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六界 第210章 常念心结

常念站在三生石的正前方，双手合十，微微颔首，表情极为恭敬。

芸逍、婧遥、小虎和水芸在常念身后站成一排，静静地看着他。

孟婆神则面对五人，站在三生石的右侧，她凝视常念片刻，缓缓道：“常念，在开始前，我还有两件事要提前说与你听。”

“是！”常念微微颔首。

孟婆神顿了顿，接着说道：“这其一，凡是在三生石上见过自己前世之人，待今生轮回之时，便不能再喝我的孟婆汤了。”

“什么？”

五人都是一惊，适才他们听孟婆神说过，如果不喝孟婆汤，就要在三途河中苦苦煎熬千年方能重新投胎。

其中的苦楚，绝非常人可以承受。

若为了探知自己的前世，需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似乎并不值得。

常念微微颔首，似在思索，可他的眼神却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水芸却忍不住问道：“孟婆神，也就是说，我们要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投胎之时就要在三途河中受尽半年苦楚了？”

孟婆神微微点头道：“对于常人来说，的确如此。人的前世今生乃轮回的一部分，神界既然定下规则，三界众生都不可违背。你们若想看到自己的前世，便要付出如此代价。不过……”

五人本来都是失望至极，可听孟婆神似话中有话，大家又都看到了希望。水芸再次问道：“孟婆神，难不成还有其他方法？”

孟婆神微微摇头，说道：“神界定下的规矩，绝不可更改。不过，还有两种情况，你可以既不喝那孟婆汤，也不须投入三途河。”

“什么情况？”

水芸瞪大眼睛问道，就连常念也抬起了头，默默注视着孟婆神。

孟婆神说道：“这其一，便是你们修道有成，得道飞升，自然不用再入轮回。即便不能，修炼到达一定境界，也可由冥王或者玄阴将军接引，直接转世为人，不必来我这奈何桥。这其二嘛……”

孟婆神左右环视几人，接着说道：“所谓轮回，便是要人之一生经历无明、行、识、名色、六入、触、受、爱、取、有、生、老死这十二个过程。

无论人这一生是悲是喜，是善是恶，只要经历了这十二个过程，便算是圆满，如能做到，喝不喝这孟婆汤也便没有分别的。

孟婆汤，是给那些没能完整经历这十二个过程之人一个结束罢了。

不过，能够完整经历这些，并能有所感悟之人少之又少。即便有，恐怕也都是得道或者圣贤之人，他们死后，也不会来我这奈何桥。

我观你们五人也都不是凡俗之辈，若你们有此信心，也不必在意那孟婆汤之事。”

芸逍默默低下头，孟婆神所说的这两件事无疑都是极难之事。

正魔两道建派近千年来，聪慧绝顶之人无数，得道飞升之人仅师公元天宗一人而已。

至于那十二件事，看似稀松平常，每个人都能经历，可能有所感悟之人，也是凤毛麟角。

正如孟婆神所说，倘若能做到这些的人，不是得道，也一定是当世圣贤，绝非凡人。

婧遥、水芸也都与芸逍所思相同，就连小虎也陷入了沉思。

可常念却口诵佛号，说道：“多谢孟婆神提点，常念不敢自比圣贤，可弟子心中此结若不解开，就算虚度数百年，又有何意义。虚度今生，又何谈来世。弟子已下定决心，无论是何后果，弟子都能承受！还望孟婆神成全。”

“虚度今生，又何谈来世！”

孟婆神重复着常念的话，眼中略有欣赏之色，淡淡道：“好，你既有此觉悟，我便成全了你。”

“弟子多谢孟婆神！”

常念对孟婆神深施一礼。

孟婆神点了点头，说道：“我这便施法，你的灵魂会短暂进入到三生石中，你可以看到自己的前世、与你前世有纠缠之人以及你最在意的事情。你且记住，你本属于那个世界，不可妄图改变任何事情，明白了吗？”

常念双手合十，颔首道：“弟子明白！”

