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熵减文学 > 游戏 > 一人之下,重振三一玄门 > 第166章 化凡,行走岁月长河里2

这是浑沌道体的第一世,也是十三身外身里面最特殊的存在,哪怕毕生遭遇重重险阻,也不曾有过神通伟力觉醒,他彻底成了一个凡人,一个会流血、流泪的凡人,会被刀光剑影、人情世故所伤的凡人。

将军死了,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也死了,他自己也死了。

这支曾经功勋显赫的边关军,在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里,就化作血水肉泥,融于土壤。

在他们死后的不知多久岁月,一缕缕淡淡的猩红印记,自地底破土而出,带着萤火大小的光芒,缓慢升腾至虚空,汇聚成一枚若隐若现的轮回印,而后消失在天地。

又一世开启,以混沌法身行走世间的姜漠,这一年来到了秦朝33年。

他失去了一切记忆,空有生命,而不具备与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凡民沟通的能力。

他一如既往的流浪,忍受饥饿,默默朝着茫茫的曲折山路行走。

没有固定的目标,没有与之交流的同类,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

路途上,口渴了就会下意识地像野兽一样,趴在河边找水喝,肚子饿了,就会凭借本能,采摘沿途的野果、树皮果腹,把一切能看到的、活动的动物,都尝试抓捕,过着茹毛饮血一样的生活。

这一年,他17岁,披头散发,浑身布满灰尘、污垢,牙齿泛黄、嘴里带着浓浓的血腥味,胡须长得浓密,赤脚迈步不修边幅,看上去与野人无异。

走啊,走啊,走.

并不是每次的狩猎,都会如愿所得,也并不是每一次的食用野果、野草都会平安无事。

他有吃过苦涩的浆果,大口呕吐,他有被毒虫、山蜂叮咬,急得像一个抓耳挠腮的猴子,面色惊惧地逃跑在丛林里。

大多数的夜里,他都蜷缩灌木丛、或者山洞里,渐渐的,数月的跋山涉水,让他变得瘦骨嶙峋。

风吹日晒雨淋,更是让他变得尤为憔悴,面容的肌肤格外粗糙、甚至裂开了皱纹。

明明只是17岁,看起来却苍老了十几岁。

走啊,走啊,走.

当他发现前方的路,越来越宽阔,草丛、植被越来越稀疏,似发现了一个惊奇的新世界,不由地加快了脚步,望着那一座座起伏有致的泥塑建筑。

“啊!!”

“有妖怪!!!”

有县民惊慌失措地尖叫。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麻衣的妇女,她看到了一个像乞丐,又像野人的家伙盯着她,本能地感到恐惧,连原本摆摊贩卖的菜都不要了,急忙跑向城卫处求助。

“呃呃.啊?”

望着妇人诡异的动作,野人不明所以,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很快,一支十人的城卫小队赶了过来,他们拿着棍棒,还有各种农具,大声呵斥着野人,不断挥舞武器,强迫它离开这里。

“啊!”

“啊!”

受惊的野人,面露惊色,开始颤颤巍巍地向后退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胆大的城民,眼力不错,竟瞧出眼前的家伙是一个‘人’,只是太过邋遢而已。

忽然,一个胆大的念头,从脑海浮现,随后那位城卫目露一缕贪婪的精光,大声喊道:

“大伙,别怕,这是外地的难民,来人,随我把他拿下,押牢里去!”

在他的带领,城卫们一拥而上,把野人围住。

或许是感觉到了危险,野人像野兽一样哈气,面露凶色,挥舞着手臂,不让他们靠近。

“砰!”的一声,有人手段粗暴,一棍朝着脑后打去,将其敲晕,而后蒙上麻布,捆上线绳,把他抬去衙门报官。

是夜,姜漠朦朦胧胧地醒来,身处一座单独的牢房,只是还未睁眼,就有断断续续的语言、回荡在长廊内。

他听不懂那是何意思,只觉得后脑疼得厉害,浑身瘫软,一阵天旋地转。

“官爷,您看,这事儿小的办得妥不?”

“这外地的流民,不像六国遗民,应是山野之人,如今皇帝下旨,修筑长墙,每一个郡县都有固定的名额,除犯人、从军的士兵,就连务农的民夫也不例外。”

“我瞧这野人,个子和您家的娃娃差不多嘞,而且身高也符合要求,不如就让他做一个替死鬼,替您家的娃娃,去边关遭罪?”

