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界龙劫 第九十七节·加冕

那确实是一个美人——巫尘在看见卡尔嘉·贝萨雷斯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他必须得说，自己对葵拉特的夸赞有所偏颇。单纯以女性魅力来看，黏人的狐狸比起纯白的宝珠而言，确实要逊色些许。

他在马上稍稍欠身，向卡尔嘉回应以同等程度的礼仪。

“卡尔嘉陛下。”

他说。

他的身后跟随着卡斯托迪奥姐妹。而帕贝尔还要待在更远一点的区域——他主动选择了那个位置并且还在跨越伟大高墙时拉上了一位健壮的战士。而就巫尘的感官而言，那位战士应当有比较优秀的精钢等级。

也是九色之一。

而他在仔细看了山羊人之王的首级之后，看向自己的目光，便只剩下尊敬。

似乎只是一位很朴实的武人，巫尘没有在他身上投放多少注意——他从战马上跃下，视线扫过卡尔嘉背后的人群。

有文官，有侍女，还有穿着华丽的王族和贵族成员正站在更远一点的地方表示尊敬。他畏惧他，因为他力量强大。他们敬仰他，同样因为他足够强。当他的视线从他们身上逐一扫过的时候他们便也向他恭敬行礼，表达自身愿意臣服的决心。

“这位是九色之紫，是……”卡尔嘉善解人意地走上前来，想要为他介绍圣王国的支柱人群。

他抬起了手。

“你才是圣王。”他说，他或许是这个国家之中，第一个在公共场合称卡尔嘉为圣王而非圣王女的地位崇高之人。而他所说的话，日后也必定成为惯例。“你在过去负责这个国家的内政，那么以后也是这样。我只会关注和战争有关的地方，唔……偶尔也会涉及到一些民生问题。”

身后传来了葵拉特松了口气的声音——她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她向巫尘展露着她全部的公义和私心。而也正如她所想的那般，伟力在于一身的武力之王，不会对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过多在意。

于是巫尘再度看向卡尔嘉。

“我不怎么喜欢繁文缛节，具体的流程是怎样的？”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宫廷里已经准备了酒宴和舞会为您接风洗尘。这场庆祝可以一直持续到您认为可以了为止。而若是您希望更简单一些，我也可以现在就为您加冕。”

金色秀发垂落至脚踝的圣王国最高统治者凝视着他，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有着他不太适应的期盼和热切。然而巫尘却能够从那纯净得甚至可以称之为有点天真的心灵之中读出更多的消息，甚至……些许的窃喜。

因为权力没有被夺走，所以窃喜吗？

还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其实比她预想中的更好打交道，更加善解人意？

都有可能。

而这反而让巫尘兴起了欺负她的兴趣。纯洁而精巧的华美珍宝实在是太容易引发粗蛮之人的破坏欲。但巫尘还不至于如此不解风情。

他只是向前一步。

而四周立刻就是一片寂静。

他伸出手，想要拈起金发女王的一缕发梢。然而他又感知到了卡尔嘉那柔软曼妙的身体骤然变得僵硬。于是他的动作便稍稍调整，自然地拍了下少女的肩。

“一切从简。”他说，然后便越过卡尔嘉继续向前。

身后的女王有着一瞬的愕然，困惑，乃至于迷茫。俏丽的脸颊微微泛红，而她的密友葵拉特便立刻上前扶住了她。几个手势快速地打出，而她麾下的人手和躲在人群里的密探们便立刻会意。

乐器吹打的声音响了起来。人群中传出一阵阵欢呼的声音。迎接达斯特的贵族文官们大声谈笑着营造欢快和谐的气息，大片大片的花瓣被抛飞起来，内中还伴随着不少真金白银的钱币。

而巫尘大步向前。

穿过廊道，看守在宫廷门口的护卫和侍女纷纷向他屈膝致意。继续深入，直到抵达那最为华美的中枢大厅。

提着裙子的圣王女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她好歹也是精钢位阶的信仰系魔法咏唱者，有着远超寻常人的体魄和耐力。而那些随员们也都紧紧跟在她身后，没有一人露出不知所措的困惑表情。

