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界龙劫 第一百节·成人礼

卡尔嘉的世界在破碎。

她的心在颤抖，血液在逆流。冰冷的感觉从脊髓一直蔓延到指尖，直到她的全身上下都充斥着冰寒和痛苦。

——是……是我的错吗？

——大家的痛苦……圣王国的痛苦……都是因为我的错？

——因为我不知道痛苦的根源，因为我一直都在和错误的东西战斗……因为我只是擅自地将善意施加给大家，只是擅自地认为只要所有人和平共处，大家便能够获得幸福。只是在修补一道不断崩毁的伤疤，却从来不去治愈伤痕底下的痛！

施舍食物，救治难民，治愈伤者，并不是一件错误的事。

调和争斗，遏制纠纷，安抚利益受创者并做出妥协以求团结，并不是一件错误的事。

然而这是对普通人而言的并非错误。对于普通人，对于贵族，甚至对于将军，对于宰相而言的，并非错误。

王可不能够这么做。

王需要做的，不是这个。

因为王是旗帜，王是方向。王要告诉自己的子民应当向哪个方向行动，并以自身作为表率，统领他们战斗。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而一位只想当好好小姐，与人为善，不想让人受伤，只想让所有人幸福生活的王。自然无法让自己的国民勇敢战斗。

洛布尔圣王国因此而软弱。

哪怕拥有强盛大军，有卡斯托迪奥姐妹两位忠心耿耿的英雄阶强者鼎力相助——理论上完全可以主动出击，配合偶尔会出现的教国圣典军团将各自为战的亚人族群各个击破。然而在她执政的九年间，圣王国却始终只能够被动防守。

龟缩防御，自顾不暇。甚至都没有多少人知道葵拉特掌握了第五位阶魔法，早就成为了‘英雄’个体。而究其缘由，不过是因为葵拉特担忧一位英雄位阶的教会执掌者，以及占据要职的卡斯托迪奥姐妹自成势力的客观事实，会动摇她的圣王宝座。

更正一下，是‘圣王女’宝座。

“都……都是因为我……”

软弱的王，无法统领一支勇猛的大军。甚至就连这支强军都会被王所拖累，从而发挥不出战斗力。

她终于明白南方贵族为什么会成为问题——因为她放任了他们，让他们成为了问题。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努力九年，却还只是一个‘圣王女’，因为自己根本就没有做到一位‘圣王’所该做的事情，甚至就连自己都无法承认自己！

而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此刻，来到了这里——不是因为弱小，自己的父辈，祖辈其实都比自己更弱，甚至只是普通程度的战士。然而那时的圣王国臣民，却从来不会向任何人屈膝，更别提将君王作为礼物，送给强者以讨取对方欢心！

“因为我……不配。”

如果她能够听见世界之声，如果她能够像是降临者一样查看自己的职业等级。就会发现自己的权力主职并非圣王，而是辅佐圣王的‘圣后’。因为她的仁慈，善良，怜悯，本就是一国之母才需要的事物。

晶莹的泪水涟涟而下，打湿了地面，弄花了她那张只是画着浅妆的俏丽的脸。圣洁珍贵的宝石终于在这一刻支离破碎，呈现出那无与伦比的残缺美丽。

她那白皙柔润的下颌，被轻轻抬了起来。

这一次用的是手指，而非念力。

巫尘注视着她，看着那双空灵眼眸中的破碎倒影。抬起手，闪烁的光辉便在卡尔嘉的脚边塑造出魔力的形体。

盘子，木杯。盛装着丰厚的菜肴以及甘冽的水。浓郁而新鲜的食物香气随即散发，刺激着饥寒者的神经。

“我第一次使用这项法术，尝尝看吧。”巫尘的指尖，掠过疗愈重构的光影。这至少确保了不会出现食物中毒的惨剧。而至于味道……

‘咕——’卡尔嘉的腹中发出一声轻响。她确实是什么都没有吃就来到了这里。因为她在先前是如此紧张而忐忑，而现在，她终于感知到了腹中轻鸣。

她下意识地便抓起一块烤面包，入口时的感觉却远比预想中更加美味。于是她便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用进食带来的营养，换来内心的再度安定。

“你还年轻，和我一样。所以你还有学习的机会，也还有弥补的契机。至少现在，你已经清晰地认识到了你自己的问题。”

他没有给卡尔嘉回话的机会——反正她现在也说不出什么有营养的话语。他只是随手将那本造食术法术书用心灵促动放回到它应该待着的地方，然后继续自己的话题。

“我打算清洗亚伯利恩丘陵。然后，我会建立一座魔法学院——不是军事，而是农业。我掌握着化石为泥和化泥为石的法术，而它可以依靠多个低阶施法者合力，以仪式魔法的方式执行。”

“我将夷平山岳，引导水源，在广袤的丘陵上开垦出良田以及牧区。我将在每一个城市中释放如你今日所见的圣居，治愈所有受伤患病的平民。我将摧毁亚人的聚落并夺取它们的财富，将黄金发放给士兵，将白银交付给人民，而我除了知识以外分文不取。我将驾驭闪电，驯服天空，让洛布尔的土地上始终降下丰饶的雨。”

大话谁都会说。

但只有能够做到所说一切的人，他的言辞才会强劲有力。毕竟就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就有一本第四位阶的造云术，可用以行云布雨。

“圣王国的人民会获得幸福，因为我将赐予他们安全，赐予他们财富，赐予他们丰饶以及武力。而到了那时，将会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人，和这片土地一起前进。”

“我不会管他们，因为我只会战斗，也只关注于战斗。我只会向前，而不会理会到底有多少个人跟随在我身后。所以……”

他伸出手，触碰卡尔嘉的脸颊——少女的面容比蛋清还要白皙，比玉石还要温柔。而那颗破碎的心脏正因他的意志而愈合，并被再度灌输以崇高神圣的使命。

“你的过错仍可弥补，卡尔嘉·贝萨雷斯。”

“不需要你去做你不情愿的事，不需要你去做你不擅长的事。但你仍需知晓，你到底为何而站在我身边，到底为何而和这个国家一起前进。”

“那么，你要抓住这只手吗？”

那双空灵的眼眸再度变得明亮。那柔美的姿容再度拥有活力。她紧紧地抓住了巫尘的手，亲吻着巫尘的手背。原本总是优柔寡断的红唇之中，吐露出了坚定的声音。

“请让我跟随您，请让我和你一起前进。”

她已下定决心。

她的人生已然再度被赋予意义。

巫尘拉着她，让她站起。卡尔嘉的视线在面对他时已经不会再行避让，而她的眼眸之中，也已然只剩下了巫尘的身影。

巫尘无声地吸了一口气。

他端详着眼前的珍宝，娇柔的身躯，内心感到万分满意。

他承认自己确实是见色起意，却也因为少女的觉悟和坚定而欣喜。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完全征服了她，哪怕他还没有沾染她的身体，却已然拥有了她的心。

呼吸逐渐变得灼热，少女的脸颊染上红晕。不再是下定决心后的自我牺牲，而是发自内心的仰慕和依恋——她的身体突然变得柔软，自然地便扑入巫尘的怀里。白皙的皮肤散发着诱人的热度，期待着应有的结局。

时机正好，气氛正佳。

清冷的月牙逐渐升空，四周安静，气温适宜。

而巫尘已然不会有丝毫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