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熵减文学 > 武侠 > 逍遥游侠逍遥游 > 第四回:浊浪滔滔相逢

逍遥游侠逍遥游 第四回:浊浪滔滔相逢

作者:可爱多嘛 分类:武侠 更新时间:2025-02-11 00:31:37 来源:平板电子书

王嘉遇数年前无意中发现了孟兼非遗留的铁盒子,这些年来,用心习武,早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眼看丁康乐和那秃子的神情举动,显然是《墨攻遗籍》中藏有重大秘密,否则怎么会让他们找了十八年之久?而找到之后,又是这样你死我活的性命相搏。不禁好奇:“遗籍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此念一动,再不能克制,于是在床底把那只已经尘封蛛结的小铁盒找了出来。这只铁盒外形小得多,较之大铁盒十分不起眼,丁康乐和秃子所以没有注意到,二人一看到大铁盒中的假遗籍,都是欣喜若狂,再也不去找别的东西了。

王嘉遇打开小铁盒,取出真的《墨攻遗籍》放在桌上,翻开阅读,上卷是一些练功诀窍和暗器心法,与他师父及玄诚道长所传的大同小异,便粗略翻了过去,书中所记载的,较之自己所学颇有不及,但是手法阴毒狠辣,远有过之。王嘉遇暗想:“江湖险恶,日后行走起来,难保不再遇到阴险的对手,所以知己知彼,才能克敌护身。”于是对遗籍所写的武功也细细参研。

王嘉遇越读越是冷汗直冒,原来世上竟有这么多种害人的功法,当真匪夷所思,而丁康乐和秃子用迷香、自相残杀的小伎俩,简直就是微不足道了。

读到第三日,只见遗籍上所载武功与自己过去所学截然不同,不但与兰陵派、武当派武功毫无共鸣之处,而且从来不曾听师父、玄诚道长提过,简直是异想天开,与武学要旨背道而驰,却也不失为克敌制胜的妙招。王嘉遇此时武功已颇有根基,一艺通,百艺通,再学旁门自然一点就会。遗籍中所载武功都是奇思妙想,纷至沓来,一学之下,竟然不能自已,忍不住照着一招一式练了下去。

练到二十天时候却遇上了难关,遗籍中的记载虽然详细,但是根基的所在姿势却没有图形说明,诀窍又是简略,不知道招式,只好放弃不练了。

再翻下去,是一套“墨攻笔法”,王嘉遇暗想,这位游侠是墨攻派的,这套笔法以“墨攻”为名,可见他十分重视了,必有独到之处。便取过一支判官笔,照着练下去。

初时还不觉怎么,到后来转折起伏、刺打劈削之间,甚是不顺,有些招式更是绝无用处,连试几次总感不对,突然想起,孟兼非埋骨的洞中壁上有许多图形,莫非与此有关?

一想到这事,再也忍耐不住,带了绳索火把,又去洞中。这时他身材已经高大,幸而当年曾将洞口拆大,于是钻进洞内,举起火把往壁上照去,对图形一加琢磨,果是秘笈中要诀的图解。他心下大喜,照图试练,暗暗默记,花了几个时辰,将图形尽数记熟了,又在孟兼非的墓前拜了两拜,谢他遗书传功之德。

正要出去,一眼瞥见石壁上那个笔杆,当日年幼力弱,没能拔出,此时不妨再试试,便紧紧握住笔杆,运起山岸功,一声响,拔了出来,笔杆之下果然有个笔锋。

突然之间,全身只觉凉飕飕的,但见那支笔的笔杆乃是玄铁铸造,笔尖却是墨玉所塑,锋锐无比,握在手中,甚是沉重,看来材质和金棋子一类了。

王嘉遇观看良久,心中暗生恐惧,寻思:孟兼非武艺如此高强,想来当年就是手持此墨玉笔横行江湖的,这笔尖不知饮了多少人血。手持墨玉笔微微舞动,立刻明白了“墨攻笔法”的怪异之处。先前觉得“墨攻笔法”中很多招式甚为不解,原来需要用这把神奇的墨玉笔才能发挥功效。

王嘉遇舞到酣处,无意中一招削向石壁,一块岩石应手而落,这墨玉笔竟然锋锐绝伦。他又惊又喜,转念又想:“孟兼非并未留言赠我此宝,我见此宝便欲据为己有,未免贪心,还是让它在此陪伴旧主吧。”提起墨玉笔,又奋力向石壁上插了下去。

这一插使尽了全力,笔尖虽然锋锐,但笔杆终究尚有尺许露在石外,未能及柄而止。

再看石壁上“重宝秘术,付与有缘,入我门来,遇祸莫怨”那十六个字,不由得怔怔的出了神,心想这位孟前辈不知相貌如何?生平做过多少惊世骇俗的奇事?到头来又何以会死在这山洞之中?

他墨玉笔这么一插,自知此时修为,比之这位不归太岁尚颇有不及,对《墨攻遗籍》中所载的武功,更增向往,而不知不觉间,心中对这位游侠又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王嘉遇出得洞来,又花了二十多天功夫,将遗籍中所录的武功尽数学会了,其中发金棋子的手法尤为奇妙,与玄诚的暗器心法可以说各有千秋。

读到最后几页,只见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口诀,参照前面文字,有些地方变化精妙,颇有领悟,但是一大半茫然无解。

王嘉遇埋头细读这几页口诀,苦思了两天,总觉其中矛盾百出,必定另有关键,但把一本遗籍翻来覆去的细看,所有功诀法门实已全部熟读领会,更无遗漏。他重入山洞,细看壁上图形,仍是难以索解。

这天晚上,他因参究不出其中道理,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睡不安稳,只见窗外一轮明月射进室来,照得满地银光,忽想:“我山岸功早已练成,为了这部《墨攻遗籍》,却在山上多耽了两个月功夫,只怕师父久等不至,为我担心。师父曾说孟兼非为人怪僻,他的书观之无益。我一时好奇心起,学了书上武功,师父知道了说不定会大不高兴。我又何必苦思焦虑,去探索这旁门功夫中的不解之处呢?”

但他武学修为既到如此境界,见到高深的武功而不探索到底,实所难能,心想:“眼不见为净,我一把火将它烧了便是。”主意已定,下炕来点亮油灯,拿起《墨攻遗籍》放在灯上焚烧。但烧了良久,那书的封面只薰得一片乌黑,竟是不能着火。

他心中大奇,用力拉扯,那书居然纹丝不动。他此时山岸功已成,双手都有极强内家劲力,这一扯,力道非同小可,就是铁片也要拉长,不料想这书居然不损,情知必有古怪,细加审视,原来封面是以乌金丝和不知什么材质的细线织成,共有两层。他拿小刀割断钉书的丝线,拆下封面,再把遗籍放在火上焚烧,这一下登时火光熊熊,把孟兼非的平生绝学烧成了灰烬。

王嘉遇再看那书籍的封面,夹层中似乎另有他物,便小心挑开两层之间连接的金丝,果然中间藏了两张纸笺。

一张纸上写着“蒋公宝库”四字,旁边画了一幅地图,又有许多记号。图后写着两行字:“得宝之人,务请赴浙江金华,寻访女子吉普怡,赠以黄金十万两。”王嘉遇心想:“这话好狂妄!”只见笺末又有两行小字:“此时纵聚天下珍宝,亦焉得以易半日聚首?重财宝而轻别离,愚之极矣,悔甚恨甚!”

