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皇紫籍 第一八九章 齐天大圣果

楚泰沉默了下来，太乙真君却不准备给他思考的时间。

“现在，你打算怎么做？是为了救赎这个天地，让太乙真君的道炁无法回归，并引发可能出现的天魔破封。还是放任这方天地沉沦，迎接更加稳定的未来。”

太乙真君向前一步，神光涌动，道炁翻滚，压制住楚泰的变化，他看着眼前的楚泰，透过眼前的人看到天帝身边的楚泰本尊。

楚泰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太乙真君直接打断：“不要和我说你只是想要救人，不想要干涉他们的选择。”

“救赎从来不是单纯施恩，更不是云淡风轻的拉一把，而是打破过去一切的大破大立。”

“你看看那无数沉沦的生灵，哪一个不是被扭曲了本质，被破坏了心智。”

“对于他们，你是怎么做的？”

太乙真君看似询问楚泰，可说完便自己回答起来。

“你打断了他们长好的骨骼，碾碎了他们残破的血肉，让光照入他们的心中，点亮他们心中的光，再让他们由内而外打破了沉沦编织的蚕茧，获得了新生。”

“对于他们，你能够做到这一点，为什么对于下方的普通人你就做不到？”

“是因为他们有着自我的思考，还是因为他们会咒骂你的行为，再或者他们有能力排斥你的力量。”

“都不是！”

“楚泰，承认吧，到了我等这一步，一举一动对于天地万物都是强大的干涩，无论你愿意与否，你的存在已经影响无数生灵的命运。更何况最近你还一直在干涉天地的变化，这更是对众生的命运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太乙真君咄咄逼人：“我观察了你许久，你似乎总喜欢思考天人之间的平衡，思索自身应当于天，还是应当于人，可你在何处？你是想要立于天上，还是想要回归人间？”

“你明明有的选，可你还是在犹豫，你担心自己上天，会逐渐忘记人，又担心回归人间，会失去登顶的机会。”

“你选择平衡天人追求天人合一，看似找到了平衡点，可本质上，你也只是解决了表面的问题，你的存在，你对其他人的影响，你依旧没有解决。偏偏你又不是那种不在乎他人的类型。”

看着楚泰周身翻滚的道炁，思绪激荡，衍生出无数斑驳的霞光，他的权能，他的力量让他可以感受到人间无数生灵的祈愿，他可以听到众生压抑的哽咽、老者干瘪而不知所措的呜咽、幼童不受控制的泣音和轻声的安慰。

这是先前时序混乱，众生生老病死错位的体现，楚泰看去望着那抱着老者的幼童，看着天地之间许多类似的情况，想要抬手，但最终只是稳定了自己周身的霞光。

看到这一幕，太乙真君叹息一声，用缓和的语气开口劝说：“我知道，你的修行速度太快，太顺利，期间或许有压抑，但有着东皇钟的庇护，你总能够解决，但是……”

太乙真君猛地抬高声量：“现在东皇钟帮不了你。现在，你必须要做出选择，是选择现在的众生，还是选择安稳的未来？你没有第三个选择。”

伴随着真君的话语落下，天庭之中诸多神器纷纷暗淡，诸神陷入了沉睡，群仙更是在他询问楚泰选择的时候已经陷入了昏迷。

失去神器和诸神的牵引，时序、空间、星宿都出现了变化，人间摇摇欲坠，更加庞大的声响回荡在楚泰的身边，刺激他心神不稳，托举苍穹的霞光混乱，九头青狮再也无法稳定秩序。

九首齐声悲鸣，看向楚泰之后，猛地冲入人间，化作漫天青霞暂时支撑苍穹。

楚泰看向人间，只见到留存于各地的城隍、山神、水神、土地庙宇之中纷纷升起神光，为青霞提供些微绵薄之力。

突然，一道金光从东方升起，直入南天门，猛地出现在凌霄宝殿上空。

“俺老孙来也！”

金光还未散去，一只猴子已经翻了个跟头落地。

却是昔日齐天大圣，现在的斗战胜佛。

孙悟空站稳身体，左右看了看，看着太乙真君咒骂道：“我说为什么三界四洲一片混乱，原来是管事的都在睡觉啊，怎么，下界小神一个个在那里坚守，头头反而带头渎职？”

太乙真君回头，看向孙悟空道：“并非他们过错，是我将群仙诸神约束在天界。现在元会将尽，天地即将闭合，我需要为下一元会做准备。”

“好家伙，原来渎职的源头在你这呢？话说天帝老儿，凡俗还有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说法，怎么这元会还没结束，你就想着罢工？你自己不相干也就罢了，怎么还拘着其他仙神？”