孟婆神点了点头，转身面向三生石，双目微闭，轻声诵念一阵咒语，片刻之后，忽地睁开眼，左手指向三生石，一道白光注入其中。

三生石忽地也亮起白光，白光从四周聚集到中心，原本平整的表面渐渐起了变化，竟如水波一般浮动起来，原本鲜红的“早登彼岸”四个字也化成了点点红色，融入到了“水波”之中，变得五彩斑斓。

孟婆神右手指向常念，喝道：“去！”

常念忽地身子一震，接着灵魂化作一道虚影，缓缓飘到了三生石中，消失在那“水波”里。

而常念的身子依旧直直地站在原地，似是没有了呼吸。

小虎想要上前查看，孟婆神会挥手制止了他，说道：“你们不用担心，刚刚进入三生石的是常念的元神。原本你们的修为还未道化境，是无法凝聚元神的，不过你们五人都是资质不凡，我以法术使他元神暂时凝聚，只要离开躯体不超过一个时辰，便不会有危险。”

小虎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眉头一皱，问道：“常念心结极重，想必前世中定有许多放不下的事情，万一他不能在一个时辰内归来，岂不是……”

孟婆神猜到小虎的顾虑，便说道：“你不必多虑，如果他那时没有出来，我自会施法。不过，人之一生虽然数十载光阴，可当真令人放不下的，却未必能有一个时辰。”

小虎默默点头，他觉得孟婆神所言虽是超出自己的想象，可其中颇有道理。

却说常念进入到三生石中，他完全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除了意识，他的身体、气息竟似忽然消失。

眼前也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事物。常念也知此乃孟婆神的术法，也不担心，他稳住心神，努力探寻与凊竹有关的事情。

忽然，原本的那片空白中出现了一幅画轴，可那画轴中的人和事物栩栩如生，正在上演一个完整的世界。

黎明时分，一座大院深宅中，有一男婴呱呱坠地。

可它并不像其他婴儿一般不住啼哭，而是只哭了两三声，便戛然而止，呼吸也变得孱弱。

接生婆和一众人连番施救，才将婴儿唤醒，可他也只是眼睛微睁，呼吸极为微弱。

婴儿的父母赶忙请来城中神医，为婴儿诊治。一连三天，婴儿终于吃下了第一口奶水，算是保住了性命。

那婴儿便是常念的前世，名叫吉垚。吉垚父母乐善好施，可两人成亲十多年，膝下并无子嗣，后来还是托福于神佛，方老年得子，生下了吉垚。

可吉垚从小身体孱弱，神医更是言明，吉垚体质不同于常人，一旦染病，便很难治愈。

吉垚父母对他非常疼爱，担心他染病，便从不允许他走出庄园，吉垚的衣食住行都有人悉心照料。

为了不让他过度劳累，父母甚至不让他读书写字，想做什么，全屏他自己的意愿。

吉垚就这么长大，除了陪父母聊天，什么都不用做，直到七岁，他还不懂世事，更没有走出过庄园半步。

可七岁的孩童，好奇之心极重，吉垚终究安奈不住对外面世界的向往，有了逃出牢笼之心。

一天，趁着仆人松懈，七岁的吉垚偷偷溜了出去，到海边去玩。

外面的世界在吉垚眼里尤为新奇，尤其是那一望无边的大海更是将他深深吸引，他坐在海岸边，远望前方的海天一片，愣愣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海水忽然退去，他看到一条金色的鱼搁浅在沙滩上。

由于长时间缺水，那鱼儿马上就要干枯而死。那条鱼名叫水青，它看到了吉垚就像看到了希望。

吉垚心底善良，抱起了水青。可吉垚一直生长在庄园内，虽然听大人们提到过鱼儿，却完全不知鱼儿的特性。

吉垚望着鱼儿无助的眼神，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心中焦急。

他对鱼儿说：“你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绝不会离开你。”