凝思半晌,不明其意。

另一张纸笺上赫然写着“星屑旋转功”五个字,都是武功诀要,与遗籍中不解之处一加参照,登时豁然贯通,果然妙用无穷,这星屑旋转功乃是模拟行星在银河系自转和公转的原理,让对手跟着自己旋转,便能将敌我双方的攻击都进行转换,从而为我所用,只是这门神功需要极深厚的内力,方能运用自如,否则当为之所伤。

这晚,王嘉遇眼望天上明月,种种武功秘奥,有如一道澄澈的小溪,缓缓在心中流过,清可见底,更无半分渣滓,直到红日满窗,这才醒觉。只是这些武功似乎过份繁复,花巧太多,想来是孟兼非的天性使然,喜在平易处弄得峰回路转,使人眼花撩乱。

经此一晚苦思,不但通解了孟兼非的武功,而且对师父及玄诚道长所授诸般上乘武功,也有更深一层体会。

他望着两页白笺、一堆灰烬,呆呆出神,暗叹孟兼非工于心计,一至于斯,故意在遗籍中留下令人不解之处,诱使得到之人刻意探索,终于找到藏宝地图。如果遗籍落入庸人之手,不去钻研武功的精微,那么多半也不会发现地图了。

王嘉遇把两张纸笺仍然夹在两片封面之间,再去山洞取出墨玉笔来,练熟了剑法、笔法,才将墨玉笔插还原处。

又过两日,王嘉遇收拾行装,准备下山,他在山上住了十年,忽然离去,心下难过。

王嘉遇艺成下山,所闻所见,俱觉新奇,一路行来,见百姓人人衣服褴褛,饿得面黄饥瘦。行出百余里后,见数十名百姓在山间挖掘树根而食。他身边有些师父留下的钱财,却也无处可买食物,只得施展武功,捕捉鸟兽为食。又行数十里,只见倒毙的饥民不绝于途,甚感凄恻。

行了数日,将到山西境内,大酋长阿宝帖雷、鲁王任逢喜、晋王田凯等各路大军都屯扎在此争雄,王嘉遇竟见饥民在煮了饿死的死尸来吃,他不敢多看,疾行而过。

王嘉遇于路不断打听鲁王大营在哪里,有一个灾民道:“任老王爷么?他的大军现在驻扎在闻喜县一带,不久就要过来啦。”另一个灾民道:“是啊,小伙子,你是要去投军吗?也跟我们去吧。”王嘉遇一想:“如此甚好。”便跟了这群灾民同行。

来到大营前,王嘉遇才发现这群灾民是要投奔蒙古军,不禁皱起了眉头。一个灾民拍了拍他道:“小伙子啊,这年头,只要能吃一口饱饭,管他鲁军、晋军还是蒙古军呢,又有什么相干?”王嘉遇想起师父的教导,便要离去。

大酋长阿宝帖雷一听王嘉遇是云水禅心颜谷峰的弟子,虽然军务繁忙,仍然亲自接见。王嘉遇见他气度威猛,却又神色和蔼,言语间颇有招揽之意。

王嘉遇急于离开,推说待禀明师父之后,再来帐下效力。阿宝帖雷也不勉强,送了许多路费,命大冢宰满龙渊相送。王嘉遇拜谢受了。

那大冢宰满龙渊乃是满族人,一身书生服色,谈吐甚是儒雅,其女满姿莹乃是满蒙第一美女,自从五族酋长合兵后,便归在大酋长阿宝帖雷帐下。蒙古族本十分好血弑战,自从满龙渊加入后,极力请大酋长善待百姓,大酋长对他言听计从,极为重用,登时军威大振,一路攻城夺地,竟然也有许多汉人前来投军。

满龙渊对王子瑜闻名已久,听说王公子来了,相待尽礼,接入营中,让女儿满姿莹相见。王嘉遇见满姿莹比自己大了几岁,英风爽朗,不让须眉,十分钦佩,原来北国也有如此人物。便向满龙渊打听师父去向,满龙渊也不隐瞒,道:“前些时日,听探子说,尊师去江浙一带,帮助鲁王催粮去了。”

三人言谈投机,真算得上一见如故,而王嘉遇除了武功高强外,见识甚浅,听满龙渊和满姿莹父女纵谈国家大事,当真茅塞顿开。他在蒙古营留了两日,直到第三日,蒙军要拔营东进,这才和满龙渊父女依依作别。

王嘉遇初出茅庐,对满龙渊的风仪为人,暗生模仿之心,便也去买了一套书生衣巾,学着儒生打扮,径来江南寻访师父。

江南地方富庶,临峡王林绩十分爱民,百姓都堪温饱,比之秦晋湖广烽火狼烟的饥民苦况,却是如在天堂了。

这日来到赣东玉山,吃过饭后,到码头去搭船东行,见江边停了一艘大船,相问之下,说是被一个富商李泽成包了到金华去办货的,王嘉遇便求拼船。船老大贪着多得几个船钱,和包船的富商李泽成商量。李泽成见他只是个儒生,也就允了。

船老大正要拔篙开航,忽然码头上匆匆奔来一个女子,叫道:“船老大,我有急事要去金华,请你行个方便,多搭我一人。”

王嘉遇听这女子声音清脆悦耳,抬头看时,不禁一呆,心想:“好漂亮的女子!”只见这女子约莫二十岁,穿一件石青色长裙,头顶帽子上镶嵌着一块白玉,衣履精雅,背负着一个背包,皮肤白嫩,一张俏脸白里透红。李泽成也见这女子服饰华贵,人才出众,心生好感,命船老大放下跳板,把她接上船来。

这青衣女子一踏上船,那船便微微一沉,王嘉遇暗暗惊奇,打量了一番,见这女子身形婀娜,不到一百斤,但是这船的下沉之势,却似有两百多斤的重物压上来了一般,而她的背包也并不大,怎么如此沉重?

