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途有路 第六十六章 叶秋兰的遭遇

（一）

吃完晚饭，秦科主动收拾餐桌，刷锅洗碗。

蒋苏兰想帮秦科收拾，边小琪把她拉到客厅，笑着说道：“小姨，您为我们忙了一天，该歇歇了。秦科年轻，累不着。”

坐在客厅里，跟蒋苏兰说了一会儿话，边小琪说道：“小姨，我有件事还要请您帮忙。”

“小琪，你有事就说出来，不要跟我客气。”蒋苏兰笑着说道。

“老妈，事情是这样的。”田歌不等边小琪说是什么事，抢先说道。

田歌和边小琪昨天逛了半天街，觉得饿了，就走进一家门面不大的小饭馆。时间已是下午三点多，过了吃饭的点，饭馆里空无一人。她俩以为饭店已经打烊，转身就要离开。这时，一个年龄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女人，从里面走出来，笑着对她们姐俩说道：“您们二位想吃点什么？我可以为您们做。”

这个年轻女人个头中等，齐耳短发，不胖不瘦，端庄秀气；她衣服虽然半旧，但干净利索；她说话带笑，很有亲切感；她不像一个厨师，倒像一个服务员。边小琪说道：“你应该不是厨师。你是服务员吗？”

“您说得对。我是服务员，但我会做菜。”年轻女人笑着说道。

边小琪觉得一个服务员敢跟顾客说也会做菜，说明她应该有点厨艺，又问道：“你会做什么菜？”

“川菜。”年轻女人说道。

“你把菜谱拿来给我姐看看。”田歌说道。

“我们饭馆的菜谱不是川菜菜谱。您们想吃川菜，我可以给您们做酸菜鱼、鱼香肉丝、宫保鸡丁、水煮肉片、夫妻肺片、麻婆豆腐、回锅肉、口水鸡、麻辣鸡块、辣子鸡……”年轻女人一口气说出来十几样川菜的名字。

边小琪来自川省，对川菜耳熟能详。她听年轻女人会做这么多川菜，马上就起了兴致，笑着说道：“那就麻烦你给我们俩做一份酸菜鱼和一份宫保鸡丁吧。”

“好。请您们两位稍等一会儿。”年轻女子说道。

见年轻女人进厨房去了，田歌对边小琪说道：“姐，她说会做川菜，饭馆却没有川菜菜谱。你相信她能做得好吃吗？”

“妹妹，从她的言谈举止来看，这是一个诚实、热情、会揽客的服务员。至于饭馆为什么不做川菜，可能另有原因。等一会儿，我品尝了她做的菜，就知道真假了。她敢给顾客做川菜，说明她对自己的厨艺很自信。”边小琪不禁对这个年轻女人产生了好奇。

边小琪和田歌正议论着这个年轻女人，突然，旁边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阿姨，我妈妈做饭很好吃。”

边小琪寻声看去，见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女孩，站在靠近厨房的一张餐桌旁。小女孩扎着两条小花辫，脸色苍白，身体很瘦。她身上也穿着旧衣服，但很干净。她正瞪着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她和田歌。显然，她听见了她们姐俩对年轻女人的议论。

小女孩清澈的眼神让边小琪不由对她产生了爱怜。她笑着朝小女孩招手，让她过来。小女孩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到她身旁。

“小朋友，刚才那位年轻漂亮的服务员是你妈妈？”边小琪柔声问道。

小女孩不说话，只是用力点了一下头。

“你叫什么名字？你几岁了？上几年级了？”田歌问道。

“我叫惠惠。7岁了。没上学。”小女孩吐字清晰，但喘气不匀。

“惠惠，你为什么不上学呢？”田歌问道。

小女孩不说话，只是摇摇头。

“惠惠，你想上学吗？”边小琪轻声问道。

小女孩还是不说话，又用力点点头。

“姐，七岁的孩子应该不止长这么高。她可能是身体有病。”田歌看着小女孩的个头，说道。

边小琪想再询问小女孩，那个年轻女人端着一盘刚出锅的宫保鸡丁，走了过来。她见小女孩站在边小琪身边，柔声说道：“惠惠，不要影响阿姨吃饭。你到一边去玩吧。”

小女孩很听话，回到她刚才站立的地方。

年轻女人又笑着对边小琪和田歌说道：“对不起。孩子小，不懂事，打扰您们二位了。这是我做的宫保鸡丁，您们请慢用。我再去做酸菜鱼，一会儿就好了。”说完，她又走进厨房。

边小琪拿起筷子，品尝这道宫保鸡丁。她舌尖先感觉到微麻、浅辣，而后觉得一股甜意冲击着味蕾，咀嚼时又有些酸酸的感觉。麻、辣、酸、甜包裹下的鸡丁和花生米，让她产生了欲罢不能的食欲。她笑着对田歌说道：“妹妹，她所言不假。她做的宫保鸡丁把川菜色香味的精髓都把握到了。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宫保鸡丁。”

田歌听边小琪说宫保鸡丁这么好吃，也赶紧品尝起来。一边吃，一边说道：“姐，辣中有甜，甜中有辣。鸡肉的鲜嫩配合花生的香脆，入口鲜辣酥香。这道宫保鸡丁红而不辣，辣而不猛，肉质滑脆。