在他的心中，这便是自己能对别人做的所有事情，陪伴。

因为这七年来，吉垚的父母对他唯一的要求，便是如此。

恰在这时，天降大雨。吉垚久在庄园生活，他只知道人一淋雨便会得病，这是万万不能的。

吉垚下意识地用身子为水青挡住雨水，胡乱奔跑间，找到一棵扶桑下躲雨。

吉垚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这是自己遇到的第一个生命，想要尽力保护她。

吉垚将水青护在身下，不让雨水将她淋湿，并细心地为她擦拭这身上的雨水，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会一直陪着你的……”

哪知道，水青却很快因为缺水而干枯将死。

吉垚发现水青的呼吸越来越弱，急得落下泪来。

这颗泪掉到了水青眼中，给了水青最后一点时间，让水青看清了吉垚的样子，并且记住了那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但是由于缺水，水青很快就死去了。吉垚眼见自己遇到的第一个“朋友”就这么死在自己怀中，痛哭失声。

吉垚的父母和家里的仆人终于找到了吉垚。他的母亲一把将吉垚抱在怀里，询问他为何哭泣。

吉垚告诉母亲自己为什么哭泣，母亲闻言左右为难，可还是告诉了吉垚，鱼是不能离开水的，真是因为吉垚的做法，才使得鱼儿干枯死的。

吉垚一下子明白过来，如果自己将鱼放在原地，那么水青就不会死了。自己将它抱走，在属下躲雨，反而是害了他。

吉垚的父母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他们如此约束吉垚，其实是害了他。

回到家里之后，他们对吉垚说，从今往后，他可以随意出入庄园，也可以向其他孩子一样读书写字。

可吉垚却从此闷闷不乐，一天晚上梦到水青来找他，说来世会来与他想会。

随后，吉垚大病了一场，之后便便忧郁起来。身体越来越孱弱，过了几年，便去世了。

十年之后，吉垚和水青同时转世为人。吉垚投胎在沐家庄，父母为其取名惜鳞，或许就是前世的缘分所致。

而水青，则投胎在竹竭村，成为了吉垚的表妹，凊竹。因两人前世因缘，他们从小便青梅竹马，双方长辈也早早为他们定下了亲事。

常念终于看清了自己与凊竹前世的因缘，可他心中更是疑惑，明明是吉垚对不起凊竹，为何这一世，不是自己去还了前世的孽债，反而再次害了凊竹。

心念及此，前方的画轴中出现了今生的景象。常念仔细看去，画轴中出现的便是当年他和凊竹遇到土匪，自己将凊竹暂时留在了一棵树下的情景。

凊竹一个人躲在树后，等待着念竹归来。可她心中焦急，担心常念的安慰，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可那棵树乃是扶桑树，神树的灵气被凊竹的眼泪唤醒，让凊竹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无数的记忆碎片在凊竹脑中闪现，可她只记得两件事，其中一件便是自己曾是一条鱼。

而另外一件，便是一个男子在她耳边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那男子，正是常念。

回想起自己与常念的前世因缘，凊竹竟似发疯一般地去寻找常念。

她已然完全忘记了危险，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找到常念，陪着他，不离不弃。

凊竹边跑边喊，没能找到常念，却引来了土匪。

那些土匪见凊竹长得清秀，色心大起。

可他们也看出凊竹出身不凡，担心她的家里人报复，便提前弄瞎了凊竹双眼，糟蹋了她。

凊竹不堪受辱，咬舌自尽。

这便是常念回来之后，见到凊竹惨重的前因后果。

常念看完，心中生起撕心裂肺的痛楚。他万没想到，自己前世的错，居然是凊竹两世悲惨命运的原因。

既如此，即便自己每日备受心结之苦，那又算得了什么。两世欠下的债，却让自己如何去弥补。

常念心念一动，竟然想要看一看凊竹来世的身份。可他眼前的画轴却忽地亮起耀眼的光芒，常念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白光散尽，常念缓缓放下了胳膊，可出现在他眼前却是那块冰冷的三生石。

常念只觉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