船老大等那女子上了船,便开了。

那青衣女子走进船舱来,也不拘谨,便和李泽成、王嘉遇见了礼,自称名叫吉逸然,在外读书,因为得知母亲病重,这才赶着回家去探望。她见李泽成似乎不以为意,便一双秀目不住地打量王嘉遇,问道:“听王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王嘉遇笑道:“小弟祖籍扬州,打小就住在湖南,说来惭愧,江南还是第一次来。”吉逸然问道:“王兄要去浙江?有何贵干?”王嘉遇道:“我是去探访一个朋友。”

正说着,忽然两艘小船运桨如飞,从坐船两旁抢了过去。吉逸然一双清澈似水的眼睛盯着小船,直看到两只船转了一个弯,被前面的山崖挡住了,这才不看。

吃午饭时,李泽成很是好客,邀请二人同吃,富商巨贾,菜肴十分丰盛。王嘉遇是练武之人,一餐要吃三碗饭,鸡鱼熟菜都吃了不少,吉逸然却只吃了小半碗,很是秀气斯文。

刚吃过饭,便听得水声响动,又是两艘小船抢过坐船旁,其中一艘小船的船头站着一名大汉,望着坐船狠狠瞪了两眼。吉逸然秀眉一竖,满脸怒色。王嘉遇微觉奇怪:“她为什么见了这两艘小船就这般生气?”吉逸然似乎察觉到了,朝着他微微一笑,脸色登时转为柔和,接过船伙端上的一杯茶,抿了一口,似乎又嫌茶叶苦涩,微微皱了下眉头,把茶杯轻轻放在了桌上。

到了傍晚,坐船在一个市镇边停泊了。王嘉遇想上岸游览,李泽成不肯离开货物,再邀吉逸然时,她嘴唇一扁,神态轻蔑,道:“这种破地方,有什么可玩的?”似乎在讥讽他没见过世面。

王嘉遇觉这女子骄气迫人,却也不以为忤。他见江南山温水软,景色秀丽,与玉璧峰的雄奇险峻全然不同,一路上从不肯错过了游览的机缘,当下上岸四下闲逛,喝了几杯酒,买了几斤枇杷回船,想请李泽成和吉逸然吃时,见两人都已睡了,便也解衣就寝。

睡到中夜,忽听远处隐隐有唿哨之声,王嘉遇登时醒转,想起师父所说江湖上的种种变故情状,料知有事,悄悄在被中穿了衣服。

不久橹声急响,下游有船上来。王嘉遇练过暗器,是以视力极好,只见吉逸然突然坐起,原来她并未脱衣,又见她从被窝中取出一柄精光耀眼的长剑,跃到船头。

王嘉遇一惊,心想:“莫非她是水盗派来卧底的,要打劫这姓李的商人?这事叫我遇上了,可不能不管。”颜谷峰离山之时,曾说世间方乱,道路不靖,带着长剑惹眼,不免多生事端,因此他遵师父之嘱,随身只带了一柄匕首,那柄平日习练剑法的长剑留在了玉璧峰。当下一摸身边匕首,坐起身来。只听得对面小船摇近,船头上一个粗暴的声音喝道:“姓吉的,你讲不讲江湖义气?”又听吉逸然的声音叱道:“讲又怎样,不讲又怎样?”

那人叫道:“我们辛辛苦苦的从九江一路跟踪下来,你倒好,半路里杀出来吃横梁子!”

这时李泽成也已惊醒,探头张望,见四艘小船上火把点得晃亮,船头上站满了人,个个手执兵刃,登时吓得不住发抖。王嘉遇已听出其间过节,安慰他道:“莫怕,没你的事!”

吉逸然喝道:“天下的财,天下人发得,难道这金子是你的?”

那人道:“快把两千两金子拿出来,大家平分了。咱们双方各得一千两,就算便宜你了。”吉逸然叫道:“呸,你想得美么?”小船上两名大汉怒道:“沙大哥,何必跟这横蛮的妮子多费口舌!她不要一千两金子,那么一个子儿也不给她。”手执兵刃,向坐船上纵来。

李泽成听他们喝骂,本已全身发抖,这时见小船上两人跳将过来,更是魂飞魄散,大叫道:“王……王公子,是强人……强人来打劫……打劫啦。”王嘉遇将他拉到自己身后,低声道:“别怕。”

只见吉逸然身子一偏,左足飞起,扑通一声,把左边一人踢下江去,跟着右手长剑斩落。来人举刀一挡,哪知她长剑忽地斜转,避过了刀锋,顺势削落,只听得喀擦一声响,那人连肩带刀,都被削了下来,跌在船头,晕死了过去。

吉逸然冷笑一声,叫道:“沙老大,别让这些脓包来现世啦。”对面那大汉哼了一声,道:“去抬老李回来。”小船上两人空手纵将过来,吉逸然只是冷笑,并不理会,让两人将右膀被削之人抬了回去,不久跌在江中那人也湿淋淋的爬上小船。

沙老大叫道:“我们流沙帮和你吉祥堡素来河水不犯井水。我们当家的冲着你五个爷爷的面子,不来跟你为难,可别当我们是好惹的。”

王嘉遇听他提到吉祥堡,心中一凛:“那天到玉璧峰来的丁康乐,也自称是吉祥堡的人!”

吉逸然笑道:“你可别向我卖好,打不过,想软求吗?”沙老大大怒:“你到底按不按江湖规矩办事!”吉逸然笑道:“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偏偏你们帮有这么多规矩。”

沙老大道:“咱们话说在先,我们流沙帮已尽到了礼数,跟你好说好话,只盼双方不伤了和气。你五个爷爷可不能再说我们以多欺少、以大欺小。”王嘉遇听他口气,似乎对吉逸然的五个爷爷很是忌惮。吉逸然笑道:“凭你这点玩艺儿,就能欺得了我么?”

王嘉遇听双方越说越僵,知道定要动手,从两边言语中听来,似是流沙帮想劫一批黄金,已经盯了很久,却给吉逸然中间杀出来夹手夺了去,流沙帮不服气,赶上来要分一半赃。吉逸然上船时身子如此沉重,想来背包中就藏着这二千两黄金了。王嘉遇心想两边都非正人,自己装作不会武功,只袖手旁观便是。

沙老大大声呼喝,手握一柄泼风大环刀,跃上船来,十多名大汉跟着纷纷跃过,站在他身后。沙老大一抱拳,说道:“你吉祥堡武功号称独步江南,今日姓沙的领教阁下高招!”吉逸然哼了一声道:“是你一人和我打呢?还是你们大伙儿一起上呢?”

沙老大怒道:“你也太瞧不起人啦!你船上还有什么朋友?请他出来作个见证,别让江湖上朋友说姓沙的不要脸。”他掉头对着舱口,说道:“叫舱里的朋友出来吧!”两名大汉走进舱去,对王嘉遇和李泽成道:“我们大哥要你们出去。”

李泽成全身发抖,不敢作声。王嘉遇道:“他们要打架,只不过叫咱们作个见证,没什么要紧。出去吧。”拉着他的手,走上船头。

吉逸然似乎等得不耐烦了,不让沙老大再交待什么场面话,冷笑道:“你定要出丑,可莫怪我手辣,看招!”刷刷两剑,分刺对方左肩右膀。沙老大身材魁梧,身法却颇为灵动,泼风刀一招“铁牛耕田”,反转刀背,向吉逸然砸来,这一招既避来剑,又攻敌人,王嘉遇看出来他是手下留情了,只以刀背砸打。

吉逸然叱道:“有什么本事,一古脑儿都抖出来吧,我可不领你的情。”口中说着,手上长剑连攻数招。

沙老大微一疏神,嗤的一声,肩头衣服被刺破了一片,肩头也割伤了一道口子,他叽哩咕噜的骂了几句,一柄泼风刀施展开来,狠砍狠杀,招招狠毒。吉逸然剑走轻灵,盘旋来去,长剑青光闪烁,已把对方全身裹住。

王嘉遇看两人拆了数招,已知吉逸然武功远在沙老大之上。

沙老大刀沉力劲,看来倒是十分威猛,但刀法失之呆滞。吉逸然以巧降力,时候稍长,沙老大额头见汗,呼吸渐粗,身法已不如初战时的矫捷。

刀光剑影中,只听得吉逸然一声呼叱,沙老大腿上中剑。他脸色大变,纵出三步,右手一扬,三枚透骨钉打了过来。吉逸然扬剑打飞两枚,另一枚侧身避过。她打飞的两枚透骨钉中,有一枚突向王嘉遇当胸飞去。

吉逸然惊呼一声,心想这一次要错伤旁人了。哪知王嘉遇伸出左手,只用两根手指,便轻轻巧巧的将那枚透骨钉拈住了。

沙老大带来的大汉中多人手执火把,将船头照得明晃晃地有如白昼,吉逸然瞧得清楚,不禁一怔:“这手功夫可俊得很哪!原来他武功着实了得。”

沙老大见吉逸然注视着王嘉遇,面露惊愕之色,乘她不备,又是三枚透骨钉射了过去。

王嘉遇急叫:“姑娘,留神!”

