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陵赋 第七十章│万灵

那是处好地方，山中有湖，名曰思仙湖，湖下有温泉，即使凛冽寒冬也是温暖如春，湖旁柳树尽插，绿叶映着湖中雾气腾升，更是别有一番神仙府邸的风景。

踏着小路，江墨染来到思仙湖畔，湖旁也有三三两两的公子千金，江墨染大多都识得，为了避开恭维，他退身到了湖林深处，忽然腰上一僵，撞上了什么人。

“喂！你做什么？诚心把我往湖里撞么？”

突然，江墨染身后响起一声清脆的女声，带着些许怨气，江墨染不禁扶额，果然还是撞到了人。

匆忙回头，只看着一紫衣女孩正站在湖旁扶着树，皱着小脸正幽怨的看着自己，江墨染见她眉目如画，一对小山眉拧起惹人心疼，更有一双桃花眼眸看得格外熟悉。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一袭浅紫流云暗纹裙更是宜室宜家。

“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江墨染看着她眼生，似乎不像是长陵城内的官家女儿，然而她看起来眉眼之间有格外熟悉，竟像是从前见过一般，这诞龙寺却不是闲人随意进出的，她究竟是何身份？这倒让江墨染起了兴趣。

眼前的女孩把江墨染打量一番，最后精致的鼻尖一吸笑道：“你在家熏的香应该是苍梅香吧，黑角沉香调和的偏多，盖住了腊梅浓香，如果少了沉香，可能更适合女子。”

“你的鼻子真灵，”江墨染笑道，“这湖中雾气腾升，你竟还能闻出我身上的香气。”

女孩微扬下巴笑道：“那是自然，我鼻子还是很灵的，不过苍梅香气幽微暗淡，一般人家都不喜用它熏衣服，我还是第一次闻到有人用它呢。”

“或许是我不喜欢过于浓烈的香气吧，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江墨染看着她身边没人，不料女孩却反问道：“你不也是一个人么？”

“是啊，”江墨染干笑两声，“人多跟着心烦。”

“嗯。”女孩抱臂倚在柳树旁，丝毫没有扭捏的模样，吹着湖风看着一湖水雾，随口说道：“这湖里的温度倒没有端县的月灵山庄好，可能是香火气沾多了，这里看着也不一样一些。”

“月灵山庄？”江墨染呢喃着，端详了女孩片刻，难不成她不是长陵人，为何还能进来？刚想问问，便见女孩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忽然划过一丝狡黠，江墨染没放过那一瞬间，只觉得眼前的女孩身上有说不出的灵气。

“哎，”女孩忽然喊了一声，“你家在长陵么？”

“在。”江墨染点头，不明白她想说什么，只听女孩笑道：“我在西林街有一处铺子，叫花辞集，里面的落梅香都是我用庭院里的梅花采集做成的，公子若是有心上人可以去买一瓶送人的。”

江墨染失笑，这种时候居然也能想到做生意，不过还是点头道：“好，有机会我一定去。”

“那就说定了，这个给你，去铺子里的时候找我，给你低价，不过，也就这几日了，过段时间我要去趟琉球，怕是很久才能回来。”女孩说罢，便笑着离开，独留江墨染一人站在原地，手中还握着女孩刚刚递给他的一块精致的双耳白玉莲花佩。

“殿下，皇上那边预备回宫了。”

江墨染正独坐池边，忽听身后随从枭风的声音响起，便回过神来说道：“知道了，本王这就回去。”

“是，”枭风看了看江墨染手中的玉佩，又想起自己上山时遇见的那名娇俏女孩，便试问道，“殿下，刚刚您似与那名女子相谈甚欢。”

“说起来，本王也没见过，她能在皇家寺院随意走动，想必也是官家女儿，她刚刚提起过…她在西林街有个铺子叫花辞集，你去替本王查查，那是什么地方。”

“是，殿下。”枭风记下，随即便随江墨染下山。

待祭祖回宫后，江墨染邀江墨初前去昭王府小坐。

“皇兄的书房比起翰林院的藏书阁可谓过犹不及，倒占了大半个府邸。”江墨初坐在书房的紫檀椅上笑看道，江墨染闻言道：“不过是这几个月新扩出了两间画苑，又添置了些东西而已，否则，空着也是空着。”

江墨初本就最爱丹青，府中也养着一些画客，听闻新有了画苑便坐不住了：“那皇兄可有兴致与我去画一画？”

江墨染深知他自幼喜好琴棋书画，早已猜到他要作画，便吩咐了画苑准备好了东西。

因是冬季，两人把纸毡铺在了书房后的暖阁中，那熏的幽香引得江墨白又想起了今日那女孩来。

那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骨子里却有说不出的玲珑剔透，眉眼间更是灵秀清媚，如潺潺清泉流过江墨染心间，那一笑明媚如春，没有任何妖娆修饰，也不知是哪户人家，竟能养出如此天然灵动的女儿。

两人对立而画，不多时，只见江墨初撂下墨笔，已然画就一幅山水华秀，又长舒一口气道：“多日不画，倒生疏许多。”

江墨染似乎没听见江墨初的话，只一心作画，江墨初见他画的入神，不禁走过来探头一瞧。

这一瞧不打紧，只见江墨染笔下已勾勒出一名女孩，十分灵动清秀，江墨初不禁笑道：“皇兄从哪里看到这样的女子？画的竟然如此传神？”

江墨染薄唇轻轻勾起：“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可惜终究只是一张纸，画不出什么。”

“听皇兄这样说，想必这个女子也不是俗物，能让皇兄这样赞誉。”江墨初摇着扇子，青色发带飘摇，江墨染放下毛笔，看着桌案之上的香炉，刚欲说话，就见有人前来，正是江墨初手下的侍从薛扬。

“属下见过昭王殿下，殿下。”薛扬附到江墨初耳边呢喃一阵，又躬身退去，江墨初听后思虑一番，抬头道：“皇兄，臣弟暂时有些事情，得先回去，等改日再进宫拜访。”

江墨染点头，目送走江墨初后，又低头看了看纸上的女孩，随手招来近身姑姑织华说道：“去把这幅画装裱好，挂在书房。”

“是，奴婢这就去。”织华姑姑接过画退了下去，心里揣度着这画上女孩，她不曾见过自家殿下提起哪位女子时，眼中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