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之天行 第一百三十章 冤孽

对于新入门的弟子，陈天行与各脉首座商议后决定，还是先教他们太极玄清道，等修炼到玉清四层之后再转修那无名功法。

而此时，天音外，张小凡的身影出现在此。前些日子，合欢派的金瓶儿亲自前来鬼王宗，找到张小凡，给他说天音寺请他去一趟。

张小凡当时一怔，隐藏在心底多年的梦魇在一次被人掀起。手中的噬魂青光大作，眼中浮现出嗜血般的光芒。

一张脸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多年前的那个黑色夜晚，那个普智与苍松决斗而他同时失去了自己所有一切的血腥之夜。

每每想到那个人，他的心都会慢慢的沉下去，那么的深，随后熟悉的冰凉便会包裹着他的全身，浓浓的血腥戾气笼罩着他。

这时，熟悉而又的温暖的感觉传来，碧瑶面露担忧之色的抱着张小凡。

张小凡身上的冰凉之感迅速消退，他深深的吐了口气，脸色缓和下来，轻轻的搂着碧瑶。

“瑶儿，我想去天音寺一趟。有些事该有个结果了........”张小凡叹息着说道。

碧瑶听后，沉默了片刻，轻轻的抚摸着微微鼓起来的肚子，说道：“好，我和孩子等你回来.......”

张小凡笑了起来，眼中露出温柔的神情，轻轻的搂着碧瑶，在她的额头上，亲了许久，才说道：“多则三天，少则两天，我便会回来。你和宝宝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张小凡独自一人离开了狐岐山，踏上了前往天音寺的路。

这些年来，他下意识的强迫自己不去忘记曾经的那些事情，可越想忘记，那些事情便如潮水般涌来。

在无数个夜晚，他恨不得冲上天音寺，将其屠戮一空。可他成婚了，有了那个自己深爱的人，再然后，碧瑶怀孕，对于天音寺，对于普智，他将其都深深的藏进了心底。

直到这一次，再次被人提起，他才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忘却过，这件事如同阴霾一般，深深的隐藏在自己的心底，等待着有朝一日的爆发。

张小凡御空而行，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身边无论是多么美丽的风景，他都没有一丝想要欣赏的念头。

随着距离天音寺越来越近，他心中竟然多了一种莫名的惶恐，他的速度渐渐的慢了下来。

只是，速度再慢，距离也是有数的。半个时辰后，他还是到了天音寺。

张小凡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落下云头。

他站在大雄宝殿的广场之上，看着周围人来人往的普通百姓，眼中有迷惑，也有惊讶。

不知为何，当他站在这座大雄宝殿的时候，心中却是莫名的有些安定。

“张施主，你来了……”法相的声音从张小凡的身后响起。

张小凡回身，脸色复杂的看着法相。心中亦是复杂的感觉。

大雄宝殿看起来雄伟异常，白玉为石，坪铺为场，石阶层叠，九为一组，连接而上至大雄宝殿，竟有九九八十一组之高。而玉石雕栏之间，只见殿宇雄峙，极其高大，殿前十三支巨大石柱冲天而起，高逾十丈，殿顶金壁辉煌，八道屋脊平分其上，雕作龙首形状，每一道屋脊飞檐龙首之前，赫然各雕刻着十只吉祥瑞兽，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而殿下种种雕刻华丽精美，更是远远超过了世人想像，非等闲人可以制作。在大雄宝殿之后，两侧，前方，俱是一间连着一间的高耸殿堂，其间或是广场相接，或是小路蜿蜒相连，有的直接便是连在一起，层层叠叠，大为壮观。

只是这建筑虽然雄伟华丽，也的确令人惊叹不止，但此时此刻，最令张小凡惊愕的不是这些，而是这等佛教庄严圣地之上，此刻竟是有无数凡人穿梭不停，无数人手持香火，跪拜礼佛，台阶广场，殿里殿外，香火鼎盛的难以想像。

