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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果实 原稿(六)

作者:辽宁张小牛 分类:灵异 更新时间:2025-02-11 00:27:34 来源:平板电子书

00前序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死后是什么样子……

郭三日躺在值班室的单人床上,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人若说死了就死了,也没什么恐怖可言,倒是有那么一丝悲凉。但如果说人死了后,还有另一个世界在等着他,那就有意思多了,所以人真正的恐惧来源于未知。

郭三日对自己的理解很是得意。虽然他只是个管理员,确切点说是个墓地保安。管理着手下好几百号死人,没人答话,没人沟通,但是一点不影响他对问题的探索精神。常常一个想不通的问题,自己能跟自己白话好几天,直到能有个让人感觉说得过去的答案了才能释怀。

要说郭三日啊,也是有点冤的,正经的公立大学毕业,但因为专业不好,虽然是名牌大学,但工作却成为了问题。当年以全市第一的状元身份,报考的心理学专业,这在当地的小县城引起过不小争议。大家都感觉他这分数可惜了,报了这么个专业。他老爹更是一喜一悲,打击过大,原本就不太好的心脏彻底不跳了。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郭三日内心很是阴郁啊,不是悲伤是阴郁,他不理解老父亲为啥连他学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气死了,就和他不知道他当时为啥给自己取名叫“郭三日“,而不叫“郭晶“一样让他费解。而对小城里其他人像看病人一样看着他一样,他也像看病人一样看着他们,而且他第一次感觉他选择的这个专业不但是自己热爱的,而且一定大有作为。但现实往往是理想的对立面,带着激情念完这四年大学后,郭三日不得不面对一个困境,他这个专业面对的是人的真实内心,就是要以人为研究对象,但悲催的是没有人愿意让别人研究你,给钱都不好办的事,没钱就更别谈了;个体都没法进行有效沟通和分析,还提什么群体现象;再没什么特殊的渠道得到些有用的信息……,简单点说,就是郭三日认识到他这个专业的研究,毕业就是一个瓶颈,如果不想点办法,毕业就相当于告别了专业。那这一生的追求没有开始,就画上了句号,这个选择太残酷,他需要做点什么,因为他知道自己不笨。虽然他的很多想法一般人经常不理解,但不代表他的想法没有道理。比如他经过分析后认识到,有这么个群体接触起来要轻松很多,当然这是他的理解,这个群体就是死人。而且数量可观,成本还不会很大,并且每接触一个死人都会顺带则接触到几十个活人,这件事从本质上说就是一个普遍性的社会行为。在面试时,负责人看着他那一本证书和渴望的表情,一时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登错了岗位信息,虽说现在工作不好找,也有过个别大学刚毕业的到这干过几天兼职,但像眼前这位从内心充满激情的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位负责人的表情郭三日现在还记得,像看动物的一样看了他几秒后,慢慢的才恢复平静。沟通确认了,他确实了解工作内容及相关信息后,迅速在合同后加上一条“干满三年押金退还”的补充条款后就签了字,再懒得看他一眼了,任由幸福而满足的表情在这傻小子脸上荡漾。

01一位特殊人物的特殊死亡——甲-001

一阵汽车的鸣笛声,将郭三日从沉思中唤醒。透过监视器的屏幕,他看见一辆黑色的别克商务车停在大门前。这是一座非常现代化的墓地,离市里的公家殡仪馆只有几千米的距离,所以墓地的价格自然不便宜,既然卖得贵,硬件条件自然也要跟得上。做这生意的人多少还是有些良心的,你说是因为封建迷信思想也好,因为人心深处的善良也罢,反正干这行的老板,除了赚钱外还是讲些道义的。不然就郭三日这个楞头青过来,先给三个月的试用期,工资按最低保障标准发一下,都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人家虽然感觉到郭三日这小子有些奇怪,在合同上添加了有利于自己的附加条件,但还是按正常待遇签的,这已经算非常有良心的老板了。

郭三日提着对讲机,整理了一下白衬衫,来到了大门口,向一行人索要了墓地的相关证件,一张近似于房产证的东西后就让他们跟了进来。按正常来说,家属都是自己过去的,郭三日只需要检查一下证件后,让家属进去就行了,就好像物业人员不会带你进家门一样。但郭三日这个墓园有些特殊,一是面积太大,这是二期了,但也只占了整个规划的一角。二是这二期刚刚应用,路面都是新的,而且一期属于试点开发的,面积不大,早已经给各方面分配完了,即使有未使用的也已经是早已预留好的,新来的家属,一般都是二期商用高价购买的,如果没人带着很容易走错。郭三日让他们将车停在了大门旁边的停车场上,带着一行人走上了两边栽满松柏的甬道。这个甬道正对大门笔直的这段不算很长,在往上是依山而建,有一些曲折,全程步行的话大概也需要个十来分钟,才能到二期的甲号园。郭三日随着一行人走着,一个年纪稍长的中年人手捧个黑色坛子,跟在他后面。而这个男人身后一个年纪略小几岁的中年妇女,手里也捧着个一模一样的坛子。虽然郭三日干这行不久,但是也听说过,中国传统文化讲究个团圆,即使人没了,也通常是夫妻合葬放在一起的。但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这两个坛子的照片却只有一张,一位目光和蔼、花白短发、表情严肃的老爷子孤孤零零的在上面。如果说在这个年代,连张照片都弄不到,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何况如果真是两个人一起下葬,关系指定是不一般的,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的相片,连张合影都没有。想到这郭三日的好奇心在也按捺不住了,不由得打开了话匣子。“先生,注意脚下——您捧着的是您的……”“哦,父亲!”“他一个人?”“嗯,……”……显然这悲伤的中年人情绪还不是太低落,郭三日在这一问一答的节奏下,竟然了解了这位老人离奇的一生。

02一位特殊人物的特殊死亡——甲-001(2)

老人名叫纪扑志,生于解放前1920年,而在前面捧着他骨灰的是他的大儿子,名叫纪思纯。后面那个中年妇女是他的小女儿纪思雨。纪扑志老人年轻时原本是经商的商人,也积攒了一定的积蓄,生活上并没有什么困扰。1945年前接触到中国地下党,一身的热血被激发了,一夜间决定将全部身家捐了出去,并一心加入了党的地下组织。

