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将加冕为王 第四百四十四章 最大的功臣

骁龙城皇宫，小寝宫。

推开紧闭的房门，厚重的深红色窗帘遮住了刺眼阳光，只留几缕轻洒在床沿；松软的地毯走上去听不到任何动静，静悄悄的屋内只有半人高的坐地钟声响…一派让人心神宁静的温馨景象。

嗯，前提是要假装看不见床上被从头到脚盖住的小小身影。

死寂，毫无反应的死寂。

尽管早已有所准备，甚至内心已经想好了所有的应对方案——或许是约瑟夫皇帝，又或许是大公们设下的圈套，胁迫，勒索自己不得不答应他们某个异常苛刻的条件……

但在亲眼看到的这一刻，安森的心情依然相当复杂。

对于小国王尼古拉斯别说感情，他连厌恶和恨意都谈不上，自始至终对方都只是被利用的工具而已；小国王活着，克洛维的自由派和贵族会因为他分裂，现在他死了，问题难道就会消失吗？

绝对不会，而且会变得更麻烦。

面无表情的走到床边掀开盖在上面的白布，明显已经是被人处理过的：除了过分苍白的脸孔，面无表情的小国王就像是沉沉睡去似的，面部和身上的衣服看不到任何受伤，挣扎的痕迹，十分平静。

“抱歉，这些都是我们的失误。”

跟着走进来的伯纳德·莫尔维斯十分自责，惴惴不安的眼神不停地打量着安森的表情：“只顾着监视约瑟夫·赫瑞德，完全没顾及到尼古拉斯陛下，可谁能想到对方居然会……”

“是约瑟夫·皇帝安排的吗？”抬手拦下了还想要辩解的对方，头也不回的安森沉声道：“他有没有交代什么？”

“没有，什么也没有。”

伯纳德也叹了口气，稍微收敛了下表情：“我们派人去问了，他一无所知，表现得比我们还惊讶；以防万一我们还加紧审问了皇宫侍从和几个贴身仆人，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所以……”安森缓缓转过头来，眉头紧蹙：“这是安妮王太后个人行为，并且直到刚刚，你们才突然发现的？”

“我明白你怀疑什么，我们也不相信事情就这么简单。”伯纳德脸颊微微颤抖，表情都有些无奈了：

“没有血脉之力的痕迹，没有魔法反应，一切有可能的知情人都没有预料，确确实实找不到任何被人暗中构陷，或者谋害的迹象——除了安妮长公主殿下突然所为，我们真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当然这绝不是推卸责任！这件事完完全全是帝国方面的过失，补偿之类贵方可以尽管开口，公开表态之类的我们也绝对配合，一定不会推辞。”

伯纳德现在的心情其实比安森还折磨，本来约瑟夫皇帝一倒台，小国王尼古拉斯对帝国而言就彻底没有利用价值了，现在还出了这种事，搞得帝国相当被动。

原本和克洛维缓和关系的重要手段，反而让两边都僵住了——哪怕从最卑鄙的方向考虑，小国王回去多少也能给安森·巴赫添堵，结果现在…唉！

“贵方的诚意我不会怀疑，但眼下最麻烦的是怎么说服城外的克洛维军团。”安森摇摇头，终于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你也明白克洛维军团原本是王家陆军，几乎所有中下级军官都是保王派，让他们相信王太后亲手害死国王陛下，并且没有任何阴谋，这其中的难度……”

“理解，完全理解！”

伯纳德拼命点头，尴尬的嘴角疯狂抽搐：“要不…和昨晚袭击皇宫的一样，也推到约瑟夫陛下身上？”

“这、都推给他？”安森有点儿迟疑：“会不会太假了？”

“假吗？构陷忠臣，谋害盟友，袭击教堂，暗杀亲族……”伯纳德·莫尔维斯掰着手指，一个接一个的数落：

“您不觉得这很合理吗？”

“嗯，仔细想想确实并非不无可能。”

