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八年,五月底的一天。
大汉都城雒阳,最近一直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中。
前线的战事进展很不利,也让曹操又添了不少白头发。
人的总精力是有限的,他对雒阳朝中隐患的提防,也不得不放松了些。
于是,这天一早,皇帝刘协终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后天,也就是六月初一一大早,丞相终于恩准他出城去北邙山,祭奠已故数月的皇后伏寿。
这个消息让刘协很振奋,他知道,耿纪、韦晃等忠臣,终于和大宗伯联络上了。
勤王讨逆的大军,到时候就会尽力接应的。
只要自己能从北邙山骑马逃去成皋、在成皋城西的洛水汇入黄河处,登船进入黄河。
再顺流而下抵达虎牢关以北那段黄河河面,就极有可能顺利逃出了。
刘协不由有些失眠。
这最后两天,他一边要检查各种准备工作,避免出纰漏。
按说为了确保后续骑马赶路时跑得足够快、别出意外,他肯定得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但实际上,刘协一方面是兴奋、紧张得完全睡不着。另一方面,他也担心自己说梦话,被曹操派来的近侍、宫女、妃嫔听到,或是看出异常,导致功亏一篑。
他和耿纪、韦晃组建的这个逃亡团队,毕竟是个临时拼凑的草台班子。
这些人连军队都没掌握过,就靠着一群家丁、家奴帮衬做事。
会不会泄密?会不会出现什么疏漏?为逃亡计划准备的马匹是否足够温顺、又能跑得快?
准备的船够不够快?够不够低调?船夫是否可靠?既能确保绝对忠义,划船手艺又要好、还要确保体能足够充沛,能快速顺流几十里不停歇,不能被追兵追上……
从护卫,到骑马,到划船,每个阶段的要求,几乎都是“既要又要还要”,每一方面都不能松懈。
所以最后两天,刘协彻底失眠了,满眼血丝,体力精力都得不到恢复,但只能硬撑。
而偏偏曹操在这前后,还加强了对刘协的试探和控制。
曹操倒是没有用强硬的手段,他只是安排女儿曹节这几天好好陪着刘协,看看刘协对曹节是否温柔。
曹操本人不会去过问这些事情,但他自然会让自己其他已经出嫁的女儿,也就是曹节的姐姐,去跟曹节沟通这些私房话,如果发现异常,就要直接上报。
……
五月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刘协计划出城去北邙山祭奠的前夜。
被刘协虚与委蛇温柔对待了数日的曹节,正在后宫中接待来访的亲人。
来访之人,正是她那位历史上后来被魏国封为清河公主的姐姐曹茱——也就是原本历史上应该嫁给夏侯楙,而这一世实际嫁给了孙权那位。
看得出来,曹操对于立皇后的事儿,非常上心,为了防止女儿被皇帝虚与委蛇欺骗应付,曹操还特地找了自己女儿当中,婚姻经验最丰富、最年长的一个,来跟妹妹复盘家常,确保万无一失。
就为了这点事,曹操还在十几天前,特地派人去许县前线传令,给了许县守将曹仁一封亲笔密令,要求曹仁放孙权回雒阳。
反正许县战场那边,能不能守住,主要是靠曹仁和曹真,也不差一个孙权。同时,由于各条战线恶化得都比较厉害,曹操也需要抽调将领到别处填线。
比如,因为关羽在兖州进展得很快,濮阳都丢了,陈留郡靠近虎牢关虎牢关的几个县也丢了,只剩下陈留县本身,还有中牟等地还固守着。
原本曹操根本不需要留名将镇守虎牢关,当时虎牢关还算是大后方。现在虎牢关已经重新变成前线了,随时可能暴露在刘备军的兵锋之下,自然要抽调将领专门防守。
既然这次把孙权从许县调回来了,那就顺便把程普也一起调来,等孙权在雒阳城内述完职办完差事后,就可以去虎牢关前线守关了。程普则不用回雒阳,直接去虎牢关就行。
而孙权回雒阳的时候,自然也会带着他的妻子曹茱一起回来。
然后曹茱就能以“因为军务跟着夫君一起回雒阳,自然要顺便进宫探望一下妹妹”的名义,帮着曹节看看刘协是否有异常。
