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问仙道 第二千三百七十五章 五仙斋

千丈古木盘虬成青铜巨伞，气根垂落如巨蟒悬空，藤蔓与树皮厮缠出蟒蜕般的纹路。

秦桑飞行在林间，耳畔传来阵阵虎啸猿啼，正前方一株朽木，裂口流淌着散发异香的树脂，他避过朽木，向地面看了一眼，腐叶间爬满泛青的菌丝，蚁群来来往往形成黑色的河流。

‘哗啦啦……’

鸟群掠过树冠，林中扑簌簌一阵颤响，寄生在古树上的花儿洒下细密的花粉，融入湿漉漉的雾气。

这是一片充满生命力的原始丛林，可惜在表面的美好之下，杀戮才是永恒的旋律。

秦桑在北极冰原躲了一段时间，感觉风头已过，遂决意南行。

离开冰原，他便进入了无边无际的原始丛林，六天故气果然稀薄了许多，但依然会对生灵产生难以磨灭的影响。

那些仙山福地乃是妖兽们唯一的‘避风港’，数量却比人族的仙城稀少得多，有幸被接纳进仙山福地的只是极少数幸运儿。

乌涂仙跟在秦桑身后，忽然飞出树冠，望了眼附近地势，禀报道：“主上，那石龙山应当就在前方不远。”

秦桑点头道，“你先回去吧。”

乌涂仙应是，遁回箓坛。

由于梅山元君和乌涂仙乃是陨霜大圣座下的山主，目标太明显，所以一路上秦桑尽量亲力亲为，避免他们出现在妖修面前。

秦桑独自向前飞了一阵，来到一座山顶，眺望前方，远远望见一座鹤立鸡群的灵峰，颇有几分仙山气象，心知那便是石龙山。

此时，他经过漫长的跋涉，已然远离鬼藏大圣和陨霜大圣的领地。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正处在另外两位妖圣领地的夹缝之中。

这里和他以往走过的地方大不一样，譬如大周各州和异人族的雾海，大能往往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为世人所知。这里却不同，妖圣就像一个个山大王，公然划分地盘，甚至会有妖圣开坛讲道。

每位妖圣的领地自然都辽阔至极，对领地的掌控有强有弱。

妖圣之间除非有深仇大恨，不会轻易开战，基本能维持井水不犯河水，因此不会刻意在边境陈列大军。

事实上，妖圣领地的界限是很模糊的，毕竟仙山福地太稀少了，不足以控制这么漫长的边境。

正是这些模糊地带，给了其他妖修生存的空间。秦桑现在要去的这座石龙山，山中建有一座妖城，可以类比大周境内散修们私下开办的坊市，不受妖圣控制，更加自由，当然也充满风险。

秦桑向着石龙山飞去，远远看到山腰处被一片灰色的雾气笼罩。

落到灰雾边缘，秦桑取出准备好的灵石丢进去，面前自动出现了一条石径，秦桑迈步而入，只感觉有一道神识扫过自己，便没有什么盘查了。

进入灰雾内部，秦桑还以为自己来到了一座空城，这里倒是有不少造型奇特的府邸，但都四门紧闭，大道上竟空无一妖。

秦桑独自走在街道上，感应到尽头有妖修的气息，加快步伐，来到妖城最后面，终于最后一条街道上看到一些人影。

这些人身上都保留着一些妖兽的特征，毫无疑问都是妖修。

自从秦桑落到这里，一个同族都没见到，显然是落到了纯粹的妖域。这也是件好事，见不到妖兽以人类为牲畜的惨事。

大周的坊市里，凡人和低阶修士也不少见，非常热闹，石龙山妖城就冷清多了，只有能够化形的妖修才有资格进来。

这条街道的两侧建着两排形制相似的木楼，妖修也会做买卖的，城中的商铺都集中在这里。

秦桑看到一面旗幡，上书‘五仙斋’，神色微动，迈步向那个铺子走去。

两侧的铺子，有售卖法宝、丹药，也有收购天材地宝，和人族坊市没有太大区别，只是门可罗雀，都冷冷清清。

从外面看不出五仙斋做的是什么生意，秦桑走进铺子，就看到一个老掌柜正在躺椅上呼呼大睡。老掌柜看着慈眉善目，身下盘着的分明是一条虎尾。

秦桑没有掩饰行迹。

“唔……”

