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界龙劫 第一百九十五节·无魂之梦

他们来了。

他们的到来伴随着撕裂夜幕的曦光。

梦境风盔城的夜晚急剧翻转，炽烈的白昼降下辉光。哪怕拉玛耶的血裔不畏日光，这片土地也因此而不再是它们的主场。而当这耀眼的白铺遍全城之时，无数的战士便跨越了被撕裂的高墙，突入了当前的战场。

盔甲明亮，旗帜高扬。

他们的怒吼是推倒万物的声浪。

“驱逐魔族！”

“杀死吸血鬼！”

“讨伐血光之母！”

被拉玛耶所侵蚀支配的城市因此而被惊醒，而这便是这场梦境的最后一幕。千年之前，真正的拉玛耶便是在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中被击倒，埋葬。而现在，她理所当然地便要着手跨越掉它！

‘轰隆——’

于宴会的大殿之中，炽烈的血光爆射出来，涌向天穹之上。庞大的蝙蝠群盘旋其间，并发出刺耳欲聋的高频尖啸。

‘赞颂吧！赞颂不朽之血的源头，赞颂深红血光之母！’

那声音在顷刻间传遍全城。

那声音响起于风盔城的每一个角落。

讨伐军的战士们才在风盔城内站稳脚跟。而那连绵不绝的声音，便迸发于每一位战士的双耳之侧！

‘赞颂吧！赞颂不朽之血的源头，赞颂深红血光之母！’

他们看见了。

他们看见它们正在赞颂。

它们是站在街上，茫然无措的男人。

它们是藏在房中，胆怯害怕的女人。

它们是努力保护着家人的战士，是握紧武器或者拐杖的老人。

它们是牙牙学语的婴儿，天真无邪的孩子，抑或者初通人事，或者已有成长的少年以及少女们。

它们是风盔，它们是风盔的数十万人。

它们齐声赞颂着，皮肤变得苍白，双眸流出鲜血，色泽不一的眼眸，尽数化作嗜血并且炽热的猩红。

它们看着他们，它们一动不动。它们的眼耳口鼻中涌出更多的血，它们——

‘嚓——’一个讨伐军的战士砍倒了眼前的一个男人，他的喉中发出诺德人的怒吼。

“杀了它们！一个不留！”

他才做出行动。

他的头颅随即跌落。

那被砍倒的两截躯壳中迸发出猩红的事物，那是节肢，是腕足，是骨质的尖锐的刃。而那刃在斩杀战士的时候，上面长满了猩红的眼眸。

这是一个证据。

也是一个讯号。

更多的战士发出怒吼，向着他们所能够看见的，那些双眼猩红的风盔城住民将自己手中的武器挥出。数个被砍到的男人或者女人当即伸展出坚韧而深红的触须节肢，或许造成了一些杀伤，然后又立刻被法术或者武器切裂斩落。

“杀！”更多的剑斩了下去。

更多的怪物暴露，然后被诛戮。

然而那些暴露的怪物只占据人群中的百分之一，甚至数百分之一，其中更多的数目，却只是在被剑刃斧头砍到的时候发出如梦初醒的惨叫，然后求饶。

“饶了我！我什么都没做！”

“爸爸！妈妈！”

“放了我的孩子！他还小，他什么都不懂！”

他们像是普通人一样挣扎。像是普通人一样尖叫。丈夫保护妻子，父母保护孩子，年轻的男女举起手臂做出徒劳的抵挡，白发苍苍的老人挡在一家人的前面，双膝跪地，不住地磕头求饶。

像是真的一样。

但他们的眼中仍旧残存着一抹血光。

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战士升起了那么一抹怜悯之心，动作停滞了一个刹那。那几乎被他饶恕的风盔城居民便猛地炸开，从中伸出了苍白的尖锐指爪并扑袭向任何一个双眼没有被血光萦绕的躯壳之上。而无论它们最终成功还是失败，结果都是一样。

