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武独尊 第833章 周婧的记忆

唐天佑无法判断到底过了多久，但是至少也是几十年过去了，因为四周的草长了很高，偶尔还有各种虫子和老鼠在周围来来去去，可是她还躺在那儿，甚至没有丝毫变化，依然是刚出生时的婴儿的样子。

唐天佑静静的看着这些画面，虽然早知道这个女孩一定不寻常，却也没想到竟然不寻常到这个地步。

某天的某一场大雨之后，房屋塌了，将本就腐朽的一切统统埋葬，然而这一切对婴儿毫无影响，因为无论从房梁上落下多少木渣和瓦片，都并不能对她造成丝毫伤害，这些东西都从她身体上穿过去，她相对于外界的一切而言都是透明的，虚幻的，并不能被伤害，也无法被发觉。

又过了很久很久，那些房屋倒塌后堆积的垃圾都快要腐朽干净，又被风吹过，化为尘埃，于是婴儿重新从垃圾堆里露了出来，此刻的婴儿，其实相当于是躺在一片荒野之中，因为四周全是荒草，这附近并无丝毫人烟，从婴儿的视线里，还能看见天上有秃鹫徘徊。

过去了多少年？

一百年，还是一千年？

唐天佑无法判断，因为记忆的流逝并不遵循时间匀速前进的规律，周婧的记忆由画面和声音构成，这一段悠长岁月对于周婧来说没有任何值得记忆的东西，所以就像是电影里的蒙太奇，只有一些零星的片段闪过。

终于有一天，从荒原的远方走来了一个人，他步态从容，一路走近，然后忽的“呵呵”一笑，自言自语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走了千万里路都没找着，等到转回来才发现，原来竟就在眼皮底下。”

他一边说着，手上泛起淡淡的红光，两颗红色的小球在他双手的手心里若隐若现，他弯腰去抱那婴儿，原本与这个世界完全没有交集的婴儿此刻却仿佛变成了实体，被他轻轻抱在了怀里，这个人又是微微一笑，低头用手指拨弄着婴儿的小脸蛋，柔声道：“小家伙，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太阳宫世世代代唯一的圣女了，我太阳宫会世世代代保护你，而太阳宫每一代的宫主，都会是你名义上的师傅，既然你我有缘，你便跟我姓周吧，嗯……就叫周婧怎么样？这原本应该是我女儿的名字，只可惜……或许我这辈子都无缘再见她了，那么，就由你来陪我一辈子吧。”

这一段记忆中有这个男人许多的特写，脸庞、手指、皮肤的纹理、脚上的草鞋、头上的方巾、颔下的胡须，这些细节都异常清晰，这证明周婧极为重视这段记忆，或许在她心里曾经无数次回忆起这一幕，因为，这是她人生新的开始，而这个男人，从某种意义上说，应该是她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唐天佑观察着这个人，这位曾经的太阳宫主最大的特点是那一副几乎布满了半张脸的络腮胡子，除此之外，面貌五官都很普通，他的两只手都有厚厚的老茧，这让唐天佑颇有几分诧异，因为哪怕是稍微懂点常识的武者，都会把双手保养得很好，不会让它们变成这个样子。

手上一旦有茧，触感就会迟钝，动作就不够快不够准确，手就是武者最天然的兵器，是必须要用尽一切办法好好保养的。每一个武者在修炼之初就会有人告诉他，将真气时时刻刻遍布双手，不要让任何东西磨损手上的皮肤。

所以有这样一双手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生活艰苦以手艺为生的普通人，另一种则是最粗浅的、完全靠蛮力吃饭的最底层武者。

太阳宫主，显然不应该属于这两者之一。

唐天佑脑子里的疑问只是稍微打了个转就过去了，毕竟是一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古人，哪怕有些秘密，也没有什么意义，于是他继续看下去。

这位太阳宫主应该知道关于周婧的一些秘密，他开始用自己的神源为捡来的婴儿洗刷身体，并且每日都抱着婴儿练功，让神源里的神秘力量一遍遍洗涤婴儿的身体，也是从这一天开始，婴儿开始渐渐长大。

也是这时候，唐天佑才发现，这个婴儿，她居然并不是随着岁月成长的，而是伴随着身体的洗涤和本身力量的增长而成长，从某种意义上说，能量，才是她成长的唯一条件。

“这岂非与远古神族的生命形式颇有相似之处？”唐天佑心里默默的思索着，继续看了下去。

“婧儿啊，为师要走了。”许多许多年后，周婧已经变成了六七岁的小丫头，而她的师傅却已须发皆白：“为师年轻时候就有一个愿望，想要走到这世界的尽头，如今为师终于卸下了宫主的责任，要去完成我的梦想啦。”

