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的历程 第2章：荒岛上的人们（中）

“新的一天！芳，我先出去收集食物了，一会儿就回来。”雁阿九对着山洞里的空气说话，油灯早在半夜里已经点完，白天的山洞反而显得比晚上更加幽静。芳在山洞内点了点头，慵懒的样子仿佛也是休息了一夜，对于亡灵是否需要休息，雁阿九并没有擅自下过结论。

首先他来到了一片山崖下的阴地，因为背着光，土壤中的水分得以留存到被植物吸收，所以雁阿九在这里种植了为数不多的蔬菜。这些都是一些非常实用的生活技能，亡灵们教给他的事情不止这些，若不是他们的悉心教导，雁阿九想自己一个人很难在荒岛上活到现在。

雁阿九是在六岁时来到这里的，亡灵们问起他的到来，其实他隐瞒了许多。

但这并不妨碍他在亡灵们的教导下成长，雁阿九其实一直知道，亡灵们把他当自己的家人看待，也并不是没有任何私心的——克拉克答应帮助自己离开，也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因为自己强调了一件事情，复仇。

这也是前些天由芳告诉雁阿九的，其余亡灵到底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雁阿九现在的处境，是被自己的族人迫害至此；而害了其余亡灵的，却是这个大陆上最强大的帝国，云初帝国！

然而雁阿九的想法很单纯，既然亡灵们把自己抚养长大，那么为了报答，为他们做复仇的事情是理所当然。

芳昨夜在雁阿九睡前问过：

“你不介意被他们利用？”

雁阿九答道：“介意，但是也没有办法啊，只是要干掉当初陷害过克拉克他们的仇人而已，又不是真的要和整个云初帝国作对。”

雁阿九说完自己的看法之后，又想了想：“你又是为了什么而帮我呢？”

芳第一次遇到了自己无法回答的问题，见雁阿九不再多问，便不作声了。

“魔芋，前些天已经吃过了……生菜，正好用来配汤，露笋……也拿一点。”雁阿九在这片小小的菜地里挑挑拣拣，似是习惯了这样一个人自言自语的生活。

等到做完这些，他就会在泥土里面坐着，适当的休息一会儿，因为马上要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要穿过整个荒岛东部，去离山洞十里外的荒岛中心，进行狩猎！

雁阿九知道，光靠蔬菜的话远远无法满足的营养需求，何况自己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在云初帝国的不少贵族当中，家里的男丁要是到了发育的阶段，那可是要花费重金来收购野生兽类作为肉食来培养体质的，有些甚至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一名修炼者同时又有些能力的家庭，还要弄来一些武兽的肉来供其食用。

武兽不会武功，但它们的战斗力远超过普通野兽的存在，而且是超乎常理的“远超”，就好像普通人与修炼者之间的差距。换句话说吧，如果一只武兽遇见一只普通的野兽，如果它心情不爽的话，可以随随便便的把那头野兽虐掉，而野兽只有哀嚎的份——因为它可能连逃跑都做不到！

雁阿九是幸运的，荒岛上的野兽挺多，武兽却并不常见。这些高傲的生物聚集在荒岛的西侧，至今未给雁阿九带来多大的麻烦。（雁阿九的住处和主要活动场所在荒岛东侧及中部地区）

更重要的是，克拉克一年前就说了，他已经不用畏惧那些武兽，甚至有必要时，可以选择将它们猎杀！只是由于芳常劝阻他，让他避免与武兽发生战斗，他也认为能吃到丰富的野兽肉类就已经很满足了。

定了定神，阿九将收集到的蔬菜运回了山洞，再出来时，已经将自己武装了起来。一柄三尺余长的战锤被他紧握在手中，那是一个亡灵生前用的武器……不得不说的是，雁阿九的力量十分惊人。如果单看臂力的话，雁阿九单臂的臂力甚至已经超过了两百斤，他才十一岁！

另一件打猎的工具是他右肩上斜挂着的角弓，弓身五尺长，坚韧的木头上雕刻着古朴的画纹。这样的一张弓若是放到军队之中，那也是点射杀人的利器。

“向西行十里，那里有些东西。”呼啸的刀风中，一个亡灵缓缓地说。

雁阿九转过身：“西边不应该是武兽的地盘么？拉布拉多先生。”亡灵点了点头，看了看雁阿九，似是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径直在他的眼前消失。

“我明白了……”阿九深吸一口气，望了望日上三竿的天空，一步步的往荒岛西部的方向走去。

“你就那么放心阿九那小子？”拉布拉多面向克拉克，这家伙一直沉默不语，半晌都没有搭理他。

“虽然我也不能肯定……”克拉克终于说话了，却令得拉布拉多一惊：“但这是她吩咐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他说完话后仍旧低头，但从他的语气中拉布拉多可以感受到他的迟疑。

拉布拉多苦笑道：“你说‘她’？那还有什么可商量的，干脆就别烦了……”他望了望天空，似是打趣或者自嘲道：“如果她肯帮阿九的话，说不定还真的能为咱们报仇呢，那样咱们就能安息了吧？”

克拉克：“你还在在意以前的事情。”

“不然呢？你不也一样？”拉布拉多哈哈一笑：“说起来还得感谢她呀！否则，就算咱们怨念再强，也早就该下地狱去了吧。”

“我只是觉得她多事，阿九这孩子是被我们培养的，她能安什么好心？”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死板……”拉布拉多不满道：“既然决定不了，就只有看着了；霍拉格沿路盯着阿九呢，就算出了什么岔子，有他帮忙，阿九那小子打不过逃也逃的掉的。”