“善。”

“做得不错,恰好替我解忧,此前犯人的名额都被上报固定了,我这也不好插手,倒是你送上的这份大礼,可解我燃眉之急,妙哉,妙哉!”

“就这么决定了,回头我再送点礼物打点,差不多就行了,这件事交给你去做。”

“诶!是,是,您放心。”

监牢外响起一道颇有威严的声音,以及一道谄媚的附和声,显然,这来历不明的野人,成了他们随意利用的替死鬼。

“给他随便换点衣衫,修发整容,务必吊着命.”

“等等。”

那位官爷似乎想到了什么,面露一丝惊色,把小厮召至身旁,谨慎叮嘱道:

“别让外人,看出他是野人,要是被那些刁民嫉妒、告发,就有得头疼了,还是得小心些。”

“诶!是,是,交给小的,到时咱就说,您家的娃娃在小时大病一场,自此成了哑巴,就叫一个死无对证。”

“嗯。”

那身居官位、两鬓斑白的老者,露出一道满意的微笑,拍了拍下属的肩膀,转身离去。

翌日。

几位狱卒进入牢房,替野人修发、更衣,还打了几桶冷水过来,让他清洗身子。

事后,一日两餐,将其囚禁于此。

身处陌生地方的姜漠,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些什么,只能日复一日地待在牢房里,望眼欲穿地盯着走廊外的世界。

数日后,一位狱卒,端着一碗粗饭进来,还有一杯掺了药粉的清水。

“咕噜!咕噜!”

姜漠狼吞虎咽地吃着,甚至野性未除,想要直接用手抓饭,却忽地一惊,想起之前被那些狱卒用棍棒敲打的场景。

他们要他使用两根长长的细棍,哪怕今日没有狱卒在场监督,一想起那钻心的皮肉之苦,姜漠还是有些僵硬地抓起筷子,颤抖地夹着粗饭,递入口中。

这一团糯乎乎的东西,还有那绿色,满是褶皱的叶片,可比他流落在外时吃的野草、野果,美味太多了。

时间过得很快,姜漠吃完饭后,顺手端起一旁的水杯,朝着喉咙饮入,便回到墙角,静静地发呆。

一个小时不到,一股剧烈的灼烧感,隐隐从喉咙处传来。

“啊呜.啊呜”

“呜呜.”

喉咙就像塞了刀片一样巨痛,也像被滚烫的岩浆炭烤血肉,疼得姜漠在地上打滚,哀嚎连连,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啊!”

“啊啊啊!!!”

他撕心裂肺地哭着,门外隐藏在阴影里的县官和小厮满意地笑着,仿佛在见证一件完美、天衣无缝的杰作诞生。

生在这时代,碰到我们,就算是你这贱民,命该绝了。

“走!饮酒去。”

“哈哈哈!!官爷,请——”

两人渐行远去,身后的惨叫声越来越刺耳,持续一个时辰后,渐渐嘶哑、沉默下去。

这天起后,姜漠的喉咙彻底哑了,他无法再说出半句话,心中的恨意被无限放大,体内的兽性也随之被激发。

每每有狱卒送饭来的时候,都会被那瘆人的眸子,死死盯着,就像在野外被某种大型食肉动物盯着一样。

无论喝骂,还是毒打,这种眼神,一直没有改变。

又过了半个月,这天,大牢打开,双名狱卒押着姜漠,前往修筑长城北上的出发点。

很快,来到浩浩荡荡的队伍前,有着数千人被一根绳索绑着手脚,周围还有佩刀的士兵看守,在催促那些民夫、罪人,赶快行走。

“咱家娃娃的事,就拜托您了,请您多多担待。”

一位官员以手指向被两名狱卒扣押的犯人,笑容不言而喻,带着浓浓的恭敬与讨好。

“嗯,走吧,走吧。”

那位疑似在军中略有地位的男子,不耐烦地挥手。

“啊!!!!!”

就在这时,一声惨烈的声音响起,两人猝然转头看去,竟是那犯人像疯狗发病了一样,扑倒那原先把他打晕、压入牢狱的小厮。

他的牙齿死死地咬住小厮的喉脖,用尽全身的力气撕咬,血如泉涌。

谁都没有预料到这一幕,立刻就有官兵上前阻止,架开疯狗一样的姜漠,他满嘴血迹,没一点人样,就像狰狞的恶鬼。

“汩汩.”

