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界龙劫 第六十八节·成为龙祭祀的就职要求

心脏在这一瞬间都要停止跳动。

糟糕的猜测成为了现实。

然而当最不期望发生的事情真正发生之后，自己的内心，在这一刻却是出乎预料地格外放松。

还能糟到哪去呢？

而且问题好像也没有预想中的那样大。

对方对自己似乎并没有表现出敌意，反而是感兴趣的成分更多。而就这一点看，眼前的上古巨龙米尔墨尼尔，和那位已经将自己看了个底掉的赫拉·莫莉，又有多大不同？

“【你会龙的语言，在你们的种群之中，像是你这样的人非常罕见】”——依旧是龙语。

那高贵而英武，像是将军又像是君王的女性向着巫尘投眸，她将巫尘从头打量到脚。灼热的目光让巫尘的皮肤都感到幻痛。

不是幻痛，是真实的感触。

仅仅只是视线，那钢铁制成的天际省经典款钢甲便在急剧升温，若是长久凝视，或许都有可能当场熔融。

“我是巫师，学会龙语并不特殊。”巫尘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感觉自己的状态很奇怪。理智上他现在应该更加谦卑一些，更加谨慎一点。因为弱小者在强大者面前，本就应当自觉地抱有尊重。

但是……

不想那么做。

不想低头。

哪怕被一击都挡不住地打倒，被轻描淡写地杀死。自己也不想承认，自己的地位，要低一头龙一筹。

是象牙塔的无知？还是穿越者的傲慢？抑或者是无名之面的影响残留？

他不知道，但他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迎接这个不想直面的后果。

“所以，你找我做什么？龙。”

他看见眼前的龙微微抬眸，然而那被审视，被炙烤的感觉，却是已然消失无踪。

“【你不怕我，你果然有成为祭祀的天赋。你既然不是其它龙的祭祀，那么你应该成为我的祭祀。】”她的声音平淡。

然而言语的含义却宛若轰雷一般令巫尘震动！

这是……招揽？

心下突然微微颤动，毋庸置疑的，巫尘对此颇为意动。若是能够直接作为祭祀承载巨龙的力量，自己毫无疑问地可以直接一步登天，提升到甚至有可能和赫拉·莫莉过两手的程度。而若是能够说服米尔墨尼尔帮手，自己甚至有可能借助她的力量突破拉比林西安，讨伐摩洛克伊的难度直接从不可能下降到困难甚至普通！

天上掉馅饼了？

呼吸几乎都要变得急促，双眼都有点充血发红。

但是——

“不。”

他看见眼前的龙有些困惑地歪过头。

“【为什么？】”

“一条龙可以有多少个祭祀？”

“【我只会有一个祭祀。】”

“一个祭祀可以有多少条龙？”

“【打倒我，抑或者我杀了你。】”

“那么，你活了很多年吧。你不该早就有祭祀了吗？为什么要来找我？”

他还记得自己不久前接触米尔墨尼尔时的场景。化身女性的龙那困惑和难过的情绪毫不掩饰地在自己面前放出。她或许真的是因为异界投影的缘故而来到这里，但应当也确实是在寻找某个东西，抑或者某一个人。

她应该已经有龙祭祀了——她参与了拜龙教的战争，没可能没有。除非……

“【我忘记了。】”他听见龙这样说。

“【我应当有一个祭祀，但是我不记得了。我不知道他的模样，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我只知道，我一定有一位祭祀。】”

身形，突然拉近。

女人的手，在形体稳定的瞬间已然向着巫尘的脸颊触摸。

“【我一定有，你可以是。】”

