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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夫提刀录 第三百零七章 狗命

作者:大脑被掏空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5-07-05 12:00:13 来源:平板电子书

高见看着覃隆的神意。

覃隆从小就在这片冻土荒原的地洞缝隙里,像冬眠的虫子一样,靠着偶尔捕获的鼠兔、收集的雪水,沉默而坚韧地活着。

洞壁的泥土温暖干燥,虫豸窸窣爬行的声音是唯一的伴奏。

他习惯了这种近乎凝固的寂静,习惯了与虫豸为邻,习惯了在狭窄的温暖里汲取活下去的养分。

父母饿死的惨状早已模糊,只留下一个刻进骨子里的本能:活着,像石头缝里的草根一样活着。

直到那个风雪交加的黄昏。

这种小雪很烦,因为雪粒子不多,也无法产生积雪,白白冷了许久,但雪粒和沙粒混在一起,压根没办法喝,只能湿润一下地皮而已。

所以覃隆和以往一样,缩在里面,一动不动。

洞外寒风如鬼哭,卷着雪粒子砸在冻土上,发出沙沙的碎响,覃隆正蜷着,就着最后一点雪水啃一块硬得像石头的肉干,挖出来的洞口遮挡的枯草败叶猛地被撞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和刺骨的寒气灌了进来。

一个人影滚了进来,沉重地摔在洞底的泥土上。

那是个剑客,剑客拿着一把短剑,说是剑客,但和流浪汉也没什么区别。

他落在地上,激起一片尘灰和几只受惊的甲虫,那人蜷缩着,像一头濒死的猪。

之所以是猪,是因为小时候,覃隆见过一次富户杀猪,那头猪就是被这么按在地上,然后一刀捅在脖子上,血咕噜咕噜冒,但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微微的嗬嗬声,只是僵直的挣扎。

现在这个人也是这样,他僵直的躺在地上,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身上裹着的破烂皮袄浸透了暗红的血,又被低温冻成了硬壳,像披着一层血色的冰甲,他的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凌乱纠结、沾满血污冰碴的须发。

“水……”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像砂纸刮过铁皮。

覃隆没动,只是攥紧了骨头。

那人似乎耗尽了力气,头又垂了下去,喘息声更重。半晌,他用尽力气,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哐当一声丢在两人之间的泥地上。

那东西很短,乌沉沉,哑暗无光,沾着泥污和血渍。覃隆认得,那是一把短剑,剑柄缠着破烂的麻绳,剑身比寻常匕首要长些,却又远不如那些世家公子腰间悬着的三尺青锋。它躺在地上,像一块不起眼的顽铁,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冰冷凶戾之气。

“换……口水……”那人喘息着,眼睛死死盯着覃隆手边的皮囊。

覃隆犹豫了很久。

风雪在洞外呼啸,洞内是濒死者的血腥气和沉重的喘息。他看着那把短剑,铁做的,铁很贵,肯定比雪水要贵。

但雪水也不便宜,要去很远的地方背回来。

最终,他权衡了一下,慢慢挪过去,拔掉皮囊的塞子,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那人像渴了八百年的恶鬼,一把抢过,咕咚咕咚猛灌,冰凉的雪水顺着他的嘴角、胡须流下,在血污的皮袄上结成新的冰晶。喝了大半,他才停下,长长地、痛苦地吐出一口气,仿佛活过来一丝。

“小子,”他抹了把嘴,眼神锐利地钉在覃隆脸上,声音依旧嘶哑,却多了点力气,“剑不能给你。”

覃隆急了。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欺骗’。

但那剑客话锋一转:“不过,我可以教你本事,你一个人能在这里活下来,也算是有点底子,我不能把东西给你,但我可以让你跟我学,学学怎么用这个东西。”

说着话,他似乎是想挽个剑花,展现一下自己的技艺,但很显然他不擅长这个,以至于短剑在剑花还没完成的时候就脱手飞了出去。

场面有点尴尬。

覃隆反应很快,只尴尬了一瞬,他就像是一头小兽一样冲向短剑。

这是他的!

用水换的!