“师傅，我舍不得你，”小丫头死死地抱着老者的胳膊不放，哭得天昏地暗：“你要走就带我一起走，反正他们都不关心我，只有你对我好。”

“他们不是不关心你，他们只是没有资格关心你，”须发皆白的老人微笑着，一如当年刚刚捡到婴儿时一样仪态从容：“你是先天神躯，却落在这人间世界，原本就是格格不入，想要看见你，除非精神力强度或是精神力纯度达到九级以上才行，可是精神力这东西，本就是人类天生的弱项，试问我整个太阳宫又有几个人的精神力强度达到了九级？至于纯度九级，那更是从未有人达到过的境界，你想想，他们看都看不到你，又怎么去关心你？”

“那你就带我一起走。”小丫头一边把眼泪鼻涕都擦在师傅身上，一边哭着道。

“傻丫头，为师这个梦想，本就是要拿生命做代价的，这一趟出去，我恐怕就终生回不了太阳宫了，你跟我走的话，将来又要流落到何方？”老者叹了口气：“再说，若是这世界上还有人能够达到精神力九级的境界，那么除了我太阳宫，还能有哪一门哪一派？纵然是号称天下第一大派的神魔宗，在精神力这一点上，给我们提鞋都不配啊。”

他带着几分怜惜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弟子：“孩子，你还有漫长的生命需要经历，你是希望永远一个人孤零零的旁观这个世界呢，还是希望能有人与你分享这个世界呢？如果是后者，那么你永远都不要离开太阳宫，因为……在这里，每一代至少会有一个人可以与你沟通，那便是当代的太阳宫宫主。”

“他？”小丫头明显知道老人说的是谁：“过去这么多年来，他根本就看不见我。”

“等我走之后，他就看得见了……”老人笑的有些意味深长：“孩子，我不会骗你的。”

唐天佑微微出了下神，思索了一阵，因为他总觉得这段对话中有一些隐藏的东西，还有老人最后那一个笑容，似乎总有几分诡异的感觉，就好像……他正因为某些阴谋得逞而暗爽。

可是……唐天佑想了很久，始终想不通他究竟有什么阴谋，因为他看到的这一幕幕画面是不会作假的，那位满脸大胡子的太阳宫主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全心全意的呵护周婧，他用一辈子来照顾这个女孩，直到垂垂老矣。

若是一个人能够用一辈子的时间来作假骗人，那么这假的也变成真的了，更何况，直到他最后离开，也没有丝毫索取，却是真正的奉献了数十年。

所以唐天佑从周婧的记忆中，依然能够感受到这个女孩对她这位师傅深刻的孺慕之情。

老人离开后的第三天，新的太阳宫主开始执掌太阳宫事务，新的太阳宫主果然能够看见周婧，而周婧也按照老者对她的叮嘱称呼这位宫主为师傅，她依然是太阳宫的圣女，可是对外，太阳宫是没有圣女的，它们每一代都只有圣子，也就是说，哪怕是在太阳宫内部，她也只是传说中的存在，除了宫主，根本没人见过她。

又是沧海桑田，许多面孔走马灯一样的在唐天佑眼前流转，随后年华老去，渐渐这一代的宫主也过世了，又是一任宫主继任，在这里唐天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似乎这一任的宫主在之前也是看不见周婧的，但是在继任之后，就能够看到周婧。

唐天佑觉得自己有些明白这个女孩看见自己之后为什么会这么开心了，因为在她如此漫长的生命中，始终都只有一个可以交流的对象，偏偏这个对象还是堂堂一宫之主，大人物总是很忙，而在周婧的记忆中，她与每一任宫主的交流也绝不算多，而且那些对话也大都没什么营养，所以渐渐的周婧有了一些新的爱好，她开始变得很喜欢旁观其他人聊天，往往坐在旁边一听就是一整天，在她的记忆中，甚至有整天整天的坐在茶馆里听人说书的片段。

她许多次回忆自己的第一任师傅，因为只有那段日子，她可以尽情随意的与人说话，那位太阳宫主是真正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的，而随后那些宫主们，几乎都只是为了履行宫主的义务，或者说，遵循太阳宫一代代传下来的祖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