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发芽 第7章 也许明天你还会记得我

许舟安在厨房看熬着的粥，正在思索时，忽然落入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她侧过头看，身子放松下来。

季念的头搁在她的颈窝，原本浓密的长发已经变成了利落的短发，还有些凌乱。

他穿着身米色的衣服，还没睡醒，眼睛都没睁开，完全是凭着对屋子的熟悉走过来的。

软呼呼的。

许舟安的眼里涌起笑意，柔声说：“要不要再去睡会？”

季念趴在她肩上左摆右摆地摇头，头发的触碰和呼出的气让她感觉痒痒的，直缩脖子。

季念转了会就停下不动了，依旧自顾自地贴在许舟安的颈窝处，似乎这样能让他安心些。

许舟安握住季念放在她腰上的手，转身走了出去，季念也乖乖的跟着走。

把季念带到客厅坐下后，他又黏到许舟安身上，软绵绵的，像离不了妈妈的小孩。

许舟安拍拍他的手，让他坐好。

他不安地搂紧了许舟安，让她贴在自己的怀里。

这猝不及防的力度让许舟安差点岔了气，忍不住咳了咳。

她意识到季念的情绪不对，便回抱住轻声哄着。

“我在呢。”

季念总是这样，一有情绪就怎么也藏不住，像个小孩子。曾经看一部谍战电影的时候，她还说，如果季念去当卧底的话，一定不超过三秒就被发现。

他藏不住。

季念不是粘人精，大多时候都很冷静自持，乖乖软软，就连亲吻也只是点到为止，害羞的很，从不会逾越一步。

刚醒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但他主动时的热情和她记忆里的少年完全是相反的两个人。

滚烫的泪烙入她的眼睛，又顺着眼尾流下。

在她的印象里，季念从来没有流过泪，那双漂亮的眼睛也从不会那么哀伤地看着她。

他总是温暖地笑着，好像所有的烦恼都被那些漂亮的花阻挡，绕过他了。让她想起也会忍不住快乐起来，

哪怕当她知道他不是一个普通人，想远离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难过，只是一个人安静地走开，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

他从不会表达自己的情绪，永远都是温温柔柔的样子，像不会消失的太阳，待人处事都好，尤其对她好得明显，所以她才敢迈出那一步。

想着至少在他们还能在一起的时候好好的，哪怕最后他还是会离开也没关系，他们还是可以办喜欢的婚礼，一起走完一段路。

最差的不过就是回到他们没认识之前的生活。

其实已经很好了，至少这辈子他们都遇到了喜欢的人，一起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比起失去，她一直怕的是从未得到。

许舟安的眼里涌起水雾。

现在她不这样想了，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季念，好不甘心，这么喜欢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能一直在一起？

越想越不安，她的心里酸闷，有些喘不过气。

莫名的，好难过。

许舟安摸着季念的脸，“出了什么事，告诉我好不好？”

她不聪明，什么都不知道，可她感受得到，不一样了。到底是她忘了什么，还是他要走了呢？

季念看到许舟安红了眼眶，心里慌乱，连忙给她擦去眼泪，“没事，就是我在想今天要带你去哪玩。”

“我们去花市怎么样？之前你不是说想去那看看吗？”

许舟安笑着点头，抱住季念的腰身，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压下喉头的酸涩应好。

她知道季念在扯开话题，有些话好像也不用问了。

她到底忘了什么？

季念为什么要瞒着她？

抱着怀里的人季念不禁暗恼自己没有收拾好情绪。

现在的他对许舟安而言并不是很亲近，转变未免太大。这样想着他又有点难过。

但很快就好了，会好的。

季念调整好自己，又开始撒起娇。

不知道为什么 ，原先稳重的少年和许舟安在一起后，就变成了个小孩。

“我看那些小姑娘都喜欢自己的男朋友黏一点，我就想着你是不是也喜欢这样的。”

见许舟安没有说话，季念垂下眼帘，抓着许舟安的手，语气颇有些委屈。

“我这样，你是不是不喜欢？”

虽然很不应该，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再好的伪装也显得不过如此。无形的裂痕在两人中间悄然出现，他们依旧互相掩饰。

