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脉 第十四章 温老的态度

面对火蛮仙客的逼问，温老也不再缄口不言，微微吐出口气，道：“若非成功迈入第四境，让我多了些希望，本来这件事情我是不想管的，因为不是我该管的事情。我终究不是圣人，亦有私心存在，我生于大魏，长于大魏，教于大魏，离开之前，总会忍不住要做些什么。”

“或许真的是老了，想法也变得越来越多，偶尔在夜间亦是忍不住会叹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叹些什么。俗尘之事总是会纠缠着我，与其这般，倒不如彻底了断红尘。”

“你这多愁善感的毛病越来越重了。”火蛮仙客嘟囔了一句。

“所以我有时候也很羡慕你啊，无忧无虑，流浪四海，不会被任何规矩所束缚，为了自家徒弟，你也不在乎以大欺小的无耻行径，这般快意，或者说难得糊涂，自是妙极。”

火蛮仙客微微蹙眉，道：“你可曾想过，若你一旦离开，那么大魏便失去了守护神，对南境的威慑也就不存在了。”

“我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我要离开的事情，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在那之前我会对外宣布再度闭关，外患倒是好说，最起码能够欺骗得了他们一时，给我北朝年轻人一个成长的时间。南北之争本就无法避免，亦不是我能够掌控的，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

温老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继续说道：“所以只要将眼前的内忧解决，我也便可看破红尘，去追寻先师了。”

似是终于想到了正题，温老朝着火蛮仙客歉意一笑，说道：“至于那谷德，他的确犯了不少错事，一开始我是懒得管，我虽然受人尊敬，但毕竟不是大衍门的人，自然也没有理由教导他什么。就算他表面对我客气，心中也是很不服气，若非大衍门中出了一个纪丹萱，深得我心，恐怕现在的大衍门早就不存在了。”

“现在谷德竟然要对一个小辈出手，还做出那般无耻行径，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强娶一个小姑娘，这的确是人神共愤之事。既然有了这样的事情，苏扬也想要有所行动，那么他作为我天书阁弟子，也算是依着我的态度行事，来对谷德进行裁决。”

火蛮仙客灌了一口酒，皱眉道：“可是就算如此，你何以认为那苏扬一定能够杀得了谷德，而不会被谷德轻易反杀？”

“你还是对你这徒弟不甚了解，虽然我也有些看不透他，但这年轻人可不是凡辈。当然了，只是这一点，我当然无法认定他就一定可以打败谷德。可他毕竟是天书阁的弟子，是被天书阁的规矩所束缚着。

那么现在天书阁没有任何反应，只要不是白痴，一定都能够猜到一些什么。又有谁敢真的杀掉苏扬？哪怕是那谷德，恐怕也得有些忌惮，而不敢直接下杀手。”

温老轻笑了一声，道：“只要谷德不曾下定决心，那么苏扬便一定可以找到机会，这也是对年轻人的一种锻炼。南境之行，让他达到了半步问神，这等破境速度何其恐怖？要知道，去往南朝之前，他还只是天武境中品的修为。更难得可贵的是，他的经脉受损，本该与修行无缘，此等奇异之事发生在他身上，那么这个年轻人，便很不简单了。”

“能够被我看在眼里的当然不简单，这一点无需你来说。”火蛮仙客略显不悦，不管怎么说，他也曾教导过苏扬，在名义上两人依旧是师徒关系，无论怎么看，温老也不可能比他这个师父更亲近。

温老抿嘴一笑，道：“没错，就是这样，以你的脾性，如果苏扬真的遇到危险，恐怕你也就不会在这里跟我聊天了，所以，我又何必担忧苏扬杀不死谷德呢？”

火蛮仙客一时怔然。

片刻后，便是哈哈一笑，再度仰头猛灌一口酒。

......

皇宫大殿中，魏帝终是离了那御书房，站在湖畔，伸手洒下鱼粮，看着那湖中鲤鱼争先恐后的抢食，使得水面荡起涟漪。

一身黑金帝袍，面容刚毅，身上王者威严之气在这一刻更盛。

“如此说来，此乃温老的态度？”魏帝开口说道，声音略显低沉，又带一分肃杀意味。

“陛下，正是如此。”站在后侧的古承将军，回话道。

魏帝不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之后，他方才突然说道：“集儿对那谷德，心有芥蒂啊。”

这像是在自言自语，所以古承将军也不敢搭话。

“当年余将军谋反之事，便多加蹊跷，众多大臣一力指认，朕苦于没有证据去证明余将军的清白，可他的罪证确凿，无奈，也只能下达抄家旨意。其实朕心里十分清楚，这背后是有谷德搞鬼。”

魏帝眸子渐冷，喃喃说道：“谷德乃一宗之主，地位显赫，一旦南北之争迫近，大衍门便是迎战的中流砥柱，所以，朕也一直没有问罪于他，只是可怜了余将军府一家老小，朕心中有愧，常常夜不能寐。近日里更是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了当年余将军府的惨事......”

“这似乎是一种预警，朕担心集儿会做出傻事，为了那余将军的遗女，他必然不可能乖乖老实下来。只是没想到率先发难的却是苏扬，这显然是谷德的又一个阴谋，这场婚事也是在针对苏扬。”

元集把余荭藏得很深，以为可以瞒过所有人，但偏偏却没有瞒过魏帝，其实魏帝一开始便知道，若不是他推波助澜，余荭又怎么可能在红袖花舫安稳的生活四五年？

这一点，显然元集并不知道，魏帝在背后默默做了很多事。

他们父子俩倒是很像，只管做事却从来不说出来，使得父子俩心生芥蒂，好在现在已经一切都说开了。

“既然苏扬背后有温老撑腰，那么温老也是知晓谷德所做过的事情，这是要对他进行裁决。”

魏帝看向古承将军，道：“你现在立刻去一趟大衍分舵，势必保障苏扬的安全，禀明温老的态度，更是朕的态度。”

“喏。”古承将军拱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