吉逸然急忙转过头来,只见三枚透骨钉距身已不过三尺,若不是得他及时呼叫,至多躲得过一枚,下面两枚却万万躲避不开,急忙侧头让过了一枚,挥剑击飞了另外两枚,转身向王嘉遇点头示谢,挺起长剑,向沙老大直刺过去。

沙老大一击不中,早已有了防备,提起泼风刀一轮猛砍。吉逸然恨他歹毒,出手尽是杀招。拆了数招,沙老大右膀中剑,呛啷啷一响,泼风刀跌落船板。吉逸然抢上一步,挥剑将他右腿砍下。沙老大长声惨叫,晕了过去,他手下众人大惊,拥上相救。吉逸然掌劈剑刺,登时打死了七八人。

王嘉遇看着不忍,说道:“吉姑娘,饶了他们吧!”吉逸然毫不理会,继续刺杀,又伤了两人。余人见她下手狠辣,纷纷跳江逃命。吉逸然顺手一剑,割下沙老大的首级,跟着两脚,把他首级和尸身都踢入江中。

王嘉遇心下不快,暗想你既已得胜,何必如此心狠手辣,转头看李泽成时,他早已吓得全身瘫软,动弹不得。

跳入江中的流沙帮众纷纷爬上小船,摇动船橹,如飞般向下游逃去。

王嘉遇道:“他们要抢你财物,既没抢去,也就罢了,何苦多伤性命?”

吉逸然白了他一眼,道:“你没见他刚才的卑鄙恶毒么?要是我落入他手里,只怕还有更惨的呢。你别以为救了我一次,就可随便教训人家,我才不理呢。哼!”王嘉遇默然不语,心想这人实在不通情理。

吉逸然拭干剑上血迹,还剑入鞘,向王嘉遇一揖,忽然甜甜的一笑,说道:“王公子,适才幸亏你出声示警,叫我避开暗器,谢谢你啦。”

王嘉遇脸上一红,还了一揖,心下发窘,无言可答,只觉这美女有礼时温若处子,凶恶时狠如狼虎,不知到底是什么性子。

吉逸然叫船夫出来,吩咐洗净船头血迹,立即开船。船夫见了刚才的狠斗,哪敢违抗,提水洗了船板,拔锚扬帆,连夜开船。

吉逸然又叫船夫取出李泽成的酒菜,喧宾夺主,自与王嘉遇在船头赏月。她绝口不提刚才恶斗,也不谈论武功,喝了几杯酒,说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哼,青天只怕也管它不着呢。明月几时爱出来,便出来,不爱出来便不出来。王公子,你说是不是?”

王嘉遇听她忽然掉文,只得随口嗯了一声。他小时候跟着王子伦念过几年书,自从跟颜谷峰学武后,虽然晚间偶然翻阅一下书籍,但不当它正经功课,是以文字上甚是有限。

吉逸然道:“王公子,月白风高,如此良夜,咱们来联句,好不好?”王嘉遇道:“联句?什么叫联句?我可不会。”吉逸然一笑不答,替王嘉遇斟了杯酒。忽见前面江上一叶小舟破浪而来,虽是逆水,但驶得甚快。吉逸然脸色一变,冷笑数声,只管喝酒。

坐船顺风顺水,冲向下游,转眼间两船驶近。吉逸然掷下酒杯,突然飞身跃起,双脚在船篷上点了几点,落在后梢,从船老大手里抢过舵来,只一扳,坐船船头向左偏斜,对准了小船直撞过去。小船忙要避让,哪里还来得及,只听一声巨响,两船已然相撞。

王嘉遇叫得一声:“使不得!”已见小船上跃起三个人影,先后落在坐船船头,身手均颇迅捷。这时小船一侧,翻了过去,船底向天。王嘉遇老远看出小船上原有五人,除这三人外,尚有两人,一个掌舵,一个打桨。这两人不及跃起,都落入水中,只叫得一声“救命”便沉落江底。这一带江面水急礁多,就算熟识水性,黑夜中跌入江心也是凶多吉少。

王嘉遇暗骂吉逸然歹毒,无端又去伤人。等两人从水中冒上,当即伸手扯断帆索,咬在口中,双足在船舷上一撑,飞身落向江中,一手一个,抓住落水的两人头发,借着牙齿咬住帆索之力,在江面打了个圈子,提着两人回到座船,这一下既使上了“山岸功”内劲,又用了玄诚所授的“梯云纵”轻功。

只听四人齐声喝采。一人正是吉逸然,她已从船梢跃回船头,另外三个则是从小船跳上来的。

王嘉遇放下两人,月光下看那三人时,一个是五十多岁的枯瘦老者,留了疏疏的胡子,一个是中年大汉,身材粗壮,另一个则是三十岁左右的妇人。

那老者阴恻恻一笑,说道:“这位老弟好俊的身手,请教尊姓大名,师承是哪一位?”

王嘉遇抱拳说道:“晚辈姓王,因见这两位落水,怕有危险,这才拉了起来,并非胆敢在前辈面前卖弄粗浅功夫,请勿见怪。”

那老者见他十分谦恭,颇出意料之外,只道他是怕了自己,冷笑一声,对吉逸然道:“怪不得你这娃儿越来越大胆啦,原来有了这么硬的一个帮手。他是你的相好么?”

吉逸然登时满脸通红,怒喝:“我尊称你一声长辈,你说话给我放尊重些!”

王嘉遇心想:“看这些人神气,全都不是正人,我可莫卷入是非漩涡之中。”于是朗声说道:“在下与这位姑娘也是萍水相逢,谈不上什么交情。我奉劝各位,有事好好商量,不必动刀动枪的伤了和气。”

那老者还未接口,吉逸然狠狠瞪了王嘉遇一眼,怒道:“你要是害怕,那就上岸走你的路吧!”王嘉遇心想:“这个姑娘当真蛮不讲理。”默然不语。

那老者听了王嘉遇口气,知道他不是吉逸然的帮手,喜道:“公子既跟这姓吉的没有瓜葛,那好极啦,等我们事了之后,我再和王公子详谈,咱们很可以交交朋友。”言下颇有结纳之意。王嘉遇不便回答,作了一揖,退在吉逸然身后。

那老者对吉逸然道:“你小小年纪,做事这等心狠手辣。沙老大打不过你,你赶了他走,也就罢了,干嘛要伤他性命?”

