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明录 第2357章 有情有义

滚出去，没用的东西！

皇宫里崇祯帝小得意的时候，东厂衙门里春祥一脸怒火喝退你个手下，而后重重拍了桌子尚不解气，抓起眼前的茶杯就扔了出去。

外边伺候的小太监吓的一个哆嗦，赶紧俯身清理。

成百上千锦衣卫围追堵截那神策组织的贼头，竟还让他溜走了，虽说此番生擒或击杀不少贼子头目，所获甚丰，但漏掉大条大鱼让春祥耿耿于怀，怒气难消！

在这个时代黑山莽林想搜捕一个人谈何容易，可春祥觉得东厂情报准确，锦衣卫行动迅速，计划周密配合完美，本该是板上钉钉的事！

也就是这种落差才让他愤怒无比！

要知道端掉一个情报组织，抓获其头目是多大的功劳啊！多给东厂长脸啊，衙门长脸就是常宇长脸，自个当然也长脸！

可眼下到嘴的鸭子飞走了！

正气头上，突见一人走了进来，春祥随口喝道：“滚出……”待看清是蒋发，连忙起身：“原是蒋把头，失言得罪莫怪！”

蒋发拱手：“无妨，何事惹得春公公不快？”

春祥怎么能不见外呢，虽说他是东厂二把手，除了常宇之外在这个衙门他谁都不屌，谁对他都得毕恭毕敬。

但话虽这么说，事却不能这么做。

有些人跟前他都不敢摆谱，确且说不是不敢，而是不能不必，这是个态度！

这些人就是常宇手下的几个宗师！

那是常宇都客客气气对待的人，他岂敢托大。

即便是蒋发那天将自己放了鱼二的事情说与他听了，若是他人春祥将毫不犹豫的立刻将其下狱，毕竟这可不是小事，最低限度都是通敌！

若被有心人得知一嚷嚷大做文章甚至都会连累到常宇！

但春祥当时也只是表示知道了，他不是无权处理蒋发，而是不愿越俎代庖，这种事他能做的就是禀明常宇，至于常宇怎么发落那是常宇的事了。

“蒋把头可有什么事？”春祥抬手示意蒋发落座，随手沏茶端了过去。

蒋发起身接了长呼一口气：“被人那人逃了去？”

春祥也不瞒他微微点头：“甚是狡猾，其手下人拼死相护又连施迷魂阵，终是追丢了！一群没用的东西！”

“莽莽黑山丛林密布一隐其中如泥牛入海，想擒他确实不易”蒋发叹口气：“卑职不是为追捕的兄弟开脱，那人是江湖老油子了，神策又是李闯经营十余年的组织根深蒂固，岂是易与之流，但既已显形，当穷追不舍，卑职愿前往协助缉拿！”

“蒋把头言之有理，是咱立功心切急了些”春祥坐了下来长呼一口气，轻捶了桌面一下：“只是近在眼前而不得，终是咽不下这口气！”说着看了蒋发一眼：“蒋把头刚回京屁股都没坐热乎呢，岂能再劳您大驾，且不说咱衙门里人手又不是不够，那边死追着呢”。

咳，蒋发叹口气：“卑职知道春公公手下能人如云，卑职只不过想尽微薄之力，也好……将功赎罪……哎”。

这话听得春祥有些尴尬和为难：“蒋把头，您的事咱已知会督主大人了，如何发落全凭督主做主，咱这边不相干的”。

“春公公不会以为卑职出京后就一去不回了吧”蒋发激了他一下，但春祥不为所动，轻轻摇头：“蒋把头说这话既是瞧不起咱，也是瞧不起督主更是瞧不起自个了，咱是真心不敢劳烦蒋把头，别无他意”。

蒋发闻言叹口气，起身告退。

看着他落寞背影，春祥突然问道：“蒋把式，衙门是不是比不得江湖自在？”

蒋发一怔，回头笑道：“春公公不闻，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么？这公门里可比江湖自在多咯”