拉布拉多在说完话后便离开了，克拉克继续低着头，一半为雁阿九担心，一半为消磨这总也流不尽的时光。

…………

岛上的路雁阿九早已经熟识，拉布拉多给他指明的位置是岛屿的西部，离他所住的山洞有十几里的路程，这意味着那头猎物的活动区域已经脱离了他曾经最深入的地方，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武兽的领域意识极强，长白胡子亡灵就曾经说过，如果一只武兽将一片树林认定为自己的活动场所，那么它或许一生都不会离开……除非，它想侵占其他的树林。雁阿九隐约记得那片地带存活着一群兽狼，狼类的群居性使得它们十分团结，虽然个体上不算强大，但是狼群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总不会是想让自己挑战一群兽狼吧？他迅速地穿过一片片林地，由于紧张和兴奋的原因，战锤在他的手中悄然握紧。

十里的路程对于雁阿九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只在途经的一片沼泽地的时候拖延了一点时间。

四周的树林开始隐约传来几声狼嚎，看来战斗已经开始了，而且位置离雁阿九很近！

雁阿九又向前飞奔了十数步，突然觉得有些不安。从刚才的声音他可以判断出，至少有五六头兽狼在撕咬搏斗，可是片刻之后周围又陷入了死寂，——可见其活命是不太可能的了。要知道，即便是一些虎豹类的武兽，想要同时应对一群兽狼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说明自己要面对的猎物将不是一般的强。

雁阿九果断放弃了速战速决的念头，他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勘察着四周的动静。在他的直觉中，他断定那只武兽并没有离开，或许……它已经盯上了自己！

许久，他将战锤别在后背，手中取而代之的是那张精致的长弓——在与敌人正面交手之前，用它射出的羽箭可以给对方带来额外的伤害；阿九本不愿这么做，但他的对手实在过于安静，安静得出奇！越是安静，越发让雁阿九感到不安。

他唯一能听见的是树林里的风声，树叶被风带起的摩挲声，以及自己刻意放缓的呼吸与心跳的声音。若不是心中压抑感没有消失，雁阿九真会以为那只武兽走了；这样的武兽已经无法被纳入到自己的猎物之中，它是一个对手，不仅是一个对手，而且是一个极强的对手！早在拉布拉多离开的时候，雁阿九便知道自己将经历的是一场考验，如果之前还因为对自己的实力充满了信心而有所松懈，那么此时那份松懈已经荡然无存，因为雁阿九仍然无法锁定对手，更糟糕的是自己已被对方锁定了！雁阿九拉开了弓，搭上一只羽箭，却并不放开，这样随时能够进攻的姿势虽然耗费体力，但可以给敌人带来威胁。

霍拉格在远处冷冷地看着，雁阿九这时已经犯了一个错误，但不知道这会对整场战斗的战局造成什么影响。

一声轻啸，风动，箭出。

羽箭带着风鸣声暴怒地朝箭头所指的方向飞射出，准确无误的命中在向雁阿九袭来的物体上，发出一声剧烈的轰鸣。

这并不是羽箭自身的效果，而是因为雁阿九在将羽箭射出之前，往箭身之中注入了修灵。

在这个世界，修灵是修炼者在修炼的过程中自行在体内凝结的能量，而修炼者的本身便是这种能量的容器，待到需要的时候，修灵可以被修炼者直接调用，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这也是为何修炼者要远远强于普通人的原因。

如果说武兽凶悍无比的实力，那么修炼者，就是人类之中，最为强大的战力所在！

然而就在这时候，雁阿九虽然及时动用了修灵，他错误的判断依旧令他陷入了危险当中——

几乎是本能的向后一跃！雁阿九的身子离开原地近五米；那支羽箭稳稳地将一块岩石射成了碎片，可真正的攻击，却来自雁阿九的下方！

本能的举动救了雁阿九一命。面对一只开口达到十米的巨钳，雁阿九的这一跃为自己赢得了防御的时间。

虽然十分局促，但是雁阿九向前挺出的弓身依然带着强行调动的修灵与那巨钳交撞在一起，迸出剧烈的火花！那弓身的材质也算优良，并没有就此折断。可是此刻已经飞到了一边，雁阿九却已无暇再去管它了。

第二次碰撞是在转瞬之间发生的，雁阿九将背后的战锤取下，只来得及用锤柄再行格挡，但这次却在他自身的控制下与战锤一同飞出，重重地跌落在地上，虽然受了点轻伤，但好在解除了被动的处境。

两次攻击都未能得手，那只拥有着巨钳的武兽似乎有些愤怒起来，在轰隆隆的翻土声中从地下钻出，也令阿九终于能看清它的身体——

铁甲角象！

这是一种以力量和防御著称，威力巨大的昆虫类武兽。雁阿九在知道了自己对手的真面目时，面目间的神色更加谨慎起来。

威力巨大，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如果单是力量与防御强的昆虫类武兽阿九倒并不感觉如何难办，长白胡子的亡灵曾经说过，昆虫类武兽的弱点就在于其灵智低下，只要耐心周旋就可以很好对付。

但铁甲角象这一武兽，偏偏是昆虫类武兽之中极具智慧的一个族群——若不是其繁殖能力十分低下，这样的武兽种族几乎可以在大陆上横着走了。刚才的那次偷袭便是它上演的一出好戏，若不是阿九反应快，此时必然已是重伤！

“嗤嗤！……”

铁甲角象的口中流出腥臭得简直要令人窒息的液体，两鄂之间的倒齿上还挂着许多尚未消化掉的兽狼肉块。

“真是个丑陋的家伙啊，而且还很恶心，看来你是想吃掉我了？”雁阿九抹去嘴角的几缕血痕，平静的说了一句。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