曹茱的突然入宫探亲,一度让本就失眠神经衰弱的刘协,愈发神经衰弱、担惊受怕了。
曹节毕竟已经跟他有了肌肤之亲,成了事实上的夫妻,还容易帮着他遮掩一点,被爱情冲昏头脑。
但曹茱这个大姨子,对刘协是没有半分滤镜的。妹夫是否有欺骗妹妹,日常言行有没有虚与委蛇、应付作态,都是很容易被看出破绽的。
最后这两天,刘协度日如年,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发现破绽,只是硬生生熬到了六月初一,然后一大早就火急火燎移銮驾出北城,直奔北邙山而去。
这条路,二十三年前,十常侍杀害何进那一夜、袁绍袁术进攻皇宫时,刘协就走过。
当时还是陈留王的刘协,和兄长少帝刘辩,就步履蹒跚地逃到北邙山,最后又被接回去。
如今,他终于又重走一遍老路了。
刘协出宫之前,曹茱自然也不好再缠着妹妹,也提前出宫了,然后就去了父亲曹操那里,聊聊家常。
曹茱倒不是故意要挑唆告密,她来父亲这儿,就只是说些家务事的。
但曹操擅长把家务事变成国事,天下事。曹茱一句无心之言,落到曹操耳朵里,都能老奸巨猾地分析出很多干货来。
跟长女聊了一会儿后,曹操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另一个女儿曹节,可是从来没在自己面前,说过“陛下这几日魂不守舍,夜夜睡不着”等等细节的,显然曹节不想和父亲说起这些生活细节,怕给夫君压力。
历史上曹节也是挺向着刘协的,曹丕篡汉时,她还抨击了兄长的大逆不道之举。但是曹节对于姐姐却没有那么多担心,也不怕把闺阁之间的隐私告诉姐姐会有什么问题。
谁知最后,曹茱却转了一道弯,告诉了曹操。
曹操天性多疑,虽然没有抓住任何证据,但光凭刘协这几天神神叨叨夜夜失眠的情况,他本能地就觉得不对劲。
如今皇帝已经出城,事情紧急,曹操又是从长女这儿临时听到的这些风闻消息,不想事情闹大,也就一事不烦二主,立刻吩咐曹茱,去把她夫君孙权找来。
孙权是自家人,而且现在让曹茱通知孙权是最快的,也最适合介入这件事情。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孙权就火急火燎来到丞相府拜见曹操,曹操也立刻下令,给他额外点了一千骑兵,让他跟着皇帝一起去北邙山祭拜伏皇后,一路上盯紧一点,皇帝有什么需要鞍前马后伺候的地方,都长点眼色。
因为孙权和刘协,现在算是连襟了,孙权娶的是曹操的大女儿,刘协娶的是稍微小一点的那个女儿。
让孙权跟着刘协去,那不算是监视,只能算是连襟之间互相帮衬,很合理。
至于这一千骑兵,看起来不算很多,但也绝对够用了。因为刘协出宫出城,本来就是有一大群人保护的,这一千虎豹骑只是额外再加的。
孙权得令后,很快就带着骑兵队,追着已经出宫的刘协队伍,尾随北上。
……
“陛下!不好了!情况似乎有变!曹操明明已经放陛下出城,但又突然下了一道补充命令,说让曹家的平辈女眷,多来几个,一起参加祭奠皇后的典礼。”
刘协前往北邙山途中,原本走得好好的,也不敢突然玩失踪,总想着安安分分人畜无害再多行军那么几十里,直到非图穷匕见不可的时刻,再猝然发难加速逃离。
这样才能缩短必须狂奔的里程,也能让曹贼尽量晚反应过来。
逃走的时候,刘协甚至让某个愿意当替死鬼的心腹近侍、换上他的天子袍服假装自己,拖延时间转移敌人注意力的办法都想好了。
但是,还没到北邙山,他就得到了这条额外的噩耗,耿纪突然告诉他,曹操又派了别人追上来。
刘协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多来几个女眷,似乎也无关紧要?”
耿纪却急得暗暗跺脚:“多来几个女流,自然是不要紧的,但是跟随曹茱一起来的,还有孙权!还额外带了虎豹骑!
孙权算是陛下的连襟,这种场合,让他也参加,似乎于礼法也没什么不对,也就没有理由阻止了。一旦孙权赶到,处处和陛下同行止,陛下还如何遁逃?”