血水不断从伤口处喷出,那小厮目光黯淡,充满惊恐,手脚挣扎几下,顿时就没了呼吸。

死了。

他死了。

喉咙被咬下一大块肉,以这个时代的医术水平,根本无法救治。

那位负责监军的男子,脸色铁青,暴怒地看着惶惶不安的官员,寒声骂道:

“你找死?找的什么麻烦!”

“混账!还不抬下去!”

兴许是收了官员太多的钱财,生怕事情败露,男子朝着周围好奇回头观望的罪人、民夫们,大吼:

“再看,就把你们的眼睛都挖了,给我调头,继续走!”

随后,他又看了看那兽性的疯子,对士兵下令:

“拉下去,杖五十,再送去北上,修筑长城,不容有误!”

“是!!!”

士兵们把姜漠带走,即刻行刑。

待到刑罚完毕,他就剩半口气不到,几乎惨死当场,但那位监军又命其他的民夫,推一辆木车,把这晦气的东西给运走。

等哪天死路上,就扔了。

甚至有明令警告,如因带此累赘,耽误行程,所有推车者,皆同罪,斩!

其中,有人动了邪念,想在深夜捂杀那虚弱的野人,却被另一位民夫所阻,厉声骂道:

“疯了么!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大哥,我.”

未待解释说完,那人的右脸就被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火辣辣的疼。

“他生死有命,是他的事,你若暗中伤人,取其性命,我就没你这个弟弟。”

民夫甲怒目而视,他心底淳朴,做不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也不愿自己的弟弟做。

“是我知错了,大哥.”民夫乙低头惭愧地道。

自这天起后,半残的姜漠,就被这两兄弟推着小木车,一路颠簸地北上。

特别是民夫甲,偶尔还会给姜漠喂水、喂食。

就这样,在日暖月寒的煎熬中,一个月过去了,这些服役的工人,无不晒得黝黑,姜漠也不例外,他的伤势恢复了许多,也能照常走路,对悉心照料自己的民夫甲乙兄弟,心怀感激。

每每获得伙食的时候,他也会像以往那样,分一部分给两兄弟。

哥哥总是拒绝,看着这年轻的娃儿,只是慈祥地笑了笑,搂着他的肩膀,无疑是认可了他的报答。

而弟弟则来之不拒,每次接过食物,都会大口吞咽起来,生怕姜漠随时会反悔一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那哑巴的小傻子,也日渐有好感,心底时常会腹诽道:

“这救回的家伙,还算有点良心。”

几个月后,行程结束,数千位抵达边境的工人,开始和从其他各地而来的数十万工人,一起修筑长墙。

常年的高压劳作,让这些本就体弱,食不果腹的工人们,修筑效率越来越慢,他们等来的不是休息和更多的食物,反而是监军们更为严酷的鞭挞。

“噗嗤!”

“噗嗤!”

“噗嗤!!”

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中年人,五十来岁,不复年轻时强壮的肉体,往往是挨鞭子最多的群体,为威慑其他民夫,罪犯,士兵,监军下手从不手软,每日都有被活生生抽死的劳工,也有累死在城墙前的老人。

无论日晒雨淋,都不得丝毫停歇。

这样的日子,姜漠浑浑噩噩的持续了三四年,过度地透支体力,衰老得很快,眼里也彻底失去了色彩。

他见过太多反抗的民工,都被残酷镇压,拉去砍头,手起刀落就是一条人命。

他和民夫甲、乙在一个‘伍’,一起劳作,数年的接触间,让他熟悉他们的语言,能够理解他们的意思。

哥哥接近四十岁,弟弟三十五岁,哪怕是处于壮年的他们,也扛不住频繁的劳作。

终于,在长墙修筑的第五年,民夫甲一病不起,咳嗽连连,脸色惨白,嘴唇发紫,他的寿命快要到头了。

这年,冬季未至,刚入秋。

这位淳朴的农民,他早早地写了一封家书,交至监军处让他们视察,再带回各地的郡县,内容无非是快至冬季,他们扛不住严寒,盼望再有些衣服寄来。

民夫甲没有在家书里,阐明自己的身体情况,在他临死前,他能做的,无非是再想方设法,帮弟弟和那哑巴的傻子,讨些衣服熬过这个冬季。

一天夜里,一位邻伍的陌生民夫,趁着夜色朦胧,偷偷的跑来,告诉民夫甲一个惊人的消息。

他们修筑工事的土料,全是残次品,根本只是涂抹了一层浆糊而已,有官僚贪了钱,导致他们挨饿受冻,还有杀头之险。

待修成之后,随时都会坍塌,届时他们这群劳工,没一个能幸免,都要被处以极刑。

来人的目的很明确,他看出民夫甲快要死了,索性揣了一些零碎的钱财给他,如下要求道:

