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徒 第九百三十八章 碧落

“千里之外，有处碧落谷，乃是我风氏的祖陵所在。于前辈问起此地，有何见教？”

“大战即起，你何不将风氏的家眷，与支邪山的凡人，迁往碧落谷暂避一时呢？”

“这个……所言甚是，奈何凡俗老幼众多，又怕顾此失彼，因而未敢轻举妄动。”

“我请几位道友出手协助，如何？”

“遵命！”

山谷中，于野已回到草屋门前的老树下，风玄清与他交谈几句，便匆匆告辞离去。

这位风氏的家主忙清了族中事务，本想前来陪伴，或听候差遣，却被他意外获悉了碧落谷的存在，于是提议他将凡俗老幼尽数迁离此地。没有了后顾之忧，也不怕殃及无辜，便可安心守在支邪山下，等待着强敌的登门。

风玄清倒是雷厉风行！

片刻之后，宁静的山谷已喧闹起来，各家各户的凡人走出房舍，或是哭泣叫喊，或是扶老搀幼而乱成一团，并纷纷踏上巨大的剑光，由风氏弟子带着飞上半空。继而又是风声大作、尘土飞扬，平地卷起阵阵的阴气裹着人影冲天而起。那是见渊与樊玄、元桀在施展神通，帮着风氏搬运族人……

于野伫立在山坡上，背着双手，神色淡定，眼光深邃。

邛山与青衣守在一旁，目睹着山谷中的混乱，皆有些意外，悄声道——

“没有凡人的拖累，便也没有后顾之忧，风家主此举甚善，难道老狐看错人了？”

“嗯，风玄清从善如流，应变得当，至今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但愿他表里如一！”

“而据他所称，秦月子登门寻仇，已是迫在眉睫，却为何迟迟不见人影呢？仙子，是否外出打探一二……？”

“正当忙乱之时，又岂敢莽撞行事，于野……”

于野默默点了点头。

邛山的猜疑，不无道理。

也正如青衣所言，风氏上下忙着撤离，又不知秦氏的动向，如今只能静观其变。

当山谷的混乱稍缓，一位老者与两位中年男子御风飞来，乃是风玄清与他的两位师侄，玄阳、玄虚。

“幸有三位道友的相助，我上千老幼已陆续迁往碧落谷，奈何彼处的阵法破旧，而且无人把守，风某又分身乏术，支邪山便交给于前辈！”

“嗯！”

风玄清要前往碧落谷安置族人，修葺阵法，布设防御，他的说辞仍旧合情合理。

片刻之后，灰尘未散、阴气尚存，而偌大的山谷已彻底安静下来。上千位凡俗老幼与风氏的族人子弟已尽数离去，仅有三道人影守在山坡上，其中的老者与银发女子依然狐疑难消。

“这般大的动静，瞒不过秦月子，他若借机攻打碧落谷，岂不是白白忙碌一场？”

“他若攻打碧落谷，表明他意不在此！”

“否则，他便是冲着你我而来？”

一阵阴气卷着灰尘漫过田野而来，使得邛山打了个冷战，顿时恍然大悟，忙道：“哎呀，一语点醒梦中人，此地不可久留，头领……”

于野却置若罔闻，转身走到青石上坐下，伸手抓起酒坛子，一个人饮起了酒。

青衣则是低头踱步，若有所思。

“这……”

邛山左右张望，猛一跺脚，胡须一甩，满不在乎道：“两位不怕吃亏上当，老狐又何惧之有！”

他挥手抓起几粒野果扔入嘴里，一时无所事事，推开草屋的门扇，找出一个兽皮袋子，又被他随手扔了，嘴里嘀咕道：“凡俗的谷米，酿酒之外，全无用处……”

是凡人遗弃的半袋谷米，让他想起妄城之外酿酒的日子。

于野兀自饮着酒，眼光一瞥，忽然来了兴趣，吩咐道：“老狐，煮一锅米粥！”

“你又不食烟火之食，何苦作践人呢！”

邛山摇头拒绝之余，不忘抱怨一句。

于野也不强求，径自丢了酒坛，捡起谷米。草屋旁边有水缸、地灶，与木柴等物。他淘洗谷米，架起铁釜，捡取木柴，然后蹲在一旁，屈指弹出火光，灶火顿时燃烧起来。

邛山摇了摇头，恰见青衣站在不远处，趁机走了过去，讨好道：“仙子……”

青衣尚在凝神远望，头也不回道：“你曾茹毛饮血，当然不懂烟火之趣！”

“咦？”

邛山脸色一僵，辩解道：“老狐自幼餐风饮露，不喜血腥之食，如今已修炼成仙，切莫瞧不起人……”

便于此时，半空中出现三团黑影，随之光芒闪烁、阴风盘旋，见渊与樊玄、元桀已落在山坡之上。

“碧落谷距此千里，四面环山，地处隐秘，易守难攻。”

“风玄清所言不虚，谷中建有坟墓，乃是风氏的陵地所在，却阵法破旧，而且无人看守。”

“风玄清忙于修复阵法，族中的弟子参与防御，仅有我三人返回，倘若强敌来袭，怕是寡不敌众，于道友……”

于野坐在灶前，挽着袖子，尚在忙着烧火煮饭，他看着热气腾腾的铁釜，嗅着米粥的香味，禁不住咧嘴一乐，道：“三位如何行事，想必不用多说吧？”

见渊与樊玄、元桀点了点头，闪身失去踪影。

三人协助风氏迁离族人，趁机打探碧落谷的虚实，均为于野的授意，又该如何对付强敌，彼此也早有默契。

邛山却不明究竟，眨巴双眼，有心询问仙子，又怕遭到训斥。

“老狐，是否品尝一二？”

于野擦拭着脸上的火灰，翻手拿出一个陶碗，以树枝搅动铁釜，然后舀了半碗粥，忙不迭地张嘴尝了一口。

“哎呀！”

邛山摊开双手，转身走开，冲着青衣连连摇头，抱怨道：“哪有半点仙君高人的模样，分明一凡夫俗子！”

青衣不言不语，淡漠依然。

“嘿！”

于野却笑了笑，再次喝了一口滚烫的热粥，似乎很是享受，却忽然眼光一沉，满脸的失落之色。

仙人怎样，凡徒又如何？

他从并不介意仙人，或凡人的身份，只想品尝一口烟火之食，谁想他亲手烧煮的米粥，再也没有从前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