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风华 第五百一十八章 离心

萧弘是真的愤怒了。

他用了很多年的时间，甚至下作的手段，才让西夏得以复国，他甚至清楚认识到只有在魏辽之间寻找到足够的空隙才能让西夏存在下去，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当初顾怀给出的条件，让西夏成为大魏的藩属，甚至亲自去魏国京城递交国书。

但西夏的脊梁好像真的已经被打断了。

事实上在复国后的这些时间里，夏则已经 无数次让自己接受，如今的的西夏已经和过去截然不同这个事实，毕竟经过辽人这么多年的屠杀和压迫，能活下来的党项人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血性，这一点从当初复国时起兵的过程就能看出来，他们甚至对这个再一次诞生的国度存在深厚的归属感。

可他万万没想到西夏会变成今天这样。

那是辽国！是曾经灭掉西夏有着血海深仇的辽国！是已经被抽掉大部分兵力，面对东面战局人心惶惶的辽国西京道！

居然连打都打不进去？更有甚者朝中官员前线将领，居然第一反应都是请求大魏驻军的帮助，让党项人跟在屁股后面拾人牙慧？

那魏国要是不管了，是不是西夏立马就要被辽国再一次灭国？

西夏的朝堂上，一向温和文雅的夏则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发怒：

“有些仗是必须要靠自己去打的，魏国在东面和辽人死战，才让西夏有了进攻辽国西京道的机会，若是连这都需要魏国出兵，那魏国还需要西夏做什么？”

“可我们确实打不进去，”有将领说，“虽然后勤粮草没有问题，新一批骑兵也训练了出来，可大大部分士卒对于主动进攻辽国，尤其是主动攻城很抗拒，他们甚至愿意领军法也…”

夏则冷冷地看向他：“所以你告诉我，要你们何用？连自己手底下的士卒都没办法约束，你有什么颜面站在这朝堂上？”

“可…”

“这是战争！不胜则死的战争！”夏则咆哮道，“没有第二种选择！”

“但魏国不是打得很顺利么？我们为什么不能请求他们的帮助？”

“如果魏国能有余力两面开战，何必要西夏替他们守国门？”总算是有清醒的人开口说道，“西夏在西北响应魏国的攻势，这是当初国书上就定好的事情，如果继续这样久久不能有战果，怕是魏国那边…”

“他们还能怎样？”

“你这话挺像市井无赖借到钱然后一把输光后的无所畏惧，”夏则说，“你们是不是觉得，反正该复的国复了，该称魏国上国称了，甚至该出的兵也出了，打不进辽国西京道，魏国也无话可说？他们还能怎么样？难道在这个和辽国开战的当口，能在西凉也集结大军不成？”

很多人在夏则的逼视中默默移开视线。

他们确实是这样想的，甚至想得更阴暗一些- -西夏想要魏辽的夹缝中求生存，自然是希望两国打得越厉害越好，最好是双方兵力都咬合在前线，把国力尽数填进去，如此一来自然无人再关注西夏，而魏国还需要西夏替他们守国门，所以西夏也能彻底获得复国后最为稳妥的发展时间。

甚至往更高远的地方想，如果魏辽在这个过程中一起倒下，那么西夏是不是可以…

“你们能有这个想法，说明你们不够了解汉人，也不够了解那位魏国的藩王，”夏则说，“汉人的记仇程度远超你们想象，他们的史书甚至能够记下千年前的仇怨，然后让无数后人因为那仇怨变得像一堆前仆后继的疯子，你们 或许觉得魏国软弱、腐朽，但那只是魏国的朝廷从开国时体制就遗留下的弊病，如果有足够强硬的朝廷，能征惯战的将领，身带风骨的文人，你们信不信汉人蔓延到的每一分土地，都会被他们用战火涂成血的颜色？”

“至于那位魏国的藩王，或许你们已经忘了脚底下这座西夏的都城便是由他打下来的，也忘了他曾经坐在这宫殿的上方俯视着咱们这一群遗老遗少，甚至忘了当初西夏的存亡就在他一念之间- -但我没有忘，我虽然一直觉得他在个人私德上不算什么完人，但上升到国与国的高度，我毫不怀疑他会用最冷酷、最有效的手段来对付曾经背叛他的人，你们觉得西夏在这个关头消极怠战是在为以后做打算？错了，最有可能的是顾怀会在魏辽战事告一段落的时候悍然西行，然后带兵把西夏的国都再一次打下来。”

“到时候，你，我，或者千千万万的党项人有多少能活下来？”

夏则轻声说：“我不敢赌，所以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觉得，你们可以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