1949年全国解放时,因工作需要他被派往了台湾,继续进行对敌的情报搜集工作。同行三人身份均为国民党的军官,他职位较低,对外时是听命于另一位“吴驰仁”同志的。这样他们三个同志表面上形成了一个简单的上下级关系,这也是为了便于沟通和开展工作。当时台湾当局对情报方面的工作是高度重视的,在前不久,正是因为情报掌握的不充分,大陆方面动用了一个师的海军兵力,对金岛发起了攻击,结果并不理想,并没有拿下金岛而且损失较大,这件事的发生无疑给三个人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可能也正是因为这种急于获得成果的情绪,使3个人的工作出现了疏忽。吴驰仁在一天早上出门取报纸时与一名当地的地痞流氓发生了口角,被请进了警察局。刚进去时,警察对他很礼貌,告诉他填写几个朋友作为联系人后就可以出去了,结果他将两位同事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写出来后,警察立即派人进行了抓捕。原来整件事情都是台特殊部门设计的一个圈套,另一个同事也不幸被捕了。而纪扑志老人因去外地转移情报,准备离开台而幸免于难,但遗憾的是情报虽然发了出去,但离台的手续并没有拿到手,也就是说老人可能回不去了。更坏的是这个原本就不大的岛,通信却异常发达,他那两名同事收集情报被捕,和他的个人信息迅速地在全岛传播开来。多年经商的头脑,帮他做出了一个决定,城市是指定不能去的,不管是大是小,只要是人口密集的城镇,他都不能去,那他还能去哪呢?这时一个身影突然在他脑海里闪现,一对憨厚的父女。那是国党刚刚偷偷撤入台湾的时候,这对父女作为劳力跟随到了码头,但他们并没有资格上船,国党在支付完工钱后,就想将父女俩打发了。但当时对父女两人而言钱没有丝毫意义。对未来的恐惧,让他们如掉入大海的落水者,对他们来说唯一还有意义的,就是一块浮板,而眼前这个浮板就是这条船。如果他们不能上去,那么要钱还有什么用?妇女俩像疯了一样的往船上冲,被当兵的用**挡了回来。少女跌倒在地,破旧短小的衣服并不能很好的包裹住她的躯体,丰盈的前胸随着呼吸,透过领口上下起伏着,同样苍白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两只眼睛大得吓人,空洞的看着前方。这一切正好被当时登船的纪扑志老人看见,那时他还是一名年轻的国军军官,按规定他这个年龄和级别是可以带家属的,但当时他只是自身一人前往台湾。碰见这父女俩就好像冥冥中为他安排的一样。所以他上前训斥了一顿那几个当兵的,将父女俩带上了船。到了台湾后,由于生活工作等原因,他将父女俩安住在了附近的一个安逸的山间小院里。平时如果没事,他只让人按时的寄钱和一些必要的生活物品,而且每次的收寄地址都是临近的一个小镇上,是老人带着女儿自己去取,这样看来这个地方无疑是他现在唯一可以去的安身之地了。

03一位特殊人物的特殊死亡——甲-001(3)

纪扑志借着夜色,拖着双腿来到这个小院的门前,轻扣了几声院门。过不大一会儿,听见了里面有动静,老人可能已经带着女儿睡下了,现穿的衣服出来开门。刚看见是纪扑志时,老人激动的一把抱住他,高兴地说怎么想起来看他们了,并大声叫着女儿,“囡囡”看谁来了。哪还用叫,姑娘听着像纪大哥的声音,早就披件单衣,一边系着扣子一边奔了出来,月光下,姑娘雪白的前胸,格外显眼,随着扣子往上系着慢慢地消失在了夜色里。纪扑志略一晃神,马上拉着老人进了院子,夜晚人大声说话在山间能传出很远。好在这父女俩住得有些偏僻,与外界基本是隔离的。纪扑志进了屋后,老人将女儿拉了出来,要去给他弄些吃的,这一天的奔波,到现在还真是滴水未进,老人既然这么说了,纪扑志也就没再客气,坐在客厅中休息。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两三个家常菜就端了上来。女孩进屋后坐在了纪扑志的对面,头始终低着,手拉衣角并不抬头看他的纪大哥,也不说话,纪扑志虽然感觉这妮子今天有些奇怪,但也并未多想,毕竟这段时间太忙,太长时间不见了,有些生疏也是正常。吃了一碗饭,扬手将一小杯烈酒送入口中,刚刚咽下,就觉得头顶一晕,四周晃动,眼前慢慢发黑,对面坐着的妮子抬头望了望他,眼神又变得那么空洞,好像她对面只有空气,他好像并不存在。纪扑志慢慢滑到了地面,他眼中最后的画面是一个面相憨厚的老人,举着一根手臂粗的棒子。一丝咸咸的味道流入嘴边,可能是他自己的血,他忘了,在这个岛上他只有他自己。

当纪扑志再一次清醒时,已经被关在了警察局的监狱里。白色的囚衣,双手双脚都被铐着,坐在一张铁质的靠椅上,但对这一切他早已没有了知觉。他眼前仿佛有个模糊的人影,而周围的其他都如一片白光没有形态,包括他自己也融化在这片白光中消失不见了。那个人影好像在大声喊着什么,双手激动的挥舞,但传入纪扑志耳中的声音是那么遥远而模糊的,他甚至分辨不出来他说的是什么,他累了,他摇摇头轻声说道:“你们知不知道,我在救你们”。周围瞬间安静下来,物体渐渐清晰起来,白光也慢慢退去。他看见他对面坐着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桌子上放着一沓文件,看怪物一样地看了一眼他后,在文件上签了个什么,抛下笔走了出去,好像两种不同的生物在短暂的接触后发现完全无法交流而选择了放弃一样。空空的牢房只剩下纪扑志一个人,而那个警察写下的一行字是“1959年9月4日早,执行枪决!”

04一位特殊人物的特殊死亡——甲-001(4)

海峡的这边,纪思纯已经年过半百,从他记事起就问母亲一个问题,就是父亲在哪里,在做什么?一开始母亲的回答是,父亲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等全国解放了,父亲就会回来的。再到后来母亲就不让他们兄妹问这个问题了。但成年后兄妹两人从没放弃过寻找自己的父亲。他们都在当地的**部门上班。2000年后,中央解禁了一批资料,里面有一批当年在台湾工作的地下党人员名单,兄妹两人多方努力在这份名单上找到了父亲的名字,又亲自去往台湾找到了父亲的墓地。当时父亲的骨灰与100多名台湾当地老百姓的骨灰,一起安葬在一个集体公墓里。父亲的墓碑上刻着一行字,据说是他临死时要求刻上的,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当时的行刑者,居然满足了他这个要求。这行字写的是“我愿安眠于此,等待全部解放”。兄妹两人看后也很感动,为了不违背老父亲的遗愿,也同时能让父亲魂归故土,享受儿女子孙的祭拜,他们将父亲的骨灰一分为二,先带回老家安葬,之后再把一半送回台湾,这也就是之前为什么她和妹妹一人捧着一个坛子的原因了。

