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 第21章 突破

天刚微亮，三少爷府的庭院的曲廊中就站满了人，修士就是修士，昨夜喝得那么多酒，却没有一人宿醉。

园内陈一江赤着上身重重的呼吸了下，望着眼前的袁刚沉声说道：“开始”

“少爷，这...在下实在是不行啊。”袁刚手中拿着一根细铁条，看着身前的陈一江脸上充满惶恐

“磨磨蹭蹭的，我叫你打就打，快点。”陈一江眯着眼睛，低沉的呵斥了一声

“那...好吧。”袁刚咬了咬牙，细铁条往陈一江背上打去

“你在跟我挠痒？没吃饭吗？”陈一江扎着马步，大声呵斥道

“我，那少爷忍住了。”袁刚点了点头，随即加大了力道

“就是这样，继续来，再快点。”陈一江咬着牙，蹲着马步，声音轻颤着，但是无比坚定

“噼噼啪啪”

呼啸的冷风中，细铁条在少年幼小却又结实的身躯上抽着，一条条肉眼可见的血痕应声而起，渐起的鲜血落在还未消融的冰雪上，耀眼夺目。

陈一江咬着牙，身子随着每一次抽打微颤着，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嘶吼，紧皱的眉头上挂着痛苦不堪的神色，眯着的眼缝中却尽是倔强。

“再来”

袁刚见到那棍棍见血，稍微有所放缓便被陈一江呵斥。

“公子...”曲廊上，薛依然和一众侍卫站在一起，望着场中的陈一江，见到这鲜血四溅的场景满脸尽是心疼，忍不住呼出声

“少爷这般又是为了什么？世间哪有这样靠折磨人来修炼的烂功法，写这本功法的人简直就是胡闹。”一向温雅的小武也是不忿的说道，对陈一江的修炼方式不甚认同

赵明传则是叹息了声，摇头苦笑着说道：“这本外家炼体的《荒劲》起初是我给少爷的，我也看过许多次，要修行这本炼体功法困难无比，只是没想到少爷如此年龄也能坚持到现在。”

“赵先生，少爷起初锻炼体质我还能理解，但是这般折磨自身却又是为何？我们修炼一途，哪个不是十分爱惜自身，身体若有损伤，便会浪费内气修复，延滞修为。”小武的话中没有恭敬的意思，显然是对赵明传给陈一江《荒劲》这件事很是不满

赵明传苦笑了下，说道“修士靠累积内气温养皮肉筋骨，冲击经脉窍穴，是从内而外，而外家功法则刚好相反，练体之人大多没有元气，所以需要这种极端的方式敲打自身，以试图压榨出身体的极限，从而达到打通经脉的阻塞的目的。”

“带脉乃是奇经八脉之初，为人之根本，除却用内气冲击打通之外，修炼外家功法靠着极限的感知也有可能强行打通，极寒、极热、极痛、极压...等等需要人体去承受的极限感觉之下，皆有可能打通。”赵明传看着场中，只见陈一江此时背部，胸前很难再看到一块完好的皮肉，整个人像是个血人一般，嘴唇已经发白，可还是纹丝未动，只是平举握拳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指缝间因为指甲陷入掌心而滴落出了鲜血

“人体自然是无法承受极寒、极热，所以炼体之人一般都是选择极压，举起自身最大力量能够托举的石锁，然后在上方加重，在极端重压下寻求突破。”赵明传顿了顿，继续解释着“少爷选择的则是极痛炼体，这种方式理论上更容易刺激带脉打通，而且所达到的效果也要比极压更好，但是这种方法近乎残忍，稍有不慎便是非死即残，而且每练完一次之后身体极难恢复，寻常人像少爷这次这般抽打下来，若是没有药石治疗十有**会身死，就算是有药石硬扛过来能够恢复，也需要短则半年，长则十月的时间，所以用这种极痛方式打通经脉的人几乎是没有的。”

“什么？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让少爷修行这等无用的功法？”小武厉声呵斥道，说罢便要飞身进场阻止，薛依然更是先一步迈了出去

“你们先别冲动”赵明传伸手将小武和薛依然拦下，说道“少爷的脾性你们还不知道么？他决定的事情，岂是我们能够劝阻的？”

“那我也不能看着公子去死啊!”薛依然此时双眼通红

“少爷不是愚笨之人，他之所以有此底气选择这极痛炼体，袁刚之所以敢下此狠手，正是因为在下已为少爷配备了恢复身子的药石。”赵明传说道

“又是你！赵药灌，你这般教唆公子修炼这无用的劳什子外家功法，若是公子有什么闪失，我定将你拨皮抽筋。”薛依然紧紧握着剑柄，双肩颤抖着，绝美的脸上还带着泪痕，眼中尽是杀意

薛依然的话冰冷无比，话语中的杀气毫无掩藏，一旁神情激动的小武和其余侍卫都是心头一紧，呆呆的望向那薛依然。

赵明传更是连忙出声解释说道：“薛姑娘请放心，少爷经历前期锻炼和药浴之后，身子早已极好，赵明传虽然不才，但是好歹是离火宗黄殿药师，不是一般的江湖郎中可比，现在府中的灵药充裕，这般皮肉伤三天之内便能痊愈。”

薛依然不说话，只是冷眼看了赵明传一眼，转而往场中看去了，眼神触及到陈一江，立马那冰冰冷冷的神色又尽是柔和，眼泪又开始止不住的掉。神色转变之快，让人咋舌。

小武咽了咽口水，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实在是第一次见到这薛姑娘发怒，平日这薛姑娘虽然都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但是说话做事慢条斯理，对谁都表现得体，从未见过她如此冰冷的样子，更不用说发火了。但此时看到少爷这般模样，竟然动了杀机，而对象不是别人，她杀机所指可是赵明传啊，是自己人。

