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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庭汉裔 第七十一章 惊变(4k)

作者:陈瑞聪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2-11 00:31:47 来源:平板电子书

元康元年六月己未,就在驺虞幡出宫之际,司马玮正在洛阳城北的宣武场内,准备落实逼宫的下一步计划。

司马玮的想法是,现在既然斩杀了司马亮和卫瓘,自己的名声应该已是威震天下,现在就要趁热打铁,直接派人向宫中的皇后开出价码,敲定自己的唯一辅政之位。如果不能成功的话,他再另做打算。

此时,公孙宏和岐盛的想法是更加激进的,他们进言说:“皇后这样的个性,只通过言语是没有用的,殿下不妨直接先把贾模和郭彰这些皇后党羽抓了斩首示众,不怕皇后不服软……”

司马玮到底是皇子出身,还是想体面一些,就婉拒了两人的建议,而是找来陇西王世子司马越,对他嘱咐道:“皇后是吃硬不吃软的人,你和她说话,态度要强硬一些,就是当众辱骂,也没有关系,不要怕得罪人,事成之后,我就给你封个王爵!”

等司马越离去之后,司马玮有些志得意满,甚至可以说,这一刻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时刻。

“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挡我……”半日之内,司马亮和卫瓘两位开国元勋已经引颈就戮,加上手上几乎可以淹没洛阳城的十万禁军,司马玮已不是觉得胜券在握,而是自以为大业已成了。

当然,司马玮的这种感觉不是凭空得来的,他有一百条乃至一千条的理由来论证这点:

他是先帝的皇子,是公认的贤王,是宗室的领袖,是政变的功臣……司马玮似乎生来就是为了获取成功,或者更过分一些说,成功需要司马玮来正名。

一柄剑,如果不是楚王使用,就不能伤人;一张纸,如果不是楚王挥毫,就难以着墨;一两金,如果不是楚王首肯,就形同废铁;同理,一个皇位,如果上面坐着的不是楚王,那就是大晋江山的耻辱,黎民苍生的遗憾,这是不证自明的事情。

故而在用过午膳后,他忍不住喝了一点小酒,以微醺的状态靠在奔营的床榻上,而后进行了一场小憩。他估计着,一觉醒来,差不多就能得到贾后的回复了。

然后他开始做梦。

说来也怪,午休的梦往往比夜晚的梦要更长更丰满,也更容易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司马玮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似乎重新回到了十多年前,自己还是七八岁的时候。

那时候父亲司马炎还活着,母亲审美人也还很年轻,叔父司马攸也还健在,几个弟弟们都是跟在自己身后,口齿尚且不清的孩童,而自己也还未意识到,兄长司马衷是个痴儿。

在那时他的眼中,二兄只是有些耿直,从不说他听不懂的话,然后傻笑着把最好的梨果推给他。

那时司马亮和杨骏也都还活着。夏天阳光灿烂的时候,汝南王司马亮会把自己驾起来,一起到西游园里泛舟,在一堆荷叶与莲花里,他考问自己最新学的诗词。

太傅杨骏那时候还是车骑将军,司马玮闹着要骑马,是他给自己挑了一匹半岁的小红马,那匹小红马的耳朵很可爱,捏上去滑如绸缎,而自己当时骑不上去,是杨骏用他那粗糙有力的双手抱上去的。

这些事司马玮本来已经忘却了,可在这梦中,他却莫名其妙地记起来了,就好像积雪消融后,自然露出下面的青草,寒冷中酝酿着温暖,绝境里隐藏着生机。

可记起来之后,司马玮却感到茫然,他不知道这些对自己有什么用。

这些过去的事物已经死去了,早就消亡了,自己也长大了。他的心中对于这些景象没有任何波澜,他在梦中目睹着过去的一幕幕,却感觉与自己毫无关联,于是这些景象都随风而去。

风大了,司马玮一抬头,什么都没有了,他发现自己行走在无边的黑暗中,黑暗里有个声音,在对他喃喃道:“向前走,不要回头……”

可前面有什么呢?司马玮不知道,他只是被风推着往前走,根本无法停下脚步,走着走着,司马玮忽然有些空落落的,感觉自己丢了什么东西,然后他被一个事物绊了一跤,跌倒在地,这时他突然看清了,也听清了,是一个孩子在脚边哭泣。

他的哭声熟悉又让人烦闷,以致于司马玮胸中升起一股怒火,想要将他踹翻在地。

可哭声突然停下了,那孩子抬起头,对司马玮露出一张相似又满是泪痕的脸庞:“你为什么走得这样远?你还能找到回家的路吗?”