郭三日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道士做完法事,兄妹二人抱着老人的一半骨灰坐车离开,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因为仰慕老人的高尚,还是为老人让那双父女出卖感到惋惜,亦或是为这兄妹二人几十年来坚持不懈的寻找老父亲而心生敬佩,……,人心是变化莫测的,人与人真的一样吗?好坏之间又有一个什么标准呢?如果真有这个标准,又当怎样去做呢?一个人能做些什么?……带着太多的问题,郭三日回到了住处。这天夜里他睡得格外实,早早地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在梦里他仿佛感觉有人在与他说话,这个人来回只有一句,“他做的对吗?”,郭三日甚是困惑,不知道他这句什么意思,更不知道他说的他是谁,甚至连问话的人长什么样子都看不见。

结语:人知道己蠢不难,难的是知世人不明;

一个人自觉会用自己的想法套用于别人,自己想明白的别人也应该明白,自己以为的别人也应该以为,但并不是,比如世界可以更好,每个人也会更好是不是,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明白和理解,所以变为不可能;

人的愚蠢更高的表现是掩饰,比如不承认愚蠢的本质,将其解释为“人心”、“人性”、“现实的复杂”……这一切都是愚蠢,难道不是吗?我当然也知道因为愚蠢的存在所以想抛开这愚蠢的作法也同样愚蠢,所以同这样一个社会沟通你就要用它的方法,它会生气但它更容易忘记,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调到和它相同的频率,在同一频率上描述了你的点、线、面,之后你讲的内容才会被这个社会理解;

05孤婴——甲-002

墓地保安的工作,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清闲,毕竟没有人会因为自己无聊上这来遛弯。所以除了那些购买的家属带着亲人过来外,平时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若不是郭三日这脑子里整天琢磨些没用的,在这的时间还真不是太好过。人在平时总感觉受制于各种限制,但真的解除了一切限制,无尽的空虚带来的不一定是快乐。毕竟能驾驭那份无为的人太稀少了。

郭三日正为这几天太过平静,感到一丝厌倦。远处就缓缓的驶来了一个车队,奇怪的是车队中间竟然还有一辆救护车。郭三日在心里暗骂自己,好好的日子不懂得享用,非嫌无聊,这回好,送来一个还没咽气的,这也太急了点吧,自己真是罪过啊。如果自己真能一闲十年,那不是说明世间大好嘛。人啊,有时就是这么矛盾。他还在这瞎琢磨呢,车队已经到了门前,看没人出来,连按了几声车笛,郭三日这才缓过神来,连忙出来看过证件后,放了进来。

待车停稳后,从救护车上下来了个护士。郭三日凑过去问:“你们这是带本家先过来看看位子啊?”小护士被问得一头雾水,看看眼前这青年人,白白瘦瘦的,带着一个银色的金属框架眼镜,感觉很斯文的一个人啊,怎么一张嘴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刚要发脾气,看着郭三日直勾勾瞅着自己身后的救护车发呆,突然明白了怎么回事,原来是傻小子以为墓地的主人在救护车里。这个小护士的年纪和郭三日差不多大,刚来医院也没多久,还在实习阶段,看着郭三日这人有点意思,就想故意逗一逗他,就顺嘴答了一句:“对啊,马上就下来了,麻烦您往后让一让。”郭三日识相地往后撤了撤身,救护车门打开了,从里面又出来了几个医护人员。一个年纪稍长些的手里抱着个婴儿,从其他车上也下来了几个工作人员,看样子应该都是一些**机关的工作人员。郭三日不免有些好奇,心里合计着,最近几天是不是忘了什么通知?不记得有什么大人物要安葬在这里啊。但看这阵势,明显不是一般老百姓的待遇啊。原本郭三日以为救护车上会下来一位老者。如果那样他还能理解,可能是某位领导的亲属,或者干脆就是位退下来的领导,这都说得通。自己也不可能事先得到什么通知,一是领导做事自来都很低调;二是自己这级别的,有什么安排根本用不着事先和他打招呼。但是当看到从救护车上抱下来的是一个婴儿时,郭三日的内心就有点不淡定了。再看看从其他车上下来的几位中,有三个人,一身黑西装,一双白手套,更奇怪的是,三个人竟然抬着一个盒子,看材质是一种硬木的,应该是骨灰盒。但样式太古怪了,而且体积也太大了些,和我们一般印象中原本应有的样子完全不同。郭三日不禁在心里暗暗叹气,如果是别的也就罢了,自己在这墓园里工作竟然连个骨灰盒都不认识,这不是让人笑话嘛。也很好奇,这盒子怎么这么大。本想问问刚才耍弄自己那姑娘,但抬头一看,原本性格开朗大大咧咧的一个小妖精,现在满眼通红,好像谁再说一句话她就能扑到你怀里大哭一场似的。这是怎么了呢?自打那孩子和那盒子被抱下来,郭三日都感觉这气氛一下压抑了很多,好像大家都有什么心事。按常理来说,谁碰见这种事,心情都不会好的。但到墓地时一般心情都不会太难过,这是因为,一个是人已经没了,家人在经历了医院的抢救和殡仪馆的火化后基本已经能够接收这个事实了;再一个墓园的设计都会让人感觉到一种安详,内心会得到一种平静和慰藉,毕竟这就是已故亲人的另一个住所了,大家都是来送一程的,没必要过于悲痛。所以古人是把扫墓当成一种节日过的。但眼下郭三日丝毫感觉不到这种轻松,而是过分的压抑,让人忍不住的悲痛,难道这里面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看着这硕大的骨灰盒和这刚出生不久的婴儿,郭三日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06孤婴——甲-002(2)

这事情还真让郭三日蒙对了。这一次下葬还真的不那么简单。那骨灰盒之所以做得那么大,是因为要装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村的人,整整873口,而那个婴儿则是全村唯一留下的活口。

事情还要从头说起,就在几天前距离郭三日这里不远的一个小村庄发生了一场地震,这个村子名叫阿吉堡,名字虽有个吉字,但这场地震的强度可不小,周围几百公里都有震感,整个村子一夜间就都消失了。这件事几周前电视上播报过,但郭三日整天在这个墓园里,基本与外界隔绝了,而且他满脑子思考的也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对新闻报道这些东西基本是看过就忘,这条消息之所以还有印象,是因为他感觉这么大灾难,毕竟会有很多人遇难,那这墓园可能近期就要增加一些入住者了。但没想到接连几天这墓园倒还如平常一样清静,直到今天才接来了这么一个三个人抬的大盒子。郭三日来到之前那个姑娘身边,感觉她好像情绪好了很多,就随声问道:“这盒子里装了很多人的骨灰吗?为什么装一起了。”“很多人?哼,要是很多人就好了。”姑娘忧伤地说道,又像是自言自语,接着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婴儿:“她叫莎莎,我们大家一起给她起的,大地震时她在我们医院,所以没出事情……”。接下来,从这个看似天真的姑娘嘴里说的话,让郭三日终身难忘。