许舟安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眼里细碎的光亮携着不易察觉的忧郁，笑着开口：“喜欢，最喜欢你了。”

“不过我又不是小姑娘，我都二十一了。”

“说来你比我还小一岁，我老牛吃嫩草了还，你后悔吗？”

季念看着许舟安不经意的样子，有些不安，不知道她是无意，还是别有他意。连忙表态：“永远不会，我很爱你。”

见季念紧张到脸红冒汗，许舟安继续逗着，故作沉思道。

“那要是，我后悔了怎么办？”

“不行！”

“你不许后悔。”季念的心脏骤然紧缩，一把抱住许舟安，生怕她真的说后悔。

她现在很多事都记不得了，要是不要他了，他就真的没办法了，后悔是死活不行的。他不想用让人讨厌的方法留在她身边。

“开玩笑的 。”许舟安宛然一笑，抬手胡乱揉了一把季念的头。

“哪有这样的玩笑。”季念有点委屈，他都害怕死了，她还开玩笑。

或许世上真的有因果循环吧，曾经怎么也不肯踏出一步的少年，做了第二件离经叛道的事，将那个明媚的女孩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

可惜，她再也不会知道了。

“还熬着粥呢！”

许舟安忽然想起来，连忙推开季念跑进厨房。

过了会，她探出头，“快去洗漱吃饭了。”

“好。”

少年眉眼带笑，时光静好。

——

“我的裙子呢？浅蓝色那条，”许舟安翻着柜子，怎么也找不到，跑出来扒在门边问季念。

“我想穿那条。”

“在衣柜的小箱子里。”季念在收拾桌子，听见了就扭头回答。

“我不是拿出来了吗？”

许舟安有点烦躁地揪着头发，她明明放出来了。

她气呼呼地打开箱子，果然，叠得好好的放在里面。

猪脑子。

她把衣服拿出来， 不过怎么那么旧了？味好大啊。

呕——

就几个星期没穿怎么就这样了？啊啊啊啊！

快乐死掉了。

“季念——我的裙子坏掉啦！”许舟安不开心的坐在地上哀嚎。

她只是想穿喜欢的小裙子去逛街啊。

“我看看啊。”

季念走了进来，在许舟安身旁蹲下。他拿起许舟安手里的裙子，确实，放久了已经旧了。

“我们穿另一件好不好？”季念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淡黄色的碎花裙，“这个也好看。”

“不要！”

许舟安委屈巴巴地拒绝。她只想要蓝色这件。

季念又在衣柜里找，但每个颜色的裙子许舟安就只买一件，根本找不到蓝色的了。

他又拿出一件深蓝色的背带裙，“这个呢？”

“不要。”

许舟安感觉好难过，好委屈。她情绪低落地抠着手指，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哭，泪水落在衣服上。

季念蹲下去把她抱在怀里，“我们去买新的好不好？不难过。”

季念知道许舟安又犯病了。每次犯病她的情绪都很不稳定，他只能尽可能顺着她。

许舟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感觉一片灰暗，什么都没有，任凭季念怎么哄都止不住。

……

“你抱着我干嘛？”

许舟安有点无奈，季念怎么这么黏人了？

“不是说要去花市吗？”

季念愣了会，对她笑，“我就是想多黏黏你。”

心跳撒了欢地闹，许舟安笑着白了他一眼，“腻不腻啊。”

“不腻，永远不腻。”

许舟安打了个寒颤，季念这样子她好不习惯。

“我穿什么呢？”

“快给我找衣服。”

许舟安指着衣柜，指挥季念去找。

“嗯——”

季念认真在衣柜找了起来。

“这条青柠色的裙子，可以吗？拿着花拍照的话会很漂亮。”

“嗯。”