抽噎之间,每一个字都化作一道刀痕,刻在幼年司马玮稚嫩的脸上,最后血迹斑斑,面目全非,一阵钻心的疼痛冲入身体内,令他忍不住大叫一声,直接从床榻上坐了起来,这才惊觉反应过来:原来是梦!

是梦,司马玮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随后一摸自己的额头,入手一阵凉意,才发现额头上背上都是冰凉的汗珠。

困意已经全消除了,他赶忙坐起来,在一旁的水盆里洗了把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司马玮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的,他已经记不清梦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做了噩梦,想冷静下来回想,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反应过来,耳畔的嗡鸣声不止发生在脑内,同时也发生在帐外。

帐外有喧哗声。

明白了这一点后,司马玮有些烦躁,他在接管禁军后,一开始整顿军纪,就是因为军士们无故喧哗,所以他此时站起来,负手走出营外,对营门前看守的侍卫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闹起来了?负责军纪的人呢?”

看门的侍卫战战兢兢,回复说不清楚,司马玮就冷哼一声,叫来了苍头王昌,王昌是始平王府出身的苍头,陪着司马玮一起长大,司马玮对他很是信任,故而让他前去打探情形。

王昌去的时候脚步从容,可没过一会儿,他脸色慌张地匆匆赶回,对司马玮高声道:“殿下!殿下!”

司马玮很不满他的惊惶,斥责道:“你跟随我这么久,也算是楚王府的老人了,怎么能这么不体面?”

“殿下!出大事了!”

“什么事?”

“殿下,宫里来人了!”

司马玮皱眉道:“宫里来人有何奇怪,你为什么不把他带来见我?”

王昌吞咽着唾沫,眼神时而瞟向司马玮,时而闪躲下移,结结巴巴地道:“宫里派了人……但他们……他们……不想见殿下。”

“来的将军高举驺虞幡,在营门前说……说……殿下矫诏起兵,滥杀大臣,是国家罪人……”

“他还说……要将士们……立刻返回邙山大营,余者皆不论罪,只抓……只抓……殿下一人……国法从事……”

说到这里,王昌已经直接跪下去了,而司马玮则是大惊失色,他这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驺虞,是中国上古神话中的仁兽,在传说中它是一种虎躯猊首,白毛黑纹,尾巴很长的动物。据说生性仁慈,连青草也不忍心践踏,不是自然死亡的生物不吃。所以皇室将驺虞画到旗帜上,用以皇帝传止兵、退兵之旨。

如今宫中派人打出驺虞幡,就是公然否认司马玮作为北军中候的权威,而且声称他矫诏,更是极为严重的指控,几乎与造反等同。这也就意味着,贾后是打算和司马玮不死不休了。

对于贾后的这般反应,司马玮完全没有料到,更别说正常应对了,他条件反射地说:“这是皇后的阴谋!我怀中就有皇后的密诏,怎么会是矫诏!”

但并没有人听取他的想法,前面甲士人群中的喧哗声越来越大了,“楚王矫诏”四个字正如同飞雁般迅速传播,一传十,十传百,而在见到宣武场前白底黑纹的驺虞幡后,军士们没有任何犹豫,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离去。

这场面就好像是春水洪潮冲碎坚冰,原本严整的军阵轻松碎裂,并且不断向整个军阵蔓延。除去进城搜捕和看守宫门的军士外,宣武场的士兵还有大约八万多人,可此时,这些国家最重要的中坚力量,却像突然打了一场败仗一样,丢盔卸甲,纷乱的脚步声席卷起烟尘,然后剩下一地狼藉,那些象征军队荣誉的旗帜也都七倒八歪地倒在地上,踩满了脚印。

在这个过程中,司马玮也清醒过来,他试图让自己的亲信去阻止军队的继续溃散,大声宣扬着:“皇后谋反!皇后谋反!”

但结果是徒劳的,这点声音在奔走的人群中只不过是转眼湮灭的水花,很快就消失了,大部分传信的人,见事不可为,也就紧跟着跑走了。

司马玮又试图呼唤自己的兄弟们,以藩王的权威来稳住阵脚:

“长沙王呢?快让长沙王来见我!”