老掌柜惊醒，睁开眼睛的一瞬间迸发出慑人的凶芒，但立刻掩饰下来，露出和善的笑容，正要说什么，旋即感应到了秦桑散发出的气息，面露惊容，急忙起身，便欲上前行礼。

“这位……”

秦桑挥手打断，瓮声道：“去禀报你的头头，老子要加入五仙斋，问他收不收！”

老掌柜也不废话，连声应是，恭恭敬敬将秦桑请进一处静室，匆匆离开。

秦桑坐在静室里，心中做着盘算。

他要一路南行，免不了要经过妖圣的领地，听说南方的局势更复杂，于是打算给自己谋个身份，方便行事。

在妖圣势力之外，亦不乏大大小小的妖修势力在夹缝中生存。这些势力之中，据说有一些实力很强，甚至有‘杀手组织’不怕妖圣报复，敢于刺杀妖圣座下的山主。

那些或犯了事，或不受待见，或不愿受约束的妖修，可以选择加入这些组织，以获取修行资源。

经过一番打探，加上两妖的推荐，秦桑最终选定了五仙斋，此地便是五仙斋的据点之一。

不一会儿，老掌柜去而复返，恭声道。

“前辈，大人请您过去。”

秦桑随着老掌柜走进后堂，来到一个院落，老掌柜双手变成虎爪，按在院门上，旋即灵光闪烁，院门缓缓打开，原来此地隐藏着一座阵法。

“请！”

老掌柜请秦桑进来，又小心翼翼将大阵封闭。

院落不大，没有亭台楼榭，只有孤零零一座石殿，老者又忙碌了一番，开启石殿，请秦桑入内，自己则候在殿外。

秦桑进入石殿便看到一尊雕像，是一条盘在柱子上的巨蟒，蟒蛇栩栩如生，鳞片颜色艳丽，蛇头前伸，一双妖瞳透露出冷幽幽的目光。

四下一扫，秦桑并未察觉到其他妖修的气息，抬头看向蛇首，注意到蛇眼动了一下。

这一刻，秦桑有种被注视的感觉。

“是你要加入五仙斋？”

蛇口开合，传出一个女声。

“是我，”秦桑仰头和蛇眼对视，皱眉问道，“你本尊不在这？”

女声不答，“你叫什么？”

“想知道我的名字，就先告诉我你叫什么？”秦桑双手抱胸，毫不示弱。

女声笑了一下，“道友好大的脾气！我在五仙斋的代号赤练，你叫我赤练就好。”

“我法号清风，”秦桑干脆道，“我加入五仙斋，你能做主？”

赤练反问道：“道友为何要加入五仙斋？”

“听说你们有上好的法门，能够抵御六天故气，”秦桑坦然道。

这里的妖修加入组织，有两个重要目的，一是修行资源，二是六天故气。

赤练对此毫不意外，“我们确实有这种法门，虽不能完全根除，但也远胜外面流传的那些小术。不过道友何不去投靠妖圣呢，一劳永逸岂不更好？”

“少他妈废话，你们到底收不收！不收老子就去别家，”秦桑一脸不耐。

赤练也不动怒，发出一声轻笑，竟没有再追问缘由，“道友既然找上门来，应当对我们五仙斋有过了解了？”

“略知一二。”

秦桑反问，“听说你们五仙斋规矩不多，是真是假？”

“和别家相比，确实不多，但也会有一些禁忌，只要道友不触犯这些禁忌就好，”赤练回道。

“说来听听，”秦桑摆出架势。

“不急……”

说话之时，蛇目一直在上下打量秦桑，“道友修为高深，似道友这等高手，任何势力都不会拒绝，我可以作主收下道友，但须得让道友知晓，无论多强的实力，刚加入五仙斋，只能从最底层开始做起。因为是我把你招进来的，上面会把你视为我的下属。”

“意思是以后我什么都得听你的？”秦桑露出不满的表情。

“非也。”