“我要走了。”

天帝一句话让孙悟空愣在了原地。

“什么要走了？”

“就是走了。”

太乙真君看向边上的楚泰，轻声道：“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下一任天帝都不再是我，我需要为新的天地留下足够多的班底，要不然天地重开，天地之间的道则法理无人约束，少不得又混乱一段时间。”

听到这话，楚泰没有回答，孙悟空则是看出了些许问题，他看了看楚泰，又看了看天帝，恼怒道：“烦死了，我去灵山，如来只知道带着诸佛、菩萨诵经，我去找祖师，祖师闭门不见，我来天庭，你们又在纠结这纠结那，我都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两个知不知道，现在天地……”

话没说完，天庭摇晃，青霞崩溃，化作一道灵光落到楚泰的袖中，而失去青霞护持的人间逐渐崩塌。

楚泰愣了一下，低声道：“这么快？等等，不对！”

楚泰向着天地之外看去，在他的观察下，太清天下，诸多天地的分支也是出现动荡，许多应该独立的天地也是出现了类似于闭合的现象。

突然，楚泰想到什么，看向太乙真君，只听他道：“宙光已经错乱，时序不再稳定，加上诸神群仙沉睡，闭合速度自然会提升。加上我有意分化自身道炁，天地失去支撑，速度又有提升。”

“至于其他天地，你不会以为一位真君的道炁，只是支撑一方天地的稳定运转吧，整个太清天下，无数天地的运转，都有这一道道炁的辅佐，我不过是其中核心罢了。”

话语间，太乙真君掌心浮现出一点点微弱的光辉，一道不同先前的太乙道炁涌现。

真君看着楚泰，无声的告诉他，必须要做出选择了。

孙悟空见到这一幕，若有所思，突然对楚泰道：“我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但我知道天地可以重开，众生可以重来，但此刻却回不来，有的事情不在于做了之后会有什么成果，而是你此刻做和不做！”

话语落地，孙悟空已经消失不见。

而彻底陷入昏暗之中的人间，突然落下一道金光，一根神铁立在天地中央，上通九天，撑起三十三天宫，下镇九地，稳定阴曹十八层地狱。

一道元气流转于神铁之上，恰如天地呼吸，延续一息。

但只依靠这新铸的如意金箍棒，只能护住一地一时，其余天地的崩溃依旧在继续，而那些天地的崩溃，也会带动当前天地的动荡。

“给老孙起！”

孙悟空在其中人间施展法天象地，身放金光，化万万丈，头如泰山，腰如峻岭，眼如闪电，牙如剑戟，双手抵住破碎苍穹，双足踩踏四洲地脉。

浑身千万亿毫毛飞舞，向着四面八方扩散，每一根都流转金光，都蕴含生机，带着其【变化】和【心灵】之道，让苍穹复位，地脉重续。

刹那间，孙悟空的心，在此刻也是同万象众生联系在一起，甚至透过天地的缝隙，同其他天地的自己，乃至众生联系在一起。

一时间，四海沸腾，水族纷纷冒头礼拜大圣。

地府动荡，鬼神纷纷有感，口宣齐天。

甚至天庭之中沉睡的诸神也有不少似要醒来。

此乃【孙行者】道果之中，从【有限】向着【无限】扩张的体现，也是此刻孙悟空修补万象的根基。

“嘿嘿，想不到俺老孙最后还是走上了这条道路。”

孙悟空感受到四洲众生的意志，同样感受到诸多天地之中自己的想法，那些孙悟空亦是做出类似的选择。

而当无数孙悟空的意志交融在一起的时候，一个虚幻的，端坐于莲花宝座之上，披着袈裟的古佛逐渐凝聚成形。

孙悟空看向天空，望着那逐渐成型的古佛。

“不过算了，都是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后面就交给你了。”

楚泰望着下方逐渐石化的孙悟空，又看了眼那显化的古佛。

古佛同样回望楚泰，将自身道果和感悟传递给他。

其对应的一品道果【斗战胜佛】随之具现。

蕴含【心灵】【变化】【流动】【感知】【自由】的概念，拥有消除对“我“的偏执：破除“我要、我想、我厌“等以自我为中心的思维模式，能够同万物同心，众生同念，带领众生实现“无我“境界。

因此，【斗战胜佛】的道果能够做到概念上的【无限】，可以在一切宙光和寰宇概念之上，构建出独属于他的未来。

此刻，人间的孙悟空便是依靠这等能力，硬生生托住三界四洲，以此为中心，支撑太清天下无数天地。

“哪怕这个未来不契合一切逻辑和天地运转轨迹，只要【斗战胜佛】愿意，只要众生同心，便可以将原本虚幻的未来化作现实。”