杀戮。

更多的杀戮。

杀戮汇集成潮，猩红的血流淌过大街小巷。对人无害而只能够杀伤吸血鬼的恢复系魔法唯独对拉玛耶的血裔起不到多大功效，而这，便意味着净化的方式只有一样。

那就是杀。

那就是全部杀掉。

天穹之上划过数道尖锐的法术辉光，最为强大的战士和巫师们已经冲入拉玛耶所在的宴会大厅并引发一连串的爆炸——他们怒吼，他们咆哮，他们满怀盛怒并且信心十足。因为他们有着数量充足的高端战力，以至于有万全的把握将这谋划已久的目标拿下。

他们注定赢得这场战斗。

这剧目注定如此运作。

巫尘站在碎盾宅邸的边缘，注视着眼前的这场杀戮——血，尖叫，愤怒，咆哮，复仇。整个风盔城都映入他的眼中。而这原本还是有些既视感的景色，便也在悄无声息之中和他不久前所接触的那座城市混同。

梦境和现实，已经开始重迭。巫尘那远比常人更高的灵感，已然能够让他看见影影倬倬的虚幻人影在街道上跑动——那是真正的风盔，真正的住民，而现在，那座现实中的风盔正和这梦境中的风盔处于同一境况之中。而如果巫尘猜得没错，外面的那场战乱，也应当由莫拉格·巴尔的力量所推动。

呼吸。

时间流逝，一秒。

十数个强大的讨伐军战士，出现在巫尘所在区域的街道边上。他们盯着他，双眼中充斥着对吸血鬼的强烈憎怒——没有交流的余地，也没有交流的必要，事已至此，只要不是讨伐军的成员都注定会被斩杀。而他们随即一拥而上。

剑在手上。

幻术不可能骗过他们，幻灵虚化也持续不了多长时光。而下一刻，十数道凄厉的剑斩便轰击在巫尘的躯壳之上！

不是躯壳。

而是躯壳外侧的防护屏障。

巫尘原本以为自己会叹息，然而身体却已然做出了反抗。那吸血鬼的外壳随着梦和现实的相融而无声崩解。然而这并不能够阻止他抬起手，引发风暴。

高阶魔法，电浆流爆。

讨伐军的战士们被尽数击倒——然而更多的战士却被吸引着冲向他所在的地方。音爆的声音骤然响起，并在它被传播出来之前，其所代表着的锋锐斩击已然撕裂了巫尘身侧的魔力防护屏障！

高阶战士。

一击便斩破亚空护盾，星辰斗篷，魔力护盾，钢铁护甲术，甚至就连那由赫拉亲手编织而成的束缚铠甲，都能够一击斩破的高阶战士。

那战士有着他无法辨别的面孔，但却萦绕着某种熟悉的味道。高壮的身躯，灰白的须发。单侧破损的犄角头盔。恍惚之间，巫尘似乎觉得自己好像在某个上古卷轴的CG短片中看见过这幅模样！

无魂者，第二纪元的故事主角。拉玛耶的覆亡之梦中，理所当然的会出现它的模样！

‘轰——！！’

身体，崩毁。

自从于地球回归以来，巫尘第一次受到如此沉重的创伤。庞大的盛怒从内心深处急剧涌出然后又被他强行压制。他知道自己还有底牌，但也知道自己现在，还不应当那名为天曜盾甲的能力立刻用上！

不是这里，不是现在！

死亡的阴影呼啸而至，那或许有着无魂者模样的梦中战士，便第二次地将战斧挥下！

‘Feim’——幻灵虚化，展开。

身体又一次地回归于虚无庇护之下。

然而即便是在那纯澈的虚无之中，那强大的诺德战士，却依旧盯着他所在的方位不放！

躲不开。

这种程度的虚化，不足以和这样强大的战士对抗。

那携带着的死灵法师护符轻微地颤动着，呼唤着他释放内中的力量。然而就在这时——

一声轻喊。

“呀——”那声音源自莱梅，而这轻喊吸引了无魂者幻影的目光。哪怕那只是一个短暂的瞬息，却也足够让巫尘成功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