沉思片刻的安森微微颔首，认真整理起思路来：“约瑟夫皇帝在盛筵厅款待盟友，打算在宴会上将我们所有人一网打尽……”

“万万没想到多年违背人心的暴行，导致帝国上下早已对皇帝心生不满，忠诚的臣子趁机提出推举新皇……”

“约瑟夫皇帝恼羞成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准备以有人袭击皇宫的名义，将在场所有人统统绞杀……”

“结果没想到帝国忠臣们万众一心，团结在新皇亚瑟·赫瑞德旗下，与克洛维和瀚土盟友配合，成功粉碎约瑟夫皇帝的歹毒阴谋，解决了骁龙城危机……”

“谁曾想约瑟夫皇帝仍不死心，打算杀死尼古拉斯·奥斯特利亚陛下，令帝国与克洛维心生嫌隙，为此竟然不惜伤害自己的亲族，甚至栽赃嫁祸安妮·赫瑞德王太后……”

安森一边构思一边自言自语，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了好半天才回过神：“这样的结果，帝国方面能答应…嗯？”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伯纳德像是人傻了似的瞪大双眼，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

足足过去将近一分钟，终于缓过劲儿来的伯纳德·莫尔维斯深深叹了口气：

“安森·巴赫阁下，您当军官真是屈才了，家可能更适合您。”

“多谢夸奖，但可以的话以后还是不要提了。”

安森摆摆手，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我有个‘朋友’就是一位家，因为他，我对这个职业有着非常巨大的成见，以至于完全无法接受这类褒奖。”

伯纳德愣了片刻，旋即露出了有些意味深长的表情，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着点头示意，转身告辞走出了房间。

依旧在房间驻足的安森等到对方走远，默默地重新盖上了小皇帝的身体和脸庞，微微叹息一声，准备回到休息的宫殿将这件事告诉军官们，想着该用什么措辞让他们能够接受。

他转过身正要推门离开，结果被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

“安妮王太后…陛下？”

安森略显诧异的看着眼前的王太后，对方扶着门框，恶狠狠的瞪着布满血丝的黑眼圈，就像是专门在这里等自己似的。

“你来了，安森·巴赫，你果然来了，哼哼哼……”冷笑的安妮·赫瑞德浑身颤抖，仿佛下一秒就会瘫倒在地：

“如何，克洛维的大忠臣，是不是很惊讶，啊？！”

“确实惊讶。”错愕了刹那的安森迅速恢复冷静，目光灼灼的盯着对方：

“我是万万没有想到，您居然能狠心下手，实在是太让人出乎意料了。”

“哈！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你安森·巴赫想不到的事情，你的计划不是一向都很完美吗？！”

安妮·赫瑞德的笑容愈发狰狞：“这么聪明的你，居然就想不到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绝不会把尼古拉斯交给你们？！”

“是啊，我真没想到，您居然是一个这么没底线的。”

“住口，你也配说底线！”

王太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整个人的表情愈发癫狂，仿佛恨不得下一秒就扑上去，活活咬死眼前的身影。

“我给了你中将的军衔，给了你陆军部，给了你侍卫总长的官职——连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得到的恩宠比别人一辈子都多！”

“结果呢？你还是毫不犹豫的背叛了，你这个卑鄙小人，恬不知耻的从效忠的国王手中，抢走了他的国家！”

“克洛维是他的，他的！你凭什么夺走，凭什么！”

“即便如此歹毒，我依然保持了最后的底线，没有向教会告发你这个该死的旧神派！我真是瞎了眼睛，早就应该让教会将你逮捕，让你在冰冷潮湿的地牢里生不如死！”

……安妮·赫瑞德的身体颤抖的越来越厉害，近乎崩溃的表情让姣好的面容扭曲的不成样子，拼命吐出她所能想象到的，最最恶毒的言语。

面无表情的安森就站在她面前，沉默着不发一言；王太后还故意拼命地抬高嗓音，仿佛是打算用这种手段揭露“叛徒”的真相，让安森付出代价。

毕竟这已经是她唯一的机会了，此时已经被软禁的她如果不抓住现在这个机会，哪怕是想要再见到安森·巴赫，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十分钟，安森故意当着她的面掏出怀表看了一眼，依旧面无表情：“陛下，您说完了吗？”