这场地震正如官方所说的那样强度很大,震后测量数据为里氏7.9级的大地震。当时地震后村子之所以整个消失,是因为震中地面产生了一条非常巨大的裂缝,长约1公里,宽约500米,深不见底。而这个村子的地理位置又很偏僻,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公路通往县城。大型机械设备很难进入,没有及时地进行有效的救援挖掘,而在震后勘测结束后,正准备大规模救援的时候,又发生了一次强度相当的余震,这次余震过后大家惊奇的发现,原本因地震产生的裂缝,竟彻底消失不见了,就好像从来没有过一样,只剩下一片荒地。事情虽然有些诡异,但像地震这种灾难,人类本来就所知甚少,产生的原因又复杂,所以在震后进行了几次专家研讨会和灾后搜救重建的调研,其实主要是重建,搜救已经没有意义了。当一切部署好后事情也就过去了,相关的报道就不是很多了。但这件事情其实远没有这么简单,这个婴儿为什么自己在医院,她的家人为什么没在身边,这件事情,如果不是这个看似天真的小护士当着郭三日面亲口讲的,他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全部,也不会相信。整件事情用诡异和恐怖这样两个词来形容的话,丝毫不过分。

07孤婴——甲-002(3)

那是在大地震发生的8天前,一对夫妇在她们医院待产,并顺利生出了一个女婴,这个女婴就是“莎莎”。莎莎很健康,只是因为生产时有些缺氧,小脑袋胀得通红,为了保险起见,医生建议留院二十四小时观察一下,等血液流通正常了再接回家。医生既然这么说,父母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但为了省钱莎莎的父亲决定先把莎莎的母亲送回家再回来接莎莎。但这天下午5:13,莎莎的父亲突然打来电话,说先不来接莎莎了,并让医生帮忙好好照顾一下。接电话的护士正是给郭三日讲这件事的这位姑娘,这姑娘的性格啊可是有些蛮横的,以为又是农村重男轻女那套传统思想作怪,上来就给莎莎爸爸一顿教育,并警告他说要报警。莎莎爸爸一看事情闹大了,不得不实话实说了,原来是他们回到家后就碰见了一些怪事,当时莎莎妈妈躺在床上往外看,总能看见天上有几个黑色光点,就叫莎莎爸爸过来看,没想到,抬头一看天上还真的有几个黑色圆点,体积不大,但特别黑,就像把周围的光都给吸收了一样,还时不时地在这天上来回扭动,每个小黑点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几分钟后就消失了。原本以为是她妈妈产后抑郁,但他自己也看见了,一个老爷们总不能也是产后抑郁啊。农村思想都保守,怕这件事牵连到莎莎,也怕现在把莎莎接回来对她有什么影响,就决定晚一些再接,哪有父母不想自己儿女的……。

听莎莎爸爸讲完,小护士有了几分理解,但也觉得有些奇怪,两个人都看见了,会不会在撒谎啊?虽然建国几十年了,但那些传统的民间思想在有些地方还是很严重的,有的为了躲避责任,亲生父母跑到深山居住的都有,想到这,为了保险起见,小护士还是给他们当地的派出所挂了个电话,这种事,片区民警处理再适合不过了。但这个电话不打还好,打完事情更让人诧异了,原本小护士是想打过去后说明一下这家的情况,没想到刚一提这件事,派出所那边的同事,马上就回应道,他们已接到十多起这件事的报案,正在抓紧处理。“去!没想到,竟然还真有这样的事发生”,她抬头透过医院的落地玻璃幕墙,向外望了望,风轻云淡的蓝天和往常一模一样,阳光还更刺眼,哪有什么会扭动的小黑点。他们两地相距也就几十公里,按理说,莎莎父母所在的村子如果能看见天空有小黑点的话,那医院这边也应该能看见才对呀……!正想着出神,这时其他病房的病人需要换药,白天医院还是很忙的,也就慢慢把这事忘了。但奇怪的事情并没有结束,第二天下午,医院看到莎莎的父母还没有回来接莎莎,预留费用也只交了一天,就决定派车过去看看到底怎么个情况,顺便把莎莎帮他们送回去。车费当然是要在费用中扣除的。大家抱着莎莎上了车,这一地区就她们一家规模比较大的医院,所以大家有什么比较严重些的病都送到这儿来,医院的救护车队经常出车,对附近的道路非常熟悉,有的甚至直接就能开到患者家门口。但今天开着开着,司机就感觉情况不大对,这四周一直都是荒郊野地,路上一台车也没遇见,这与平时完全不一样,更奇怪的是他们已经出来了一个多小时,周围还是这个样子,环境也还是那样,按正常来讲,到莎莎她父母那个村也就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不可能开这么久。在慌忙之下他靠道边停了车,和大家说了情况。这个司机是当地人,干了十多年了,从来没迷过路,今天还真是奇了怪了。大家也没多想,马上往医院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再派辆车过来接应。有个别和司机熟的甚至还和他开了几句玩笑。说说笑笑中时间过得倒也快,二十分钟后,医院派来的车过来了。按GPS导航的定位显示,他们已经跑了大半个路程,再往前走一段就到莎莎父母所在的村子了。咱们之前也说过,他们这个村也只有这一条路和外界相通,其他三面环山,也就是说,想走丢都难,一路直达,两车商量了一下,一前一后向前驶去。但这一次跟他们刚才一样,又一小时过去了,仍然还是看不见村子的影子,就跟鬼打墙一样。车上的人话也慢慢变少了,又开了十多分钟,四周还是一样没有变化,事情多少有些诡异,大家决定还是先回医院再说。回来的路程倒非常顺利,没用半个小时就到了医院。刚刚坐下没几分钟就接到了莎莎父母打来的电话,声音有些慌张,说暂时还接不了莎莎,因为那黑点,又出现了,并且在慢慢变大,时间也变长了,有一部分天空已经被黑色覆盖住了,看着有些吓人。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一听,就把刚刚的怪事和莎莎父母讲了一遍,如果说真要有什么事情发生,没有哪是一定安全的,所以还是建议孩子回到父母身边。莎莎父母感觉说的也有道理,就决定马上来医院把莎莎接回去。医院一听当然也很高兴,就让人准备一下把莎莎包好,一会儿去医院门口等着,也免得来回上下楼跑住院手续,在大厅就能办了。可医生在门口一直等到了晚饭时间都过了大半个小时,也还没有人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又回村里去了,医院拨打了莎莎父母的电话,可这一次却一直无人接听。折腾了一天,医生们也都累了,将小莎莎抱回去后,除了值班人员外,大家就都回家休息了,可诡异的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08孤婴——甲-002(4)

