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鸣乱世 第317章 骑虎难下

孙权上早朝时，发现朝臣在议论纷纷，似乎在讨论什么大事，不觉奇怪地问：“众卿在商议何事？不妨道来与孤分享一下。”

张昭率先说：“恭喜主公，为东吴择得佳婿！”

孙权脸色一沉，问：“子布为何意？”

张昭一怔，说：“主公…不是打算与刘备联姻吗？”

薛综接过话茬说：“主公欲将尚香公主许配给刘皇叔一事，我等皆已知晓。别的不说，就刘皇叔的为人处世之道而言，微臣绝对是无条件支持啊！”

孙权一脸懵逼，想：“为何他们都知道了？母亲大人都还未见刘备。”

鲁肃说：“主公请听臣一言。赤壁一战，鲁某亲眼见识了刘备军的强大，虽说只是辅助作战，但若无孔明借东风、刘备助攻旱寨，我军亦难以取胜。如今刘备军占据了荆州半壁江山，若双方联姻，则可将其视为长期盟友，哪怕曹军卷土重来，亦难以攻破这江南第一联盟啊！”

虞翻说：“如今吴越和好，后患已绝；若与刘备联姻，则可将荆州纳入东吴旗下，主公将成为汉史上最强之吴侯！此乃东吴一大盛事，建邦立国指日可待！”

孙权郁闷地想：“他们根本不清楚状况！刘备固然好应付，可他身边那个诸葛亮怎可能看不穿我们的计谋！荆州鹿死谁手，还不好说呢！”

当然，他不便透露自己的想法，便说：“关于这件事，孤只是提出想法而已，至于能否顺利实施，还得看国太的意思。国太约了刘皇叔明日在甘露寺见面，到时自有分晓。只是，孤不明白，你们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众臣面面相觑。顾雍见无人敢言，便说：“臣等也只是收到一些风声而已，并不知何人所传。可是，这不是好事吗？何必怕人知道？”

“看来有人口风不严。不过，应该不是公瑾传出去的。”孙权暗忖，说，“也罢，既然都知道了，孤也就不隐瞒了。没错，确有此事，是孤提出的想法，但一切只能等明天甘露寺会面后才知道结果。”

众臣喜忧参半，但见风使舵者居多，毕竟之前有人对刘备不怀好意。

朝会后，孙权去周瑜的行辕。周瑜由于身体原因，未能参会。

“公瑾，刚才朝会上，几乎所有人都已知道联姻之事，你可知为何？”孙权简单问候一番后，直入主题。

“主公，瑜并不知情。会不会是刚走不久的孙乾走漏了风声，或是公主…不小心告诉了婢女，一传十，十传百？”周瑜尽管努力表现出病情好转的一面，但疾显于色，难以掩饰。

“都有可能。如此看来，我们的计划有风险。”孙权眉心一拧。

“事已至此，不能回头。主公，还是按原计划进行吧，我已让吕范吩咐贾华带上数名刀斧手前往甘露寺埋伏了；明日此时，若国太相不中人的话，立即动手，一了百了！咳…咳……”周瑜说到激动处，连咳数声。

“万一国太相中了呢？”孙权担心。

“那就顺势促成这桩亲事吧。两家联姻之后，荆州还不手到擒来？不管国太是否相中，瑜都有应对之策。”周瑜胸有成竹。

“目前荆州也并非全在刘备手中，曹军依然驻扎在荆北地带，势力强大，随时有反扑的可能。”孙权提醒他。

“放心吧，主公。曹操目前的兵力应该集中在江陵至合肥一带，我们可乘胜北进，将其逼回寿春以北。曹军锐气新挫，必不敢妄动。”

“还要打合肥？”孙权脸露难色，“此城地处吴魏交界地带，三面环山，易守难攻，我军已吃过不止一次败仗。”

“哪怕再多吃几次败仗，也照打不误。”周瑜坚定不移地说，“要彻底把曹军赶回中原，就必须攻下合肥！”

“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地方，之前孤一直忽略了，就是江夏。”

“江夏守将为刘琦，不足为惧。主公放心，瑜已派出奇兵前往偷袭江夏。”