“孙权!”刘协听到这个名字时,顿时就恨得牙痒痒。
曹操是伏皇后的长辈,他不会来祭拜伏皇后的,而且伏皇后事实上就是他毒死的,他也不想触这个霉头。
但孙权就不一样了,他是刘协的连襟,又是新皇后的姐夫,在祭奠旧皇后这个“辞旧迎新”的节骨眼上,孙权来得很合理。
刘协没想到,自己的逃亡计划,居然有可能坏在孙权这个认贼作父的鼠辈身上,顿时有些六神无主。
草台班子逃亡,抗风险能力还是太差了。
“那怎么办?”刘协慌神之下,和耿纪韦晃紧急商议了一下。
最终也只能决定,紧急动手,去北邙山途中,直接找机会休息一下、调包潜逃。
而伏寿的祭奠仪式,也不可能走完流程了,那样太耽误时间。
……
刘协和耿纪等臣子商议后、紧急调整的这个计划,很快就得到了实施。
从雒阳往北,一直到北邙山的这条路,并不是全程都在原野和丘陵行进的,半路上也有一座县城,叫做平县。
雒阳北部沿着黄河,有两个关键的渡口要津,分别叫小平津和孟津,其中“小平津”就是因平县得名的。
所以刘协中途要休息,倒也不用特地扎营,只要让随行护卫在平县城外的荒野中就地休息一会儿,而皇帝本人可以借故进城歇息。
如今正值农历六月初,天气炎热。
皇帝表示不耐正午的暑热,要进平县午休,过了最热的点再赶路。这也非常合理,并没有被随行的监视武官怀疑。
而孙权此时还没赶到平县,也就无法阻止。
刘协就借着“进平县县城午休避暑”的机会,完成了掉包,实际上跟随耿纪、韦晃等一小撮精干护卫,换上快马,换了不起眼的衣服,直接溜了——
当然,这里所谓的精干护卫,也都是耿纪、韦晃蓄养的家丁罢了,只不过这些家丁都是重金培养的,已经接近死士,武器也尽可能精良。
刘协没法携带传国玉玺,就只能另外带了一些贴身收藏的、可以勉强证明皇帝身份的信物。这也是非常必要的,否则他就算逃到刘备那儿,一线接应的普通将士也认不出他来。
或许是因为正午确实炎热,刘协在巳时末刻要求午休,整整休了一个午时,都休到未时过半了,也就是超过了下午两点,负责看护他的随行武官,也没有怀疑皇帝的去向。
只当皇帝一直在平县县衙里午睡呢。
最后还是未时三刻都过了,也就是介于下午两点半到三点,天气明显凉快下来了,皇帝还没想继续走,曹操派来的扈从武官才越来越狐疑。
也正是到了这个时候,从雒阳后续赶来的孙权,带着一千虎豹骑抵达了平县,问明了皇帝的所在。
孙权本就是带着曹操的疑虑来求证的,听说皇帝一直在午睡,孙权也起了疑心,于是就以皇帝连襟的身份求见。
刘协留下的心腹还支吾了一阵,最后被孙权看出不对劲,就强闯了刘协午睡的行在,最后发现只剩一个替死鬼当替身。
“不好!陛下逃跑了!快追!你们是怎么看着陛下的!陛下说午休不能打扰,你们也不紧盯着点!”
孙权眼看大事不好,赶紧带着自己那一千虎豹骑,还有之前的随驾护卫,一起往东边和北边追去。
但是刘协已经靠着睡午觉的借口,提前跑出去一个半时辰的时间差了。这个时间差比刘协和耿纪一开始预期的要短不少,但也够狂奔出几十里地了。
只是,刘协一行不能堂而皇之走官道,走最明显的大路,因为这一路上,都有曹操控制的县城和军事据点,遇到有军队把守盘查的地方,刘协一行还得绕路,以避免过早暴露行踪。
这一切,也都会拖慢逃跑的速度。
相比之下,追兵是可以肆无忌惮走最快最好走的路,一路直线狂奔的。
而当孙权下定决心追的那一刻,他也很快面临了好几个难题,首先就是不知道皇帝往哪个方向跑了,孙权必须自己当机立断做出判定。
“孙将军,我等该往哪里追?要不要分兵?”下面的部将和随扈军官都焦急热切地看着他。
孙权终究还是很有搞内斗的天赋,飞快想了一下后,就决定分兵,四平八稳确保每一种可能性都堵死。
只听他果决地说:“陛下逃亡,最有可能往东北直插黄河岸边,走孟津渡坐船撤退,或许他们有船在孟津接应!尔等原随扈兵马,全部往孟津方向急追!