‌第二天一早,也就是大地震发生前的第六天。医院还没有联系上莎莎的父母,便决定将她带到当地的派出所寻求帮助。这一方面是怕莎莎的父母将她遗弃,另一方面也是向警方反映一下莎莎父母一直失联的情况。毕竟这几天发生的事都让人感到太过怪异。当地派出所这两天也是对村民的频繁报案感到头疼,这回又接到医院过来反映的情况,便决定找村委负责人核实一下。莎莎父母这个村的村长是个六十多岁的退伍老兵,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敢想敢干,有那么一种军人身上的霸气,为人又诚恳,所以一直很受村民的拥护。接到派出所打来的电话,老人显得很激动,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得知是来找莎莎父母的,老人突然沉默了,在派出所同事叫了几声后才反应过来:“他们都没回来啊,你们一个人也没遇见吗?”这回倒是把派出所的民警给问住了:“他们是谁?什么一个人也没遇见?”。原来不只莎莎的父母出村来接莎莎,这几天的怪异事件让村里很多胆小的和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几乎到了崩溃边缘,他们在商量后决定一起离开村子。一共有好几十人,这些人如果一直没有走出村子,又没有回来,那都哪去儿了?这要是让村里的其他人知道,事情会不会变得更糟。现在一些村痞流氓已经趁乱开始胡作非为,发生了好几起让人不齿的事。如果事情再这样下去,他这个村长还当个什么劲。想到这老人突然愤怒了,颤抖的说道:“警察同志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能承担的责任,也不是你们能承担得起的,必须让上面的领导知道,即便有什么事情发生,领导们也能有个准备。”这句话倒真让当地派出所的全体人员后背发凉,一是没想到事情发展得这么快,另一个也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原本以为只是村民过于劳累,眼睛一时看花了,退一步说即使天上真的有黑点,可能也只是一种天气现象,过几天和省里的气象局沟通一下,给村民做个科普节目,问题就解决了,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甚至超出了他们的理解。就算村民愚昧,没有科学常识,那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可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难道也能满口胡说自己骗自己。想到这派出所的所长再也坐不住了,马上让人向市里省里汇报,并整理成书面材料交上去。自己则带着全部警力前往村子实地了解情况。结果七八辆警车出去了大半天,最后无功而返,遇到的情况和那天医院送莎莎时一模一样。半个小时的车程,一排警车,开了两个多点,竟连村子的影子也没看见,不得不原地待命,等待市里的指示和支援,但是他们等到的不是什么明确指示而是更大的困惑。

09孤婴——甲-002(5)

就在当地派出所全员出动去往村子了解情况的同时,省军区就接到了有关领导的指示,立刻派遣特种部队的武装直升机编队,前往该村进行高空侦查。原来当市里领导在接到汇报后,就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并第一时间向省里进行了上报。省里在和国家有关部门协商后,认为这绝不是一起地方事件,而是涉及到国家主权安全的有组织有预谋的破坏行为。有必要出动武装干涉,必要的时候可以采用必要的军事行动进行有效控制。

可当特种部队按指示到达坐标位置后,传回的却是一条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消息。在坐标处什么也没有,别说是村庄,就是连棵大点儿的树都没有,一片空旷的荒野。在和当地派出所又进行了多次核实确认,所在坐标位置无误,这时终于认识到,这件事情和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不管何种原因造成的这种偏差,这都已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现在唯一能做的、有意义的事情就是防止消息扩散出去,尽快成立专案组,对一切可能发生的事进行应急处理。这虽然不能算是个好的办法,但面对这种突发事件没有任何已有的成熟方式可供参考。在短时间内能制定出这么一套大体方案,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还在原地待命的当地派出所出警人员处境就非常尴尬了。往前走,继续找村子,连个方向都没有,回警局又一无所获的出来了大半天,而且是全员出动。这所长的面子往哪放,又硬着头皮转了一个多小时后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了。

派出所所长领着所里全员警察往回走的路上,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所长一看是留守向上级进行汇报的警员打来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所长犹豫一下,按了接听键:“什么事啊?”,“村里乱了”……,所长被上来就这么一句,弄得有些不知所云,这都两三天的事了,要乱也不是这一时,打电话的警员马上解释到,不是之前那些村痞流氓的事,刚刚村长打来了电话,他发现这整片天空已经全部被染成了黑色,没有阳光,看不到云,漆黑一片,必须点着灯或者火把才能看见东西。村民已经越来越恐惧,甚至有人因心里极度恐慌而自杀了。从电话里也能感觉到,大部分村民已经歇斯底里,只有老村长,在强压着气息故作坚强外,后面全是一些大喊大叫嚎啕大哭的求救声……”,所长挂了电话后,抬头看看天,太阳晃得他眼睛都痛,连一片黑云都没有,而他们现在的位置就应该在村子附近,想一想后背不禁又阵阵发凉。

10孤婴——甲-002(6)

在所有人还没有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村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事情却仍在快速地、离奇地向前发展着。

大地震前的第五天,村子里来了电话,说村里吴老太太的孙女,从今天一早就不断地说她看见了自己的爸爸在门口向他们挥手,让他们出去陪他。可吴老太太的儿子,年前就因为喝太多酒出交通事故,意外身亡了。随后村里其他有小孩的农民家,陆续出现很多的奇怪反应。但基本上都跟家里已经去世的亲人或一些不在现实中的生物有关,搞得整个村子更加阴森。

第二天,也就是大地震发生前的第四天。村子里的孩子们都消失了。全村二百多个孩子全部都人间蒸发了,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派出所里的所有人像木偶般坐着,机械地接着电话,机械地听着,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有特殊的表情。现在他们好像听到什么消息都不感到奇怪了。

大地震发生前的第三天,老村长打来电话,说村子上空出现了一团火光。一开始只有一个点,现在已经变得非常庞大,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还在不断往外扩张蔓延。对于这一新的变化,当地派出所也觉得有些异样,但也只能把这些消息向省里的专案组如实汇报,除此之外,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他们的现状,那就是无能为力。至次日凌晨二点,这团火焰已经把整个天空染成了红色,没有了一点黑影。现在明明应该是晚上,但和白天一样,而且更亮更耀眼。最让人不安的是,这红色的天空正在下沉,就如风暴来临前的乌云一样让人透不过气。

这一个电话后是漫长的等待,时间好像过了好几个世纪,电话一直也没有在响,直到老村长的最后一通电话打来,派出所的空气才再一次被搅动,静止的时间被打破了。这一段电话录音很长,之后专案组的专家教授们再次听时,心里仍然有些毛骨悚然。