吉逸然道:“我只一个人,你们这许多大汉子一拥而上,我不狠一些成么?还说人家呢?也不怕旁人笑你们以大欺小、以多欺少。有本事呐,就把人家的金子给拾下来啊。不要等我捡了,又是阴魂不散的追着来要,想吃现成么?也不知道要不要脸呢?”

她语音清脆,咭咭呱呱的一顿抢白,那老者给她说得哑口无言。

那妇人突然双眉竖起,骂道:“你这小娃儿,你家大人把你宠得越来越没规矩啦。我要问问你爷爷去,是谁教你这般目无尊长?”吉逸然道:“尊长也要有尊长的样儿,想摆摆空架子,来捡便宜,那可不成。”

那老者大怒,右手噗的一掌,击在船头桌上,桌面登时碎裂。吉逸然道:“刘老爷子的功夫如何,我早就知道,左右也不过这点玩艺儿,又何必在小辈面前卖弄?你要显功夫,去显给我爷爷们看。”那老者道:“你别抬出你那几个爷爷来压人。你爷爷便怎样?他们真有本事,也不会让女儿给人糟蹋,也不会有你这小杂种来现世啦!”吉逸然惨然变色,伸手握住了剑柄,一只白玉般的手不住抖动,显是气恼已极。那大汉和妇人却大笑起来。

王嘉遇见吉逸然脸颊上流下两道清泪,心中甚是怜惜,暗道:“她行事比我老练得多,怎么给人一激就哭了起来?这老头儿跟人吵嘴,怎地又去骂人家的父母?年纪一大把,却不分说道理,乱七八糟的,尽说些难听话来损人。”他本来决意两不相助,但眼见吉逸然被人欺侮,却动了相助之念。

那老者阴森森的道:“哭有什么用?快把金子拿出来。我们自己也不贪,金子要拿去给沙老大的寡妇。再说,这位王公子也该分上一份。”王嘉遇忙摇手道:“我不要!”

吉逸然气得身子发颤,跺着脚哭道:“我偏偏不给!”

那大汉哼了一声,见坐船虽已收帆,但仍顺水下流,举起船头的大铁锚,在空中舞了一个圈,向岸上掷去。那铁锚连上铁链,不下两百多斤,他掷得这么远,力气确然非同小可。铁锚一落在岸上,大船登时停了。那大汉叫道:“你到底拿不拿出来?”

吉逸然举起左袖,拭干了泪水,道:“好,我拿给你们。”

奔进船舱,过了一会,双手捧着一个背包出来,看模样甚是沉重。那大汉正要伸手去接,吉逸然喝道:“呸,有这么容易的!”

手上使劲,那背包直飞出去,扑通一声大响,落入江心,叫道:“你们有种就把我杀了,要想得金子吗?别妄想啦!”那大汉气得哇哇大叫,拔刀向她砍来。

吉逸然一掷出包裹,早已拔剑在手,刷刷两剑,还刺大汉。

那老者叫道:“住手!”大汉回架来剑,跃开两步。

那老者向吉逸然侧目斜视,冷笑道:“果然龙生龙,凤生凤,乌龟原是王八种。有这样的老子,就生这样的小畜生。今日再让你这小辈在老夫面前放肆,我就不姓刘啦。”也不见他身子晃动,突然拔了起来,落在吉逸然面前。吉逸然挺剑刺去,那老者空手进招,运掌成风,攻势凌厉之极。吉逸然虽有长剑在手,却被他逼得连连倒退。拆得十多招,吉逸然右腕忽被他手指点中,长剑当啷落地。那老者脚尖一挑,把剑踢了起来,左手握住剑柄,右手搭定剑尖,双手里弯,拍的一声,剑身登时折断。吉逸然吃了一惊。

老者喝道:“今日不在你身上留个记号,只怕你日后忘了老夫的厉害!”手持断剑,向她脸上划去。吉逸然惊呼闪避,老者步步进逼,毫不放松,左手递出,剑尖青光闪烁,眼见便要划到吉逸然脸上。

王嘉遇心想:“再不出手,她脸上非受重伤不可。”从囊中掏出一枚硬币,向老者手中断剑上投去。

铛的一声,老者只感手上一震,一枚暗器打在断剑之上,撞击之下,虎口一痛,断剑竟自脱手。吉逸然本已吓得面色大变,这时喜极而呼,纵到王嘉遇身后,拉着他的手臂,似乎求他保护。

那老者姓刘名春荣,是流沙帮的帮主,在浙南一带,除了吉祥堡五老、瞿龙老师等寥寥数人,武功数他为高。他十指练就大力鹰爪功,比寻常刀剑还更厉害。哪知竟被对方一枚小小暗器将手中兵刃打落,真是生平未遇之奇耻大辱,登时面红过耳,却又不禁暗暗心惊:“这小子的手劲怎地如此了得?”

那大汉和妇人也已看出王嘉遇武功惊人,心想反正金子已给丢入江中,今日有这硬手在这里,无论如何占不到便宜了,不如交待几句场面话,就此退走。那妇人叫道:“老爷子,咱们走吧,冲着这位王公子的面子,今日就饶了这女娃儿吧。”

吉逸然叫道:“见人家本领好,就想走啦,你们流沙帮就会欺软怕硬,羞也不羞?”王嘉遇眉头一皱,心想这姑娘刚脱大难,随即如此尖酸刻薄,不给人留丝毫余地。那妇人给她说得神情狼狈,动武又不是,不理又不是,满脸怒容。

刘春荣也感难以下台,强笑道:“这位公子功夫真俊,今日相逢,也是有缘,咱俩来玩一趟拳脚如何?”他在大力鹰爪手上下过二十余年苦功,颇具自信,心想你这小子暗器功夫虽好,在拳脚上却决不能输了给你。

王嘉遇寻思:“如和这老者一动手,就算是助定了吉逸然。这姑娘心胸狭隘,刁钻狡猾,为了一些金子便胡乱杀人。决不是益友。何必为她而无谓与人结怨。”于是拱手说道:“晚辈初涉江湖,不知天高地厚。一点微末小技,如何敢在老前辈面前献丑?”

刘春荣微微一笑。心想:“这少年倒很会做人。”他乘此收场,道:“王公子太客气了!”说罢,狠狠瞪了吉逸然一眼,说道:“终有一天,教你这女娃儿知道老夫的厉害。”转头对那大汉与妇人道:“咱们走吧。”

哪知吉逸然追上道:“你有多厉害,我早就知道啦。见到人家功夫好,就是不敢动手,巴不得想早早扯呼,赶回家去,先服几包定惊散,再把头钻在被窝里发抖。”她嘴上丝毫不肯让人,立意要挑拨刘春荣与王嘉遇过招。她看出王嘉遇武功高强,刘春荣绝不是对手。这一来不但刘春荣尴尬万分,连王嘉遇也自发恼。

刘春荣怒道:“这位王公子年纪虽轻,可是很讲交情,来来来,咱们来玩一手,别让无知小辈说我没胆子。”王嘉遇道:“老前辈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她是玩笑话。”刘春荣道:“你放心,我决不和你当真便是。”

吉逸然冷冷的道:“还说不怕呢,没动手,先套交情,赶快还是别过招的好。我活了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哼,哼,这算什么?我可说不上来啦。刘老爷子,你既然怕得很,何不请这位王公子回去,请他来当流沙帮的帮主呢?”