尤其是你们当中的骑兵,要先行直插孟津!如果到了孟津找不到,就留一半人守住渡口,其余人分别往上下游、沿着黄河河岸搜索。
而除了孟津方向,陛下也有可能沿着北邙山荒僻之处,一路往东,去成皋方向。但他们只是骑马的话,到了成皋以西的洛水河口,就渡不了河了,最终肯定还是要找船。
我亲领一千虎豹骑,沿北邙山往东搜索,一直搜到洛水河口,还有,一路上但凡遇到朝廷水军,我们也要征用,让他们分出战船沿着河、洛巡航。
陛下不可能指望从虎牢关正面出关的!所以他要逃走,要么走黄河直接到下游,要么就是渡河到对岸的河内郡。河内郡虽然眼下还在朝廷控制之下,但河内与魏郡之间,毕竟没有如虎牢关那般无路可绕的雄关。
刘备的骑兵有可能绕过县城、渗透到河内郡各县之间的原野上。”
还真别说,孙权这番揣测,虽然没有抓住重点,但真的非常全面,基本上把刘协逃跑的全部可能路线,都覆盖到了。
代价只是让追击的军队,兵分好几路,战力有所削弱。但考虑到刘协身边就没几个死士,哪怕孙权分兵,任何一路依然有一千人以上,只要交手了,刘协是肯定跑不掉的。
……
孙权就这样兵分数路,严防死守撒网追捕。
而刘协毕竟是养尊处优的皇帝,不可能跟六百里加急的信使那样没日没夜策马狂奔。雒阳要到虎牢关,全程有二百里,不可能不休息一口气跑到,哪怕只跑到成皋,也有一百里出头。
更重要的是,哪怕耿纪、韦晃提前准备了换乘的马,这队骑士可以一人三马换着骑。
但孙权的信使,却是可以沿途遇到驿站就直接换体力完全养足的新马的,从长途奔驰的马力耐力来看,孙权实在是完胜。
就这样一个跑,一个追。双方都是一夜没睡,一直到了第二天白天。
最后刘协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跑马跑得大腿都磨出血,骑马的人都口吐白沫了,才堪堪躲过了在成皋被孙权直接追上的命运。
孙权的虎豹骑抵达成皋以西的洛水河口时,一番巡逻,就看到几艘可疑的小船,原来是刘协刚刚弃马登船,准备顺流而下了。
孙权不能确认船上的是不是皇帝,但他已经传令当地封河,非朝廷水军的战船,不得在河面上出现。
哪怕是当地的渔民,只要违反今日的封河令,敢有片板下河的,也会被直接射杀。
所以孙权让将士们齐声呐喊,要求那小船立刻靠岸,否则就放箭了。
那几艘小船却完全不肯停船,反而死命划船,加上又是顺流而下,船速颇快。
孙权无奈,只好对着那些小船放箭。
这些船都是走舸,没有船舱没有舷樯,自然不能挡箭,但船上还是有好几个死士架起盾牌,围在几个要人身边,给他们死命遮蔽。
孙权的箭雨并没能射死船上的要人,但是也射死了好几个没人保护的划桨手,小船的船速也不得不慢慢降低了。
而孙权提前通知的曹军巡河战船,在发现这一带情况不对后,也终于渐渐追了过来。
……
“陛下!我们暴露得太早了!怕是撑不到周瑜的水军来接应了!都是臣等害了陛下!”
“反正被曹贼追上之后,臣等必然会死,陛下不如就把臣等当成董承,只说是臣等挟持了陛下,想要去投刘备,以换取官职富贵。如此曹贼有了台阶下,应该也不至于弑君。”
耿纪、韦晃等人说出这番忠义之言,倒也不是说他们真的忠义到了那么夸张的程度。而是他们也知道,只要被追上,他们自己肯定是都得死的,曹操不会听他们解释。
这种情况下,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死,那顺带着保一下皇帝,留个青史美名,也算是不白死了。
然而,刘协却被这番话,说得羞愧无比。
当年他卖了董承和董贵人,现在他又是靠伏寿之死才换来离开雒阳城、前往北邙山的机会。
如果在这里再被抓回去,还要出卖这些忠义之士,说自己是被他们劫走的,刘协觉得自己太丢人了。
这种日子过了那么多年,当然要硬一把,哪怕鱼死网破。
“朕绝不再向曹贼屈服!朕回到了雒阳,就算一时不死,等到雒阳城破之日,曹贼会不杀朕?