11孤婴——甲-002(7)

这以是大地震发生的前一个晚上,距发生时只有六个小时了,当时村长打来电话,里面嘶嘶的干扰声很大。隔了好几秒才传来了好村长的声音,听上去很慌张,反复只有一句话:“我该怎么办呢?他们都回来了,他们所有人。”电话中时不时能传进来一些尖叫声。派出所这边的同事尝试着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边安抚着,一边询问。过了一会老村长似乎平静了一些,慢慢地说他看见了自己的老伴,但他老伴早在几年前上山采药时就摔死了。现在却出现在门前一直喊他,而且全身都在着火,身体也跟火一样红……。这一听就过于诧异了,接电话的小警察不禁脱口就说到:“什么所有人?死人怎么会出现呢!”话刚一出口马上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缓了一下才说了句:“您会不会看错了呢?大叔。”村长略有一丝愤怒,但更多的是无奈。他怎么能要求一个年纪轻轻的小警察完全理解一件自己都无法完全描述的事情呢。迟疑了一会他问小警察:“所长能不能听见我讲话?”小警察高声地贴近话筒回到:“现在所有在屋的人都能听到村里的电话,并且和省里专案组的主屏是同步的,只是他们当地派出所的同志和村子里的人更熟悉些,所以在这个高度紧张的特殊时期一直由他们和村子里沟通。”其实刚才小警察那一句脱口而出的话,不仅失礼,而且是违反规定的,在没有得到省里专案组的同步回复前他们是不能擅自发表个人意见的。显然小警察还年轻,根本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极有可能带来严重的后果。现在也没有时间,就他的错误进行及时处理,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话筒里伴着咝咝杂音下老村长微弱的语调。在了解了情况后,老村长没有在理会小警察的反应,继续了他的描述。

“所有人就是村子里那些已经去世的和前一段时间失踪的,现在都在外面,其中就有我自己的老伴儿,但我确信这个人绝不是那个伴随我多年的老伴儿。目前大部分人都已经躲起来了,不过有一些人他们没有办法抵抗那些已经去世的亲人的呼喊,就都跟着出去了,人一旦出去之后听到的就只有惨叫声。我现在躲在村支队办公室的文件柜里面,暂时还算安全。”话音刚落,就传来了一阵倒塌声,老村长也再没有回应,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传入话筒,紧接着是老村长一阵急促的喘息声和一个苍老女人一声声的呼唤:“老头子,老头子……”,这本应是让人感觉温暖的问候,此刻却让人不寒而栗,声音在一点点靠近不断地呼喊着,坐在听筒这边的专案组和当地派出所的警员,在这恐怖的声音下也开始冷汗直流。但他们能做的只是不停地在心里给老村长祈祷,希望他千万不要出声。那个女人的声音却越来越近,最后停住了,一个老妇人“呵呵呵……”的笑声传来,伴随着老村长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电话挂断了……。一切都归于了平静。随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村子里发生了7.9级大地震,周围其他很多地区都遭到波及,损失惨重。

在听完整件事情后,郭三日沉默了很久,望着远去的车队和手机上闪动着的语音,他好像感悟到很多原本他不应该知道的事情,但又好像一无所知。

结语:天为天道非实也非不实,在其中不可触及;地为实万物之态,生命孕于其中;

肉眼可视皆为地,仰望于空,其为地之幕,非天;地于宇中如沙,散于天,因此天地可齐名。

12衣冠冢——甲003

这一天清晨郭三日起得很早。最近一直清闲无聊,除了吃饭就是睡觉,一般醒来时已近晌午,今天倒是奇怪,4点多就睁开了眼睛,又勉强躺了一会儿,看实在是睡不着了,就干脆穿上衣服起来转转。这一段时间除了墓园里,周围他还真是一次都没有出去过。从小门出来,沿着山间这条公路,一直往前走,不远就是一个交道口,通往市内和其他几个村子。郭三日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顿感精神了不少,这山里的空气似乎有着一丝甜甜的味道,吸入后,整个人都焕然一新般,看来任何的付出都会有回报的,虽然这回报有时并不都如人所愿,但今天对郭三日来说,这早起的代价还是很值得的。他不会想到这一天并不如他想的那么闲暇。

就在郭三日神清气爽,驻足远望的时候,感觉前面的道口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往前又走了几步,仔细分辨了会儿,他基本能确定了,那好像是个人。蜷缩在那蹲着,怀里好像还抱着什么东西,除了后背微微上下起伏着外,整个人好像个雕塑样一动不动。郭三日好奇地走到了他身边,他还是没什么反应,耷拉着头,抬都没抬起一下。如果不是那披在后背上的外衣随着身体上下颤动,他真怀疑这个人是否还活着。就在郭三日,起身要走时,这个人却突然动了一下,并吧唧了几下嘴,抬起头用手揉着那双睡意朦胧的小眼睛。“哦,去,原来是睡着了,大爷,您不会是在这过的夜啊?”见有人问话,老人立刻来了精神,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年轻人,表情也很奇怪,好像是在车站等候着的旅客看见了过来接站的亲人一样,眼神中透着那一股亲热。郭三日被这一位年过半百、满脸皱纹的乡村老人看得有些发毛,心里也开始嘀咕,这不会是对我有什么意思啊?听说人的喜好都是天生的,并不因为地域、人种什么的而不同,也就是说眼前这位看似朴实的老大爷,很可能对自己有些兴趣。想到这郭三日不禁浑身又一阵颤抖,起身快步就要离开。这时那老大爷却突然站了起来:“小伙子,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12衣冠冢——甲003

这一天清晨郭三日起得很早。最近一直清闲无聊,除了吃饭就是睡觉,一般醒来时已近晌午,今天倒是奇怪,4点多就睁开了眼睛,又勉强躺了一会儿,看实在是睡不着了,就干脆穿上衣服起来转转。这一段时间除了墓园里,周围他还真是一次都没有出去过。从小门出来,沿着山间这条公路,一直往前走,不远就是一个交道口,通往市内和其他几个村子。郭三日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顿感精神了不少,这山里的空气似乎有着一丝甜甜的味道,吸入后,整个人都焕然一新般,看来任何的付出都会有回报的,虽然这回报有时并不都如人所愿,但今天对郭三日来说,这早起的代价还是很值得的。他不会想到这一天并不如他想的那么闲暇。

