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界龙劫 第七十节·装入瓶中

巫尘许下过承诺。

【我要守护地球。】

而在他的理念之中，守护者向来和统治者等同。

——我所需要守护的，自然是属于我的东西。

——而一个东西若是没有半点属于我，那么，我为什么要去守护它呢？

他确信如此。

他也必须要拥有所有权。

而他愿意，能够出的力，自然也和他的所有权相同。

若是所有权只有几十亿分之一，那他便会出一个普通人的力。若是几万分之一，他便会出一个小国的力。而现在，在他的规划中，他有一个神祇的力要出。

而他既然是神祇，唯一的神祇，那么，他自然便应该支配这颗星球上的所有。

“这很合理。”

巫尘伸出手，神祇的荣光和权柄，随着他的心意而膨胀。而伴随着他那展开的心中愿望，脚下这已然被他夺取，炼化，化作自身湮灭的灵魂石冢，便也开始扩张。

“这颗星球，是属于我的。”

灵魂的海洋被他吞噬殆尽。来自其它世界的愿力依旧在源源不绝地融入他的躯壳。拥有更多，获取更多，支配更多。直到天的边界呈现出一道屏障。而下一刻，所有身处地球向阳一面的任何身份的人，都向着天空发出了惊恐的喊叫。

“天空！天空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不是日蚀。

日蚀只是日轮上出现变化。

然而出现在天空之上的，却是从视野的此端一直延伸到彼端的大小黑斑，遮蔽天穹，并随着时间的流淌而不断膨胀。

“世界要毁灭了！”有很多人这样尖叫。

“死神，不是还有死神吗？祂不会拯救我们吗？”有很多人意识神的力量。

足够多的人。

足够多的祈祷。

而这样庞大的愿力潮汐，足以让巫尘向着他的巫女垂落眸光。

“你去。”他说。

巫女向他欠身，从他身侧离去。再度出现的时候，她身后的十二重光环，十二对羽翼，十二顶冠冕，十二朵华光，已然随着她的形体显现而怒张。

无比神圣，无比宏大。只要是抬起头的人，都能够立刻看见她。只要是看到她的人，都将在此刻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渺小。

“凡人，我带来终末的福音。献上你们的一切，付出你们的一切。而万物的主宰者，便将赋予你们一切作为恩赏。”

死神的位格，已然在悄无声息间省掉。她知道巫尘的所知所想，也知晓巫尘所拥有的力量。她的言语中没有劝诱，没有引导，只是单纯地宣告着一个事实。而所有能够听见她声音的人，也都在顷刻间便知晓她所言的一切皆为真相。

有什么能够质疑她呢？有谁能够质疑太阳不再升起，月亮不再降下？不计其数的人立刻就在她的羽翼下拜服，在她的光辉下拜倒。大声的祈祷，虔诚的膜拜，将自身的祈愿，作为奉献给神祇的资粮。

黑斑越来越大了。

黑斑逐渐泛起银灰的光。

人们期盼着，注视着那不住扩展的银灰色块。每个人都知晓世界即将迎来巨大变化。

当然，这并不包含所有人。这世上总有人不愿意相信那近在咫尺的真相。他们之中有些平静，有些激动，有些待价而沽，有些坚决抵抗。

“我老了，已经不在乎天上那些到底神还是怪物了，让我平静死掉吧。”有洞悉世事的年迈老者，在家中的望台上拄着拐杖。

“我不相信！这世上哪有什么神！都是假的！假的！”有热血未冷的男男女女，朝着天幕上纵横交错的银与灰投去抗拒的目光。

“神啊，接纳我吧，恩赐我吧，我有一万个虔诚的追随者，他们会为您增添荣光。”有在乱世之中发展出教团的野心家，向着天空发出并不诚心的祈祷。因为他离神够近，却又不够近，以至于心中充斥着这样的野望。

“这世上不存在神，人类也不需要神。离开我们的土地，我们不需要你的力量！”有心怀信念的坚定者，他们汇集成群，用自身的行动，证明人不需要神也将伟大。

他们都在反抗。

他们的反抗，各有各的方向。

但是……

神已经在那里了。

力量足以覆盖一个星球，并且已然正在覆盖这个星球的强大生命，已然在这里了。

他们的抵抗，因此而化作徒劳。或者说，无论是巫尘还是他的巫女，都完全没有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抵抗。

神已知晓。

神不做任何应答。

遮蔽天穹的纯银逐渐覆盖了整片天空，并在地球的公转和自转之中，沿着晨昏线蔓延向星球的另外一方。

这过程并不漫长。

漫长到那些狂信徒们，都没来得及赶到那些坚决反抗者所在的区域之上。当然，就算他们真的赶到地方，又做了些什么，也对最终的结果没有任何影响。

因为纯银的色泽，已然覆盖了所有的天空。而整颗星球，便就此静滞了一个刹那。

最先意识到不对劲的，是沿海的监控站。屏幕前的人们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海洋，看着那沸腾的水体，不再浮现出一缕波涛。

“海洋……海洋平静下来了？”人们惊恐地抬头，看向天上。他们看见那纯银的天幕，正悄无声息地向着正常的晨昏转化。

仍有太阳，仍有月亮。仍有日光，仍有月华。然而那消失的潮汐力，却让一切又显得如此的虚假。

“我们失去了月亮……”学者们喃喃说道。

“不！是月亮失去了我们！”而更加专业的学者们，则获取了真相。

检测器传来了数据，人们在这一刻知晓了天有多高。而伴随着几道连灰尘都没有溅起来的流星，那原本正在外层空间工作的宇航人员连同搭载着他们的空间站，便也一起回返到了地上。

他们意识到了一个真相。

而这真相，让很多人都因此而陷入绝望。

地球，已然不再是一个处于宇宙系统之中的星球。那遮蔽天穹的纯银，已然将这整个星球就此完全收纳！

这确实是真相。巫尘并没有丝毫地隐瞒它。

而就在他的掌中，那膨胀到极限的灵魂石冢，已然将整个星球完全包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