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徒 第八百九十四章 一念之差

妖星。

黑鹫山。

峰顶之上，坐着一个石塔般的壮汉，却再无曾经的意气风发，而是满身的酒气，怔怔看着云雾遮掩的星空，两眼透着浓浓的失落之色。

“咕嘟、咕嘟——”

举起酒坛一饮而尽，随手将空酒坛子扔下山峰，却依然郁闷难消，他禁不住仰天叹息一声。

哎呀，算起来又是一年正月，已到了结界门户开启的日子，想必于头领与老狐已踏上天界之行，而他奎炎却错失机缘……

“啪——”

酒坛摔在山崖上，传来一声脆响。

与此同时，一道人影飞上峰顶，是位婀娜貌美的女子，怒气冲冲道：“你这夯货又在酗酒，讨打不成！”

壮汉的脸色一僵，竟不敢顶撞。

女子落在他的面前，一手卡腰，一手指点，不依不饶道：“你乃万妖之王，而整日里不是酗酒，便是躲在此处酣睡，枉顾老娘的一片苦心……”

壮汉无处躲避，又被连声训斥，禁不住两眼一瞪，怒道：“臭婆娘，老子被你骗了……”

“咦，竟敢顶嘴？”

女子顿时秀眉倒竖，凶性大发道：“说清楚，老娘何时骗你？”

壮汉脸露惧色，却不肯示弱，硬着头皮道：“你声称暗结珠胎，诱骗老子留在妖星，而时至今日，你肚子里的崽子又在哪里？”

“哎哟——”

女子微微一怔，忽然扭动腰肢，“扑通”瘫坐在地，掩面哭泣道：“你这夯货彻夜纠缠，乱了胎气，却责怪老娘，今日唯有一死……”她哭天抹泪，势若疯狂，却并未自戕，而是扑向壮汉，俨然一个同归于尽的架势。

壮汉吓了一跳，闪身蹿了出去。

女子扑空，尖声叫道——

“奎炎，老娘撕碎你的卵子，打断你的狼腿……”

壮汉，或奎炎，一口气蹿出数千里之远，未见有人追来，他这才落在一片荒凉的山丘上，却又忍不住长叹一声。

女人，碰不得！

便如当年的玄女，多么妖冶妩媚，而且善解人意，谁想一切都是假的，只为骗他留在黑鹫山而一统妖星。

而他虽然受够了那个凶悍的婆娘，却又能如何呢？

他身为万妖之王，妖星乃是他唯一的栖身之地。何况于头领与老狐已前往天界，注定难以追寻。只因一念之差，纵情闯荡的岁月已成追忆……

……

又一山峰之上。

两人相对而坐。

一位老者乃是道人装扮，头顶束着道髻，相貌清癯，神色清朗。他伸手拈须，轻声说道：“一去千年之久，辛苦了！”

另外一人也是老者的模样，倘若于野在此，一眼便能认出他的身份。而他已不再是百善城的城主，而是天界灵罡峰的弟子。

只见他拱了拱手，道：“弟子一无所获，有负师伯所托！”

被称为师伯的老者摇了摇头，道：“千年前，老夫受鸿元仙帝之托，派你前往地界。而你虽无收获，却为剿灭入侵之敌立下大功！”

“弟子不敢居功！”

“梅山子，你是我梅氏一族的晚辈，也是灵罡峰的弟子，老夫对你寄予厚望啊！”

老者笑了笑，道：“你在地界有何见闻，又是如何将元昊引入梵界山，不妨与老夫一一说来！”

“惭愧！”

以晚辈自居的老者，正是梅山子。他面露愧色，道：“此番极为凶险，差点被人坏了大事！”

“哦，何人坏你大事，他在何处？”

“于野，目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

黑暗中，于野寂然独坐。

厚重的山石被他从中挖出一个洞穴，约莫三丈大小，四周封有禁制。

此处，位于地下万丈之深，临近地火岩浆，乃是阴魂与魔煞的禁地，故而他将见渊收入御灵戒，一个人吐纳调息。

接连过去数十个时辰，并无状况发生。

于野吐了口浊气，缓缓睁开双眼。

已来到星域的天界？

又是何年、何月、何地？

嗯，眼下应为星域二十年的正月。置身所在，天界的千源谷。

除此之外，他一无所知？

也不尽然，他曾目睹元昊仙帝与众多仙君相继道陨。余下的地界道友，已伤亡殆尽。

陷阱！

所谓的地天门户，无疑是个陷阱。一旦地界修士穿过结界，便将一头扎入天界设置的陷阱之中。如若不然，伤亡怎会如此惨重？来自地界的数百人，几乎被一网打尽。若非他于野躲过了伏击，说不定也早已身陨道消。曾经的幽冥之行与星门之行便是他的前车之鉴，想不到天界之行亦是如此。

元昊仙帝，对此没有丝毫的防备？

不，那位高人已筹划千年之久，又怎会不知天界的手段。之所以纵容各方闯入结界门户，更像是他的诱敌之计，怎奈功败垂成，最终害了自家的性命。

不管怎样，他于野最后一个穿过结界，反而避开了强敌。而他虽然侥幸躲过一劫，却依然处境艰难！

而期待已久的天界之行，由此而始！

地界的七十二星，幽冥仙域，燕州，蕲州，大泽，均已远去。身后再无退路，唯有设法继续往前！

于野静坐片刻，挥袖轻拂。

光芒一闪，黑暗中多了两道人影。

青衣，犹自脸色变幻，神情不定。

邛山，左右张望，惊讶道：“哎呀，这便是天界，怎么暗无天日哩？”他找出几颗明珠嵌入禁制，四周顿时明亮起来，而他依然好奇不已，道：“据说地界的道友吃了大亏，元昊仙帝为何见死不救……”

“死了！”

“死了？”

邛山猛然瞪大双眼。

青衣也是微微一怔，依然沉默不语。

仙帝，仙域至尊，何等强大的存在，竟然死了，着实令人不敢相信！

于野点了点头，却无暇多说，随着他手掌一翻，一尊金色小鼎“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青衣突然扑了过来，失声道：“禹天……”

于野挥袖一甩，不容置疑道：“退后！”

邛山急忙跟着阻拦，劝说道：“有我家头领在此，仙子稍安勿躁！”

青衣的胸口起伏，禁不住微微气喘，虽然后退两步，却依然紧紧盯着地上的金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