可这一瞬,在他扑过去的瞬间,他发现,剑已经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脖子上,多出了一条细细的血线,很轻,很浅,但还是很痛。

“花招我不太擅长,但你看,我还是有本事的吧。”

“想不想学?你这口水就是学费,已经交了。”

覃隆咽了口口水。

就这样,覃隆有了师父。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师父,他就喊这人师父。

一个被仇家追杀得如同丧家之犬,自称剑客,却全然没有剑客的风度,更像是一条野狗的师父。

师父伤得很重,内脏恐怕都碎了,全靠一股狠劲儿吊着命,但他就是没死,一口水下去,好像又活了。

就像荒漠里那些枯黄卷曲、看着一脚就能踩成齑粉的野草,都干枯了,看着都已经完全失去了生机,但只要一场微不足道的雨丝飘过,第二天,那草根边上,竟又能冒出一星半点扎眼的绿意来。

有些人,命贱,贱得像荒原上的石头,像石头缝里的草,看着风吹就倒,霜打就蔫,可偏偏踩不烂,碾不死。给点水,给点土腥气,就能支棱起来,硬挺着活下去。

师父就是这种贱命,覃隆喂他雪水,喂他烤得半生不熟、带着血丝的鼠肉,偶尔能抓到只冻僵的乌鸦。

他吃得艰难,咽一口就咳半天,但他就是吃,就是咽,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能吃,都往嘴里塞,哪怕这会引起剧痛。

那股子狠劲儿,不是对着敌人,是对着自己这副破烂的躯壳。

覃隆看的头皮发麻,在师父那里,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只是一件还能勉强使唤的工具,只要工具没彻底散架,就得榨出最后一点用处。

之后,他慢慢的好起来了。

于是,他教覃隆。

他的教法,当然不可能是什么演武,练习套路,打基础之类的,而是在这狭窄、昏暗、充斥着土腥味和虫豸的地洞里,教他如何像蛇一样无声潜行,如何像狼一样观察猎物与环境,如何在最逼仄的空间里爆发出致命一击。

师父的剑法没有名字,只有一次次在覃隆身上留下的青紫淤痕和几乎破皮的擦伤——那是模拟真正搏命的凶险。

“短剑,不是摆架势的玩意儿!”师父咬牙切齿的说道:“它是拼命用的!记住了!别管对面是人是鬼是妖,只要他想要你的命,你就得比他更快、更狠、更绝!把自己往他怀里撞!用骨头卡他的刀!用肩膀撞开他的空门!然后,用这玩意儿,”他拍着那把乌沉沉的短剑,“从他最软的地方捅进去!搅烂!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第三条路!”

师父的剑法,像冻土上的冰棱,又冷又硬,扎进覃隆的骨头里。

他学到的不是什么高深武学,是如何在绝境里榨干自己最后一丝力气,用命去换那一线生机。就像在荒原上抓鼠兔,被逼到角落的猎物,往往会爆发出最凶悍的反扑。师父教的,就是如何成为那个在绝境中反扑的猎物,或者,成为那个把猎物逼入绝境的猎手。

后来,师父带着他离开了洞里。

他们经历了很多事,接单子杀人,或者为了一时意气杀人,乃至于师父还突破了,甚至后续还帮覃隆也晋了一境。

八年时间,很快过去。

一切蒸蒸日上,覃隆也从原本什么都不懂的土小子,变成了一个为了钱杀人的杀手,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好。

日子就在刀尖上滚着,钱袋渐渐鼓了,覃隆身上的疤也多了。

他不再是那个缩在地洞里啃肉干的小子,手里沾的血多了,眼神也硬了,像辽北冻土上磨了千百年的石头。

师父的旧伤似乎也好了些,偶尔还能指点他几招更阴狠、更刁钻的短剑路子,师徒俩的名头在见不得光的道上,竟也渐渐响了起来。

覃隆觉得挺好,刀口舔血换来的银子,比在冻土上刨食强百倍。他不怕死,怕的是穷,怕的是饿。死亡在他眼里,成了换取温饱甚至富贵的等价物,干净利落。

他刀口舔血的时候,看不见死亡,他只看见了死亡带来的财富,地位,还有力量。

一直到有一天……因为他们的名声逐渐增长,师父的仇家来了。

那时候他才知道,师父的仇家,是世家,姓‘方’,师父就是得罪了世家才会被追杀的这么惨。

第一次听说师父的对手的时候,覃隆先是害怕,然后是兴奋,再之后,他高兴的追着师父问,到底是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居然能招惹到世家!