“十五殿下一开始就被御史裹挟了,早就走了!”

“十三弟(司马遐)呢?我不是让他处决完卫瓘后,立刻回来吗?”

“十三殿下根本就没回来,可能也被拦住了!”

连最支持司马玮的两位兄弟都如此表现,其余的人更不必问了。司马玮来时气势汹汹,以为手握十万禁军,世上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可现在他才骇然发现,自己所拥有的不过是沙筑的城堡,轻轻一推,就尽数轰然倒塌了。

随着离开的军士越来越多,他原本混乱的心也冷静了下来,他突然记起了刚才做的梦,于是能够平淡地看向人们的奔逃了。

说白了,他从来就没有真正掌控过这支军队,这个结果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从司马玮同意和贾后联手,动武诛杀司马亮的时候,败局就已经完全注定了。

从头到尾,司马玮就没有过成功的机会,只是他这一生太过顺遂了,也导致他太过自信,根本没有认真审视过这一点。

而现在,他彻底失败了,失败意味着结束和死亡,同时也意味着孤独和寂寞,没有人会想和失败者站在一起。

之前他在王府内养了数百名死士,可现在,别说死士了,司马玮用目光扫过整个宣武场,除去一些鸟雀停留在门楼前,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外,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人,安静得仿佛被海浪洗刷过的沙滩,天地间仅有寂寥的叶落声。连宫中派来宣旨停战的人,都领着驺虞幡回去了。

现在,贾后应该会派人去抓捕自己的党羽,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最后再来抓捕他。

也就是说,眼下,就是楚王司马玮最后自由的时刻了。

司马玮仰起头打量天空,看着天上炽热的太阳,偌大的一个世界,除了阳光外,他竟然感受不到温度。

“我走得太远了。”司马玮喃喃道,他现在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原来梦中的他对此也早有预感。

“但我还是司马家的男儿。”司马玮开始踱步起来,自言自语道,“即使失败了,我也要表现出一个司马家男儿的气度,绝不能有辱祖先的颜面。”

“我要作为一个贤王,昂首挺胸地面对死亡,用笑容来回应百姓,用嘲讽来攻击敌人。”

“我可以被打败,却不应被击垮!这是我作为武帝子孙,必然的责任!”

这么说着,他下定了决心,立住了脚,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宣武场门前。

空荡荡的街道上,万物生机依旧,柳叶绿丝飞舞,街角丁香花星星点点,两只野猫趴在对面的墙头,慵懒地看向他,而后无聊地“喵”了一声,似乎对这场面很不满似的。

但眼前还剩下一个人,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小童,司马玮认得他,是给自己驾牛车的奴仆陈余。

少年拿着牛鞭,战战兢兢地站在华丽的牛车前,稚嫩的脸上挤出一个笑脸,对司马玮行礼磕头说:“殿下平安。”

若放在以往,司马玮根本不会关注陈余,但此时他却想起童年的自己,不禁对少年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行礼,我已经不是殿下了。”

“可殿下就是殿下。”

“大家都走了,你为什么不走?”

“太康八年时大饥荒,小人全家都饿死了,是殿下买了我,我才活下来。那年以后,殿下就是我的亲人,王府就是我的家,殿下要我走,我能去哪里呢?”

很显然,陈余是想挺直了身子说些鼓舞司马玮的话,但他显然克制不了眼中的恐惧,还有对未来的恐慌。

司马玮听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坐到牛车上,仰望着天空说:“你不知道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啊。”

“殿下不去见妻儿最后一面吗?”

司马玮今年二十一,已经成了婚,有三个孩子,但他却摆摆手道:“见了让他们伤心吗?这不是大丈夫所为。”

“那殿下总有想去的地方吧,总不能就呆在这里吧。”

司马玮一时没有吭声,他其实也在想,自己要不要再结束前去看看一些朋友,但是一时间,他却感到迷茫,不知道该拜访谁,连亲兄弟都逃了,又有哪些朋友可信呢?

这个时候,司马玮突然想到一个人,他奉承自己的时候很生硬,反驳自己的时候倒很流畅。他不禁失笑了起来,继而坐起身,对陈余说:“你知道安乐公府怎么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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