“这种感觉...终于来了吗？”铁条击打，陈一江除了脸庞，浑身再无一寸完好肌肤，陈一江神情早已恍惚，许多次便要晕厥都被他硬扛了下来

《荒劲》中，极痛炼体之法所记载，肌肤起初击打疼痛，渐而转麻失去知觉，再而有撕裂之痛，此时极为难熬，寻常人无法忍受，若是扛过之后，随之而来的痛楚便像是刀刀割肉凌迟加身，有万蚁食肤之痛，此痛为肌肤血肉极致之痛，若能扛过，便有极大可能一举打通带脉一重。

陈一江恍惚中，只感觉无数蚂蚁在身上爬着，随即一道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脑袋瞬间清明起来，紧接着便是全身从脚到手，无一处不是这种剧痛，每一丝血肉都充斥着难以忍受的剧痛，从始至终都只是在喉咙沉吟的他，此刻忍不住仰天嘶吼起来，剧痛之下的脸庞扭曲至极，鲜血眼泪横飞，嘶哑着咆哮着，如同一只被扒了皮却还未死去的小兽。

“公子”“少爷”

薛依然和众侍卫见到陈一江这般嘶吼，连忙出声便欲往场中奔去。就连赵明传也是心里一突，袁刚的手中也是骤然停顿了下来。

“再来，赶快”感觉到身上的击打停下，陈一江咆哮着吼道

众人听到陈一江这般嘶吼，也是停了下来。袁刚咬着牙，继续抽打着。

吴月端着茶点，刚走到曲廊附近，听到有人嘶吼连忙走近去看，只见雪地中陈一江浑身是血的蹲着，袁刚手中拿着铁条次次渐血的抽打在他身上，随即手中的盘子掉在地上，转身惊呼着跑开了，看样子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此刻剧烈的疼痛在清醒的神经里肆掠，陈一江只感觉头皮发麻，血液迅速冲击着眼睛，眼球好似要爆炸了一般，太阳穴也是鼓胀着极快的跳动，体内胸腹处隐隐感到一丝游离的热气乱串着，起初这缕气细若游丝，随着疼痛加深，这丝气逐渐壮大，竟然有拳头大小。

“快，加大力道和速度。”陈一江感到体内的变化，知道是契机来了，虽然还是嘶吼着，但是声音中竟然充斥着喜悦的癫狂

袁刚乃是先天高手，下手轻重拿捏极稳，又加重了力道，但是也是在陈一江承受的极限之下，不然以他先天修为不控制力道，手中的铁条随手一击便可以将陈一江拦腰斩断。

极痛之下，那股气在剧痛下产生，此时壮大之后在体内如同无头苍蝇一样的乱窜着，陈一江自然知道，这股气便是突破的契机了，最为关键的时候也到来了，强忍着剧痛竟然闭目起来，不再发出丝毫声音。

外家炼体，从锻炼身体开始，原因便是天地灵气游离于天地之间，修士纳于气海炼化成真元，而外家功法则是在极致的锻炼中，让肌体吸收这些天地中散乱的灵气，这种方式虽然很蠢很慢，比起修士通过吸纳炼化不知道慢了多少倍，但是却也是有效的。

当极限锻炼到了一定瓶颈，肌体之内便也存储了一定的天地元气，此时便要通过极限感觉去将这些肌体之中的天地元气激发出来，人在极致感受的时候头脑会比平时空灵，感知也会强大许多，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股天地元气的存在，然后通过锻体功法中所记载心法引导去冲击经脉。

陈一江此时便是到了这个极限，痛觉到了极限，脑中反而更加的清晰起来，各种感知都提升了几倍，同样，痛觉也提升了几倍。这也是为什么他到最后的时候感觉剧痛无比的原因。

当感知到体内天地元气集结乱窜的时候，便是突破的契机，但是这种情况下需要静心运行心法，细致入微的去引导体内形成的全团去冲击带脉，此时又不能有丝毫得到分心。

在极致的痛觉下做到心中空明，这才是极痛炼体最为困难的地方。

陈一江此时在极痛下感知强大，能够清晰感受到胸腹处乱串的气团，随即闭眼默运功法。

“气结于胸，神入空明，引气于丹田之上，驱之逐经脉，方入武道。”

陈一江默念着，这句口诀他不知道念了多少遍，经脉图也是烂熟于胸。此时刚感受到那团气体，随即便又被剧痛扰乱分了心，如此十余次都是如此，心绪竟然开始慌乱起来，因为他已经明显感觉到，此时一心多用，身子已然到了极限，若再不能突破，此次便算是前功尽弃了。

“不能，绝不能这样，老子两世为人，岂能再度平庸无用。”

他心中怒吼一声，随即竟然强行着让自己平静下来，紧咬的牙齿也放松开来，微微颤抖的身躯也强行稳定，此时浑然像个石雕，纹丝不动。

袁刚手中的铁条还在极打着，噼噼啪啪的飞溅着鲜血。

陈一江双手平端，扎着马步，入定如山。

能够做到这般地步，也多亏了他先前疯狂的锻炼，更是多亏了他前世到现在两世为人的精神。

此时风雪又起，冷冽的寒风犹如砧板，世间之人皆为鱼肉。

骤降的鹅毛大雪飘洒下来，陈一江猛的睁开眼睛，一道气息从他的身上传出，将那些挨近的雪花瞬间荡开。

八岁零一天，青云郡风雪又至。《荒劲》极痛炼体，带脉开，陈一江初入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