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界龙劫 第二十四节·有害天气，不宜出行

下雨了。

天空之中的湿度急剧增加，寒冷的风不再流动。不知何时，浓郁而厚重的阴云便遮蔽了长城之外的整片天穹。而那是界限分明的黑暗，宛若阴影的漆黑巨山。它均匀而不留余地的将长城之外的一切土地都覆盖笼罩，但却并不逾越长城的轮廓线，哪怕一丝一毫。

黑暗愈发浓重。

长城后方却并未传来与之对应的光。

那北地的太阳一如既往地晦暗而虚浮，甚至在此刻反而更加下降了一个色调。人的皮肤在这虚弱太阳的照耀下竟是显现出了一种异质的苍白，简直……

“像是死人一样……”墙头，守夜人中的一员，宛若梦呓一般喃喃说道。他的声音断续而颤抖，而在他身旁，没有任何人阻拦，惩戒，甚至反驳他。

雨还在下。

巫尘皱着眉头，又朝着尸鬼群的密集处扔出了数发力能投枪——威力没有下降，他的魔法确实在死灵的队列中造成了大量的损伤。然而……

和之前不一样了。

阵列中被撕开的裂口，立刻就被填补。倒下的异鬼和尸鬼，很快就被后继的死灵行军淹没于脚下——它们已然变得不再重要，它们只是无关紧要的损耗。而越来越多的死灵则眼冒幽邃蓝光，化作了无声压近的漆黑大潮。

它拍过来了。

它们拍过来了。

沉默的黑潮在雨中前进，它们不再受绝境长城内那磅礴的凝滞魔力所影响。死者的行军在沉默中继续向前，只是顷刻之间，它们便抵达了城墙脚下。

雨越来越大了。

漆黑的雨，幽暗的雨。它贴着绝境长城的外侧边缘急剧坠下。先前的寂静于此刻化作盛大的轰鸣，而某种莫名的压抑感，则从雨幕的后方涌来，无声地拍击在冰岩筑成的古代奇观之上。

——‘有趣’。

巫尘听见了赫拉的轻笑。

只有这句，再无其它。

他身侧悬浮着的元素晶球愈发明亮。抬眼，透过浩大雨幕，那无形的压抑感便在他的感知之中逐渐具现化。恍惚之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涡旋，高悬于天穹彼方。

寒神。

巫尘实在是找不出，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其它的生态位能够容纳它。

——几近于魔神。

——但是不一样。

那庞大的涡旋只是安静地伫立于彼方，它并不因为巫尘的窥探而将惩戒降下。如同一个立于遥远之地的幽邃巨影，其存在本身，便意味着毁灭和祸殃。

不是人格神。

是某种庞大的，混沌的，具备模糊自我意志的超自然现象。

它不会针对谁，它也不会攻击谁，它只是一辆没有驾驶者的失控压路机，一辆熊熊燃烧的邪恶战车，它的目标就是南下，跨越城墙，毁掉所有主动或被动挡在它面前的事物，直到最终，能够触碰太阳。

……有些不对。

在正确的故事线中，红神的力量应当在寒神之上。然而现在……

——为什么我所感知到的太阳，如此弱小？

不是弱小……不止是。

因为他甚至感知不到那来自太阳的力量。这其中或许也有缘由，但更有可能……

——异界投影。

——异界投影，为这个世界带来了恶劣的影响。

投影是相互的。

就像是搭载着巫尘的飞机不止会在樱岛外海跌下，同时还会在天际省的东境领南方荒原中坠落一样。而当来自冰与火之歌世界的特产出现在风盔城内外时。在维斯特洛，厄索斯，甚至瓦雷利亚，说不定也会有什么来自梦达思的土特产，先巫尘一步坠落于大地之上。

或许如此。

但愿如此。

因为若非如此，那便意味着，巫尘自身对于这方世界的一切旧有认知，很快就会变成废纸一张！

‘撕拉——’有撕裂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不是浮现于脑海之中的虚假谵妄。

巫尘猛地扭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一个大胆将手从城墙内向外伸出，触碰幽暗雨幕的年轻守夜人，他脸上的好奇正急剧变转为茫然和恐慌。并于下一刻，在苍白的色彩中发出尖利惨叫。

他的手在雨中融化。

而幽蓝的，和尸鬼眼中辉光同色的光焰，便沿着他手掌的断口在顷刻间蔓延至他的全身。将他包裹，将他燃烧。

明明是雨，却从中孕育出了火。

明明在燃烧，那冒失守夜人身周的气温却在急剧下降！

“救命！救我！救——”他的尖叫在燃烧中逐渐高亢。他仅剩的手掌抓向距离他最近的某人身上。并在成功碰触的前一瞬间。

哀嚎化作了咆哮！

‘吼——！’

自幽蓝的火焰之后，人的轮廓中发出了兽的吼叫。而在兽吼响起的那一瞬间，所有覆盖在冒失守夜人身上的幽蓝火焰，便收缩，回流于那被火焰覆盖的躯壳之下。

干枯的肢体因此而显露，守夜人的干瘪头颅中迸发出幽蓝的光。于顷刻间，这个冒失鬼便成为了一头货真价实的新鲜尸鬼。而它的力量和速度，都和巫尘在先前所接触过的那些尸鬼全然不像！

普通的尸鬼，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和常见末世题材中的杂兵丧尸没有什么两样。然而这被雨浸染，被火焚烧的尸鬼，却拥有着几近于弱小异鬼的速度和力量。而它的吼叫响亮，力度夸张，那向着周边活物伸出的苍白五指还在半空中就化作可怖的利爪，而在场没有人会怀疑，这力量会在顷刻间切裂厚重的铠甲。

在场没有人穿着铠甲。

那被利爪阴影覆盖的守夜人，脸上的惊骇正转向绝望。

然后——

‘呲——’力能飞刃。

尸鬼的臂膀在空中切裂，而一起被切开的还有它的脖颈和胸膛。巫尘凭空一握，那仍旧具备着些许活性的尸鬼残骸便在念力线的导引下飞向他所在的地方。而甚至直到此时，那被切裂的头颅仍在迸发尖啸。

“搞什么鬼？”

巫尘皱着眉头，虚握五指成拳。那被切裂的残渣便于顷刻间破裂，粉碎，而一团幽蓝的寒冷光气，便从那寒潮之中向着外侧迸发，并在极短的时间中，像是落在热锅上的露珠一样崩解，抹消。

是绝境长城的作用。

那积蓄在长城内部的本地魔力，于此起到了封禁外邪的功效。

这意味着一件事。

意味着那雨中的魔力，仍旧处于本地特产的范围。意味着这座城墙，仍旧能够起到对外防护的功效。

但这，并不影响——

‘啪嗒——’一只枯干的手，攀上了城墙。

“它们爬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