规矩只是给那些依托于制度才拥有权力的人而准备的。真正的王者不需要在乎他人的规矩，也不需要其它人为他加冕授勋。他的王权因他自身的力量而存续，最多也就是需要一个象征物，用以证明他所统治的区域。

一顶王冠就安静地放在并立的王座上边。

以黄金制成，点缀着白水晶和同色的玉。

和卡尔嘉所戴的那一顶有所差异。因为卡尔嘉佩戴的是圣王国最强大的仪式道具，而巫尘面前的这一顶却只是一件艺术品。

只是漂亮，只是华贵。并没有多少历史价值或者实用效力。这或许是因为历代圣王就不需要其它冠冕的原因，当然也有事态过于仓促的缘由在这里。

然而，当他的指尖碰触到那顶王冠的时候。他便知晓了这顶冠冕的意义。

他看到了。

他看到那无穷尽的信仰汇集而成的庞大潮汐。从那两百年前，初代圣王在这片荒原上开辟出土地时算起。战斗，挣扎，团结，互助，牺牲，然后前进。圣王国的人民为这片土地付出了无数的鲜血，而圣王国的守护者们也付出了不可计数的生命。而无数的深红和纯白相互汇集，便也成为了王权的原型。

它就在那里。

它是愿力和信仰的融合结晶。

它介于存在和虚无之间，却不被凡俗之物所窥见。只有决心为守护圣王国而战斗，并且身具神之性质的个体，才能够碰触这顶王权的冠冕。

幼神Lv1。

巫尘内在的灵魂，微微颤栗。

他知道自己可以接受它，并且背负它。让它所积蓄的磅礴力量成为自己身心的一部分。而即便他并不走出这一步，当它被戴到自己头顶时，它也将赋予自己守护者的能力。

——守护神的智慧。

眼睛变得明亮，感知变得清晰。

圣王国所占据的，一十七万平方公里，也就是原典所记载的四分之一法兰西面积的土地，映入巫尘的视线里。

他看见了那总计七百四十二万的圣王国住民。

看到了那散布于圣王国大地之上的些许脏污痕迹。

那是潜入圣王国境内的异种，他国密探，藏匿在洞穴和山丘之中的怪物集群。以及那些顶着圣王国贵族称号，却残忍恶毒，像是亚人一般暴戾对待自己子民的类人个体。

他们伤害了人民。

人民的怨恨便也汇集在君主的王冠里。

这份怨恨足够纯粹，以至于化作了负面的纯净愿力。而一旦它们的仇怨得以洗清，这份愿力便也能够直接作为资粮，填入巫尘这期盼着上进的躯体。

成为王果然是有好处的。

虽说这份好处只有足够强大的生命才有机会获取。

不过在那之前……

“我看见了。”他看见了阴影。

那在愿力的潮汐之中，再也无法隐藏身形的恶意扭曲——那是一片匍匐在宫殿顶端吊灯后阴影中的团块，而那代表着来自纳萨力克的敌意。

摄政的冠，戴上了头顶。

还没有人来得及发出欢呼万岁的声音。

巫尘猛地抬起手，庇护结界骤然展开。而哪怕那藏匿于黑暗之中的阴影恶魔并未在这光耀中真切地暴露行踪，心灵促动的念力束，便也朝着它扑袭而去！

‘GEEE——！！！’尖锐而可怖的声音，响起。

多翼多眼的恶魔，被念动力拖曳着跌落于地——这来自于纳萨力克的哨兵眼线有着35级的生物等级。它在挣扎时所散发出的气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生颤栗！

“亚人的王——！”没人认识这种恶魔，但人们知道它的实力。他们尖锐叫喊，发出恐惧的声音。

‘吧唧——’下一刻，恶魔在巫尘的注视下，喷出爆裂的浆体。

所有人目瞪口呆。

所有人不可置信。

只有蕾梅迪奥丝下意识地拔出光芒正在黯淡的圣剑，而葵拉特挡在卡尔嘉的身前。

王已加冕。

巫尘淡然而冷静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耳侧响起。

“拿纸笔来。”他说。

“我要写份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