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陵赋 第二十章│夜谈

睡的正酣的令狐清歌，丝毫没有被开门声打扰到，那盖头覆在面上，犹抱琵琶半遮面，也是有些凌乱，左长安瞧见后不由的一愣，他想起自己刚刚还在想着这大千金小姐的骄矜扭捏，此刻见状，便一股脑都抛出脑后，竟然觉得有些好笑，这样有些滑稽的场景，他也是第一次看见。

为了不打扰她，左长安还是轻轻的把门关上，脚步轻盈地坐到床边，看着令狐清歌，那盖头还盖在她的脸上，那流苏随着令狐清歌的呼吸而微微颤动。

左长安轻轻的把它翻了上去，不至于让它阻碍呼吸。

他就这样坐在床边，半个时辰过去了，令狐清歌却睡得正香，丝毫没有意识到，身侧已经有人在等她，而左长安看着她却陷入沉思，相国府的嫡出千金，模样自然是好的，然而眼前的女人纵然是容貌精致，但是这举止之间似乎有些豪迈……

他不由得想起之前坊间的传闻以及回雪的话，从前他还不信，不过现在……这还真有些与众不同。

床头，那对龙凤花烛已经燃了一半，夜已深了，令狐清歌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头上的珠翠声打破了这夜的宁静，左长安正闭目养神，只听得身侧有人翻动，便睁开眼来，原本想着令狐清歌睁眼，会被自己突然吓到，便匆忙起身，想离她远一些，不至于被自己吓到。

然而，过了片刻，令狐清歌却毫无动静，只是转了个身并未睁眼，左长安只好作罢，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顺手吃了两块糕点压压酒，原本今天多喝了几杯，有些头晕，不过此时倒也清醒了，毕竟……这两个时辰都过去了。

看着令狐清歌还没醒，左长安又等了一刻钟，他有些思量的看在床上的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开始渐渐涌上心头………

皇上赐婚那天，她脱口而出了一句“这么快？”那神情语气，分明十分意外，难不成她也不愿意？

如果真是这样，那令狐清歌今晚这一睡，就不知道是真的累了，还是打算一觉睡到天亮，要躲着洞房花烛呢……

还真是精灵得很。

为了验证心里所想，左长安眼珠转了转，想试探试探她，便起身走到床边倚着，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如果你不想洞房花烛，可以省略这一步。”

那声音轻得微乎其微，只有没有睡觉的人才能听得见，如果真的睡熟了，是不会被吵醒的，谁知令狐清歌听后立马蹦了起来：“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看着令狐清歌诈尸似的鲤鱼打挺起来，给左长安吓了一哆嗦，他曾想令狐清歌是装睡，却不曾想反应如此之大，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平复了一下心绪，缓和了片刻才说道：“你，还真是和我想的不一样。”

令狐清歌听后若有所思道：“那郡王应该是把我想的太好了。”

“也不能这么说，”左长安挑了挑眉说道，“只是有些意外，不过你装睡躲洞房，总是要有个理由吧？”

左长安坐到一旁，与令狐清歌拉开一份安全的距离，等待着她的回答，那双眸子虽然还是冷淡的，可是令狐清歌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好奇。

令狐清歌感觉到了一丝尴尬，左长安若有若无上扬的嘴角，分明就是在诈她，只是…这人能看出来这一层，怕也是个玲珑心思的人，既然如此，也是有趣。

想到这，令狐清歌不觉有了一种破罐破摔的劲头，坐起身来抱起枕头在手中玩弄，迟了片刻才说道：“那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左长安听后，颇为新奇的看着她，颇为期待她接下来的话。

却听令狐清歌反问了一句道：“郡王，你为什么不想娶我？”

左长安没想到是这样开门见山，愣了片刻，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还没来得及思考，便听令狐清歌大胆揣测道：“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左长安一惊，有些心虚，却听令狐清歌悄悄指了指她自己，又指了指左长安说道：“彼此彼此。”

左长安默默挑挑眉，竟然缓缓一笑：“令狐小姐既然有心上人，为何不说与相国大人？看小姐言谈举止爽朗，并非委曲求全之人。”

令狐清歌默然，有些伤怀道：“或许，门不当户不对的距离，实在是太遥远了吧。”

左长安听后心中一憾，甚至有几分错愕，令狐清歌的话，字字锥心，也正中了左长安的心思，他从未想过，故事竟然这般巧合………

令狐清歌见他不说话，又见他的神色，似乎心里揣摩出了几分，这怕不是不谋而合了？

那这婚成的可真是有意思了。

左长安刚刚瞥见令狐清歌眼里的得意之色，却忽然间黯淡了下去，便问道：“又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令狐清歌摇摇头说道，“就是觉得世事无常，总是阴差阳错，你是郡王，娶了谁，纳了谁，都不过一句话的事罢了。”

那伤感之语，竟是一点醋意也无，左长安只觉得令狐清歌应该是个爱憎分明，爽朗仗义的人，这样的人若是行走江湖，必定豪情万丈，只是生在豪门官家，总是有一些不得已。

若是早些遇见，或许……

或许会成为朋友吧。

左长安也算半个江湖儿女，也没有太多古板拘束，想到这里，便索性开口说道：“令狐小姐敢爱敢恨，的确是个好性子，说话也干脆利落，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彼此问心无愧，不过既然已经是夫妻，就算没有夫妻之实，也总得顾及皇上颜面………”

“不过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令狐清歌顺着左长安的话说下来道，“放心吧，我也不是越规矩的人，我身后有一整个相国府，我也不是自私只顾自己，原本也只是想着，婚后也能有所自由便好。”

“你心中有数，我不必多问。”

左长安唇边轻轻一勾，眼里隐隐有些许释怀的笑意来。

两人对视一笑，似乎对今夜意外的开门见山，很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