“你这副身子,你自己也清楚,快要不行了,应该熬不过这个寒冬。”

“就当是行行好,可怜可怜大伙,替大伙去向统领大人状告,有人提供消息下个月的某天,那位统领大人,会出现工地,巡查工事,到时你就这样.”

短暂的交谈后,这位告密者,偷偷地离去,徒留失魂落魄的民夫甲。

他要死了,他要去告密很简单,可他的弟弟,还有一旁的哑巴,怎么办?

这两人都与他一伍,他一旦揭露,必死无疑,伍里的工友也统统要被他连累,甚至就连他们远在千里外的家眷,都有可能遭受牵连。

“唉”

民夫甲疲惫地喘息着,感觉快要透不过气起,双手都在微微发颤,苦涩的泪水不知怎么的就从眼角落下。

他告发,他必死,他伍里的人皆死,他们的家眷都有可能下狱。

他不告发,未来墙塌,死的人更多,当今的皇帝残暴至极,他耗费国力,欲筑万里长城,抵御匈奴,一旦事败,后果不堪设想。

匹夫一怒,血溅三尺,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可民夫甲终究是凡夫俗子,他没有这样的魄力去告发,他也不敢,只能在寂静的夜里默默落泪。

一道不甘的心声,回荡在他的心底。

难道像他们这样的人,生来就是要遭罪的么?

然而,他没得选,在泄密的情报里,尤属他们那一段的工事最为脆弱,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横竖都得死。

“大哥,要不,要不我们.跑吧。”弟弟民夫乙压低了声音询问,他害怕得战战兢兢。

“嗯嗯.嗯呜”

就在这时,哑巴的姜漠,推了推民夫甲,指着他手里拿着的写满字迹的布条,又指了指自己,表示可以代替他去,做这件事。

经过几年的相处,他又不是傻子,终于明白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无非是县官弄来的替死鬼而已。

当然,这一点就算他没看出来,民夫甲也看出来了,并且在认识的第二年,就直接和他说了。

“不,你不能去,你还年轻,劳役完,兴许还有活着回去的机会。”

民夫甲拒绝姜漠的提议,也拒绝了弟弟逃跑的建议,工地守卫森严,还有夜巡的士兵,只要他们踏出营地半步,必死无疑。

“呜呜!呜呜!!”

失去语言能力的姜漠,神色坚定,不由分说地一把抢过民夫甲手中的布条。

虚弱的后者,猝不及防,根本守不住,轻易被他夺去。

“我死.换.你们”

“我要.以牙还牙”

姜漠做着手势动作,还在地上画着比划,兄弟两模模糊糊地听懂他的意思。

“可,可是,你揭发了,我们怎么办?!”

弟弟有些惶恐,他生性自私,还不想死。

“我去.其他伍.”哑巴的男子,再度模糊地传达着自己的意思。

“不,还给我,我去。”

民夫甲强撑着身子,想要起来,抢回布条。

“呜呜.!!”

姜漠坚决不给,并指着他怀里的碎钱,示意一起给他。

“天杀的,你还有没有良心,这点钱都要?”民夫乙抱怨道。

“住口.噗啊!!”

民夫甲听到这句话,怒极攻心,心口一阵绞疼,就吐出一口污黑的血液。

“大哥!大哥!”

“呜呜呜呜!!”

姜漠、民夫乙连忙扶起虚弱的民夫甲,各自神情紧张,好在一夜过去,平安无事。

几日后,姜漠和两兄弟告别,他揣着几年来积攒的小钱,还有告密者给的那笔钱,偷偷找到监军,比划着意思,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小篆。

“换伍.”