蛇首微微摇头，“你不用听命与我，只是以后你联络五仙斋，以及接受任务，完成任务后得到奖励，必须通过我。”

“任务？什么任务？”

“道友不会以为，加入五仙斋就能白得好处吧？任何任务都有与之相匹配的功劳和奖励，道友可以自己权衡。”赤练解释道，“我们没有严苛的规矩，所以无论加入还是离开，全凭自愿，等道友待得厌了，自己斩断联系，我们也不会去找你的麻烦。当然，如果太久联系不到道友，之前的功劳会一笔勾销。”

说到这里，赤练语气一转，“但我们也不是开善堂的，有那么多好处，道友总得付出一些东西来换，那便是完成任务，赚取功劳。积累到一定数量的功劳，对道友也是好事，能提升层级，有资格在内部换取更好的宝物。层级够高，外界罕见的天材地宝都能换到。如果你完成的任务够多，功劳够大，说不定爬到我头上，我就成了你的下属。”

听赤练说话之时，秦桑一副沉思的样子，事实上他早已打探清楚，选择五仙斋，就是看中五仙斋规矩松散。

或许正因进出自由，五仙斋的势力很广，远在陨霜大圣领地的乌涂仙都曾遇到过一位五仙斋的妖修。

在得知秦桑的打算后，乌涂仙力荐他加入五仙斋。

听赤练说罢，秦桑皱眉问道：“那个法门，也要我先完成任务，才能给我？”

“不必，只要道友诚心加入五仙斋，立下誓约，我便送给道友一瓶量真丹，足够支撑一段时间的用度……”

“什么量真丹？”

秦桑登时警惕起来，“你们清除六天故气，难道靠的是外丹？”

“不错，”赤练道，“服食外丹，比任何法门都轻松，而且效果不会比它们差，道友尽管放心。”

“你们不会暗中在灵丹上做什么手脚，控制我吧？”秦桑满脸戒备。

赤练哑然失笑，“道友想多了，如果要控制成员，何须用这种办法？无数年来，加入五仙斋最后又脱离的不在少数，他们如果都被丹药控制，早就将此事公之于众，道友只要打听一番，就能知道我们五仙斋的口碑。”

秦桑眼中仍有一丝戒备未消，冷冷道：“你要敢骗我，我发誓有朝一日，定会绝了你们的根！”

“道友放心便是。”

秦桑果断道：“我加入！”

“好！道友暂时不要离开石龙山，过段时间，我会将一瓶量真丹和一封契书送去，道友签下契书，便是我们的同道……”

加入五仙斋的过程比秦桑预想的还简单，赤练没有考验秦桑，也没有深究他的身份来历。

获得了赤练的认可，便相当于半只脚踏入了五仙斋。

和赤练约定好时间，秦桑走出石殿，老掌柜对他更加恭敬，将他引到一处庭院住下。

秦桑在这里住了一月，感应到禁制被触动，知是契书和灵丹送到。

“大人请……”

老掌柜已将秦桑视为五仙斋的成员，其实他的层级比秦桑还高，但在修仙界，地位高低真正看的是修为。

回到大殿，蛇目炯炯有神，赤练已经在等他了。

蛇口微张，从中飞出两团灵光。

秦桑探手接住，见其中一个是玉瓶，里面放着十粒丹丸，另一个则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玉板。

秦桑倒出一粒丹丸，在鼻端嗅了嗅，药香扑鼻。

通过香气，秦桑能够大概判断出量真丹的药性，确实对抵御六天故气有一定的效果，但药效有限，也就在这种六天故气稀薄的地方能起到作用。倘若在北极冰原服食，就会大打折扣，更遑论孽河。

“这便是契书，道友留下一道独属于自己的印记即可，”蛇首冲着秦桑手中的玉板点了点头。

秦桑拿起玉板，随手留下一道印记，玉板微亮，缩小成一枚玉佩大小。

“道友以后拿着此玉，就能证明你的身份，在五仙斋任何据点，都可凭此玉接受和查看任务，以及寻求帮助……道友现在可以试一试。”

赤练不厌其烦，将契书的作用详细解释了一番。

秦桑按照她说的方法一试，立刻有一桩桩任务映入脑海。