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有兔 第一百八十三章瑶光仙子

瑶光城。

夤夜深深，一叶道人静静的看向瑶光台，内里燃着莹莹烛火。

今晨瑶光台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人曾经差点儿举起瑶光镜，而这一次，她匆忙来这的目的就是为了这面镜子。

姜瑶曾经没有选择继承瑶光仙子的一切，她觉得姜瑶就是姜瑶，和瑶光仙子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怀抱着这种想法，她没能取走瑶光镜。

可才过了没多久，她就不得不重新面对这个选择。

荀澈被她施了睡梦术安静的躺在一旁，姜瑶站在石镜前，低头看着这方石头。

石镜无言，千年岁月不过等闲，耐心的等待着瑶光仙子的出现，将它重新捧起。

“我不想变成另一个人。”姜瑶依旧不愿欺骗瑶光镜说。

仙子下凡，来历高贵，面对这样的前缀，姜瑶退缩过，她轻声道：“哪怕到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解开荀澈的巫咒，我也不愿意如此。”

“我就是我，姜瑶，不论如何，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但，我愿意变成瑶光，只要你答应我，解开他身上的巫咒。”

石镜陡然发出光芒，嗡嗡震动，镜面突然变幻，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在镜面之上，展露出了九重天上曾经发生过的片段。

天河之中，星辰弥漫，有看不清面目的神人行走在天河之上，弯腰捡起了一颗石子。那石子是曾经挂在天河上方星辰的碎片，被神人点化，化成了人形。

这是瑶光的来由。

瑶光在天河诞生，生来就有不俗的修为，更认那位神人为师尊。那神人名义上虽然不曾承认，可是却也承担了传道授业解惑的责任，虽不许瑶光唤他师尊，可若是九重天上有仙娥仙官欺负她，那决计是讨不到好的。

画面闪过，瑶光在那位神君明里暗里的帮扶之下，成为了天上天下赫赫有名的战神。

后来瑶光思慕凡尘，从神君那儿得到了一粒瑶池中的仙树之种，历经重重磨难方才种活续缘之树，自身坠入幽冥。一直到姜瑶和沈蒹葭来到瑶光城，开启这一段千年缘法。

姜瑶猜，瑶光镜大概是想要通过这些画面让她想起曾经的记忆，也好融合瑶光的身份，真正成为那位仙子。

瑶光城的夜色静谧安静，无人知晓在这里，天机老人批言的天星仙子选择放弃姜瑶这个身份，以及这一世的缘法。

不过有一点儿姜瑶需要辩驳一次，她看向荀澈，对瑶光镜道：“我希望你救醒荀澈，不是因为我觉得瑶光欠下了荀澈，替她还债。”

她双手握住石镜，就见那厚重的石镜在她的力量之下还原成原本的瑶光镜，一面八寸大小的八角铜镜，镜背上的雕刻着恢弘又灵巧的图腾，有天河浩荡，有星辰璀璨，有九重天宫庄严，有归墟之地静谧恐怖。

铜镜在外人的手中，无比的重，可是在姜瑶的手上却显得轻松自如。她捧着瑶光镜，将其放在了荀澈的胸口处，念动着丹圣传授的一道的口诀，瑶光镜随心散发出一道温和柔光覆盖在了荀澈的身上。

姜瑶俯下身来，轻哼道：“我是姜瑶，不是瑶光仙子，你要记清楚了。”

要说是喜欢，大概是的，也许是在流亭山上，山神娶妻，姜瑶知晓荀澈之所以如此，是为了学会情感的那一刻，就动心了吧。

在这场千年的缘法之下，姜瑶不愿意承认瑶光仙子的过去，却不可避免的对荀澈生出好感。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不想自己作为替身和荀澈在一起，或是发现荀澈因为瑶光的身份而喜欢自己。

也许这话有些矫情，但姜瑶也有自己的骄傲，作为今人的骄傲，作为修士的骄傲，作为女子的骄傲。她要是喜欢一个人，一定不会受到外界的因素影响。

温热的唇轻轻碰触在了荀澈的上唇，粗糙和细腻的触感碰撞，一滴泪水滑落在了荀澈的左眼下方。

姜瑶心想，一定，要记得清楚啊，此刻亲他的是姜瑶。

瑶光镜的柔光将俩人一同覆盖，中了睡梦术的荀澈突然眼皮动了动，右手轻轻放在了头枕在他胸膛处的姜瑶背上。

两道灵犀进入到了瑶光镜中，仿佛跨越了千年时光，回到了初见之时。

一叶道人在外面看见了瑶光台内的种种异象，心中欢喜，瑶光镜终于又回到了主人身边。

瑶光台内还没有睡着的道士道童默默的向着大殿的方向见礼。

清晨的朝阳落在了瑶光城上，洒遍四方，商贩们早早的出摊，店铺的伙计也正式开门，欢迎客人入内。翠竹上的露珠在叶片上滚了又滚，或是掉落在地上，或是被阳光蒸腾，化作了水蒸气，消散在暖洋洋的世界里。

香客们结伴来到瑶光台，却发现平日里除了庆典很难见到齐全的道长们都围在了正殿门口。香客们疑惑不已，难道今天是瑶光仙子的什么重要日子，因此道长们正在筹备庆祝？

有人询问相熟的道长，得到了一个他们也不知道怎么说的眼神。

一个道童壮着胆子道：“是仙子回来了。”

众人反应了过来，能够在瑶光台被如此称呼的只有那位瑶光仙子，他们想要前去拜拜这位仙子，不过被阻拦在了正殿之外。

一直到日上三竿，里头依旧没有丝毫的动静，道长们方才告罪开启殿门，殿内空无一人，只剩下那瑶光仙子的塑像依旧，塑像旁的石镜却是消失了。

流亭山上，续缘之树的枝干发出了欢呼，为见到故人而欣喜。

树下，荀澈搂着姜瑶，遥遥看着雾气散开，天地清明。

怀里，姜瑶缓缓睁开眼眸，见到荀澈，下意识问道：“你好了？”

说完她愣了愣，她为何还会存在，不是应该消失了吗。

瑶光镜缩成了一个袖珍型的镜子吊坠，挂在了她纤细白皙的脖子上，听见她的这个问题后吐露出了一道讯息。

“主人，你是姜瑶，姜瑶就是瑶光，瑶光不是一个独属于过去的身份，当你能够面对对去和现在的那一刻起，你就是当年的瑶光仙子。”

世人常常会认为过去的属于过去，现在和过去是割裂的，可是，哪怕没有过去的记忆，姜瑶依旧喜欢上了荀澈，只因为姜瑶本就是瑶光。

这也是在仙树内，瑶光仙子曾经那一缕灵犀想要说的。她说子初不懂，世间情爱，若是真心相爱者，终会联结于一起，不因岁月而变，不以生死想悖。

续缘之树的枝丫上突然哗哗颤抖，白光变成了六角花朵，转而化成了粉尘，簌簌飘落。

荀澈轻叹了声，百般解释，百般温柔，突然无法轻易说出，最后只化作了一句简单的承诺。“执手相伴一生可好？”

姜瑶眼睛瞪大，不敢相信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

荀澈忐忑反问：“小瑶，你，你不愿意？”

姜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