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陵赋 第九十五章│头七

从明玄堂出来，江清洛对江墨染的心意一清二楚，温妤赶来，见江清洛出来便回话道：“小姐，如今查出来了一些眉目，贵妃娘娘经常会去御湖喂鱼，昨日黄昏时分，贵妃娘娘就是在那儿遇见了皇上，那个时候，御湖里面的鱼儿都还活蹦乱跳的，一点儿都没有中毒之状，昨夜巡视的侍卫，也未曾察觉有异常，若是下毒，也只能是今早……”

温妤的话越来越明显，江清洛却只是摇摇头说道：“我们回宫吧，让郑师傅把午膳送去扶陵宫。”

温妤与潋滟对视一眼，颇为惊讶：“小姐不查了？”

江清洛摇摇头道：“好好将白昭仪发丧出去，不必再往下查了，宫中幽幽之口一定要堵，皇上口谕，所有知道白昭仪中砒霜之事的宫女太监一律封口，若是抖落出一个字，传到宫外去或者闹的宫中满城风雨，杀无赦。”

温妤似乎读出了几分这口谕下的含义，于是便只能道：“那小姐，星云呢？”

江清洛愣了愣：“星云……既然不予追查，那也不能把事做绝，星云就安排一个去处罢了，打发她去绣房或者内庭署吧，不必再来回我了。”

这一路回扶陵宫，江清洛抬头看着这整片天空，已经似水洗一般晴朗，然而空气中，却总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她有些头疼，或许，在这四四方方的天地之中，所有的一切才刚刚开始，九月选秀选进来的那些高门贵女，背后的家族互相牵制，盘根错节，届时，是否又会有更多的荒唐戏要唱，不知，又要闹出多少事。

这深宫之中，似乎越来越有了一丝不同于从前的压抑。

一连几日，江清洛都食之乏味，眼看到了白嫣然的头七，江清洛才出于礼数，去奉仙宫上了香。

一场法事过后，明日，奉仙宫怕就要落锁了，这般不吉利的事情发生，以后怕是也不能再有人入住了，江清洛上香过后，特意留了一份杏仁糕，供在了灵前。

从奉仙宫出来，温妤陪着江清洛去了御花园逛逛散心，那御湖之中，水也换了新，里头又多了许多红色的锦鲤，荷花渐渐有凋谢之景，倒是露出不少莲蓬来，温妤就近折了一颗，让江清洛自己剥着玩。

身侧，一阵凉风刮过，许久不见的幽镯出现在江清洛的视线当中，看着她似乎压抑的心情缓和过来些许，幽镯便从她手里抢过那莲蓬，剥着莲子自己吃了几颗：“瞧着你心情不好，这几日倒也没有过来烦你，不过既然如今尘埃落定，也该翻篇了，你还记得，之前说要替皇上找什么左家大小姐么？如今快八月了，我们还去吗？”

江清洛听了，才猛然想起来这事，算算时间，这左家大小姐按理应该已经回了长陵，这选秀固然重要，家族之间互相制衡也的确刻不容缓，然而最要紧的，便是要把中宫皇后找到并坐稳了，这样方才能一劳永逸，到时候，她也可以彻底摆脱这皇宫生活。”

奉仙宫外，徐景儿上了香后，红澜扶着人出来，走在长街之上，徐景儿不免轻轻叹了一口气，红澜便安抚道：“贵人是好心，从前白昭仪总是欺负你，可如今人没了，贵人倒是想着她。”

徐景儿也只是轻轻叹道：“昭仪娘娘总归是我从前的旧主，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来看一看，况且孩子也是无辜的，我也得过来上柱香，让那孩子好生投胎，也是算顾念姐妹情深了。”

红澜点头：“那贵人，我们先回宫吧，这头七之日，怪渗人的……”

两个人往嘉和宫走，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冷笑：“从前白昭仪对你如何，众人皆知，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给谁看呢，你不过是一个小小婢女，偶然一朝爬上龙床，从此变成了凤凰，如今没了白昭仪的牵制，你以后的日子，也算是快活了，本宫看呀，这过来说是吊唁，可谁知，是不是心里诅咒着盼着人家永世不轮回呢！”

徐景儿听这话分外恶毒，立马回身，却还怯怯的先行了一礼，才敢开口道：“给贵妃娘娘请安，恕嫔妾多嘴，如今日正是昭仪娘娘的头七还魂之日，说话言语更要小心，若是冲撞了，便也不好了，况且……再如何，都已经是尘归尘，土归土，如过眼云烟，嫔妾又何须再记恨，未免太过小肚鸡肠了。”

“哎哟，这眼看着宫里就剩你与本宫两个人了，没了白嫣然在中间上窜下跳的，你倒是挺直腰杆儿说话了，都敢驳回本宫的话，还要劝本宫小心？本宫身正不怕影斜，难道怕她一个小小魂魄……

徐景儿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只是觉得当下不宜在留，便行了礼转身要回宫，却被长孙碧月一把拦住，拉了回来说道：“放肆！本宫没有与你说完话，还懂不懂点规矩！给本宫跪下！”

“什么人在奉仙宫前大吵大闹，不知道逝者为大么！”

长街尽头，转过一人来，长孙碧月抬头一看，正是许久不见的江清洛，身后跟着一红衣女子，十分妖媚冷艳，竟藏着一股杀气，长孙碧月微微有些发怵，便收了那剑拔弩张之势，微微垂首道：“长公主安好，怎么，长公主也来给白昭义上一炷香？”

江清洛瞥了她一眼道：“今日皇上下旨，追封白昭仪为容嫣贵妃，以贵妃之礼下葬，如今也不该称呼昭仪了，以后若再提起，还请贵妃娘娘心里记着些才好。”

长孙碧月听后心里十分不满，脱口而出道：“贵妃？她追封贵妃！那这以后提起来，岂不是与本宫平起平坐了，凭什么让本宫与一个死人平起平坐，她也配！”

长孙碧月瞪着江清洛眸中滴血，凑过来咬着牙道：“再说了，这追封一事，谁知道是皇上的意思，还是你长公主的意思？存心在这儿膈应本宫么！”

江清洛听后皱了皱眉，身侧潋滟听了便忍不住理论道：“贵妃娘娘与长公主说话是否也应该客气一些，即使不是皇上的旨意，是长公主的意思，那长公主也是掌有六宫凤印的！权如皇后，难道贵妃娘娘也打算，是这般对待未来的皇后娘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