“哼，这么快就忍不住了，这可不像你啊…安森·巴赫，你不是很有耐心吗，耐心的执行你那所谓完美的计划？！”

歇斯底里的安妮·赫瑞德明显有些体力不支，声音都比刚刚沙哑微弱了许多，但依旧不肯示弱，脸颊挤出一丝狞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把尼古拉斯带回克洛维，让他当你的傀儡和玩偶？”

“做梦！他是奥斯特利亚唯一的直系血脉，是龙骑士的子孙！永远，永远不可能变成别人的玩物！”

“没有了国王，克洛维王国注定走向崩溃，你就是再努力也不可能团结整个国家…等着吧，等着在混乱与动荡中，被阴谋家和你的部下们，为了利益和地位把你撕成碎片吧，叛徒！”

话音落下，她的表情相当兴奋，似乎对自己的“计划”十分的自得。

死寂的气氛中，安森默默收起怀表，冷眼打量着她：“看来您对克洛维的历史有所误解啊，尊敬的安妮王太后陛下。”

“这倒也难免，您出生在帝国，又是龙骑士血脉，家族数百年占据着皇帝的宝座；导致您将帝国的传统，误认为是整个秩序世界的铁律。”

“但很可惜克洛维并非如此，奥斯特利亚家族拼命的巩固王权，将军队全部纳入王室名下，也没能实现您所描述的那种空前盛况。”

“事实上，克洛维是一群乡间的地主，加上城市里的富人共同组成的国家；克洛维王室多年的努力，就是让自己成为最大的地主，以及最富有的那个人。”安森沉声道：

“失去了王室，克洛维当然会陷入动荡，但分裂？站在您面前的我就是最有力的反驳；数十万大军远征，轻而易举在帝国境内击败一位皇帝……没有一个团结的核心，没有克洛维上下全力支持，绝无可能做到！”

安妮·赫瑞德一声冷哼，并不将安森的自吹自擂当回事。

“至于您说，让尼古拉斯陛下当我的傀儡…我倒是不否认确实有这种想法，但想做到几乎是不可能的。”安森话锋一转：

“数百年的王朝怎可能轻易被推翻，何况奥斯特利亚王室也没有彻底失去人心…我请尼古拉斯陛下回去，只是因为这就是短时间，团结整个克洛维最好的办法了。”

“国民议会已经成功召开，克洛维拥有了自己的法典，这是即便国王回归也无法逆转的事情；只要陛下坚定捍卫克洛维的利益，王室和议会为什么不可以共存？”

“王太后陛下，您有没有想过，就是您强行胁迫陛下潜逃，投靠约瑟夫皇帝的行为，才彻底激化了局面，将我扶上了克洛维执政的位置？”

嗯？！

安妮·赫瑞德表情突然慌了，瞳孔骤缩。

“您就没想过，眼下的我可能是最不可能伤害尼古拉斯陛下的人，毕竟我真敢动手，您口中的那些阴谋家，瞬间就会把我撕成碎片？”安森还在继续：

“只要尼古拉斯陛下还活着，谁也不敢否认他就是克洛维的合法国王；谁敢伤害他，立刻就会变成整个克洛维的敌人。”

“而现在您亲手杀死了他，没有了最后的直系血脉和合法国王，奥斯特利亚王室才是真的完蛋了，再也找不到团结所有保王派的旗帜，别人也绝对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

“所以尊敬的王太后陛下，亲手终结了克洛维王室，让克洛维变成一个没有国王的国家的人…是您。”

“您，简直是国民议会最大的功臣！”

话音刚落，表情麻木的安妮·赫瑞德“噗通！”倒地，像失了魂似的瘫在松软的地毯上。

面无表情的安森从她的身上跨过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