姐俩大快朵颐，吃得很尽兴。

过了一会儿，边小琪扭头看向惠惠，见惠惠正眼巴巴地看着她俩吃饭。她放下筷子，走过去，蹲下来，微笑着对惠惠说道：“惠惠，你想吃你妈妈做的宫保鸡丁吗？”

惠惠不说话，又用力点了点头。

边小琪拉着惠惠的小手，走到餐桌旁，把她抱到凳子上坐下。给她夹了半碗宫保鸡丁，又给她拿来一把勺子，微笑着说道：“惠惠，你慢慢吃，不要急，别卡着。吃完了，阿姨再给你盛。”

惠惠拿着勺子，大眼睛看着边小琪，突然说话了：“阿姨，你真漂亮。”说完，苍白的小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

田歌听了惠惠的话，一下子笑出了声：“姐，你看她多懂事，多会说话。”然后，她又对惠惠说道：“惠惠，你说的是哪个阿姨漂亮啊？”

“阿姨，你也很漂亮。”惠惠说道。

“你这个小不点，还真会说话。”田歌笑着说道。

（二）

年轻女人又端着一大碗酸菜鱼，走了过来。见惠惠也坐在那里，正吃着宫保鸡丁，连忙说道：“惠惠，你不听话。你怎么能吃客人的菜呢？”

边小琪笑着说道：“大姐，你不要责怪惠惠。是我让她吃的。菜这么多，足够吃了。”

“真不好意思。给您们添麻烦了。”年轻女人说道。

“大姐，你做的宫保鸡丁很棒。我是川省人，但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宫保鸡丁。你也是川省人？你叫什么名字？”边小琪笑着说道。

“谢谢您的夸奖。我是达州人。我叫叶秋兰。您们再趁热尝尝我做的酸菜鱼。”叶秋兰笑着说道。

边小琪品尝酸菜鱼后，笑着对叶秋兰说道：“秋兰姐，你做的酸菜鱼跟我以前吃过的酸菜鱼有些不同，太好吃了。薄薄的鱼肉片鲜嫩爽滑、酸辣可口，汤酸香鲜美、微辣不腻。”

“您是行家。我用我自己腌制的泡菜，来做这道酸菜鱼。每个人腌制泡菜的配方都不一样，所以，每个人做的酸菜鱼的味道会有不同。”叶秋兰说道。

田歌也给惠惠盛了半碗酸菜鱼，惠惠小声说道：“谢谢阿姨。”

边小琪和田歌很快就吃饱了。

看惠惠也放下了勺子，田歌说道：“秋兰姐，惠惠为什么不去上学呢？”

叶秋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听她们说话的惠惠，欲言又止。

边小琪立刻明白叶秋兰的意思，笑着对惠惠说道：“惠惠，你认识字吗？你会算数吗？”

“阿姨，我认识字，会算数。我还会背唐诗。”说着，惠惠立即背诵一首王之涣的《登鹳雀楼》：“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边小琪拿起服务员给顾客记菜的小本子，在上面写下几道10以内的加减乘除数学题后，笑着对惠惠说道：“惠惠，你去把这几道数学题做出来，再把你刚才背诵的诗写下来。一会儿，阿姨要检查你计算得对不对，你写得有没有错。”

惠惠很听话，立即从凳子上下来，走到一边，去做边小琪给她布置的作业。

叶秋兰感激地看着边小琪，小声说道：“您真善解人意，谢谢您。惠惠已经7岁了，看起来还像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她有先天性心脏病，是心脏病影响了她的发育。我想先治好她的病，再让她去上学。”

“秋兰姐，先天性心脏病应该在小孩出生后不久就去治疗，而且很容易治好。你为什么拖了这么长时间？”田歌说道。

“妹妹，说来话长了。我家在达州渠县农村。不怕您们笑话，我十八岁就和惠惠的爸爸结婚。我们的日子虽然不富裕，但还说得过去。惠惠一出生就发现有心脏病，但我那时没那么多钱，就拖延了下来。我想慢慢攒点钱，再给惠惠治病。惠惠出生不久，她爸爸受坏人诱惑，染上了毒瘾，家里有点钱就被她爸爸拿去买了毒品。后来她爸爸吸毒过量，死了。那时，惠惠已经四岁了。我一个人带着她，离开老家，一边打工，一边给她看病。我们那里的大夫说惠惠的病治不好了，叫我放弃她，但我不甘心。我听说北京医生的医术高，就在今年夏天，来到北京。这个小饭店的老板好心，可怜我娘俩的遭遇，就收留了我们。他白天让我做服务员，晚上让我和惠惠住饭店的储物间。我准备攒点钱，再去给惠惠治病。”

“秋兰姐，老板一个月给你发多少工资？”田歌问道。

“妹妹，他管我们娘俩吃住，一个月还给我发400块钱。”叶秋兰说道。

“秋兰姐，治疗惠惠的心脏病需要好几万块。你什么时候才能攒够啊？”田歌说道。

“老板给我省了饭钱和租房子的钱，我觉得400块钱已经很多了。妹妹，我不怕吃苦。不管有多难，我都要给惠惠治病。一年不行就两年，哪怕需要再长时间，我都不会放弃。”叶秋兰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说完话，她眼神也刚毅起来。