就在郭三日神清气爽,驻足远望的时候,感觉前面的道口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往前又走了几步,仔细分辨了会儿,他基本能确定了,那好像是个人。蜷缩在那蹲着,怀里好像还抱着什么东西,除了后背微微上下起伏着外,整个人好像个雕塑样一动不动。郭三日好奇地走到了他身边,他还是没什么反应,耷拉着头,抬都没抬起一下。如果不是那披在后背上的外衣随着身体上下颤动,他真怀疑这个人是否还活着。就在郭三日,起身要走时,这个人却突然动了一下,并吧唧了几下嘴,抬起头用手揉着那双睡意朦胧的小眼睛。“哦,去,原来是睡着了,大爷,您不会是在这过的夜啊?”见有人问话,老人立刻来了精神,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年轻人,表情也很奇怪,好像是在车站等候着的旅客看见了过来接站的亲人一样,眼神中透着那一股亲热。郭三日被这一位年过半百、满脸皱纹的乡村老人看得有些发毛,心里也开始嘀咕,这不会是对我有什么意思啊?听说人的喜好都是天生的,并不因为地域、人种什么的而不同,也就是说眼前这位看似朴实的老大爷,很可能对自己有些兴趣。想到这郭三日不禁浑身又一阵颤抖,起身快步就要离开。这时那老大爷却突然站了起来:“小伙子,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13衣冠冢——甲003(2)

原来老人叫做“周全德”,就在附近的村子里住,打小在这长大的。在周老头还年轻的时候得过一场大病,当时也刚解放不久,医疗设施还不是很完善,很多落后地区的人得了病就只能找当地的土郎中给看看,或者有的干脆就不去看,休息几天一般也就好了。所以刚开始时,家里人都没太在意,以为就是普通的感冒,休息几天也就没事儿了。可没想到,他这一趴就是半个多月过去了,一直高烧不退,神智也有些恍惚了,人也瘦了一大圈,也就是平时身体硬朗,不然早就熬不住了,但再强壮的人这样下去也是要出事情的,见这根本没有好转的迹象,周全德刚过门儿的媳妇急得跟什么似的。但能试的土办法都试过了,这人就是不见好转啊,除了干着急,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天门口走进来一个老头,说是“老头”,其实有点过分,也就四五十岁的样子。但弯着腰,背上又背着个布袋子,像是驼背一样,给人的感觉已经很大年纪了。从门口就直接走进了院子,周全德的媳妇就问:“您这是干什么的?”“赊些东西给你,你用得上。”“什么东西?”“豆子。”……原来这“老头”背的布袋里,装的竟然是半袋儿豆子。这东西除了榨油就只能做下嘴的零食了。现在周全德家的情况,谁有这个闲心,他媳妇也懒得搭理这“老头”,就回了句“不需要。”想着把人赶出去就算了。没想到这“老头”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向前走了过来:“我是‘赊刀人’,这豆子能救你男人的命。”听到这,周全德的媳妇浑身一抖,这“赊刀人”,据说是春秋时期鬼谷子的门徒后人,古时候称为“卖卜者”,自清起改叫“赊刀人”,他们很少有说谎行骗的,而且他们都是先把东西给你,等到自己说的话验证了,再来你家收取相应的报酬,所以也没有行骗的可能。一想到自己男人能好起来,周全德媳妇儿激动地差点就哭出声音了,那还有什么顾忌,拉住驼背“老人”就问道:“怎么个赊法?多少钱啊?”驼背“老人”倒是不着急,也没说多少钱,慢慢地将布袋放下,拿出勺子,舀了满满一勺,倒入了周全德媳妇的手里,并告诉她磨碎后烧成糊,就得早上露水分七天喝了,病基本就能好了。至于钱他不缺,只要一块地,等到周全德醒了后,再来向他收。周全德媳妇儿一想,一块地也算是还了他们的心愿,如果真能救好,人没事儿不比什么都强吗?家中有人兴旺了,地才有意义,不然要空地做什么,所以就答应了。回去把豆子磨碎,每天早上起早,顺着房檐收集半碗露水就着豆子糊喝下去,如此几天,周全德把这将近一个月的屎尿都拉了出来,起初只有一些黑水,过后就恢复了正常,拉出的东西又黑又臭,弄得屋子里根本没法待人了。好在他这媳妇还真没得说,一直寸步不离地照顾着他,七天后整个人基本好了,面色红润,呼吸平顺,如果不是家里人不让他下床,哪里还像一个病人?就在全家人都为能捡回一条命而高兴时,那个驼背“老人”如期而至。

14衣冠冢——甲003(3)

关于这个驼背“老人”和土地的事,周全德的媳妇早就和他说过,所以一看见是这个“老人”进来了,他马上就要下地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媳妇扶着他来到了堂屋,见到“老人”就要下拜,“老人”连忙摆了摆手,让大家坐下来之后,就闭口不言了。周全德也一时摸不到头脑,心想这位“老人”毕竟不简单,既然人家说了要一块土地作为报酬,自己现在好了应该兑现就是,还能让人家再三催问吗!哪有那个道理。所以就先开口道:“老人家,我家一共九亩地,三亩水田自用,六亩旱田种些粗粮食换些生活用度,您需要多少,什么样的?”“老人”一看周全德,真是一个实在人,完全没有抵赖和隐瞒的意思,也就和他直言了:“我需要你家半米见方的一块地,作为归宿。”话一说出来,周家人更加迷惑,如果说老人百年以后要埋在自己家的地里,这其实倒也没什么,因为在那个年代都是把自家老人埋在地里放在一起的,当然有的有能力的,也会另寻一地专门修建一个园子,但毕竟是少数,这驼背“老人”估计是没儿没女,想为自己百年以后寻得一个归宿。但是半米见方的地方是不是也太小了点,这能够干什么啊!可既然他自己这么说了,不如先答应下来,细节的地方到时再帮“老人”想办法,于是周全德让“老人”放心,自己会按正常的习俗办理好的,不用他过分担心。不料“老人”看了看他,却不禁摇了摇头说道:“你不需要为我去准备什么,只需要按我说的做就行了。”老人告诉周全德自己会在2019年,也就是今年去世,到时医院会打电话让他把老人的尸体取回来火化,并且把老人生前的衣物交给他,处理好这些后的第二个星期一,将自己的骨灰和衣物拿到他田地所在的位置的道口,等着第一个张嘴跟他说话的人,会将他带到他家现在的地里,在适当的位置将他下葬……。

周全德当时听的也是半懂不懂,什么是“他家地所在位置的道口。”怎么还需要别人带着他到自己家地里找合适的位置?他不理解归不理解,“老人”讲完这些也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就要离开。周全德苦苦相留,送到了门口,到门口时老人又回身说了一句,接你的人名字中应该有个“日”字,到了地方后按此人的名字中字的笔画各走十次,分走三回,就能找到那个地方,说完后就离开了。

15衣冠冢——甲003(4)

