升官发财,陆机带来这么个结果,恐怕没少被人埋怨。

陆机挥挥手,叹道:“我不能上阵厮杀,保境安民,受些白眼又算什么?”

说到这,他顿了顿,对刘羡说:“说起来,怀冲,我很羡慕你啊,能够参与这样的大战,一展胸中抱负!有没有兴趣和我说说经过?”

刘羡闻言,顿时记起在洛阳时谈天论地的情形了,一时有些心痒难耐,当即笑道:“好啊!士衡!我正好也有很多事想向你请教!”

“老规矩?”

“老规矩!”

两人说的老规矩,就是在洛阳时一起谈天论地的时候形成的,当两人已经想好要辩论几个时辰的时候,就要先下一盘棋,根据胜负,谁输了谁就要去酒肆内请客包厢,然后两人在包厢内长谈,直到把两壶酒喝尽。

在洛阳的时候,两人的棋艺伯仲之间,陆机略胜刘羡一筹,但在夏阳的这段时间,刘羡很少下棋,很多棋谱都不记得了,现在再比起来,水平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了,刘羡在陆机手下坚持不到六十回合,局势就稀里哗啦一泻千里。刘羡也很干脆,直接投子认负。

“士衡,论对弈,我现在是大不如你啦!”刘羡对输棋早有预料,他也并不放在心里,毕竟他是主人,按理来说,也是他应该主动请客,为陆机接风洗尘的。

陆机则收拾着棋子,对刘羡说道:“不过是你疏于练习罢了,可惜啊!如果怀冲你现在回洛阳,我怕不是一日三餐都吃定你了。”

两人有说有笑,但有一瞬间,或许是刘羡的错觉吧,他感觉陆机的情绪有些低沉,似乎不太高兴。但这情绪一闪即过,刘羡再也捕捉不到,他也便当是自己的误会。

刘羡和绿珠说了一声后,就领着陆机往夏阳城内的集市走,找了一家还算风雅有隔间的酒肆,点了两壶黄酒,一盘雁肉,一盘菘菜豆腐,两人就端坐在踏上,一边饮食,一边谈起这一战的心得来。

说起河东的两场战事,刘羡最大的感触就是,一个好的主帅对于一场战事的胜败竟有这样明显的影响。

他此前亲眼去汾阴探查过敌情,发现后部匈奴当真是一群乌合之众。没有纪律不说,不懂战术,连基本的旗鼓沟通都无法正确执行。而且他们一路从上党跑到河东,却宛如蝗虫过境,除去激发河东胡人与汉人之间的矛盾,制造灾荒外,根本没有别的作用。

相比之下,晋军无论是单个个体的勇武,装备甲仗的质量,还是集体的排兵布阵,中层军官的军事素质,都要远远好于匈奴人。虽然人数少了一点,但又没有粮草之类的忧虑,按理来说,应该是轻松取胜的,结果却是打出了一场溃败一场惨胜,这是何等的匪夷所思!

其实仔细想来,之所以打成这样,无非就是郝散与孙秀两个人的素质差距罢了。

故而他对陆机总结说:“一个好的主帅,首先要能够得到部下的拥护,如果不能服众,内部本该有的力量就发挥不出来,战略意图就执行不下去。”

“郝散能够以弱击强,其实就是因为他平日爱兵如子,思考大众的得失在个人的得失之前,在危难之间,他又敢于身先士卒,毫不畏死地向最困难的地方发起进攻和挑战。所以匈奴人都敬爱他,也就能将所有的潜力都激发出来,将几次快要崩溃的情形给逆转过去。”

“而孙秀在军中素无声望,又不能虚怀纳谏,不能与军队共存亡,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得失。结果就是,全军上下都只想着自己的得失,甚至相互勾心斗角,原本强大的力量反而形成了内耗。若不是运气站在了我们这一边,恐怕就要一败涂地了。”

“所以我在这次战事得到的教训就是,无论如何都要维护军心士气,令上下一心,三军共力,不如此,恐怕每有战事都会一败涂地。”

这番话可谓是发自肺腑,是刘羡在血战中获得的宝贵经验,他做梦时都常常会记起郝散最后舍生忘死而动员出的浪潮,令自己心潮澎湃。

他本以为陆机会赞成自己,不料陆机听完全程后,却另有不一样的见解:

“我觉得军中有人不和,这是难免的事情,也不必过分苛求。人都是自私的,有几个生死与共的朋友就已是难得,怎么能够奢望全军上下真能与你一条心呢?依我看,两军统帅之间的差距固然是有的,尤其在稷山一战。但是汾阴一战时,按怀冲的说法,孙秀已经放权,为何还会被夜袭呢?”

刘羡本想反驳说,是因为孙秀导致军中士气不振,守卫也懈怠了,但陆机一句话就给他堵回去了:“依我看,还是你们太过轻敌了!”

“俗话说得好,狮子搏兔,亦尽全力。但是诸将却因为对方是乌合之众就心存轻视,按照怀冲所说,北宫纯他们,在战前就打算给孙秀脸色看,打算打两天烂仗来让孙秀放权。这不正是轻敌吗?”

“孙子说,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太公望又说,勿以三军为众而轻敌,勿以受命为重而必死,勿以身贵而贱人,勿以独见而违众,勿以辩说为必然。”

“这一战,对方是走投无路落入网中的穷寇,再怎么说也会奋死一搏。可你不仅不放在心上,明明兵力处于劣势,却自诩精兵良将,必然获胜。太公望所说的五个毛病,你至少犯了三个。”

“孙秀固然有问题,可如怀冲所说,诸将不也没把战败的可能性放在心上吗?可在战场上,什么都可能发生,你们抱有这样的想法,就为稷山之战的结果埋下了败笔。”

“同理,汾阴之战也是如此,这里面固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如果对方不是什么郝散带的匈奴人,而是秃发树机能带领的鲜卑人,你们还会让对方夜袭吗?”

“这是必然不可能的。这次让人夜袭得手,无非诸将事先觉得,匈奴人一群乌合之众,将领也是无谋之辈,必然用不出这样的计谋罢了。”

“我父亲在世时,教导给我第一样战争的法则,就是永远不要轻视对手。要尽可能以势压人,避免战争,实在到了不得不开战的地步,也要以最高的警惕来对敌,有了八成的把握再出动。”

刘羡本来并不在意,但听陆机渐渐说来,他如遭雷击,再联想到自己对孙秀的态度,以及孙秀在自己身边神不知鬼不觉的布局,这些真的是不能发觉的吗?当然不是,只是他太过于自负,不愿意去发觉罢了。这样想来,他不得不承认陆机说得鞭辟入里,说中了自己性格上的弱点,继而低头致歉说:

“士衡说得极对,我确实有些看不起人,也有些把战争当做儿戏了。”

听到这句话,陆机当然感到非常开怀,毕竟没有什么比说服自己的朋友更让人感到高兴了。

两人又碰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此时天色已黑,左右无人,陆机觉得时机合适了,便对刘羡道:

“怀冲,实不相瞒,我这次来,还另外负有一项任务。”

“是吗?”刘羡笑道:“我们权倾朝野的鲁公,又给你安排什么难题了?”

不料这一句话说罢,陆机良久都没有吭声,刘羡抬起头去打量他,发现他脸色涨红,不似往常,好像自己方才那句话刺痛了他的人格。

刘羡心里一惊,随即自觉失言,连忙打算向陆机道歉,谁知陆机挥挥手道:

“不是鲁公的事情,是太子殿下的命令,他让我来劝劝你,不要再和孙秀斗下去了。”

这一句落地好久,刘羡才大概明白了陆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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