许舟安伸手想要季念拉她起来。

换好衣服后，许舟安和季念出门了。

花市不远，坐三路公交十五分钟多可以直达。

南溪是一个很小的县城，这里四处是山林，发展很慢，但环境风景很好。

因为放假，街上的人很少，大多是一些老人在卖东西，还有就是和他们一样，出来玩的。

公交车缓缓驶过公路，转弯驶入安乐桥，一排排的古风建筑就从窗边划过了。

宽大的河面水位很高，街道两边的一些紫荆花瓣飘舞在半空，又随风落入河里。

许舟安靠在季念肩上，举起手机拍照，拍了几张后她看了看感觉不太满意。

“为什么我拍照这么丑啊？”

照片里的她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嘴角上扬的弧度很僵硬，像是刻意保持的，皮肤虽然很白，但没什么光泽，唯一出彩的大概是那双灵动的眼睛。

反观季念，眼神温和，满是笑意地看着搞怪的女生，真实又生动。

许舟安被脑子里蹦出来的这两个词逗笑。人总不可能是假的吧，她这是怎么了？她晃了晃脑袋。

季念凑过去看，“不丑，多好看啊。”

“你看，你眉目间多自然，眉眼带笑，还有两颗小虎牙，皮肤暖白，脸小巧可爱，还没有痘痘，怎么看都够不上丑啊？”

“是吗？”

许舟安狐疑地又看了季念一眼。

“嗯。”

季念肯定地回答，她又看了看，好像还真挺好看的。

果然，她超级好看的！

许舟安拧着的眉松开了，拿过手机自顾自地看起来。

“还真挺好看的。”

“那当然。”

季念看着她笑，也跟着笑，言语间透露出幸福和自豪。

“那我们多拍几张。”

许舟安霎时充满了自信，举起手机咔咔就是几张。

今天的晚霞依旧很美，吹过的风带着花香。

没有经过现代建筑冲击的花市仍保留着古代建筑，不时有几棵参天大树挡住了一隅，看着却更富有韵味。

花市已经有很多人摆好摊了。

放眼望去，干干净净的小摊上都放满了花，摆放的整整齐齐。

还有些画摊和小吃店。

人们边散步边看花，有喜欢的就停下细细地看，选几支包起来，带回家插上。

许舟安拉着季念走到一个梳着双马尾的银发奶奶那。

这有很多种花，栀子，红玫，粉色月季……还有仙人球。

许舟安挑了好一会，拿起一个花环，回过头问季念好不好看。

“好看。”

许舟安得到回答笑的很开心，她想了想又转过头把花环放下，选了几支玫瑰递给花奶奶包起来。

季念上前准备付钱，被许舟安挡住了，她要自己付。

“怎么了？”

买好花的许舟安起身，人好像越来越多多了，她干脆把人拉到边上。

季念有点不开心，为什么不要他付？

“送给你，男朋友。”

许舟安把花举起，送到季念的眼前，脑袋从花旁边探出，露出甜甜的小酒窝。

“我给你送花你开不开心啊？”

季念眨了眨眼睛，傻笑。

“开心！很开心！”

“快接着。”

季念接过花后，许舟安拉着他来到河边，夕阳的余辉铺满了河面，温柔又美丽。

许舟安看着季念，歪着头笑，“低头。”

季念以为许舟安要亲他，乖乖低下头，闭上了眼睛，嘴角止不住上扬。

许舟安把手搭在季念腰上，靠近他的耳朵，用带着笑意的语调透露出爱意，一字一句温柔清晰地说：“季念，我爱你。”

她踮起脚轻轻吻了他的眼睛。

“你可得记住了。”

季念的心尖颤了颤，眼睛酸涩，喉咙哽咽的难受。

许舟安和他告白的时候，也送了他一束红玫瑰。

她说，季念，你是我迄今为止唯一喜欢的人，和我交往吧。

“我太油腻了吗？你为什么不说话？”许舟安看季念愣神，不由有些不好意思。

她本来想着在浪漫的场景浪漫一把的。

“我是开心。”季念的情绪被许舟安搞笑的样子调动，蓦然笑了。

她好久没对他说爱这个字了，现在听到，感觉之前的艰难都有了发泄口，心软乎乎的。

她现在就站在他面前，健健康康的，会哄他开心，就很好了。

也许他可以贪心一点，这一次她不会那么快忘记他。

“我也爱你，舟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