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界龙劫 第一百二十七节·浮空竞技场：艾恩葛朗特

自古以来，权力的交接总是伴随着铁与血。在这世上，从来没有一个显著剥夺地方势力权力的法案，能够在不流血的情况下通过。

谁都知道这一点。

谁都知道注定会有一场战争。

北方的摄政王需要用它来奠定自己的权威，南方的贵族会用它来证明自身的不可或缺。而最终的结果或许是两败俱伤，或许是一方的大获全胜。但无论如何，双方都将在较量后知晓自己的地位所在。

然而有一件事却出了差错。

时间出了差错。

谁都以为，摄政王将要在比武大会上吹响战争的号角。因为他固然强大，是偏离常理之人，自身却依旧是孤身一人——没有盟友，没有下属。哪怕圣王女势力主动投诚，也需要时间来检验忠诚。

所以摄政王才举办比武大会。

因为他需要一支服从于他的武力。

而除却那几个被他甄选出来，大概是用以杀鸡儆猴，树立典型的失德贵族以外。他在远征的法令中其实满足了圣王国内绝大部分势力的需求。

明面的大规模反叛，不会发生。只有那些被指定要处理的贵族，会在垂死挣扎的时候获得一些隐秘的帮助——整个南方贵族体系都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决心。而他们也会努力地维持一个斗而不破的局面，以防止事态失控。

然而所有人都猜错了。

摄政王在卡林夏销声匿迹了七天，然后便带着圣王女出现在了南方的一处伯爵领中。他直接就舍弃了不对身具高位者使用惑控法术以及不赶尽杀绝的斗争底线。在几个小时后便将一个伯爵的家系赶尽杀绝。而在那之后，便是连续不断地征伐战斗。

第一个侯爵家系在十小时后断绝，所有的直系成员和他们的死忠都被挂在了城墙之上，摄政王当场从平民中册封出了十数位骑士来接管这位伯爵的产业。而在未来，摄政王的目光获得了证明。

这些被选中的骑士都是隐藏的人杰。他们在接下来的短暂时光中成长迅速，怀抱着对摄政王的绝对忠诚而获取了庞大力量。城市和乡村都被治理得井井有条，当然，这只是无关紧要的后话。

征讨仍在继续。

第二个侯爵领选择了投降。

然而投降所能够获取的，也只不过是直系中无恶迹者的幸存。清算依旧在继续，所有的有罪之人，依旧被挂在了墙上。

没有人能够阻拦他了。

最强大的多兰公爵组建了一支大军，企图垂死挣扎。然而最终，他的反抗也被证明为只是徒劳。

因为摄政王给了他三天的时间召集军队。

因为摄政王容许他自己选择时机，选择战场。

而最终，一支足足两万人的带甲精锐军团驻守在多兰家族的经营上百年的巍峨要塞之上。他们准备了大型火炮，准备了成团的魔法咏唱者，准备了重型的弓弩，重装军团，各种各样的防御措施，并在那里迎接着摄政王的惩罚。

所有人都以为这会是一场足以记入史册的战斗。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战斗将会见证偏离常理者的真实力量——据说巴哈斯帝国的夫路达有着单兵歼灭整个帝**的战斗力。而现在，世人将见证和这对等的力量。

他们的愿望满足了。

满足的方式，不符合任何人的期望。

因为在那戒备森严的古老城堡前方，摄政王只释放了一个魔法。

……………………

“化石为泥。”

巫尘向着那巍峨的城塞伸出手，庞大的愿力潮汐便在他的意愿下汇集于他的掌中，手上。化石为泥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第五位阶魔法，但现在，它得以在愿力和超魔咒使的推动下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强大。

城堡在他面前融化了。

一层层，一片片的融化。先是最外侧的高墙坍塌，那些戒备森严的士兵们尖叫着从软泥化的土地上倒下。再是高墙之后的内墙，而那些被公爵重金培养的魔法咏唱者们便齐齐施法对抗。

