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道之王 第二卷 星耀河洛 第六十五章 诀别

大周极北，岐州之北，蟒州之南。

姬周与北匈交界之地，远跨北境长城，有不知名的存在远跨虚空而去。

草地一望无际，大地逐渐星分，星辰垂落，宛如要坠落在大地上，无尽的虚空与天光搅在一起，斑驳陆离。

寂静的虚空突然开始波动，一踏一踏，随着来者脚步而动。

金戈铁马，步若金刚，血气冲天，势若惊雷。

四大主战军之一，神羽骑士团。

精锐中的精锐，是能绞杀圣神存在的铁血军团，肃穆地在虚空中行走。

阵列千人，骑金羽烈马，身着神羽精铠通体赤红，形制如黄金锁子甲，肩甲披挂赤羽，胸铠悬挂金乌开翼，腰佩制式炽烈剑，背挂炽烈之翼。

英姿飒爽，庄严肃穆，所到之处摧枯拉朽，只有在其锋芒方知何谓个体修士的杀手。

大纛旗如赤红绝炎，漫染天边云霞，旗帜将军方暮身着神羽圣铠，威风凛凛，大手一挥，并指点下虚空。

那千人圣军齐声怒喝，腰间宝剑瞬间出鞘，奋然递出。

无数力量链接在一起，传导到方暮之身，他手持阵旗，纵向一挥，刹那间虚空崩裂，打开出一道通向现实之门。

止！

二分，环于虚空门侧。

骑士团瞬间分开，又环环围住，巨盾骑士，在最外侧境界。

气质将军方暮身侧，数位行头完全不同者走出，这便是圣军远赴边界之外的目的。

“严学士，此地已然深入蟒州腹地，再向前便是林胡的领地。”方暮肃穆道。

严正源目光跨过虚空之门外，星垂平野阔，视线的终点，已然可以看到旗帜猎猎。

“方将军，便送到此处罢。”严正源颔首，回望方暮，二人目光交汇时，有些许复杂，随同的来自御国司的几人紧紧跟在他身后，这是会盟的使团。“本以为吾皇出动几艘战舰便可，不曾想竟是四大圣军亲死护送，惊动方将军，实在惶恐。”

方暮正色道：“兹事体大，配得上神羽骑士团百万里相送。”

严正源微笑道：“辛苦了。”

“此行关乎甚大，严学士万事小心，便是会盟失败，也请首先保证平安归来。”方暮认真叮嘱，离了神羽骑士团的庇佑，使团众人将直接暴露在北匈势力之下。

严正源淡然一笑：“会盟之事本为向死而生，此行当如是。”

方暮凝视着严正源，看着这个自幼一齐共同修行，却分道扬镳的纵横学士，喟然长叹。“昔日朝堂之上，我等武夫曾嘲御国司空有一身本领，却做舞文弄墨之事，尽是文人酸臭，身居后方不知前方之苦，而今之死局，却只等你等纵横学士冒死破局，实在惭愧。”

两人曾为至交好友，一同自凤鸣学院走出，满腔热血只为报国，却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互不理解。

言罢，方暮心中苦涩，身后众多将士也在此时惭愧低头。

空有一身本领，却无法破局，只看大局倾轧而上，欲挽天倾却无能为力。

严正源环顾四周，十分理解诸位将士的心情，当初的御国司何尝不是空有满腔热血，却限制于国力，无法铸造一个更好的大局。

只见他大手一挥，朗声大笑。“方兄已然见过我文人之酸臭腐朽，而今不妨再见识一番我文人之风骨，纵为国计，舍生取义。”

方暮大受震撼，从随身取出了酒碗，身后将士也纷纷效仿。“神羽骑士团戒律严明，不可饮酒，但今日，且容我等为使团送行！”

言罢，悬挂在他腰间的那空间紫葫芦飞出，仙酿汩汩流出，化成漫天雨点，飞落在每一位神羽骑士碗中。

“诸位，严某去罢！”严正源接过方暮递上来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转身。

想到此行凶险，严某心中不禁染起些许悲戚，不禁回头，方暮也看着他，两人目光在此交汇。

兄弟，我去了。

严正源不再回头，看向使团诸位，那六人肃穆着，如石头铸成一般，一动也不动。

心中的悲戚在这一瞬间被抹杀，留下的只有坚定。

“诸位，随严某一去，为大周博得一个未来！”严正源一字一顿，迈步向前，身后六人立刻跟上。

“为严学士祝行！”方暮大喝，千人军阵饮尽碗中仙酿，一起断喝！

“战！战！战！”