刘春荣怒气冲天,一语不发,挥拳劈面向王嘉遇削去,掌缘将近他面门,倏地收回,叫道:“嘿嘿,王公子,来来来,我请教请教你的高明招术。”

到了这地步,王嘉遇已不能不出手,只得纵到船头中间,说道:“老前辈掌下留情。”刘春荣道:“好说,好说。你进招吧,大家初次见面。无冤无仇,点到即止便是。”吉逸然道:“是啊,王公子,他在讨饶呢,苦苦哀求你别打痛了他的老骨头。”刘春荣呸的一声,一口浓痰向吉逸然吐了过去。吉逸然嘻嘻一笑,侧身避过。王嘉遇知道若再谦逊,那就是瞧人不起,展开军体拳,发拳当胸打去。

刘春荣和旁观三人本来都以为他武功有独到之秘,哪知使出来的竟是武林中、部队里最寻常不过的军体拳。敌对三人登时意存轻视,吉逸然脸上不自禁露出失望的神色。

刘春荣心中暗喜,双拳如风,连抢三下攻势,满拟自己的大力鹰爪手江南独步,三四招之间就可破去对方军体拳,哪知王嘉遇轻描淡写的一一化解。再拆数招,刘春荣暗暗吃惊,原来对方所使虽是极寻常的拳术,但每一招均是含劲不吐,意在拳先,举手抬足之间隐含极浑厚的内力。军体拳本以抢先为主,但他全不抢攻,只是展开架式,使刘春荣双手欺不近身。

刘春荣心中焦躁,心想他明明是在让着自己,如被吉逸然一说穿,老脸可挂不住了,蓦地拳招一变,改掌为抓,双手手指尽是抓向对方要害,一招一式,越来越快。

王嘉遇心想:“此人鹰爪功练到此地步,也非一朝一夕之功,得给他留下颜面,如不让他一招,吉逸然免不得还要说嘴。”

他自艺成下山,此刻是初次与人动手过招,决意遵照师父叮嘱,容让为先,眼见刘春荣右手向自己肩头抓来,故意并不退避。刘春荣大喜,心中倒并不想伤他,只拟将他衣服撕破一块,就算赢了一招,哪知一抓到他的肩头,突觉他肌肉滑溜异常,竟像水中抓到一条泥鳅一样,一下子就被他滑了开去,正自一惊,王嘉遇已跳开两步,说道:“我输了!”刘春荣拱手道:“承让,承让!”

吉逸然道:“他是真的让你,你自知之明倒还有的,知道了就好啦!”

刘春荣脸一板,正待发作,忽见岸上火光闪动,数十人手执兵刃火把,快步奔来。当先一人叫道:“刘老爷子,已把那小子抓到了吧?咱们把这小子剐了,给沙老大报仇!”

吉逸然见对方大队拥到,虽然胆大妄为,心中也不禁惴惴。

刘春荣叫道:“张家兄弟,你们两人过来!”岸上两人应声走到岸边,见坐船离岸甚远,扑通两声跳入江内,迅速游到船边,水性极是了得,单手在船舷上一搭,扑地跳了上来。刘春荣道:“那包货色给这小子丢到江心去啦,你哥儿俩去捡起来!”说着向江心一指。张氏兄弟跃落江中,潜入水内。

吉逸然一扯王嘉遇的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一定要帮我,他们要杀我呢!”

王嘉遇回过头来,月光下见她容色愁苦,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气,便点了点头。吉逸然拉住他的手道:“他们人多势众。你想法子斩断铁链,咱们开船逃走。”王嘉遇还未答应,只觉吉逸然的手又软又腻,柔若无骨,不禁心内一荡。这时候,吉逸然便让他做什么事,他都会答应的。

这时刘春荣已留意到两人在窃窃私议,回头望来。吉逸然把王嘉遇的手捏了一把,突然猛力举起船头桌子,向刘春荣等三人推去。

那大汉与妇人正全神望着张氏兄弟潜水取金,出其不意,背上被桌子一撞,惊叫一声,一齐掉下水去。刘春荣纵身跃起,伸掌抓出,五指嵌入桌面,用力一拉一掀,格格两声,吉逸然握着的桌脚已然折断。刘春荣知道那大汉与妇人不会水性,这时江流正急,张氏兄弟相距甚远,不及过来救援,忙把桌子抛入江中,让二人攀住了不致沉下,随即双拳呼呼两招,向吉逸然劈面打来。

吉逸然提了两条桌腿,护住面门,急叫:“快!”王嘉遇提起铁链,“山岸功”内劲到处,一提一拉,那只大铁锚呼的一声,离岸向船头飞来。刘春荣和吉逸然大惊,忙向两侧跃开,回头看王嘉遇时,但见他手中托住铁锚,缓缓放在船头。铁锚一起,坐船登时向下游流去,与岸上众人慢慢远离。刘春荣见他如此功力,料知若再逗留,决计讨不了好去,双足一顿,提气向岸上跃去。

王嘉遇看他跃去的身法,知他跃不上岸,提起一块船板,向江边掷去。刘春荣下落时见足底茫茫一片水光,正自惊惶,突见船板飞到,恰好落在脚下水面之上,当真大喜过望,左脚在船板上一借力,跃上了岸,暗暗感激他的好意,又不禁佩服他的功力,自己人先跃出,他飞掷船板,居然能及时赶到。

吉逸然哼了一声,道:“不分青红皂白,便是爱做滥好人!到底你是帮我呢,还是帮这老头儿?让他在水里浸一下,喝几口江水不好吗?又不会淹死人。”

王嘉遇知道这姑娘古怪,不愿再理,心想这种人以少加招惹为妙,自己救了她性命,她非但毫不感恩,反而如此无礼数,当下也不接口,回到舱里睡了。

次日下午船到金华,王嘉遇谢了李泽成,取出五钱银子给船老大。李泽成定要代付,王嘉遇推辞不得,只得又作揖相谢。

吉逸然对李泽成道:“我知你不肯替我给船钱,哼,你就是要给,我也不要你的。”从背包中取出一只十两重的银元宝来,掷给船老大,道:“给你。”船老大见这么大一只元宝,吓得呆了,说道:“我找不了零钱。”吉逸然道:“谁要你找?都给你。”船老大不敢相信,说道:“不用这许多。”吉逸然骂道:“啰嗦什么?我爱给这许多,就给这许多,你招得我恼起来,把你船底上打几个窟窿,教你这条船沉了!”船老大昨晚见她力杀数人,凶狠异常,不敢多说,连谢也不敢谢,忙把元宝收起。

吉逸然在桌上打开背包,一阵金光耀眼,背包中累累皆是黄金,十两一条的金条总有二百来条,她右拳在金条堆中切了下去,平分成两份,将一份包在背包里,背在背上,双手把另一堆金条推到王嘉遇面前,说道:“给你!”王嘉遇不解,问道:“什么?”