偌大的一个天音寺，在天下正道中拥有崇高地位的天音寺，竟如同一个凡间普通寺庙一般，开放给无数世俗百姓烧香拜佛。

张小凡从来没有想到这个，但是眼前的这一切，他却更是糊涂了。自小在青云山上长大，他早就习惯了所谓的仙家风范，仙山仙境，原是只有修道人才能拥有的。在青云山上，哪里曾见过一个普通百姓上山来烧香求愿过？

法相微微一笑，道：“今日正好乃是初一，所以人多了一些。虽然本寺香火旺盛，但平日也没有这许多人，只是每逢初一十五，附近方圆数百里的百姓，都有过来拜佛的习俗了。”

张小凡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问道：“不是，我是觉得奇怪，你们怎么会让百姓们进来烧香拜佛？”

法相对张小凡会问这个问题似乎实在意料之中，点了点头，做了个这边走的姿势，然后带着鬼厉向大雄宝殿后面走去，边走边道：“其实早先天音寺也和青云门等门阀一样，并不对俗世开放，只是我恩师普泓上人接任方丈之后，与另三位师叔一起参悟佛理，发大愿心，说道：佛乃众生之佛，非吾一人之佛耶。于是便决定开山门接纳百姓。”

说到这里，法相停住脚步，回身指向那通向大雄宝殿的无数台阶之路，道：“你看到那条长长石阶了没有？”

张小凡点了点头，道：“怎么？”

法相合十道：“那是当年一位师叔看到山路陡峭，百姓虽有心礼佛却有许多身体虚弱者，行动不便，竟不得上山还愿，遂用大神通，以一人之力，费十年之功，在原本险峻的山路上硬生生开辟出了这一条佛海坦途，做了此等功德无量的善事。”

张小凡心中一颤，面色也端重了起来，道：“竟有这样了不起的前辈，请问他的名号？”

法相看了他一眼，意外的沉默了片刻之后，低声道：“那位师叔名号普智，已经过世十数年了。”

张小凡的身子猛的僵硬，像是“普智”这二字如晴天惊雷，生生打在了他的脑海之中，直将他震得心神俱裂。

法相看了看张小凡变幻不定，忽而悲伤，忽而愤恨的脸色，长叹一声，低声道：“罢了，我们走罢，方丈还在等着我们呢！”

张小凡木然地跟随着法相走了过去，只是他原本还算轻松的步伐，此刻已经变得沉重无比。

走了数丈之后，他突然又面色复杂地回头，只见远远的人群熙熙攘攘，无数人穿行在那条石阶之上，老人、男子、妇人、孩子，一个个脸色虔诚从石阶上走过，口中念颂着佛号，彷佛他们走了这条路，便是离佛祖更近了一些。

张小凡脸上表情复杂难明，一双手握成拳又缓缓松开，半晌之后，终究还是缓缓转头，向前走去。正在前方等候的法相合十念佛，却也并不多说什么。

两人一起去了，只把这无数信众与那条沉默的佛路，留在了身后，留在了人间。

此处原是人间，已非仙家佛境了。

走过了大雄宝殿，后面仍然有长长一串殿宇庙堂，天音寺毕竟乃是名门大派，气派非普通寺庙能相提并论。

只是法相一路带着张小凡向后走去，却没有在其中任何殿宇楼阁停留，只是向后山走去。

张小凡一路之上只是跟在法相身后，一言不发，脸上心思重重，对周围那些华丽精美的建筑，竟是都视而不见了。

只是到了最后，法相带着他竟然走出了天音寺后门，走上了一条向须弥山顶的小山路，张小凡才皱了皱眉，道：“怎么，普泓上人他不在寺里么？”

法相点了点头，道：“不错，虽然本寺对世俗开放，乃功德无量之举，但出家人毕竟需要清净，恩师与几位师叔俱是爱静之人，向来便住在山顶小寺之内，我们一般也称呼为‘小天音寺’。”说罢，他微微一笑，露出两片洁白牙齿。