楚泰低声念叨，他自然看得出来，这等能力的背后，还有着可怕的反噬。

将这等虚幻的未来化作实质的代价，必然由【斗战胜佛】来承当。

但【斗战胜佛】本身却是金刚不坏的存在，他的特性唯有外物能够【感知】【认识】到他的存在，才能够对他造成影响。

但他只要将对自己的【感知】和【认识】彻底融入天地，便可以构建一种循环，以近乎消除外部对自身的感知和影响，来获得近乎无敌的防护力，最终达成对天命和未来的逆转。

“因此，支撑天地的不能是孙悟空，更不能是斗战胜佛。”

古佛轻声开口，融入孙悟空的体内，其双脚同地脉相合，双手逐渐合并，将其化作了一枚三丈六尺五寸高，周长二丈四尺，刻有九宫八卦，蕴含周天星斗的仙石。

而后，仙石融入金箍棒内，让其成为四洲地脉之源，九天清气之根，成为支撑天地的天柱。

看到这一幕，楚泰目光闪烁，边上的太乙真君却用略带讥讽的语气道：“是不是松了口气？觉得又有人帮你做出了选择？”

“但还记得我先前说的吗？你是打算救赎这个天地，让太乙真君的道炁无法回归，并引发可能出现的天魔破封。还是放任这方天地沉沦，迎接更加稳定的未来。”

“现在孙悟空做出了选择，让天地无法闭合，道炁无法回归，你打算怎么做？是看着孙悟空撑下去，赌他道果崩溃之前，天和天魔不会破开封印，还是动手加快天地的闭合？”

太乙真君掌心的道炁涌动，不增不减，但他的气息却出现了细微的变化，带上了天的痕迹。

“你！”

楚泰震惊，同时其本尊也是发现身边的天帝气息出现细微的变化，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怎么，很惊讶吗？”

太乙真君看着楚泰，低声道：“还记得当初你配合天帝将天封禁时做的事情吗？你让天彻底回归了天，可他终究还没有被你抹去意志，那你觉得作为西游天帝的我，会不会受到天的影响。”

“还有，当初为了封禁天和天魔，我等已经穷尽一切变化，方才将二者限制在三清天下。现在这个局面即将破碎，你觉得天魔能否顺着全新的变化，挣脱束缚？”

楚泰不知道如何回答，太乙真君继续逼迫：“快没时间了。你必须做出选择。”

真君一拍，毫无还手之力的楚泰被其从三十三天上打落。

其身形不断下坠，先是坠入人间，看着崩溃的苍穹，撕裂的大地，悲鸣的钟声，感受到天帝和真君垂下护持众生灵光的力量，感受到不断消逝的生命。

然后穿透地壳，越过地狱，看到无数亡魂不得安宁，阴曹鬼神亦是失去了大半权柄，无力镇压变化。

最终，楚泰落到本尊身边，回归其身形之中。

强烈的冲击让楚泰本尊忍不住后退数步，而后自下向上望去，看着天之气息越发明显的太乙真君，低声道：“果然如此，您和天帝都出现了问题。”

“哦，听上去你似乎对我的变化有所预料。”

听太乙真君的问话，楚泰点头道：“是有一点，当初同天魔交流的时候，我知晓了部分一品真道的特性，后来再仔细回忆先前的战争，就猜到了一些问题。”

“无论是战斗，还是被封禁之后，都不难看出来天比天魔要不活跃很多，刚开始还以为是他们道果的不同，但后来想想，应当是天帝和您，以及三清天本身时时刻刻都在和天抗衡吧。”

楚泰轻轻晃动东皇钟，肉眼可见的涟漪向着四周扩散，八重道果一一浮现，不断提升楚泰的力量，他一步步从幽冥之下，走入太清天下诸多天地的中枢太乙真君所在的西游天地中。

楚泰一步步走到了孙悟空所化的天柱边上，细细感知其中不完整的【斗战胜佛】道果，感慨道：“祖师，你说的不错，我是犹豫，过往是太顺利，因此总是希望找到一个所有人都能够有美好未来的结局，对于那些可能招惹怒骂和排斥的未来，我是本能排斥的。”

“而我也一直非常清楚，到了现在这一步，我想要做出任何改变，都必然带来大破大立的变动，没有满足所有人希望的选项。这个过程必然有人不满，而我需要做的便是接受这种不圆满，并不断向着更圆满的方向前进。”