穿过虚空与现实的界壁，大周的使团正式踏上了这凶险的土地。

在他们踏上大草原的同时，远处的战旗瞬间便动了，战鼓之声铺天盖地，只一瞬间，巨大的势倾轧着使团众人。

大地震颤，天边的辰星抖动着，被其威势震得快要破碎，无尽的虚空也异动着，那一只只如鬼魅般的骑兵迫近了，瞬间便将使团团团围住。

严正源目不斜视，催动功法，以大道之力发声，如黄钟大吕般响彻草原。

“大周特使严正源，携大周使团面见北匈共主！”

……

“严卿去了。”周羽皇坐于皇座，听着上将军陈述国中要事，心中却是惴惴不安，数次走神。

不仅仅是对于能否破局的担忧，更是对严正源安危的担心。

“吾皇慈悲，眼下也只可相信严学士了。”上将军看出了周皇心乱如麻，不禁劝慰道。

自列国宣布讨伐以来，周羽皇可谓殚精竭虑，亲自奋战在一线，处理国策，引导生产，作为自羽皇上位以来便陪伴至今的老将军只能出言宽慰。

却在这时，太阳圣神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上将军，吾皇！”向这两人分别行了个礼，便迫不及待道。“最新消息，夏皇发布诏令，联合各国共同向北匈派遣使团！”

“什么！”两人震惊，面面相觑，竟然是这个时间节点派出使团。

“真是处处做绝，丝毫不留生路。”老周皇双拳攒紧，怒不可遏。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上将军沉声道。“这会是要联北匈而内外夹击么？”

周皇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询问道：“消息是何时发布的，什么渠道所得，大夏行动否？”

太阳圣神道：“正是此时发布，大夏直接向列国宣布，没有丝毫掩饰。不过列国应当与我们同时得知。”

一股凉气自脚下升起，顺着脊柱一路向上，倘若大夏盟联合了北匈，那么对于大周便是死局了。

周羽皇明白，现在不是一蹶不振的时候，他抖擞精神道：“此讯息一出，定会导致朝野惶恐，你等立刻将使团北上自秘密行动改为公布四方，向朝野表明北匈还有争取的希望，此时万不可自乱阵脚，稳住四方。”

太阳圣神应诺。“好，我立刻便去。”

眼下，便只有相信严卿罢。

……

北匈大草原，栖息着与中原世界，瀛川世界完全不同的种族。

在这片虚空与星辰分割的广袤数州之上，他们将自己称为草原与星空之民，与繁星兽共存，共同信仰大神墨褚。

林胡、九蛇、烈阳、墨脱、青阳、风夷、游莽、云羯、碧巫，九大部族共同执掌着这一世界，时而互相攻伐，时而推举北匈共主共同南下烧杀掳掠。

北匈之东，莫勒斯。

星空之下，被虚空割裂的土地上，自远处看却是满是繁花绿草，闪烁着莹莹光辉，倘若走近，便会发觉那乃是大块大块的丰饶药田，种植着无数中原世界不曾见过的宝药。

繁星下的子民凭借出色的种植技术，与这奇异土壤蕴含的特殊力量，孕育出了无数特产宝药……穹星碧草、虚空花、星蚀兰……每一株都能在中原卖出天价。

在那无尽药田之中，巨大的有着巨大且锋锐利爪的四足生物打着盹，它们有着如能量体一般的肌肤斑纹，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辉。

这边是繁星之兽，与北匈之民共存的奇异兽族。

跨过巨兽之后，是一座座巨大的营帐，有的甚至近百米般宽大，其形制奇特，其骨架乃是由各种强大生物之骨祭炼而成，再蒙上无数强大生物之皮与自中原各国掳掠而来的宝锦神布，以**力篆刻下禁制法阵，便成了守护庇佑北匈之民的穹星帐，落后的灵匠工程使得他们无法建造出一座座巨城，这穹星帐便是他们的家。

被诸多星空帐所围住的那一支，镶着无数散发华彩的珍贵宝物，金光冲天，彰显着穹星王帐的不凡。

两只高大的鸟面人身，身披星辰石打造的形如长袍战甲的强大虚空兽手持古朴的法杖，守在入口处，拱卫着帐篷之内的存在。

在王帐不远处，隐藏着一只强大的军队，默默驻守着烈阳王帐。

只因在其中修行的，便是北匈共主，实力最强大的烈阳部落之王。

轰隆隆。

在远端，有人破空而来，降落在王帐之前，引得两位繁星兽尊将法杖在门前交叉，示意来者停下。

来人皮肤黝黑粗糙，一身赤色龙鳞铠甲，手执一道金灿灿的法旨，单膝跪在王帐之前。

“报——林胡之王来讯。”来人朗声道。

穹星王帐之中，是长久的沉默。

“辛净，你来了。”王帐内，传来一句轻飘飘的，略有些嘶哑的声音，毫无感情波动。“林胡何事？”

“大神墨储在上，报吾主，大周皇朝向我等九大部族派出使团，欲要面见北匈九王，目的未知。”