监军当即拿来户籍簿一看,笑着讥讽道:

“嚯,不亏是大户人家的哑巴啊,还会写字?了不起。”

“行,满足你。”

有那么一批朝廷小官,甚至不算官的官的子嗣,一样被强行逮来边关,修筑长城,而他们兜里多多少少有一些银子,以作打点,自然也能少吃点苦头,甚至不用受鞭刑。

得知姜漠背后有一位县官的父亲后,望着那堆满是灰尘的碎钱,还有那双恭敬递来的粗糙大手,这位监军大手一挥,豪爽答应。

并非是他起了善心,而是恰好最近工事紧张,那支本该受‘关照’的伍,也渐渐扛不住重压了,如若不能完成任务,鞭刑、杀头可就要落下来了。

嘿,真是一个收刮油水的好机会啊。

一时间,这位监军就打定主意,要两头吃。

“你先回去吧,等通知,我会找你的。”

像驱赶苍蝇一样,监军挥手让姜漠离开。

当晚,另外一支‘伍’里,面容和蔼却略带残酷、奸诈的监督,对那群条件较好的劳工,这样说道:

“知道你们顶不住,现有一个哑巴的杂碎,只要你们花点小钱.”

“我会让他过来的,帮你们分担劳役。”

“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很快答应。

“好。”

就这样,双方达成交易。

翌日,傍晚,姜漠被监军领到新的‘伍’里面劳作。

“以后,你就跟他们一起了,会比以前的轻松,好好干活,不得偷懒。”

一番警告后,监军离去。

姜漠在此安定了下来,还是和以往一样劳作,甚至,为了讨好这里的人,他宁愿做更多的工作。

经过十来天的相处,这些人都不禁感慨:好骡子啊,一点都不会累,任劳任怨,哑巴就是好,有苦也不会说。

面对他们的取笑,那男子只是憨厚地挠了挠头,一副愚钝的模样。

然而,这样的宁静,终于还是迎来结束的一天。

某日正午,统领巡查工事,在靠近姜漠所在的墙段时,他瞄准机会,猛地如脱兔出笼,冲向统领,手里高举着布条,用尽毕生的力气,疯狂奔跑,一路躲开许多士兵的追捕。

“噢?”

统领似注意到那工人手里的布条,当即皱眉,下令道:“抓过来!”

很快,姜漠被严严实实地捆绑在地,那张布满小篆的布条,也被士兵呈递给统领。

打开的刹那,映入眼帘的字迹,骤让统领脸色剧变,一股寒意直从脚底窜上天灵盖。

“大胆!你这贱民,哪里来的消息?”统领勃然大怒。

“呜呜呜呜.”

姜漠抬头,尝试说话,只能发出一些残缺的音节。

“哑巴?来人,把他所在的‘伍’,监军,一起带过来。”

统领脸色若霜地走了,第一时间前去告密的地址,检查工事材料。

片刻,结果出来,吓得他浑身冰凉,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等他回到扣押罪犯的场地时,地上已经躺了一具熟悉的尸体,赫然是那告密的哑巴。

“他怎么死的?!”统领气急败坏地喝问。

“咬舌自尽了”负责看守的士兵,颤颤巍巍地低头道。

“废物!”

统领眼里冒火,厉声道:“把监军带上来!还有那些负责审查材料的官僚,都带过来!”

当天夜里,同伍的劳工,监军,还有一批小官僚,统统被严刑拷问,大都交代实情,背后的从犯水落石出。

但姜漠的出身,引起统领的注意,越看越觉得有问题,又抓来当年押送这一批的监军审问,最终得到一则隐秘的真相。

不久,远在内陆的某一郡县,有官员被灭族,原因无非是当年替换徭役人员的事情败露。

只可惜,同年,冬季,民夫甲也死了,他还是没能熬过那个冬天。

无论是他,还是哑巴的姜漠,又或者其他数十万的长城劳工,他们生在这一世,都很苦,像畜牲一样不知日夜的劳作,用血汗建起一座长城。

荣誉不属于他们。

史书不会歌颂他们。

荣誉属于皇帝,会被归为皇帝的功绩,史书会赞美他,会写这些牺牲是值得。

毕竟防御匈奴,何等的冠冕堂皇,何等的理直气壮,何等的不可辩驳,倘若他的帝业能绵延下去的话。

却不写这些修筑长城的凡民的血与泪。

在这里被鞭挞、砍头、酷刑至死,劳累而死的人,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生来就是这个命运。

有的人默默忍受,受尽摧残,每一寸的城墙由他们的血汗建起。

而有的人,会仇恨皇帝,会不甘久居人下,在多年后,喊出那句千古之绝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从而掀起一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

旧的一世又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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