“奇兵？”孙权眼中一闪，“莫非是……”

“没错，如果顺利的话，江夏已经是我东吴的了。”周瑜虽病魔缠身，运筹帷幄之气势丝毫不减。

“有公瑾在，孤真是一百个放心哪！”孙权叹了口气，话中有话。

“主公莫愁，就算瑜不在了，依然有鲁肃、张昭、陆逊这些有志之士辅佐主公，不会有事的。”周瑜的身体每况愈下，难以估测自己还剩多少时间。

“孤可是有愧于公瑾哪！”孙权一想到小乔再次失踪，就自责不已。

上次，周瑜因军务繁忙，特意请求孙权看住小乔，未经其许可不得出宫，结果孙权还是允许了，导致她被越人掳走；这次她又在宫内失踪，虽然非孙权之错，但孙权自觉难辞其咎。

“主公言重了，此事非主公之过，瑜不敢有丝毫埋怨！”周瑜立马跪道，“瑜愿赴汤蹈火，为东吴实现开国之梦！”

孙权忙将其扶起，说：“公瑾真是孤之良师益友！少了公瑾，孤就如身处黑暗中的盲船，找不着北哪！”

周瑜听了这话，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荆州拿下，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

孙权怕影响他休息，便安抚了几句，离去。

不久，孙权在一暗处遇上志鸣，惊讶地说：“雷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孙将军最近安好？在下是专程来找你的。”志鸣冷静答道。

“看来孤的动向，将军知道得一清二楚啊！…对了，你上次把蔡文姬带走，打算何时送回孤的身边？”孙权念念不忘蔡琰。

“关于这件事，稍后再说。明公，在下本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求你放过刘皇叔。”志鸣直奔主题。

孙权不觉一惊，想：“难道暗杀之事他已知晓？”

志鸣知道其想法，说：“明公切勿多虑，蔡文姬我一定会安全送回来；只是…明天的甘露寺择婿，希望明公能以国太意见为主。”

“奇怪，他怎么知道这么多？而且，他是刘备的人，若他知道暗杀计划，刘备也会知道。刘备应该下午能到南徐，知道后会怎样？不说其他，光面子上我们也不好过啊！”孙权顾虑重重。

“孙将军不必多虑，在下并不打算将此事告诉皇叔。在下只希望双方以和为贵，不再发生血腥冲突。”志鸣一句话打消其顾虑。

孙权稍微松了口气，说：“雷将军，你第一次来东吴时，就展现了令人惊叹的力量，差点让甘宁颜面扫地，若非孤及时出面制止，恐怕甘宁早已残废了吧？其实孤心里明白，甘宁并非你的对手。你后来私自来借水晶球，孤也同意了，对吧？你至今仍未将借球的目的告诉孤；当然，孤也不甚介意，只不过…明日之事，孤实在是骑虎难下。换位思考，若换作是你，会怎么处理？”

志鸣内心承认，从对方立场来看，此事确需如斯处理。说句难听的，孔明趁乱夺郡的行为的确有些“趁火打劫”，只不过身处乱世，也只是度势而行罢了。

“雷将军，你有你的立场，孤有孤的立场。至于历史如何发展下去，孤与刘备能在这段历史长河中漂多远，就让上天来决定吧。”孙权以手指天，目光凝聚一线，紧紧盯在志鸣的眉心。

“不愧是吴侯，出语不凡。”志鸣暗自佩服，说，“明公所言极是，在下领教了。放心，明公与刘皇叔都不会被历史所抛弃。告辞了。”

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孙权陷入沉思：联姻之事估计迟早会传遍江南乃至整个汉土，若杀了刘备，只会使东吴成为千古笑柄；就算母亲没看上刘备，也不能当场杀之，只能事后再作打算。