吉逸然笑道:“你当我真的把金子抛到了江里吗?笨死啦!让他们去江底瞎摸,摸来摸去只是衣服包着的一块压舱石。”

说着格格大笑,只笑得前仰后合,伏在桌子上身子发颤。

王嘉遇也不禁佩服她的机智,心想这姑娘年纪比自己还小着一两岁,连刘春荣这样的江湖老手也给她瞒过了,说道:“我不要,你都拿去,我帮你并非为了金子。”吉逸然道:“这是我送给你的,又不是你自己拿的,何必装伪君子?”王嘉遇不住摇头。

李泽成虽是富商,但黄澄澄一大堆金子放在桌上,一个一定不要,一个硬要对方拿去,这样的事情固然闻所未闻,此刻亲眼目睹,兀自不信,只道王嘉遇嫌少。

吉逸然怒道:“不管你要不要,我总是给了你。”突然跃起,纵上岸去。

王嘉遇出其不意,一呆之下,忙飞身追出,两个起落,已抢在她面前,双手一拦,说道:“别走,你把金子带去!”吉逸然冲向右,他拦在右面,吉逸然冲向左,又被他抢先挡住。吉逸然几次闯不过,发了脾气,举掌向他劈面打去。王嘉遇举左掌轻轻一架,吉逸然已自抵受不住,向后连退三步,这才站住。

吉逸然知道无法冲过去,忽然往地下一坐,双手掩面,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王嘉遇大奇,连问:“我震痛了你吗?”吉逸然呸了一声:“你才痛呢!”一笑跃起。王嘉遇不敢再追,目送她的背影在江边隐去。

王嘉遇回想着吉逸然的刁钻古怪,不由得摇摇头回到船内,把金条包起,与李泽成拱手作别。

他在金华城内大街上找了一家客店住下,心想:“这一千两黄金如不归还,心中如何能安?我不过见她势孤,才出手相助,岂能收她酬谢?好在知道她是本地吉祥堡的人,我何不找到她家里去?她如再撒赖,我放下金子就走便是。”

王嘉遇来到镇上,迎面遇见一个农妇,问道:“大嫂,请问吉祥堡是在哪里?”那农妇吃了一惊,说道:“不知道!”脸上一副嫌恶的神气,掉头便走。

王嘉遇走到一家店铺,向掌柜的请问。那掌柜淡淡的道:“公子找吉家有什么事?”王嘉遇道:“我要去交还一些东西。”那掌柜冷笑道:“那么你是吉家的朋友了,又来问我干什么?”王嘉遇讨了个没趣,心想这里的人怎地如此无礼,见街边两个小童在玩耍,摸出十个硬币,塞在一个小童的手里,说道:“小兄弟,你带我到吉祥堡去。”那小童本已接过了钱,听了他的话,把钱还他,气忿忿的道:“吉祥堡?那边大屋子就是,这鬼地方我可不去。”王嘉遇这才明白,原来姓吉的一家在这里搞得天怒人怨,没人肯和他家打交道,倒不是此地居民无礼。

他依着小童的指点,向那座大屋子走去,远远只听得人声嘈杂。走到近处,见数百名农民拿了锄头铁靶,围在屋前,大叫大嚷:“你们把人打得重伤,眼见性命难保,就此罢了不成?姓吉的,快出来抵命!”人群中有七八个妇人,披散了头发坐在地上哭嚷。

王嘉遇走将过去,问一个农民道:“大哥,你们在这里干什么?”那农民道:“啊,你是过路的公子,请你来评评理。这里姓吉的强凶霸道,昨天下乡收租,程家老汉求他宽限几天,他一下就把人推得撞向墙上,受了重伤。程老汉的儿子、侄儿和他拼命,被他们打得全身是伤,只怕三个人都难活命。你说这样的财主狠不狠?”

正说之间,众农民吵得更厉害了,有人举起铁耙往门上猛砸,更有人把石头丢进墙去。

忽然大门呀的一声开了,一条人影倏地冲出,众人还没看清楚,已有七八名农民给他飞掷出来,跌出两三丈外,撞得头破血流。

王嘉遇心想:“这人好快的身手!”定睛看时,见那人身材又瘦又长,黄澄澄一张面皮,双眉斜飞,神色甚是剽悍。

那人喝道:“你们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胆敢到这里来撒野?活得不耐烦了?”众人未及回答,那人抢上一步,又抓住数人乱掷出去。

王嘉遇见他掷人如掷稻草,毫不用力,心想不知此人与吉逸然是什么干系,倘若前晚他与吉逸然在一起,那么他们对付刘春荣等人绰绰有余,就用不到自己出手了。

人群中三名农民抢了出来,大声道:“你们打伤了人,就这样算了吗?我们虽穷,可是穷人也是命哪!”那瘦子哈哈几声冷笑,说道:“不打死几个,你们还不知道好歹。”身形一晃,已抓住一个中年农民后心,随手甩出,把他向东边墙角掼去。就在这时,两个青年农民一齐举起锄头向他当头扒下。

那瘦子左手一横,两柄锄头向天飞出,随即抓住两人胸口向门口旗杆石上掷去。

王嘉遇见这人欺侮乡民,本甚恼怒,但见他武功了得,若是纠缠上了,麻烦甚多,只想等他们事情一了,便求见吉逸然,交还黄金之后立即动身,哪知这瘦子竟然骤下杀手。眼见这三人撞向墙角坚石,不死也必重伤,不由得激动了侠义心肠,顾不得生事惹祸,飞身而前,左手抓住中年农民右腿往后一拉,丢在地下,跟着身子如箭离弦,急射而出,抢过去抓住两个青年农民背心,这才挺腰站直,将两人轻轻放落。王嘉遇本不想轻易炫露,但事急救人,不得不出手,心知这一来定招了那瘦子之恨,好在吉祥堡地点已知,不如待晚上再来偷偷交还,于是一放下农民,立即转身就走,更不向瘦子多瞧一眼。

三个农民死里逃生,呆在当场,做声不得。

那瘦子见他如此武功,惊讶异常,暗忖自己投掷这三人手法极为迅速,且是往不同方向掷去,此人居然后发先至,将三人一一救下,不知是何来头。见他转身而去,忙飞身追上,伸手向他肩头拍去,说道:“朋友,慢走!”这一拍使的是大力千斤重手法。王嘉遇并不闪避,肩头微微向下一沉,便把他的重手法化解了,却也不运劲反击,似乎毫不知情。那瘦子更是吃惊,说道:“阁下是这批家伙请来,和我家为难的么?”

王嘉遇拱手道:“实在对不起,兄弟只怕闹出人命,大家麻烦,是以冒昧扶了他们一把。这可得罪了。老兄如此本领,何必跟这些乡民一般见识?”

那瘦子听他出言谦逊,登时敌意消了大半,问道:“阁下尊姓?到敝处来有何贵干?”王嘉遇道:“在下姓王,有一位姓吉的朋友,不知是住在这里么?”那瘦子道:“我也姓吉,不知阁下找的是谁?”王嘉遇道:“在下要找吉逸然吉姑娘。”那瘦子点点头,转身对数十名尚未散去的乡民喝道:“你们想死是不是?还不快滚?”