张小凡默然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跟随着法相向须弥山顶走去。

须弥山虽然比不上青云门通天峰那般高耸入云，但也决然不低。刚才他们出来的天音寺已是在半山之中，但他们此番向上行去，足足走了半个时辰，这才看到了小天音寺的牌匾。

从外面看来，小天音寺果然称得上一个小字，进出不过三进的院子，与半山之上那座恢宏的天音寺相差甚远，但此处距离俗世遥远，只见周围苍松修竹，密密成林，山风吹过，松动竹摇，说不出的清幽雅意，与山下的热闹相比，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张小凡停住脚步回头望去，遥见半山里天音寺中香火鼎盛，丝丝缕缕飘荡起来，便是这么老远，竟也看的清清楚楚，其间隐隐人声，说不出的虔诚庄严之意。

张小凡遥望半晌，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方转过身来，法相点了点头，带着他走进了小天音寺。

这里就比山下简单多了，他们二人穿过当中佛堂，向右拐了两个弯，走入后堂，便是三间清净禅室。法相走上前去，向着中间那间禅室门口，朗声道：“师父，张小凡施主已经过来了。”

禅室中立刻响起了一个苍老却和蔼的声音，道：“请进来吧！”

法相回头，向张小凡做了个请的手势，张小凡犹豫了一下，便向那间房子走了进去，看法相却住脚停在外面，似乎并没有一起进去的意思。

走入禅室，张小凡向四周看了一眼，这禅室中朴实无华，而当今天下正道巨擎，天音寺主持方丈普泓上人，正盘坐在禅床之上，手中持着一串念珠，面含微笑地望着他。

“你来了。”普泓上人声音平和，微笑道。

不知怎么，面对这位神僧，张小凡原本有些动荡的心怀，很快就平服了下来，深深吸了口气，他点头道：“是。”

普泓轻轻的闭上眼睛，手中快速地把持着念珠。

片刻之后，他睁开了眼睛，说道：“跟我去见一个人吧！”

“见谁？”张小凡心中一跳，问道。

普泓不答，只向外行去，口中缓缓道：“这个人想见你很久了，而且我知道，你也一定很想见他的。”

张小凡愕然，却下意识地跟了上去，不知怎么，他的手心出汗，心跳竟是突然快了起来，彷佛在前方，竟有令他恐惧的存在。

法相一直安静地站在禅室之外，看见普泓上人这么快就带着张小凡走了出来，他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只向后退了一步，站在一旁。

普泓上人向他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就带着张小凡向另一个方向走去，那是这个三进院子之中，最后的一个小院，靠着一堵山臂。

平实的小院和外面那进院落一样，简简单单靠着山壁的一间屋子，中间一条小路青砖铺地，通向房门，两旁都是草丛，看去似乎并没有人认真打理，许多地方已经生了野草。

与外面禅室不同的是，这间屋子的房门上，还挂着一块颇为厚重的黑色布帘，而除了这个门户，屋子上似乎并没有多开其他窗户之类的出口。

张小凡望着这间平凡而普通的小屋，喉咙中一阵干渴，双手却是不由自主的握紧了。

他向普泓上人望去，却只见普泓上人的脸上，竟也是十分复杂的神情，似惋惜，似痛苦，一言难尽，而他也一样的，正望着那间小小门户怔怔出神。

一时间，竟无人说话，一片寂静中，只有身旁野草丛中，不知名处，传来低低的虫鸣声，不知道在叫唤着什么。

良久，普泓上人轻轻叹息一声，道：“我们进去吧！”

张小凡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低声道：“好。”

他的心中有一丝害怕与惶恐，也有一种释然。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那个毁了他也救了他的人。

这些年来，心中对他有恨吗？

也许是有的！

他突然想离去，就这样离开，走的远远的。再也不想，再也不来这个那人生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