早在数日之前远在关外的常宇已得春祥密报，知晓蒋发放走一个重要逆贼。此番事大，连旁边的李慕仙都一脸凝重，因为他太知道这种事情的不可控。

可常宇只淡淡说了一句：“蒋把式恩怨分明有情有义，江湖人就该是这样的”。

李慕仙弱弱的问了句：“当如何处理？”

常宇似笑非笑看着李慕仙道：“为何要处理？”

“督公，此事非同小可，万一……”

常宇抬手打断他，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眼神变得空洞起来：“江湖人当时如此，这让咱想起了一个故人……”

“督公”李慕仙有些急了，他和蒋发并无恩怨甚至还非常交好，但他知道此事牵连之大，不处理或者一个处理不当都会造成还严重的后果或影响：“蒋把式已非江湖人，他是公门的人啊，此事牵连甚大”

常宇撇撇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我皆江湖人！”

李慕仙便不再言语了。

此事也就此作罢。

或许对别人来说对政敌来说这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把柄，但对常宇来说连个芝麻粒都算不上，因为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屠元离城的第二天一大早，常宇也出城了，此时的塔山堡里的大部分士兵才刚刚睡醒，上茅厕的，洗漱的，洗马的，吵架的干饭的……整个军堡里乌烟瘴气鸡飞狗跳。

清晨也算是一天中最寒冷的时刻了，常宇裹着大氅缩着头坐在战马缓缓北行，身边数十亲卫警惕的四下张望。

一支兵马蜿蜒西去，那是取水砍柴的士兵，城中虽有水井，但根本供应不了上万人马的每日用度，无论柴火还是水，都要去城外补给。

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活，经常会遭到敌军的伏击和偷袭，几乎每隔上几天都会发生一次，当然了，也并非清军来伏击明军，塔山堡也派出了专门干这种活的，时不时去松山城外以牙还牙。

这是两军冷战或对峙期间最常见的交流。

常宇为什么要一大早出来挨冻，其实很简单，需要极致的清静和冷静，军堡里太嘈杂吵的他脑子要炸了。

山海关和宁远的援兵三五天内必达，后续粮草辎重也在发货中，李过深入敌后生死不明，但也将那边搅乱了，制造出了当下最佳局面，屠元已前往打援，同样清军也从锦州发兵驰援，那边将会是一场大乱炖，朝鲜那边也已经发兵了，事关朝鲜存亡，他们既然决定发兵那就必拼劲全力一击，所以那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常宇将所有关节一一再捋了一遍，生怕哪里出了纰漏。

许久才缓缓抬起头遥望正北远处

现在要明牌打了！

“咱们去杏山瞧瞧去，一夜没动静不会都冻死了吧”吹了会冷风，常宇嘟囔着引马往西北方向小跑起来，经壕沟处时入眼遍地尸体，有清军的也有明军的，看得他眉头紧皱，况韧观他神色以为是在生气没人处理这些尸体，便道：“大战之后兵马皆疲，加之天寒地冻……”

常宇抬了下手轻摇头，眼神中难掩悲伤之色：“况韧，你说着满地都是什么？”

况韧一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吭吭唧唧道：“死人，有鞑子的，也有咱们的……”

“英烈，英魂！他们都是！”

常宇叹了口气，他内心其实非常矛盾的！

他知道几百年后都是一家人，但现在却要拼个你死我活！

但他也知道不能用后世的眼光来看现在的局面，也不能用上帝视角来眼下的世界，就像现在的我们和小日子仇深似海，但谁又能保证百年后，小日子只是天朝的一个特别行政区呢？

眼下的人管好眼下的事便好！

所以，该打的仗还得打，该杀的人还得杀！

真tm的矫情，常宇骂了自己一声，拍马而去。

身后况韧和几个亲卫面面相觑，一人问道：“老大，那狗鞑子怎么能称之为英烈？”

况韧呼出一口气：“不管是鞑子还是明人，不管生前是谁的儿子谁的父亲谁的丈夫，但为国战死，他们都是各自国家的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