“那你现在打算继续看着？”

太乙真君气息激荡，天之气象越发明显，同时不少天地之中魔气和浊气也是再次翻滚起来。

“不，正如先前悟空所言，很多事情不在于做了之后会有什么成果，而是做和不做！祖师，我知道你已经清醒，还请你为我护法。”

太乙真君愣了一下，他掌心的道炁翻滚，将其覆盖，化作了更接近于苍青士的模样，他看着楚泰道：“你打算做什么？”

“一品真道需要一个锚定的点，如今的三清天下难以承受一个全新一品的诞生，而我又不可能将自身道果寄托于东皇钟内，所以我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向内求。”

楚泰说着，将东皇钟祭起，轻轻抚摸那钟壁，感受其中诸多道果以及自身融入其中的力量。

而后取出如意形制的黄金钟锤轻轻一敲，古朴的钟声向着四面八方扩散，所有魔气和浊气溃散，天之意志也是回归于天之中，难以动弹。

太乙真君身边逐渐浮现出诸多光明云，响彻无边妙音，看上去更接近于东海的形象。

如此强大的力量，代价是三世佛道果再次暗淡下去。

他隐约看出了一点不对，问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我的太一之道是否能够再造一个我？”

楚泰回望太乙真君，敲碎了诸多道果的力量，一阵阵钟声回响，诸多妙音响彻虚空。

同时，无穷妙音落在天柱之上，不断锻造其内仙石，一点点的从中衍生出孙悟空道果的另外一条一品道路【齐天大圣】。

不同于【斗战胜佛】消除万物众生之间隔阂，【齐天大圣】的根基虽然同样是【心灵】【变化】【流动】【自由】的概念，但其核心的道理是“世间唯一不变的变化本身”。

其能力有三，说的玄妙一点，就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和与天齐高。

所谓跳出三界外，是其【自由】和【心灵】的最高体现，打破一些对于自身的限制，让自身不再受到宙光、虚空、命数的影响，心在何处，身在何处，不受约束，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做到心想事成。

不在五行中是【变化】和【流动】的最高体现，掌握万事万物的变化规律，知晓一切有形无形之物的流动轨迹，在无穷无尽的变化之中，跟着变化自己的形体，永远能够以克制对方的形态显化，而不会受到后天的克制。

最后的与天齐高，是【心灵】【变化】【流动】【自由】交互后的最高体现，所谓四方上下曰宇，古制往今来曰宙，与天齐高的天指代的正是宇宙，而与之齐高的则是心，以心涵盖宇宙，以流动带来变化，又以变化覆盖一切，最后的自由则是让其能够跳出宇宙本身的约束。

【齐天大圣】涵盖了一切奇迹和变化的道果，虽无法成形，但其出现的一刻，仙石之中的孙悟空便再次睁开眼睛，他看着楚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叹息一声，道：“你放心，只要老孙我还在，就不会让人来干涉你的选择。”

“如此，就多谢大圣了。”

楚泰躬身行礼，然后将那初步成型的【斗战胜佛（齐天大圣）】敲碎，古朴的钟声再次回荡在三清天下诸多天地之中，诸多孙悟空都是生出感应，纷纷将力量汇聚在一起，支撑各自天地，稳定其中变化。

三清天纷纷显化，看着各自天地之中的猴子，露出一丝丝的惊讶，他们感受到了在猴子的力量下，天和天魔的干涉变得微弱了不少。

三清天不由看向一切变化的源头，此刻楚泰端坐在天柱之下，东皇钟立在他头顶之上。

太一之道逐渐显化，同四周万千天地之中的太一之道共鸣，诸多生灵因此得到点化，从朽木、青石、笔墨等物中生出对应的灵光。

感受到这等变化的太乙真君似乎想到什么，看向楚泰低声道：“你想要重组自己的先天灵光？”

“并非重组，而是再造。您先前说过，你们为了封禁天和天魔，已经穷尽一切变化，方才将二者限制在三清天下。我是否能够理解为，天魔的变化，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被你们穷尽了？若是这个时候，又有一个新的变化出现，且不在天魔的掌控之中，您觉得他还能执掌变化的大权吗？”

楚泰的回答让太乙真君有些犹豫，他大概猜到了楚泰的想法，还是忍不住道：“但我和天帝已经穷尽了两方大天的一切可能，没有新的变量了。”

“有的。”

楚泰看着真君道：“您是知道的，我就是那个最大的变量，我做不到为了众生牺牲自己，但若是我证道失败，能够帮助众生，倒是舍得的。所以，太乙祖师啊，我再次请求您，为我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