众农民见王嘉遇和那瘦子攀起交情来,适才见了两人功夫,不敢再行逗留,纷纷散去,走远之后,便又大骂,行得越远,骂得越响。乡音佶屈,王嘉遇不懂他们骂些什么。

那瘦子也不理会,向王嘉遇道:“请到舍下奉茶。”王嘉遇随他入内,只见里面是一座二开间的大厅,当中一块大匾,写着三个大字:“世德堂”。厅上中堂条幅,云板花瓶,陈设得甚是考究,一派豪绅大宅的气派。

那瘦子请王嘉遇在上首坐了,仆人献上茶来。那瘦子不住请问王嘉遇的师承出身,言语虽然客气,但王嘉遇隐隐觉得他颇含敌意,当下说道:“请吉小姐出来一见,兄弟要交还她一件东西。”

那瘦子道:“吉逸然就是舍妹,兄弟名叫吉俊男。舍妹现下外出去了,不久便归,请老兄稍待。”王嘉遇本来不愿与这种行为不正、鱼肉乡邻的人家多打交道,但吉逸然既然不在,只得等候。可是跟吉俊男实在没什么话可说,两人默然相对,均感无聊。

等到中午,吉逸然仍然没回,王嘉遇又不愿把大批黄金交与别人。吉俊男命仆人开出饭来,火腿腊肉,肥鸡鲜鱼,菜肴十分丰盛。

等到下午日头偏西,王嘉遇实在不耐烦了,心想反正这是吉逸然家里,把金子留下算了,于是将黄金背包往桌上一放,说道:“这是令妹之物,就烦仁兄转交。兄弟要告辞了。”

正在此时,忽然门外传来一阵笑语之声,都是女子的声音,其中夹着吉逸然的笑声。吉俊男道:“舍妹回来啦。”抢了出去。王嘉遇要跟出去,吉俊男道:“王公子请在此稍待。”王嘉遇见他神色诡秘,只得停步。

可是吉逸然竟不进来。吉俊男回厅说道:“舍妹要去更衣,一会就出来。”王嘉遇心想:“见个客人又要换什么衣服?”

又等良久,吉逸然才从内堂出来,只见她今日改穿了紫色长衫,加系了条鹅黄色腰绦,头巾上镶着一颗明珠,满脸堆欢,道:“王公子大驾光临,幸何如之。”王嘉遇道:“吉姑娘忘记了这包东西,特来送还。”吉逸然愠道:“你瞧我不起,是不是?”王嘉遇道:“在下绝无此意,只是不敢拜领厚赐。就此告辞。”站起来向吉俊男、吉逸然各自一揖。

吉逸然一把拉住他衣袖,说道:“不许你走。”王嘉遇不禁愕然。吉俊男也脸上变色。

吉逸然笑道:“我正有一件要紧事须得请问王公子,你今日就在舍下暂歇吧。”王嘉遇道:“在下去金华城里有事要办,下次若有机缘,当再前来叨扰。”吉逸然只是不允。吉俊男道:“王公子既然有事,咱们就别耽搁他。”吉逸然道:“好,你一定要走,那你把这包东西带走。你说什么也不肯在我家住,哼,我知道你瞧我不起。”王嘉遇迟疑了一下,见她留客意诚,便道:”既是姑娘厚意,在下就不客气了。”

吉逸然大喜,忙叫厨房准备点心。吉俊男一脸的不乐意,然而却不离开,一直陪着,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吉逸然尽与王嘉遇谈论书本上的事,王嘉遇对诗词全不在行,史事兵法却是从小研读的,吉逸然探明了他的性之所近,便谈起什么淝水之战、赤壁鏖兵之类的史事来。王嘉遇暗暗钦佩,心想:“这姑娘脾气古怪,书倒是读过不少,可不似我这假书生那么草包。”吉俊男于文事却一窍不通,听得十分腻烦,却又不肯走开。王嘉遇不好意思了,和他谈了几句武功。吉俊男正要接口,吉逸然却又插嘴把话题带了开去。

王嘉遇见这兄妹之间的情形很有点奇怪,吉俊男虽是兄长,对这妹妹却显然颇为敬畏,不敢丝毫得罪,言谈之间常被她无礼抢白,反而赔笑,言语中总是讨好于她。如吉逸然对他辞意略为和善,他就眉开眼笑,高兴非凡。

到得晚间,开上酒席,更是丰盛。用过酒饭,王嘉遇道:“在下日间累了,想早些睡。”吉逸然道:“小妹居处乡间,难得王公子光临,正想剪烛夜话,多所请益。王公子既然倦了,那么明日再谈吧。”

吉俊男道:“王公子今晚到我房里睡吧。”吉逸然道:“你这房怎留得客人?自然到我房里睡。”吉俊男脸色一沉,道:“什么?”

吉逸然道:“有什么不好?我去跟妈妈睡。”吉俊男大为不悦,也不道别,径自入内。吉逸然道:“哼,没规矩,也不怕人笑话。”

王嘉遇见他们兄妹为自己斗气,很是不安,说道:“我在荒山野岭中住惯了的,姑娘也不必费心。”吉逸然微微一笑,说道:“好吧,我不费心就是。”拿起烛台,引他进内。

穿过两个天井,直到第三进,从东边上楼。吉逸然推开房门,王嘉遇眼前一耀,先闻到一阵幽幽的香气,只见房中点了一支大红烛,照得满室生春,床上珠罗纱的帐子,白色缎被上绣着一只黄色的凤凰,壁上挂着一幅工笔仕女图。床前桌上放着一张雕花端砚,几件碧玉玩物,笔筒中插了大大小小六七支笔,西首一张几上供着一盆兰花,架子上停着一只白鹦鹉。满室锦绣。连椅披上也绣了花。王嘉遇虽是出身高贵,却自幼长在深山,几时见过这般富贵气象,不觉呆了。

吉逸然笑道:“这是小妹的卧室,王公子将就歇一晚吧。”不等他回答,便已掀帷出门。

王嘉遇室内四下察看,见无异状,正要解衣就寝,忽听有人轻轻敲门。王嘉遇问道:“哪一位?”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手托朱漆木盘,说道:“王公子,请用点心。”把盘子放在桌上,盘中是一碗桂花炖燕窝。

王嘉遇自幼穷乡陋居,从来没见过燕窝,不识得是什么东西。他成年以来,初次和少女谈话,很有点害羞,红着脸应了一声。

那丫鬟笑道:“我叫小青,是小……小姐,嘻嘻,吩咐我来服侍王公子的。王公子有什么事。差我做好啦。”王嘉遇道:“没……没什么事了。”小青慢慢退出,忽然回头咭咭一笑,说道:“那是我家小姐特地炖给王公子吃的。”王嘉遇愕然不知所对。小青一笑出门,轻轻把门带上了。

王嘉遇将燕窝三口喝完,只觉甜甜滑滑,香香腻腻,也说不上好吃不好吃,解衣上床,抖开被头,浓香更烈,中人欲醉,那床又软又暖,生平从未睡过,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