…………

刘备一行于当天下午抵达了南徐。根据孔明的嘱咐，他在船离岸还有一段距离前，打开了第一个锦囊。

上岸后，刘备第一时间来拜会乔国老。贵客临门，乔国老受宠若惊。尽管女儿的失踪让其心头蒙上了一层灰霾，但他仍以最热情的方式招待了刘备。

双方以茶代酒，交谈甚欢。乔国老表示，个人非常支持联姻，不仅会派人在城中大肆宣传，还会亲自去向吴国太道喜。

由于时间关系，刘备谢过乔国老，来到吕范安排的驿馆住下。明日一早，他便要上北固山与吴国太会面。

吕范身为东吴的开国元老之一，也是备受孙权器重和依仗的人。在周瑜的推荐下，他前往江边接应刘备一行。不料，刘备在锦囊妙计的授意下，下令军船绕道在另一处着陆，避开吕范，直接去找了乔国老，目的是让其将联姻之事传出去，越多人知道越有利。

当吕范意识到不妥时，刘备一行已离开乔府，前往驿馆。双方正好在驿馆撞上，吕范虽心有怨气，却不便溢于言表，仍以礼相待，毕竟对方很有可能成为孙权的连襟，地位可比周瑜、张昭。

无奈之下，吕范将实情如实回报。周瑜获悉后，瞬间明白这是诸葛亮的计谋，顿时怒气攻心，倒在地上，差点没撑过去。

乔国老见到吴国太时，已是晚上。吴国太根本没想到，刘备会先去找乔国老，让这事火速传遍全城。当然，乔国老也是蒙在鼓中，毫不知情。

乔国老走后，吴国太唤来孙权，说：“仲谋，不管明日为娘是否看上刘备，这婚都得结了。你和周瑜可不要在背后耍诡计，我不想女儿守望门寡。”

孙权唯唯诺诺地说：“母亲大人请放心，刘皇叔与孩儿曾是并肩作战的盟友，共破敌军于赤壁，孩儿又岂会加害于他？没错，之前的确有人提过暗杀建议，但在一番深思熟虑之下，孩儿否决了。”

“那就好，希望你说到做到。”吴国太说完，拄着拐杖走了。

孙权不久前吩咐过周瑜，要放弃暗杀计划。如今他放心不下，再次来到周府，问：“公瑾，刀斧手撤回来没？”

“已经派人去通知贾华了，人还没回来。贾华接到命令后，理应会第一时间撤兵。”周瑜表面上这样说，实际上已命人去通知贾华原地待命，不可妄动。

孙权信以为真，说：“那就好。明日绝不可出任何差错，否则国太怪罪下来，大家都不好过！”

周瑜咳了几下，说：“主公，瑜身体欠佳，明日就不陪主公上山了，一切由子衡（吕范的字）来安排吧。”

孙权这才想起周瑜是带病之身，说：“抱歉了公瑾，孤一时心急，口气偏重，千万别放心上。”

“主公待瑜恩重如山，瑜又怎敢计较此等小事！”周瑜忍着病痛说。

孙权走后，周瑜想：“联姻之事固然重要，可我方也得留一手啊！万一对方借机图谋不轨呢？希望吕范和贾华别让我失望就好。荆州和小乔，对我而言都极为重要，可惜…都不在我手。我…周瑜苟活于世，意义何在！”

说罢，他举剑欲自刎；转而一想，不能白白便宜了孔明，毕竟孔明数次令他蒙羞，总得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

翌日，天清气爽，适合出行。刘备起行前，拆开第二个锦囊，看了内容后，心里有数了，吩咐备车备马，在没有大将保护的情况下，安然上山。

吴国太几乎一夜不合眼，心里一直琢磨此事，天未亮便命人备上马车，提前一个时辰来到了甘露寺。本来孙尚香也要求一起来，她不允许，怕当事人在场会影响自己的决定。

这里风景宜人，祥云瑞气环绕寺院四周，如修仙之地；络绎不绝的上山求福者，又为寺院增添了几分凡俗之气。

刘备在吕范的引路下进入方丈，见到了吴国太。他当即作揖行礼，双手奉上早已备好的礼物一份，说：“在下刘玄德，从南郡过来，备薄礼一份，礼轻情意重，望国太笑纳。”

其礼仪之道博得对方的第一好感。吴国太笑逐颜开地说：“刘皇叔乃我邦之贵宾，前不久协助我军击退曹军，居功至伟，却不矜不伐、待人真诚，的确有资格成为我东吴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