是啊,你想想看!

那可是世家!

师父一定是干了特别大的事情,轰动一州的大事,才让世家们花了巨大的力气来搜捕,来追杀,对吧?

不过师父只是撇了撇嘴:“说些屁话,老子只是杀了一条狗而已,妈的,杀了这么多人没事,杀了条狗被追杀成这样,都快八年了!”

覃隆这才知道,原来,在有些时候,狗命比人命贵。

杀手杀了这么多人,依然逍遥法外。

但杀了世家公子哥的一条狗,就被逼的走投无路。

对世家来说,这条狗的价值远远超过一个二境杀手的价值。

那天,他们刚在一个边陲小镇做完一单,正窝在臭烘烘的酒馆角落里数着自己兜里的宝钱,盘算着下一顿是吃炖羊肉还是烤羊腿。

酒馆的门帘猛地被掀开,不是风,是比寒风更刺骨的威压。

空气瞬间凝滞了。喧嚣的酒馆像是被掐住了脖子,醉汉的划拳声、跑堂的吆喝声、碗碟的碰撞声,全都戛然而止。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岳般的气息笼罩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仿佛连炉膛里跳动的火焰都矮了几分。

门口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是个年轻人,穿着锦袍,料子在昏暗油腻的灯光下依旧泛着温润的光泽,像初雪覆盖下的冻玉。

他面容俊秀,皮肤白皙得不像常年在风沙里打滚的人,眼神淡漠,扫视着酒馆里的芸芸众生,如同看着一堆待清理的垃圾。他身后跟着两个汉子,穿着青灰色的劲装,腰悬长剑,气息沉凝,眼神锐利如鹰隼,浑身散发着一种与这破落小镇格格不入的精悍与冰冷。

覃隆心头猛地一沉,握着宝钱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他没见过这种阵仗,但那年轻人身上透出的、仿佛天生就该高人一等的气度,那身后护卫铁石般的压迫感,让他瞬间想起了师父提过的那个词——世家!

他下意识地看向师父。师父原本懒洋洋靠着墙的身体,在门帘掀开的刹那,已经绷得像一张拉满的硬弓。

“方……方家的人……”师父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那就是世家公子?”覃隆好奇的看着那人。

真潇洒,真帅,真是一身的贵气。

“傻子!公子会为了一条狗亲自来?那他妈是个奴才。”师父骂道。

是啊,一身公子范儿的人,其实是个奴才,而且还是个没资格在真正公子面前露面的奴才,因为公子哥身边的奴才可不会来干这种杂事。

那穿着锦袍的人,听见了这话,眼神恶的像是要吃人。

但他没有生气太久,只是挥了挥手。

身后两个护卫出手了。

只一下就擒住了师父。

那是三境,整整两个!

师父的开始挣扎,巨大的屈辱和愤怒让他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困兽般的凶光,死死盯着那锦袍公子,嘶吼道:“老子杀的是狗!不是人!你们至于……”

“至于。”锦袍公子……不,锦袍奴才打断了他,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那条‘雪影’,是异种,通人性,抵得上你这种货色十条命。你杀了它,就得用命来填。填多少,看少爷心情。”

后来,真是一场恶战,覃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活着出来的。

但师父死了。

师父最后枯槁的手,此刻冰凉冰凉,死死抓住覃隆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他把那柄乌沉沉的短剑塞进覃隆手里,剑柄的麻绳还带着他最后一点体温。

他最后说了一句:“妈的……这帐还是没赖掉,到头来,这东西还是你的。”

“他们还在追,你快点跑,我去拦住他们。”

“记住,这不是争胜的,是争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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