听到这,郭三日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这老头抱着的是别人的骨灰和衣物,敢情是没地方埋了,想让自己带他进墓园偷偷埋起来。这责任他可承担不起,别说他刚来不久,对整个墓园还不熟悉,就是熟悉了,那一个墓地的价格就够直接判刑的了,他也不敢干出这事。郭三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说道:“大爷,您可别害我,我也不知道您是怎么知道我名字中带着个‘日’字,就算是带上三个‘日’字,我也帮不了您。为这事您指定也费了不少劲,有这时间还是想想别的办法,找个地方给埋了,别在我这费劲了。”说着就要走,周全德马上就跟了上去,边走边说道:“小伙子,听你的话你名字里真的带一个‘日’字啊,看来那驼背“老人”说的还真准啊,当时谢他时,“老人”就说不用谢,还说什么,“因人而得地,因地而遵天,都是我自己的福德,他还要感谢这份机缘……”。郭三日看这老头跟着自己不放,还说着这些有的没的的,不得不停了下来。好在现在是早上,这个地方又没啥人,不然都得以为他把这老头怎么地了呢,谁能想到是这老头追着骗他啊!

“大爷,我就是个墓地的小保安,不是啥领导,您和我说这么一大堆,我真是帮不上您,再说,就算我帮您把这偷着埋进去了,过几天让人发现了,也得给你起出来,到时候不但您得受处罚,我也脱不了干系,那些话您和人家说,人家谁能信?”

周全德听出来了,说到底这小伙子还是不相信自己,他紧了紧衣服,昨天在这待了一宿还真是冻坏了,慢慢地走到郭三日前边,指了指墓园的方向和这条路说道:“这一片就是我家的地,道口那就是当初的水渠,这件事他自己原本也是早就忘了的,直到上周接到医院来的电话,他才想起来,也才明白老人当时说的意思,老人交代后事时说过,因自己这一生来去归于自然,本不愿恋于人世,但万事万物有其规律,他不得不将自己葬于此,但不立碑,不注传,不留尸骨,在找到地方之后,用黄土将衣物下葬,骨灰拿回家中过九十天撒入山后的河水中就行了,也不让我为他准备什么。听周老头这么讲完,郭三日也有些犹豫了,墓园是整体规划的,除了各个墓位外,都是水泥台阶和柏油路面,很难有老人说的那么一块规整的地儿为他留着。再有这不立碑怎么称为“墓”啊,起土的为坟,立碑的为墓,建山的为冢,修殿的为陵。如果只是简单的埋在地下,又怎么保证日后不被他人打扰,如果那样还不如另找一个地儿,安安稳稳的葬了“老人”。想到这郭三日说道:“这样吧,我带你进去看看,如果真有一个地方,像你说的那样是给老人留着的,我就帮你把他埋在那,如果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您就再另找其他地方去把“老人”安葬了,如何?”周全德听了后,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心想这件事总算有了一个交代,如果真像小伙子说的那样,世事变化不如“老人”说的那样,那他也只能把“老人”另葬他处了。

16衣冠冢——甲003(5)

两人来到了墓园大门口,郭三日带着周全德老人从小门进入了园区。这个时间墓园里基本没什么外人。郭三日掏出工作牌,指着上面自己的名字“郭”“三”“日”对着周全德说:“就按我的名字,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口中这么说,心中却暗骂自己是猪,什么话都信,但人已经带进来了,没有办法只能陪着一起演吧。“郭”字十画,乘以十就是一百步,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百步,正好到了正对大门这条笔直道路的尽头。往上走就是甲字号墓园一期了。郭三日一看这情形,心里又凉了半截,如果说再走个千八百步,也许能走出这一期的园区,但自己的名字他再清楚不过,就第一个字还算正常,笔画也多些,后面两个字,“三”“日”加一起,也不如一个“郭”字的笔画多,就是乘以十也超不过一百步,几十步怎么可能走到二期那边。回头看看一脸真诚的周全德,心中不禁苦笑,得,就再陪他走个几十步,让他彻底死了心,现在多说也无益。郭三日转过头大声说道“三”字再走三十步,沿着台阶走到了第一排墓位这。最后一个“日”字四画,乘以十,也就是说,沿着第一排墓位的甬道,再走四十步,那基本正好是这排的中间位置了。郭三日带着周全德往前走着,看着一个挨着一个的墓位,并且都是已使用的,周老头这心里也有些不安稳了,难道真是“老人”家说错了,这也不像有空地儿的样子啊。就在两人心里都在犯嘀咕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件怪事。原本一个挨着一个的墓位在前面却突然断开了,出现了一块方方正正的“杂草”。两人奇怪地盯着杂草,一步一数的往前走着,……“四十”,第四十步迈出正好停在了这堆“杂草”前面。郭三日好奇地上前查看了一下,原来这一块地方应该是要建“机电井”或者“路灯”“指示牌”什么的,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没建,只弄好了一圈路基,倒正好围出了一块空地。郭三日是学心理学的,原本是不相信那些超自然的事情的,什么事都愿意先从心理学等科学的角度进行分析。但自打上次那个小护士给他讲完阿吉堡村那场地震的事后,他不得不相信有一些事情是在人的认识之外的,就包括自己做的那些梦……,他还在那胡思乱想呢,周全德已经跪下,哐哐哐地磕了三个头。郭三日连忙将他扶起来,两个人合力将“老人”下了葬,并把上面的杂草修整好,这样一眼看上去就更感觉不出有什么特别了。郭三日打算过段时间再补些草籽儿,种在上面,即使有人走近了看也会以为是园区的绿化带,不会起什么疑心。

忙完这些,看着周老头一脸满足地渐渐走远,郭三日的内心也不禁再起涟漪。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高兴地如孩子一样,如此尽力,只是因为“老人”有恩于他嘛,还是因为,除此之外,内心对驼背“老人”有着一丝“敬畏”,如果有的话,这丝“敬畏”又来源于哪儿呢?要知道,表面上看这只是一场生意,但这场生意确实又太过特别了。按当时没人能接受的价格,把东西给你,在价格能被世人认可的时候回来讨要报酬,这之间的时间间隔少则几年,多则数十年,如此大的跨度,不禁会让人怀疑他们到底在做什么?这确实不太像一个真正的生意人愿意去做的事,如此长的周期对于一次交易而言也确实太过漫长了。他们是不是更像是在完成一种使命,让人们能够理解到一些什么。如果这在一个商业不发达的时期和地域,他们这种远远超前的行为是不是会给人以更大的冲击和启迪……。郭三日突然觉得,好像这世界万物没有什么是被放弃和停止的,老人视乎将自己的一生压短了,又将一件事拉长了,这一长一短间竟让人对其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敬畏”。

结语:天之道以质分,地按天道形其态,万物守于天道,人在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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