（三）

惠惠捧着本子，走到边小琪跟前，小声说道：“阿姨，我做完了。”

边小琪接过小本子，见惠惠的字很工整，一首唐诗完整无误地写了出来，六道加减乘除数学题也都算对了。她笑着说道：“惠惠真聪明，一点也没有出错。字也写得这么好看，比阿姨小时候写得好看多了。”

惠惠听了边小琪的夸奖，咧开小嘴，苍白的小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边小琪说道：“秋兰姐，是你教惠惠写字和算数的吗？”

“妹妹，每天晚上，我都会教给她一点。”叶秋兰把惠惠抱在怀里，笑着说道。

“有妈的孩子是个宝。秋兰姐，你带我去看看你和惠惠住的地方。”边小琪感慨道。

叶秋兰抱着惠惠，领着边小琪和田歌，走进厨房隔壁的储藏间。边小琪看到狭小的小屋里灯光昏暗，没有窗户。靠墙摆放着一张简易单人小床，旁边堆放着很多杂物，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妹妹，屋子是小了一点，但能容得下我们娘俩睡觉。我已经很满意了。”叶秋兰对如此简陋的住处没有一点怨言，笑着说道。

趁叶秋兰收拾饭桌，进厨房刷锅洗碗时，边小琪对田歌说道：“妹妹，我们应该帮助惠惠治病。这么聪明可爱的孩子，不能上学读书，太可惜了。”

“姐，手术费不是个小数目。有她们这样遭遇的人太多了，你能帮得过来吗？”田歌说道。

“妹妹，这也算是个缘分吧。既然让我遇见了她们，我就不能袖手旁观。我决定捐助她们一万元，再去筹集其它的钱。我相信，一定会有办法。小姨就是一名医生。我们可以去问问小姨，看能不能帮助惠惠尽快实施手术。”边小琪说道。

“姐，你真有一副菩萨心肠。我也不能作壁上观，就把你们公司发给我的两千元奖金捐出来。我去跟我妈说这件事，一定会有好结果。”田歌被边小琪感动了。

叶秋兰从厨房走出来。边小琪从钱包里拿出500元钱，递给她。叶秋兰说道：“妹妹，不用这么多钱。100元足够了，我还要找给你50元。”

边小琪笑着说道：“秋兰姐，你都收下吧。感谢你为我们做了这么好吃的川菜。我看惠惠营养不良，你就用多出来的钱，给惠惠买点营养品，给她补一补。”

叶秋兰拿着五百元钱，看着边小琪，感动地说道：“两位妹妹真善良。我替惠惠谢谢您们。”

边小琪接着说道：“秋兰姐，惠惠要尽早动手术，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你不用操心手术费。我去想办法筹集。”

田歌接着说道：“秋兰姐，我妈就是一名医生。她一定会帮忙。”

叶秋兰听了边小琪和田歌的话，眼泪立刻流了下来，说道：“谢谢您们帮我筹集惠惠的手术费。我在北京举目无亲，能遇到您们这样的好人，真是惠惠的福分。您们请放心，不论多久，我一定会偿还您们给惠惠的手术费。”

（四）

听田歌叙述完叶秋兰和惠惠的不幸遭遇，蒋苏兰唏嘘不已，说道：“像惠惠这样的先天性心脏病，本来就宜早不宜迟。已经拖了太长时间，不能再拖了。这样吧，先尽快给惠惠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根据检查结果，看下一步再怎么办。”

“老妈，您真有一颗仁爱的心。我为您感到骄傲。”田歌高兴地说道。

“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你们姐俩能有这样的慈心仁怀，我也感到非常高兴。我去看看我们医院对特困病人，能不能在政策上有所倾斜。”蒋苏兰说道。

“小姨，您真是我心目中的天使。您也不要太为难。我去负责筹集手术费。”边小琪说道。

秦科走到客厅，听了她们的话，说道：“为给惠惠治病，小琪捐一万，田歌捐两千，我也捐五千。必要的话，我在我们公司内募捐一次。”

田长河说道：“你们年轻人都这么慷慨，我和蒋大夫也不能落后。我们捐一万。”

边小琪笑着说道：“小姨、姨夫，我明天就去筹款。说不定还无需我们捐助呢。无论如何，咱们家的人都这么善良和仁爱，真让我感到自豪。”

田歌笑着说道：“我们以后要多挣钱，这样才能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妹妹，你现在可以发挥你的职业优势，跟踪惠惠治病这件事，做成一个系列报道。让全社会都来关注这些弱势群体。”边小琪说道。

“小琪说得对。记者的笔头要用在刀刃上，多关注一些民生事件。引起全社会关注，促使政府有关部门，为弱势群体出台相应的政策，这也是一名记者的责任。我们国家的经济发展了，再对弱势群体提供相应的关心和扶持，这样才能说我们是一个文明和发达的国家。”田长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