上百种不同规格的低级法术激射而出，那些最忠诚的，平均实力有着黄金，甚至秘银水平的公爵骑士们骑着战马，踏着融化的泥浪——他们配合默契，他们一往无前。他们……尽数沉默于彼此的力量。

法术夺取，转移。

那朝着巫尘迎面袭来的诸多低级法术，在触碰到他之前便尽数回转，折射，从而砸落到那些向着他冲锋过来的骑士团身上——许多骑士受到创伤，许多骑士受到阻挠。而无论他们是生还是死，结果也是一样。

他们的步伐在法术风暴中停下。

而展开的泥沼，随即淹过了他们的脚。

这些强大而沉重的战士们就此陷落于粘稠泥沼之中，越是挣扎，越是坠下。若是就此放下武器，那么还有生还的机会。而若是顽抗到底，那么便只能够化作一片泥浆上的气泡。

泥浆仍在延展。

城堡的主体也在法术下如同加热的巧克力一般融化——法术被夺去的魔法咏唱者们直接了当地选了投降。而极少数负隅顽抗的死忠，则被卷起的泥浆触须所捕获，撕咬，在惨叫声中跌入泥浆之下。

百年古堡，一朝倾颓。

那被施加在建筑砖石中的法术抗力符文和材料就和不存在一样。

那些汇集而来的贵族私军们或许陷入泥浆之中，或许尖叫着逃向四面八方。他们在今日所见到的一切将成为他们下半生永不消退的梦魇。而摄政王继续向前，从始到终，没有改变半点步调。

他没有追杀残军的**。

他也没有对举手投降者补刀。

他只是前进，而他的追随者们沉默地跟着他。他最终在融化的城堡最内部看见了那位苍老的公爵。而对方只是露出惨笑。

没有说话的必要，也没有交涉的必要。苍老的公爵向着融化的泥沼一跃而下。而一个传承了上百年，势力盘根错节，几乎在实际上掌控了整个南圣王国的古老家族，就此彻底没落，再无挣扎希望。

不会有继承者，不会有复兴者。摄政王的威权意味着永不翻身的恒常诅咒。这片土地，自此永久地归属于他。

泥浆化作了他的王座，他在踏上去的时候却并没有丝毫愉快。这足以载入史册的伟大战役因王的不愉而产生了了瑕疵。但他的追随者们，却依旧忠诚地拱卫着他。

“卡尔嘉。”巫尘坐在自己的宝座上，视线指向四面八方。他原本以为大坟墓会派遣一个Npc过来，为这公爵势力添砖加瓦，然而直到此刻，他都没有等来预估的变化。

大坟墓可能出了一些误差——负责圣王国的迪米乌哥斯或许出了一些状况。该出现的东西因此而未能现身，为它们配置的手段，因此而未能用上。

但也无妨。

“达斯特，我在。”

“小时候，我曾经梦想打倒那些作恶的权贵。成为一个民众的英雄。然而当我真切地做到的时候，我才明白。胜利的喜悦不止源自于结果，方式也同样重要。”

惩恶扬善的儿时愿望，终究是没能够以正当的方式成功履行。因为他的胜出并不是因为他的正义，而是因为他的强大。

可又有谁能够证明，强大就不意味着正义呢？

“您给予了他们应有审判。”卡尔嘉回答。

巫尘笑了笑。遏制住自己的想法。今天是他接触超自然领域的第二十六天，他早已变得和昔日截然不同，而他现在，已经完全不会抗拒这种不同。

“呼出天使军团吧，卡尔嘉。”他说。

圣王头顶的金冠亮了起来。而在巫尘面前，脚下，所有的泥沼都在顷刻之间再度重新聚合塑造。被雕琢成他所期望的模样。

“我打算建立一座浮空竞技场。它要像一座切断然后倒置的山峦一样庞大。我将称它为艾恩葛朗特。而足够数量的召唤天使，将能够托举起它。”

天使的军团凭空显现，环绕着沸腾的泥浆有序飞行。金色的光辉照耀大地。而脚下的泥浆也将在成型时染上守护的圣光。

“如您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