存在一个可能性。

既然所有的龙祭祀，都有属于自身的龙。那么，从‘朋友’那里所获取的，无名的龙祭祀面具，它原本的主人，也应当有一条立约的龙。

那条龙或许已经死去，被西罗帝尔的某位龙裔皇帝吞噬，以至于化作乌有。但它也有可能还活着，只是被封印在某座隐秘的龙冢之中，甚至只是隐蔽地藏在大陆的某个角落。

或许米尔墨尼尔就是这条龙。

或许米尔墨尼尔不是。

但无论是还是否，巫尘都完全没有成为某人的替身或者代餐的打算。因为那本就是他一直以来最忌惮，甚至畏惧的事。那就是——

太优秀了。

戴上面具的巫尘，太优秀了。

行动力，决断力，观察力，判断力。都远远比常态的巫尘更加优秀得多。那么，有了一个那样强大的巫尘，还要这么一个弱小的巫尘做什么？

渴望建立功业的是穿越者巫尘。对这片大陆产生认同的是穿越者巫尘。想要讨伐邪恶黑暗，获得自我满足。拯救弱小，赢得感激和荣耀的，一样是作为穿越者的巫尘——他那在地球所经历的二十载渺小人生固然无聊而又普通，但却是构成‘巫尘’的，重要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他一点都不打算放手。

“那如果我不是呢？”——或许会死。

一瞬。

眼前的女性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深渊。庞大的裂隙从脚下一直延伸到天的边际，并从中涌出沸腾爆裂的火。它们朝他咆哮，张牙舞爪狂奔而来，便要将他彻底淹没。

一把剑突然出现在他手中。

普通的剑，平凡的剑，材料是常见的钢和铁。就和一位地球上的大学生一般随处可见并且毫不起眼。而剑刃上的划痕和锈蚀，就如同他那二十年的城市生活一般寻常并且普通。

这样的一把剑如何能够对抗迎面而来的汹涌烈火？

这样的人生又如何承载一段英雄史诗的波澜壮阔？

手指在发烫，血液在燃烧。每一根神经都像是被钻头凿击一般剧烈刺痛。或许在下一秒，剑就会融化，而血肉将会蒸发，只剩下一截碳化的骨架在火焰中崩解成渣。

然而巫尘已经向前踏出了步伐。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他什么都没有想。他的身体开裂，手臂炸裂出一块块猩红的血泡，紧握的剑在抬起来的瞬间便熔成白炽的长条，然而巫尘却依旧抓住了它，向着迎面袭来的烈火奋力劈下！

‘铛——’剑击中了目标。

剑斩在了自称‘蜜尔’的女人头上。

火焰海洋和炼狱一般的深渊无声消失，那无处不在的灼热和滚烫也随之抹消。握在手中的剑便是自己在凯娜之林花费二十赛普汀买下的那柄短剑，而它没有给眼前的女人造成哪怕一点创伤。

像是砍在了一座山上一样。

铁制成的高山，坚固而又巍峨宏大。

然而被斩击的女人却并不生气，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你拒绝了——你果然很适合。】”

她没有战斗的打算——蚂蚁和泰坦之间，怎么可能存在战斗呢？

“……你什么意思？”

“【如果你答应了，你就会死。】”

“你什么意思？”

没有回答。

但情报却在巫尘的知觉中化作幻象——龙祭祀从来就不是单方面的指派而是双向的选择。想要将龙视做神来崇拜是信徒的自由。但想要成为龙祭祀，所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赌上一切，和想要立约的巨龙相互战斗，厮杀。直到一方倒下。

胜出或者败而不死，都可以成为龙祭祀。但若是两者都不足以触碰的弱小挑战者，便只能够成为不自量力的败者亡骸。

还真是符合古诺德人风格的立约方式。

而无论出于怎样的缘由，此刻的巫尘，却是避免了那必死无疑的命运。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不成熟的祭祀】”龙抬起脚，转身。

‘绷——’一声轻响。

而下一刻，她那被短剑斩击的头部，一缕金色的发丝便骤然崩断——那绝非是巫尘的臂力所能够达到的成果，而那金色的发丝，随即缠上了巫尘的手掌。

学院印记所不在的另一只手掌。

一枚鳞片一般的刻印，随即浮现其上。

“【我期待那时，能够见证你的力量】”

知识随即爆发。

自鳞片之中，自刻印之内。一丝龙的性质和力量涌入巫尘的躯壳。

这是擅自立下的约定，也是挑起争端的赔偿。

一枚被许可的力量符文，被激活了。

而它在巫尘的四肢百骸间翻涌，并最终收束于喉间，向外释放——

“Fus——！”

那便是力量。

而力量粉碎了眼前的土地，空气，以及龙正消散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