就算不杀朕,真到了那一刻,他也会逼着朕再去长安!朕已经发过誓不再迁都长安!不会屈服于第二个董卓!
与其到时候死得窝窝囊囊,不如今日死得轰轰烈烈!在曹贼手上又活过十八年,朕活够了!你们只管继续顺流而下,除非曹贼敢直接在这黄河之上弑君!”
耿纪等人见皇帝这么决然,也被激起了豪气,今日之事,无论如何,只要大汉存续下去,他们都能被作为忠义之士记载,那就陪皇帝再一起轰轰烈烈一下好了。
而且刚才在确认船上有皇帝、而且水手纷纷被射死后,孙权也停止了放箭——孙权也不傻,他可不想惹上“直接放箭射杀天子”的大罪。
孙权这人是很能明哲保身的,他绝对不会像成济那样被人完全当枪使。
所以船上人少了、没有足够的人竖盾遮蔽刘协,他也就不放箭了。
只是要求战船堵截,把小船拦下来,活捉哦不是“活请”对方。
刘协坐船顺流而下,越来越绝望,知道自己距离虎牢关还有太远太远,绝对超出了五十里。周瑜的水军要突破虎牢关以北的河面封锁线抵达这里,肯定是来不及的。
不过,就在最后时刻,刘协也突然看到了一丝意外的希望。
“陛下快看,北岸有大群骑兵冲到了岸边,在跟追击的船队对射!难道是太尉的骑兵抵达河内郡了?”
刘协也不敢断定,但看双方打起来了,他也果断决定赌一把,同时把宝剑捏得紧紧的。
如果有诈,如果黄河北岸和曹军战船对射的骑兵,也是曹操的人,双方只是在演戏,那么自己上岸之后,就要亲自挥剑搏杀了,且看曹贼的骑兵敢不敢在战场上当众弑君。
而孙权派出的拦截战船,原本也是怕伤到皇帝,追击得有点投鼠忌器,一直没找到机会跳帮接舷,怕撞翻了皇帝的小船。
现在突然看北岸出现了打着“左将军赵”旗号的敌军大群骑兵,而皇帝居然让小船拼命往北岸靠。
孙权的拦截战船终于慌了,拼死做出各种危险拦截动作。
眼看刘协的船都快到浅水区了,追击的大船要拦不住了,一艘大船不顾搁浅死命往小船正前方横插而过,要拦住其去路。
但那艘拦截的大船,因为吃水更深,在横截的时候船底一侧已经触底了浅滩,船体也就被河床的阻力反弹回来。
原本打算拦头的角度,直接变成了撞腰,一头把刘协的坐船撞翻。
刘协挥舞着宝剑,直接落入了滔滔黄河之中。耿纪韦晃等人也一并落水,根本无法救援。
但不管怎么说,孙权手下的这个“危险驾驶”动作,算是实现了目的。
在刘协靠上北岸、登陆得到赵云保护之前,硬生生把皇帝坐船撞翻在黄河里,阻止了皇帝跟赵云的会合。
而赵云也是很无奈,他在最后阶段根本不敢朝着撞皇帝坐船的敌船放箭。
因为双方已经距离很近了,朝敌船放箭有可能误伤皇帝的坐船。
偏偏敌船还是有船舱的艨艟,而皇帝坐船是没船舱的民船,皇帝坐船对箭雨的防御力反而更低。
谁让赵云的骑兵不能下河呢,皇帝在河里遇难,实在不能怪他。
如果是皇帝已经上了岸,那赵云就算拼死拼活肯定也能保下皇帝,绝对没说的。
而且事实上,直到刘协落水的那一刻,赵云甚至都还不能确认,那艘船里的人究竟是不是皇帝。
他前几日接到的接应命令,只是大致告诉了他接应计划,让他带着骑兵、绕过河内郡的坚城,直扑黄河北岸搜索。
但皇帝并没有跟他正式接上头,一切也只能暂凭赵云自己的猜测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