两位虚空兽尊对视一眼，眼中不约而同的露出疑惑。

“终于来了。”王帐之内，那个北匈最强的男人大声道，两只繁星兽尊单膝跪下，王帐之门被打开。

那人腰间悬着神鸟之翼骨祭炼而成的宝刀，赤着上身，裸露着魁梧的，如刀刻般的肌肉，那恐怖的肉身散发的场域竟是令那空间都扭曲变化，被岁月侵染的有些粗糙的皮肤上满是狰狞的鬼道纹，浓眉赤目，五官锐利，赤红长发下那极具野性的面孔张狂地笑着。

在他走出王帐的一刻，虚空开裂，混沌古熊皮制成的褐色大氅披挂在身。

“辛净，召集烈阳浮屠，去神狱王庭！”

……

神狱王庭，乃是北匈传奇之地，传闻在上个纪元末，大神墨储曾在此证道，步入极限之境。

而今时过境迁，其子民后代在此地筑城，经过世世代代的努力，终于建成了集世代虚空与星辰之民的结晶。

圣城·赫斐托斯。

严正源正襟危坐，面色平淡，等待着北匈人的侍仆上好茶水，使团众人也待在此处。

众人之中，有人少有来到北匈之地，不时左右好奇的张望，观察着这穹星帐。

帐内气氛略有压抑，使团众人心底都有些不自在，进入北匈之后，林胡便率大军合围，知其来意后林胡王便命人将使团带到此处。

“北匈人世世代代便是生存于此么。”杨明昭笑道，帐篷内实在压抑，双方兀自沉默。“真是巧妙的机工。”

作为御国司学士阁大学士之一的杨明昭，是此次使团中唯二的天境极皇，是严正源的副手。

虽是学识渊博，听问过北匈人习性，但亲眼见到穹星帐还是感到些许新鲜。

在使团众人前方坐着的男子身形魁梧，衣着狂野，毛皮大衣半开着，裸露出性感而狂放的胸肌和腹肌。

“哈哈哈哈。”男人粗犷地笑着，浓密的胡子抖擞连连。“诸位中原人既是来此会盟，当知北匈人乃是你们中原人的说法，我等更好称呼自己为星辰与虚空之民。”

严正源微微一笑。“是我等冒昧了。”

言罢举杯，示意众人共饮。

大胡子男爽快一笑，显然并不放在心上。“褐佘先前不知大周来客，仓促应付，仅有兽奶酒招待，比不得中原美酒，还望莫怪。”

严正源看向杯中那乳白混沌的液体，传来浓厚的酒香和浓烈的气息，如猛兽呼吸般的粗犷。

一饮而尽，严正源眉间微蹙，初尝略有不惯，却又顷刻舒展，一股狂野的力量灼热着咽喉，直入胸怀，似有野马奔腾。“这酒有力气，好酒。”

“哇，好烈。”

“醇厚，狂野！”

来自中原世界的特使们纷纷夸赞。

大胡子褐舍哈哈笑着，很是受用，却在这时，在他身后的笼罩着虚空阴影的宝帐帷幔散发出光辉，从中快速走出一男子，生得白白净净，年岁不高，似是林胡侍从。

“褐舍大人，升帐了。”他在褐舍耳边欠身，轻轻言道。

……

升帐！！

王庭会议！

那北匈少有的王庭宫殿打开了金銮穹顶，天边闪烁出无边的血气。

虚空牛之角炼制而成的巨号吹响，震慑整个王庭，九大王座自天边飞来，裹挟着烈火与流云，天幕中的大星震颤破碎，充填在其中的虚空收缩。

在那大殿周边，九大王者的大军奔袭，围绕着王庭，他们的铁骑武装到牙齿，能踏破中原每一座城池。

有人一步万里，自极北而来，有人剑破虚空，瞬间跃迁，有人脚踏蛟龙，乘坐黄金辇车，来自星空与草原的九大王者汇聚一堂，接受来自大周皇朝的特使觐见。

大周的特使们身着缝着金乌圣羽的华服，手捧卷轴，立于大殿中央。

“中原人，手捧卷轴远跨长城，你为何而来？”

那声音如雷，如狂风烈火，如黑云压城，磅礴倾斜，势压众人。

其中蕴含大道磬音，若有意志不坚，实力不厚者，当场重创。

这便是高傲的草原与星空之民，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无论来自何地，倘若实力不够，连发言的机会都会被剥夺。

这是高傲的北匈之人对来者的下马威，但大周皇朝屹立无尽岁月，可不会被此等威慑吓倒。

严正源高大伟岸的身躯定定的站着，纵有无边压力，依旧坚如磐石。

他大手一挥，不卑不亢，亮出一道金灿灿的法旨：“大周皇朝特使严正源，携吾皇旨意，拜见草原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